从七月开始修修改改一直到现在才写完,虽然很多地方都已经改的看不出我原来要写什么了,但结局从未变过一直是HE。
赶在年末最后一天,算是给汐音和龙胆一个交代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未来永远是充满希望的。其实谁都没有变过,孩子们也只是长大了。
剩下的一之茂家的故事就都交给老公啦!老公要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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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笔,龙胆就着烛光检查了一遍方才在信纸上写的内容,待墨干后他便将信纸折起装入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中。
自从能够再次提笔写字后,他便与仍在帝都生活的姐姐开始通过书信联系,有时候一周一封,有时候一月一封。想到什么他便提笔记下然后将信寄了出去。离开帝都已有三年之久的龙胆无法从姐姐的来信中了解帝都现在变成了何种模样,他只知晓如今在帝都已找不到任何有关半妖的踪迹,百姓们平静的生活着。
就如同半妖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龙胆一边轻揉手腕一边看着手上那有些骇人的伤疤,忍不住去回想那段直至今日还能令他夜夜梦魇缠身的苦难时期。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已一身冷汗。
大正七十六年,帝国战败、首相黑泽总一郎过世、政府签下战败条约……随着这一切的发生而迎来了对半妖们来说那段人生中最为黑暗的时期。
军队先后数次的对“半妖”与“人造半妖”进行了公开处刑,却并没有用最直接的方式对民间的半妖下杀手。然而比起政府的迫害,最让在民间生存的半妖们感到恐惧的而是同样身为百姓的人类。
对于人类来说,他们是诅咒、不祥、污秽、害虫,是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全部都是半妖的错!”这句话是当时在坊间最常听到的话语。
一部分极端的人类举起了“正义”的旗帜,高喊着“正义”的话语,他们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然后自诩为英雄不断的杀害着无辜的半妖。
就算是一直沉着冷静,遇事不慌的父亲也因周遭的异变而开始提心吊胆起来。自从姐姐紫苑能够以三味线奏者的身份而独立后便渐渐不再出面的母亲在此时站了出来,将所有可能会伤害到丈夫,伤害到子女的话语、行为拦了下来默默承受。
所幸街坊邻居、长年光顾店铺的客人们心善,他们只字不提一之茂父子是半妖的事,甚至还有人暗中帮助他们隐瞒事实。
在这如此煎熬的时期里,父子二人学会了隐藏起那显眼的耳朵与尾巴的方法,安静而低调的生活着。但即便如此,他们都深知这能瞒得了一时但瞒不了一世,作为一家之主的觉二郎便开始考虑一家人干脆远离帝都到别处生活的这一条路。
但这不是急着要去实行的计划,火势暂时还未蔓延至此,他们还有时间去考虑,去计划。但在亲眼目睹浑身是血的儿子被人抬进门的那一刻,觉二郎便深刻地意识到再不走或许就再也走不了了。
在妻子去请大夫的时候,觉二郎也行动了起来。他吩咐女儿要照看好弟弟,有什么问题就向邻居求助。话音刚落他便匆匆出门,去找熟识的人商量是否能在近日让他们悄悄离开帝都而不为人知。
当觉二郎回到家中时,已是深夜。正巧遇上准备离开的大夫。
妻子请来的大夫是岳父宗次郎的挚友木下一也老先生,即使岳父早已过世,他们也一直与木下老先生保持着联系。老先生了解他们,并且将三个孩子当做自己的亲孙来疼爱着。即使变成了半妖,他也不曾改变过态度。
当周边环境逐渐开始走向不安稳后,老先生就曾暗示过他们一家最好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在向老先生道谢之后,木下老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有些疲惫的说道:“一之茂君……龙胆的身体很虚弱,还经不起折腾。”
觉二郎明白老先生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过两日待龙胆状态稳定些后再考虑离开之事。但现实并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老先生前脚刚走,铃村家的管家濑良先生就来了。濑良先生神色凝重,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便踏进了大门并顺手将门关上。
“一之茂先生,十分抱歉都已是深夜还前来打扰,老爷吩咐让我带话给您。”
“请进。”觉二郎侧身让出路请濑良先生进入玄关,“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十万火急,不知道是否方便请您的家人一起——”濑良先生稍稍压低声音询问道。
“妻子和小女正照顾犬子,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叫她们过来。”
“非常感谢。在此之前能否允许我前去探望一下龙胆少爷?还不知少爷现在状况如何,老爷和夫人十分担心他。”
“……犬子已无大碍,接下来只需好好养伤即可。”觉二郎轻轻拉开纸门,向妻子示意后便请濑良先生进了房间。濑良先生进入房内后便先轻声地问候了汐音与紫苑、桃香三人才走到熟睡的龙胆身旁细细查看起了他的样子。虽脸色苍白,但从神情来看龙胆的状态还算安稳,他也就稍微放心了一些。待会儿回去后也好向老爷夫人汇报。
“濑良先生,不知美穗小姐是否有受伤?”
“美穗小姐只是有一点擦伤和受了惊吓,其他并无大碍。真的非常抱歉,全是因为小姐还无法很好的隐藏自己,才让龙胆少爷身受重伤。”
“这不是美穗小姐的错,濑良先生无需如此,快抬起头来。您来时便说了铃村先生有事要告诉我们?请问是何事?”
“是的,请夫人和小姐们也一起听一听。”濑良先生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龙胆,轻声说道,“为了不打扰龙胆少爷,我们换个地方谈话吧。”
汐音想着如果龙胆醒来能及时去照顾他便带着几人进了隔壁房间,在她准备去沏茶时被濑良先生拦下了:“夫人不必麻烦,并且此事紧急,将老爷吩咐的事传达完后我也得立刻赶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铃村先生深夜遣您来此?”
“就在半个时辰前,铃村家遭到了歹人的袭击。”
铃村家遇袭这件事令一之茂家震惊不已,下午龙胆与美穗被攻击,夜里铃村家就遭遇袭击。若两件事有联系,那也就说明那一派的人类已经丧心病狂了。
“那铃村先生他们有受伤吗?”
“老爷他们没事,当时佣人们反应及时,已将他们赶走。不过据小姐的所说,她看到了其中一人是下午攻击了她与龙胆少爷的那一伙人中的一个。与小姐再三确认过,她表示自己绝不会认错。老爷认为,今夜遇袭恐怕是因为小姐被认出是铃村家的女儿,所以对方也就找上门来了。”
“老爷说,既然铃村家已经被盯上,那您这边遭到袭击也是迟早的事。”
濑良先生所说的一字一句让他们背脊一寒。
“为了保护美穗小姐的安全,老爷决定今夜就送小姐离开帝都。因此老爷特地遣我来此。”濑良先生神情严肃的看向了觉二郎与汐音,“老爷表示龙胆少爷受伤全是因为美穗小姐,所以只要各位愿意,铃村家定会将各位平安的离开帝都。夫人也说了,就算不是因为受伤这件事,龙胆少爷也是与美穗小姐有婚约的人,而且夫人很喜欢汐音夫人,因此铃村家也必会全力保住各位的平安。”
“如果愿意今夜就随小姐一同离开,那半个时辰后,便会有人来此迎接各位。”
“非常感谢铃村夫妇的好意,但是犬子……”觉二郎话未说完便被汐音打断了。她立于丈夫身前,向濑良先生鞠躬表示感谢,“非常感谢铃村夫妇愿意向我们伸出援手,也谢谢濑良先生您特意前来通知,那么我们也就不拒绝了。”
“夫人客气了。”濑良先生赶忙的扶起汐音表示自己受不起如此大礼,“一之茂先生的担忧我也明白,还请放心,老爷在我离开前就已经派人去请医生随行了。”
“那么我就此告辞了,请先生夫人多加保重。”
送走濑良先生后,觉二郎便转身面向汐音:“汐音……”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铃村家已经如此,我很害怕……我怕会失去你们啊。”汐音紧紧握住觉二郎的手,她的手发凉且微微颤抖,“龙胆他撑得住,你要相信他,他撑得住的!而且濑良先生也说了会有医生随行啊。”
“走吧,亲爱的。只要人还在,就什么都不会失去。”
“……我知道了,那么就收拾行李吧。紫苑、桃香你们也快去收拾一下。”
紫苑没有动,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汐音注意到她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如此重复了几次。
“怎么了,紫苑?”她走到紫苑的身边,轻声询问道。
“父亲、母亲,我……我不想走。”
“为什么?”
“对不起,母亲……”
看着女儿有些不安的表情,汐音朝觉二郎摇了摇头,便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母亲都知道,没关系的。”
“不想走就不走,没关系的。”
“小桃会一起走的。”一直安静着的桃香突然笑着说道,“姐姐不去的话,还有小桃会一起照顾哥哥照顾父亲的。”
“所以姐姐,一起去理哥哥的行李吧。”
此趟走的匆忙,汐音并没有整理出太多东西要让他们带走,只是准备了一些衣物和常用的器物。
“亲爱的。”背对着觉二郎的汐音将布扎好,整理了一下包裹的形状。她没有回头,就这么轻声呼唤着丈夫:“桃香虽然说会一起照顾,但还是需要你多上点心来照顾龙胆了。虽说一时半会儿他也不会醒来,但这孩子从小就是疼了苦了也不会说出来的性子。”
“汐音?”
她感觉到丈夫来到了她的身后,包裹的样子已经被整理得十分好看,她也就停下了手,“原本我也打算一起走的,可是紫苑要留下。我不能留她一人在这里……”
觉二郎蹲下身,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紫苑已经是大人了,就算是一个人也没有问题的。”
“我明白,我知道她已经是大人了。但、但不是这样我就能放心的留她一人在这个不安全的地方。觉二郎,孩子们和我们不一样。”
与经历过苦痛的他们不一样,紫苑、龙胆、桃香都是在被爱环绕的环境下成长的。如今突然就要丢下他们在这说不准就会出什么事的地方,汐音说什么都不愿意。
“亲爱的,你是我的命。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定会活不下去。但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再苦再痛我都受得住。”
“就算分离两地,我们是家人,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现在只是需要你和龙胆还有桃香先走一步去到我们的新家而已。我答应你,只要没问题了,我就会立刻回到你的身边。”
“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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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帝都后的三年里发生了不少事。
父亲在这远离帝都的陌生城市里重新开了一家木屐店,没有名字也没有招牌。龙胆没有问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其实是知道父亲在想什么的。
看着内部装修与“茂之屋”并无差别的新店,龙胆总会有种自己还在帝都,还在那个他们一家人一起生活的家的错觉。但母亲和姐姐并不在这里。而且这一次,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技艺的人也不是他了。
那年他为了保护受惊而露出半妖特征的美穗而被人打伤。虽没要了他的命,但胸前那条长长的伤口和右手腕上那差点就能看到骨头的伤口让他变得十分虚弱。即使是伤口痊愈后,他的右手也没有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拿不住筷子,拿不住笔。又怎么能拿得住制作木屐的工具。
龙胆一直以为自己对跟随父亲学习制作技艺,学习如何经营店铺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在意。等到他无法继续这件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的在意。
他崇拜父亲,也十分羡慕父亲。他与父亲交流不多,所以他特别喜欢在学习技艺时只有他与父亲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就算不说话,他也觉得父亲是能理解自己的。
无法继续跟随父亲学习这件事让他很痛苦。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失去了目标。他不知道他该为什么活下去。
每一夜他都会因为梦见那一日的事而惊醒,即使伤口已经痊愈,他也会觉得伤口好痛,痛到他无法入睡。
他陷入了迷茫与不知所措。
觉二郎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他空闲时一直陪伴着儿子,夜里也守在儿子身旁。每当龙胆惊醒时他便能及时的抚慰他。龙胆也总是在听见“这里很安全,没事的,父亲就在这里”后,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再次缓缓睡去。
而他忙于招待客人、制作木屐时,守在龙胆身边的人便换成了桃香。
自打来到了这个城市,桃香就没有继续去上学了。她选择留在了家里,跟随他学习制作木屐。觉二郎曾问过自己这个原本对继承毫无兴趣的小女儿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小女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说自己不聪明,不擅长招揽客人什么的,以后还是需要跟哥哥一起才能经营好店铺。原本他们以为会一直是天真无邪的桃香在那一日后好像突然长大了,变得更懂事、更稳重了。在觉二郎忙碌时,桃香一直陪伴着龙胆,在他低迷时为他打气加油,她一直相信着,哥哥绝对会没问题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觉二郎与桃香的陪伴下,龙胆的生活也逐渐正常起来。他也重新找到了目标,那就是与妹妹一起继承父亲的事业。
在龙胆的手恢复到能够拿筷吃饭提笔写字的程度时,他与美穗结婚了。
然后在婚礼当天,他们惊喜的发现觉二郎变回了人类。谁都没有想过他们还会有变回人类的这一天。
那之后龙胆与美穗依旧隐藏着生活,但心里却多了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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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曾想过自己还会有回到这片土地的时候。龙胆站在大街上怀念地看着四周的建筑,这里还是和他离去时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改变了的也就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而已。
他一边看着一边走着,循着他记忆里的那条路一直走着。
龙胆站在了这个他生活了十九年的家门前。他刚敲过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早就通过书信得知消息的姐姐在家中等着他的到来。
龙胆看着紫苑轻轻地笑了起来:“姐姐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好看。”
“你倒是成熟了不少。快进来吧,龙胆。”紫苑侧过身将龙胆迎进家门,她看着弟弟摘下了帽子,他的头上已经没有了那对与父亲相似的猫耳,她的弟弟在几个月前也变回来人类,不过却留下了他曾经变成半妖了的证据。
有着浅灰毛色的那只耳朵不见了,就在这个地方,龙胆的一缕头发变成了同样的颜色。紫苑觉得龙胆是和父亲越来越像了。
“龙胆,欢迎回家。”
“恩,我回来了。”
汐音刚回到家附近就遇到了街坊对她说家里来了个年轻男人,戴着帽子看不清长相。但紫苑却给他开了门还让他进去了。
听街坊的语气好像那个年轻男人会对紫苑做什么一般,这让汐音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当她回到家时,她看到了街坊口中的年轻男人从屋里出来,站在玄关迎接她:“母亲,我好想念您。”
汐音顾不得手上提着的东西任由它掉在地上,她急匆匆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手有些颤抖的抚摸上了他的脸颊。
“母亲也好想你,我的孩子。”汐音紧紧抱住了龙胆,她的孩子就在这里,这不是幻觉。确信了这一点后她才松开了手。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了儿子,有些紧张的问道:“你父亲……他还好吗?”
“父亲很好,他一直思念着您。母亲,这次我回来是为了接您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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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音踏入这个陌生的房间时天还未亮,她日思夜想的丈夫就躺在那里睡觉。她借着一点光亮走到了他的身边,她小心地跪坐下只为不吵醒熟睡的丈夫,但她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紧皱的眉头,不知道他是梦到了什么让他如此紧皱眉头的事儿呢。
汐音想着无声的笑了起来。
觉二郎也仿佛是感觉到了她一般,眉头逐渐舒展,过了片刻闭着的眼睛也缓缓睁开。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的觉二郎瞬间清醒,“是谁!”
“是我,汐音。”觉二郎看不清,但他听得清。“我回来了,觉二郎……我回来了。”
是了,是他的妻子。就算分离三年他也不可能听错他妻子的声音。
天正渐渐亮起,他慢慢的看清了眼前的人。他深爱的人回到他的身边了,就如同当初他们约定的那般,她回来了。
“回来了,你回来了。”觉二郎伸出手将汐音揽进怀中,害怕松开手就会消失一般紧紧地抱着她,“你终于回到我的身旁了,汐音。”
躲在门外的孩子们目睹了全过程,看着父母相拥的样子忍不住偷笑起来,然后他们贴心的关上门就悄悄的下楼去了。
“‘茂之屋’的招牌还放在门口,必须得先搬进来。等接近中午的时候还要去请照相馆的大河先生来一趟帮忙拍张全家福。”
“啊、还得去收拾一下房间。紫苑姐姐这几天跟我睡一间房哦。”
“我和你一起收拾吧,要在这里住几天我才回去呢。”
“那等会儿姐姐和小桃一起准备早饭吧?就父亲和母亲那个样子是不能指望了。”
“行啊,家里有什么?”
“等等我去看看哦——”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1743/】
不知不覺間大暑已經過了,學校舉辦的夏日特訓也即將結束。
雖然天氣還是一樣悶熱,蟬鳴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我坐在樹蔭下乘涼。特訓的最後一天,學校為了調節氣氛,而決定為我們開設一場水球大戰——這樣的體育活動,根本就是為了給我這樣的人提供摸魚的機會嘛。我癱坐在藤椅上,企圖從陰影下得來一絲清涼,理所當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八尾則活力無限地和E班的傢伙們戰得正酣。他今天少見地扎了單馬尾,細碎的頭髮飄在腦後,看起來很清爽。因為是水球大戰,不少人穿了泳裝,不過八尾穿的是體育制服。他抱著彩色的水球,大笑著將水球仍向對面的敵人。
複數五彩繽紛的水球在半空中炸裂,迸發出清澈的液體。
不知道是哪班穿著校園泳裝的女生抱著裝了很多個水球的水桶跑了過去。
老師不知道為什麼也參加進來了。
嘈雜和熱鬧的助威聲,還有被水球打中不甘心的怒吼。不太分明的場地界限和大汗淋漓的學生,全部都亂七八糟的。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就發生在眼前,我的視線卻無法聚焦在任何人身上。白色的水泥地好像分隔開了世界,遠遠地是產生不了任何共感的“那邊”。
明明大暑已經過去了,卻還是很熱。我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液,心不在焉地看著眼前的人群。
隨後,不知從哪裡飛過來的水球擊中了我。
“那邊的那個同學!沒事吧!”
我在女孩子關切的聲音中回過神來,意識到的時候視線已經被柔軟的毛巾遮住了。雖然沒有看清楚對方的臉,不過我還是向著聲音的來源點了點頭。
“對不起!對不起!”對方這麼說完就逃跑了,留下我一個人呆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將毛巾扯下來,可惜的是視線中只留下一個黑髮女生奮力奔赴戰場的背影。
——喂喂,這又是什麼鬼啊。我一邊想著一邊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水。其實被水球擊中也不完全是不好的事情,至少現在,暑熱帶來的眩暈感要比之前好多了。我瞇著眼睛看向八尾的方向。
似乎八尾正執迷于水球仗中。八尾旁邊另外有一個我記不太清名字的同班男生在為他清理障礙,記憶中這名同班同學大概是姓佐藤這樣樸實的姓氏。班長織田則是越戰越勇地一齊發射出好幾個水球。面前的所有人都在為著沒什麼意義的目標奮鬥著。
我癱軟在樹木上,希望戰鬥快點結束。直到八尾用手臂摟著毛巾和水球走過來。我對水球已經產生了心理陰影,用絕望的神情看了他一眼:“終於結束了嗎?”
“恩恩,大獲全勝喵!”八尾得意地做了個勝利的姿勢,做出來了足以讓大姐姐嚎叫著好可愛的表情來。我和他擊掌。
說起來亂七八糟的補習集訓結束之後,正常的暑假也要開始了。一旦有了空餘的時間,也可以出去玩玩。啊,決定了,就在暑假的時候約八尾出去玩好了。我想著抬起頭來看向八尾的臉:“那個啊,八尾,暑假的時候有空嗎?”
“恩怎麼啦喵?”
“可以的話我想請你一起出去玩玩。”
“好呀好呀,玩什麼喵。”
“釣魚吧?”不用消耗體力,也不會特別耗費精神,可以在釣魚的時候聊天,比起來要比看電影更容易交流一些。
八尾歪著頭分析了一下我的提議:“可以吃自己釣上來的烤魚咩?”
“那不就是釣魚的全部意義嗎。”
“那好喵!”
八尾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我也就和他越好見面的地點和時間。再之後,學校的公車接送我們從這裡回到市中心的學校,還沒到地方就有一半的學生直接回家了。
到家之後我整理了一番書包,之後發現數學的筆記不知道落在哪裡了。我仔細回想一番,似乎在集訓的時候也沒有見到過那本記事本,還為此被老師訓斥了一頓。
大概是落在學校裡了吧。
思索著這樣的可能性,我看了一眼表,現在是三點半。運氣好的話,學校的管理人員還沒有離開。這樣我就可以拜託人家幫我把教室門打開看看有沒有筆記落在矮桌下的書袋裡。大概是真的落在那裡了吧。我暗自祈禱著不要落在集訓的地方,決定去一趟學校看看。
車程不知怎麼回事,漫長得要命。
我坐在電車的椅子上發呆,現在還不到上班族下班的時間,學校又都在放假,所以車上根本看不到什麼人。坐在對面的是一個中年大媽和一個熟睡的老人。老人的相貌很慈祥,看起來也很放松。
可以的話,我想早點變成那樣。青春要是能再快一些度過就好了。
就在我這麼想著的時候,站名播報告訴我該下車了。
坐在對坐的老人還沒有醒。
我拿起背包,慢悠悠地走下了電車。車站裡幾乎沒有人在。回憶起來,似乎還沒有在學校旁邊的車站看到這種景象,對比上學的日子看到的樣子顯得有點淒涼。有點討厭。我想著不禁加快了腳步,好快些完成目標。
明明幾個小時前才見過一次的學校,現在因為看不到有人的存在,又變得陌生了。
學校的大門已經鎖上,我花了點時間翻過龐大的鐵欄杆。真的一點人都沒有,這樣反而讓我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不過既然已經進來了,那就做到底吧。我想著,快步走上教室的方向。明明還很炎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學校建築的走廊上卻陰涼得過了頭。
我停留在木質門牌歪斜、前門被畫得亂七八糟的F班門前。門並沒有鎖,大概是因為除了我們班的同學外,幾乎沒有人願意進來這間只有矮桌和坐墊的教室吧!
我徑直走向自己的桌子,在桌墊下翻找自己的筆記。最終,我在掛在矮桌下的書袋裡找到了一本已經有點脫膠的記事本。我將那本已經快要壽終正寢的筆記收起來,正打算出發的時候卻聽到講台上傳來了重重的聲響。
好像有什麼東西撞上了講台的木桌。
我順著聲音的源頭看去。一名白髮少女正坐在講桌上,翹著二郎腿瞪著我看。
“在找什麼東西嗎?”對方問道。我對這張臉沒什麼印象,聲音倒是很熟悉,沒記錯的話,似乎就是我們班的班長吧。因為姓氏是織田的緣故,很容易就和歷史書聯繫起來而記起來了,但是姓氏後面的名字我卻完全不記得。
“……落下了數學筆記。”我向那邊的女孩子簡短地解釋道,正打算離開教室,卻被對方擋住了去路。織田比我還要高一點,像男生一樣的英氣臉龐對我怒目而視。如果不是她身上還穿著女生校服的話,我大概會以為她是蓄長髮的男學生吧。
“淺井你啊,一直以來都在悄悄地打什麼算盤的樣子?還是說,……”
夕陽和暖的光線落在窗台上。大概是誰之前打開了教室的窗戶,從不知哪裡傳來了建築工地的聲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刺得我耳膜生疼。
“雖然不知道你在妄想什麼東西,但打什麼算盤……是什麼奇怪玄幻劇嗎。”
“這就不清楚了呢。我之前在給老師幫忙的時候看過你的成績單,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讓你自高一下學期開始變成現在的樣子呢?”織田擺出來饒有興趣的臉問道,“所以我說,在打什麼鬼主意吧。”
“單純地因為本人變得懶惰的原因,而且學的東西也變難了,沒什麼問題吧。”
“雖然這麼說,但是筆記倒是寫得很整齊,而且,完全正確呢——來這個班的無非就是兩種人,超級偏科的笨蛋和純粹的笨蛋,你是哪種呢?淺井?”織田這麼問著,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直指我的額頭,“就我來看的話,是前者吧,之前分班測試的成績我看過,理科的成績和文科的成績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呢。”
“啊,那只是因為當天恰好蒙的比較好而已。”我回答道。
“不是吧,雖然這麼說,但是物理和化學的成績都是89哦?這樣的分數也太巧了吧,簡直就像是故意的一樣。”織田故作聰明地說著,臉上露出來得意的表情,用“已經看透你了”的眼神盯著我看。
這女生好煩。
為了快點避開生非,我說道:“所以說,真的只是巧合而已,你是不是奇怪的小說看多了啊。”
“那麼這麼說吧,我作為班長,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希望——能夠將這個令人生厭的體制改變的希望。”
“啊?”我聽著這句話有些納悶地看著織田,“你是指什麼啊?”
“坦白地說,就是希望你能參加F班的試召戰爭。”
“你是瘋了吧,我沒戲。”
試召戰爭和分班制的體制幾乎是作為絕佳的互補條件存在於這所文月學院,但是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試召戰爭雖然起著威懾性的作用,卻形同虛設。表面上來看,是給予差生上位機會的“下剋上”戰爭,但是實際上提高全班的分數比想象中要難得多。更何況,戰爭的敗者在之後更降一級,下位者為了不失去更多,不會刻意進行挑戰,勝者安於高座,沒有必要再刻意挑起戰爭。這樣的局面讓原本應該鼓勵差生學習的方法變成了更加拉大學生間差距的工具。
這也是為什麼雖然有看似不錯的機會,一直以來卻鮮有班級進行挑戰。
而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要鼓動我加入試召戰爭。
“……不可能的,就算我加入了,班級裡面其他人的成績也根本無法改變F班是最終敗者的事實。”我凝視著織田笑盈盈的臉,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了起來。
這樣總該明白過來了吧。我想著,打算離開這裡。
下一秒,少女纖細的身軀不知道從哪裡爆發出來那麼大的聲音和力氣:“啊啊啊,敗者敗者的煩死人了!明明一點力氣都沒付出過!明明一點改進的想法都不曾有過!明明就是有想要前進的目標!為什麼就是要停在半路上,然後對自己說‘不行’呢!”
我還不知道女子高中生的嗓門可以這麼大。
對方在吼完了這一長串話之後,好像洩了氣的皮球那樣安靜了下來,只是雙眼一直在瞪著我。我就在她那雙琥珀色眼睛的注視下僵持著。雙方一時間陷入尷尬。
在沉默了半晌後,對方好像是對自己突然的爆發不好意思了吧,乾笑著沖我說道:“對不起,聽到那樣的話有點生氣,是我失態了。其實仔細想想,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不,沒關係。大家都有這樣的時候。”我匆忙地為對方,或說是為自己打圓場。
好久沒遇見這樣麻煩的人了,想逃走。
但是現在在這裡逃走的話,好像會失去重要的東西——不,或者說,現在留在這裡的話,才能找回失去的重要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緩緩開口了:“不,沒有關係,你打算召集人做試召戰爭做什麼?”
“怎麼說都可以——把他人的眼光否定、推翻的‘力量’吧,這是第一步。有了力量之後,想做什麼都可以。”
“‘不想讓其他班和老師瞧不起’,簡單來說其實是這個意思吧。”我問道。不知道為什麼織田說話總是帶著濃郁的電視劇腔調,這樣過於賣力的語氣讓我聽起來有些疲勞,於是擇簡理解。
“恩,差不多吧!”白髮琥珀雙眼的少女這麼說道。
“雖然也可以理解,不過這麼做的原因果然就是……”織田自己的私慾吧。老實說,我不是很感興趣陪人家玩這種戰爭來了的過家家,因為實在是太麻煩了。
“淺井同學應該知道吧,戰國有著‘下剋上’的風氣。有著試召戰爭的文月學院,就是個迷你版的‘戰國’啊。我呢,就是想製造出這風,再乘著那個風氣,將這個班的這群笨蛋推到浪潮的巔峰去!為此,像你這樣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啊啊。”好像一不小心摻和進了什麼不得了的麻煩事。
作為回應,白髮少女沖我露出滿是傻氣的英氣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