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射杀孔雀
法尼奥在凌晨时分醒来,看来这里的薄暮和黄昏一样久。他坐在昨晚小队集合的地方,难民所的门口,可以看到屋顶间隙的长天。这里没有月亮。意大利也有这样的长天,由九几年的漆了颜色的砖瓦堆砌出来的,楼下有咖啡厅,服务员往泡沫上挤好时巧克力酱,画哄人的笑脸或心形,他目睹那番景象时还没有到喝咖啡的年纪。纽约也有这样的长天,四十五号公路的W出口直到长岛的停车场,长天、长岛,几千对情侣在两者之间结账、接吻。他和一些朋友蜷缩着腿在SUV的前座里呼呼大睡,女孩们在后座。它们到底是同一片天空,现在却不是。他很快发觉这个想法是怀念过去的一种迹象,便暗暗等待有人过来,聊一些事情,好盖过地底陌生的轰鸣。对陌生的恐惧总会浮上水面的。现在还没有,他隐隐感到即将到来的阶段,却又无可奈何。适应环境与受伤几乎一样,现在他们正处于身体的应激反应导致的一种兴奋状态,思维迅捷且高效,冷漠,不受伤感的影响。接下来是恐惧、疼痛、呕吐、保持清醒。每人的策略都不同,直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能从这次受伤中存活下来。
卢娜醒的很早,她说要去整理军械设备。格拉醒的也很早,但显然他的早起是源于习惯、孩子的精力,而不是因为巨变的不适所导致的。从来到队伍的第一天他就曾问小男孩是不是基督徒,格拉回答了,是的。
刚到纽约的那一段时间,他究竟是否选择了投靠宗教,并伴随罗曼蒂克式的想法,为事物的存在与缺席找一些解释,哪怕它们违背怀疑者的灵魂。他当时既没有社交目的,没有压力,没有和世界的连接,为什么有人死在街角的群架,为什么有人死在少管所,那会让他的死更宝贵吗,为什么通感会发生,英文单词有五克重,为什么器材室玻璃房外的日落令人如此不安,物质之上是否有精神层面的存在,这些问题的答案究竟是否重要,他的知识与现实脱节了。为了填补那段巨大的缝隙,即便他选择了宗教这一种方法,端坐在学校的基督徒圆桌的一角时,他会从未感到期望能感到的满足,或宗教性的狂喜。信仰的悬停持续了很久,直到来到这里,黄昏变成刀下的血液,刀下的上帝的血,流向他的脚边,染红了裤腿,指明他这份悬停早已转化成下一段虚无主义的征程的开端。
素食者与基督徒有时让人感觉到一种相似性,二者动机却完全不同,前者为行为,后者为精神。意大利姑姑也许是游荡的基督徒,他从来都不太清楚。她也没有遵循传统的意大利风范,不留尼采的书籍在书架上,陪着邻家小孩周日去主日学学校。纽约高中的许多同学也是,数量要比想象得多(假设包括一些受家人影响本是基督徒,却不参与每周基督聚会的人)。去康乃狄格州后,姑姑与纽约的基督团体断了联系。假设他再坚定一点,再说服自己去更相信上帝一点,理解信仰的沉重、神秘主义的绝望的孤注一掷,同时理解“不信的激情”,二者矛盾的碰撞。至少这样能让死亡更有意义。假设他曾有幸瞥过过齐奥朗的挣扎,推测出自己多半相似、又更犹疑、更轻浮、更无足轻重的路途。多年之后,在承认生命一毛九分的价值的同时,他是否会坦然一些,这已经是有回答的问题了。
法尼奥同时又意识到战争于他即为宗教的代替品。本身有些难以理解,但如果拿一件小事来作类比,就很好看清了。曼哈顿每周五晚有一个名叫会进行一些小众音乐会,演出者是现场自荐,质量不好,有时候一场能有三十多个演出者。观众按到来的早晚入座,有人站着,有人坐在地上。法尼奥有一次去打发时间,在中途进入,找了一个靠门的座位,正想听一会儿就离开。整场下来总有人开门进入、离开或去门外的厕所,走廊的强光和保龄球馆的大灯以五分钟一次的频率照在他脊背上和余光里,他因此感到烦躁,正准备起身之际,他发现侧前方坐了一位金色直短发的女孩,穿吊带背心、拖鞋和短裤,漫不经心地把脚放在凳子上,一直玩着手机,不论台上表演的好坏,她不曾鼓一次掌。他本来如此烦闷开门的亮光毁掉了演出的体验,现在却爱上了它,因为每次亮光照在他背后的同时,也照到了女孩的背后,使其脊背与发丝能被看见。如果战争不曾发生,他要么会直接选择离开生活的演出,因为不满于它的规划者的混乱和即兴性,就在来到康乃狄格州的几年之内;要么会睡着,自我意识不再有任何机会出现,为了避免在演出这个公共场所睡着,着了感冒,他也会提前在睡着前离开。但是战争,以其独特的苦痛,一明一暗的恼人的亮光(它本不属于演出的一部分,而是人悉悉索索造出来的东西),和其映照出的阴影中的某种美丽与价值恰如其分地留住了观众。
在这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的凌晨,法尼奥小臂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又一次问他是否还信奉上帝。格拉十三岁,可以用孩童无辜的沉默来挡过成人的莽撞而刺痛的提问,他却很快地以一种实用的口气肯定了。远处教堂的圆顶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比其他基督教堂更漂亮的天空装饰吧。他们之间因此形成了一个滑稽的反差,信仰宗教的孩子更真实,更不留恋于梦幻。格拉没有尝过好、善、乐,因此也不会把自己战争的苦解释为为了上帝所受的苦、荆棘冠下宝贵的疼痛,他也不奢望神迹,也不高尚化自己的行为,不撒旦化对他举起的枪口。可以想象,每当一天结束,他回到布拉格某一个不知名的教堂时,神父如何抚摸他的额头,告诉他上帝又降下眷顾,收走了许多灵魂去天堂,作为大天使翅膀下依偎的小鸟。并坐在一隅的饭桌前,为虚幻的信仰所祷告两分钟,在这两分钟内又有成百的小孩死去。他作为人,同时也作为宗教上最大的悖论,亲吻自己的十字架时哪一片嘴唇是忠诚的呢?
“那说说你的小朋友们都去哪儿了?”
法尼奥此刻尚不知世界之大,为傲慢所掌控,这是旁观者的傲慢,说得出任何愚蠢而尖锐的话,而非选择改变自己。这时对于他,世界只有一个颜色,即是自我的颜色。格拉的真实无法侵入他的梦幻。他意识不到那是梦幻,是基于缺失,而非基于现实残酷的一击。
格拉首先确认了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小朋友?”法尼奥选择了一个具有普适性的意象,回答:“那些和你一起吃饭的小孩儿,在每次上战场之前你们可能还曾互相鼓励对方,你们打架,不过你不对他们开枪。如果你在教堂长大,你们也可能一起唱过诗。”
他接着说,几乎有循循善诱的味道,他把语速放慢,单词像夜晚海上的波纹一样停滞:“有些调去了别的部队,我没在指那些。我指另一些,他们永远地留在了布拉格,你明白永远什么意思吗?他们没可能被调走了。你这次被调走,有一些下次会被调走,而那一拨人不会。”
“他叫什么?亚当?杰卡布?都不是?他现在在那片云后面看着你吗?这样的孩子上帝会怎么补偿他?书里怎么说的?”
格拉没花一秒,直白地承认了,回答说:“不,他们死了。他们的死和其他的死一样。”他停顿了一下,皱起了眉头,第一次使用了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他说英文时以简洁为习惯:“上帝和他们的死没关系。上帝在遥远的地方。”
“当你要死时上帝也在遥远的地方吗?”
捷克小孩儿慢慢意识到法尼奥想问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想这个问题。但世上其他的任何一个圣徒都会穷其一生来证明它,即在生命的结束,是否会有一双洁白的双手将他们的灵魂托起;他们的上帝是否能实现诺言。每个圣徒同时都相信自己是上帝的爱人中独特的一位,或是世人中独特的一位,必定落入这两个分类其中之一。而他不相信自己是独特的,和其他基督徒、无神论者、怀疑论者一样普通,如果他们有罪,那他也必然有罪,即使他不该有罪。对他来说,死后的世界并无区分。一个实用主义的基督徒。格拉平静地点了点头:是的。
“我不在乎。”他轻轻地说。
创世纪第三天是海洋的形成,生命的开端,自然元素巨变的结束。第三天也是人们认识到不会再有任何基本的变动了,不会再出现洪水将他们带回战场。卢娜不再整理军用设备了,紧绷绷的手掌掐着很多团空虚的空气。她先其他人一步,飞快地进入了疼痛的阶段,流露出女性的弱点。法尼奥走遍街区,有时候莫里斯也在,他们去寻找能做的事情,发现这里人们不互相对视。这里也有舞厅,酒吧,像陈列宝藏的玻璃盒。彼时人类以缭乱的光线刺激自己,驱逐生活的平淡和愚钝;这里却以平静为稀有,如同封闭的球体,它们酒吧的灯光只有黄色,还有一种黑色的光,没有音乐。每一个酒吧装载着一小片黄昏的第三阶段,给予顾客绝对的孤寂,产生精神上的出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每人与每人的模样都不近相似,创造出生活中愈来愈大的不同。连浮于表面的肤色都曾将掀起人类社会从底部到顶部的革命,形态与触感皆有不同的居民又经历过多少次怒目相对呢?多少次陌生人欲言又止的脸?只有寂静能将一切统一。怪不得使用拉丁文。他们的对话如此精简,必须要使用根本的词源才不会引申出歧义。他们的艺术会是多么单薄呢?极简主义的盛行。艺术的另一面即是战争,他们的武力又多么发达呢?
第三天结束后,沉默像疾病一样蔓延了。它并不是真正的沉默,而是因对话的空洞而导致的意义上的沉默。卢娜每天都确认认识的几个人的安全,每天重复着相似的话,摸摸格拉冰凉的额头;她讲道,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情况……却希望如果自己没那么快适应就好了。法尼奥回答道,他在四零零玖时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但至少还有子弹告诉他们:不是的,这是战场。卢娜安静地看向他,问道我们是否已经说过这个话题了。法尼奥说你装作没有吧,再多说几句吧。卢娜说,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同样的情况在莫里斯与他的对话也发生了,但是他们都不点明,含糊着努力推动着沟通的发展。他们去了一家小酒吧,有几位年纪大点面容姣好的女性请了他们两杯东西,他们俩都不认识那个酒的名字,坐在不流通的黑暗的光线中努力辨别着酒杯的边缘,试图做出一个完美的碰杯。失败了很多次之后终于成功,他们赶紧把味道奇妙的酒喝下去。法尼奥对其作出评论:太难喝了。莫里斯说,对。法尼奥说,你该拒绝她们的,还不如以前的廉价的酒。莫里斯说,那不礼貌。但确实不如以前的酒。法尼奥笑了,说,好的,好的,你的国家很在乎礼貌;我的国家不那么在乎。莫里斯想了一会儿,说,你的国家……
直到最后,法尼奥对重复了无数遍的谈话内容忍无可忍后站起来,失望而反。莫里斯看起来不怎么在乎这件事。在进入四零零玖的第一天,他们按顺序就报了一遍自己的国籍:法国、冰岛、德国、中国、捷克、美国……我一直想去那个国家。是吗,为什么?听说以礼貌和绅士为道德。那你的国家……
沟通变成了一件没有目的的行为。没有新信息了,一切都滞留在距离现在千万年的战场上。他曾在纽约感受过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空洞,像一个死后褪色的孔雀。那时候还有药物能赋予它迷幻中的宝蓝色。第三天晚上,法尼奥看到终于拿出项链、凝视着它的卢娜,问她其中有没有出现过图像。她说没有,她不会期盼它有。但是每次打开,就能在窗外看到家乡的天空。这就是孔雀尾巴上的宝蓝色。他面对着像纸一样空白的大鸟,尝试过用未曾去过的环境和海洋去填满,还不知道成功或失败(会失败),几公里以外的子弹横空打进它的肚子,它像破纸袋似的漏出里面装的东西,被血和泥土上了色。如果上帝一直开枪,它会一直流血。现在子弹用光了,他又要面对褪了色的孔雀。交流没有用,超乎感官的酒的味道更没有用,物质是没有帮助的……法尼奥心想。要不就在以自然为基础的文化环境长大,孔雀活蹦乱跳,永远不用死去,每个人从出生那一刻就有永久的伙伴;他来到了纽约,失去那个选项,现在只有人与人的联系才有用,仇恨或关心。
第四天白天,电视上播报了卢娜被通缉的信息。格拉的脚步声风一样从走廊略过。当时他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看到后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坐了回去。
存……存檔???其實忘得差不多了就是突然翻出來了覺得這個設定好搞笑啊我也很在意這種充滿了百合酸臭味(……)的設定所以這邊存一下【然後繼續讓它回到文件夾角落積灰(刪)】
有色色的內容
【反轉性質的世界觀設定,只是一味地需求異端,和各式各樣的女孩子】
上種•人類:本世界中最為高貴的種族,生育力極強,人口昌盛,科技發達,是十分強大的存在。
必要之惡•惡魔:本世界觀中普通的種族,非人,是最初因為神說“要有惡”而誕生的。外表越是接近人類越強大。
必要之善•天使:本世界觀眾普通的種族,非人,是最初因為神說“要有善”而誕生的。外表越是接近人類越強大。
•總之越像人類越強,天使惡魔要是生下來一出生就是人類樣貌的孩子是大喜臨門。
•要是有意外能讓惡魔/天使變成人類脫離永生,是好事;反之人類變成任意一方都是處罰。
•神不知道存不存在,大概只是個用來扣鍋的中立者。
•天使惡魔並不是完全對立的關係,相反非常需要彼此來維持世界的平衡。
•其他設定和別的天使惡魔系差不多。
人物設定:
魔界:
麻王(178cm ♂ 惡魔) :本作的主人公,因為家離7-11便利店太遠,而打算征服世界。出生時就是人類的模樣,因此被寄託了家族的眾望,目前是個十六歲的少年。
魔王(168cm ♀ 惡魔):目前統領魔界的最強女性,麻王的母親。是位強大又豪爽的女性,酒量驚人,最愛地獄酌。
魔王妃(154cm ? 惡魔):外表是蘿莉的人外史萊姆,有觸手。魔王的妻子。讓魔王生下了麻王、混沌肉和安梅,自己生下來帕帕姆(被自己吃掉了)。
混沌肉(??cm ♂ 惡魔):一坨肉塊模樣的惡魔,是個肥宅,麻王的哥哥,時常拜託麻王去便利店買東西。
安梅(174cm ♀ 惡魔):麻王的姐姐,百合娘。
淫魔公(170cm ♀ 惡魔):世上最強的淫魔,達成了十萬人斬,現在正在向百萬人斬努力中。除了赤色的眼睛完全是人類女性的樣子,大和撫子長相,意外地穿得很嚴實,據本人說是因為這樣脫的時候才性感。
百獸之男(186cm ♂ 惡魔):因為○○是蛇而DT了幾千年的各種野獸結合體。前段時間有幸成為淫魔公的第十萬人斬并脫了DT。
天界:
愛美(直徑50cm ♀ 天使):看起來是一個漂浮著的大眼球,長著翅膀,沉默寡言的三無系,是女孩子哦。
帕芙(164cm ♀ 天使):迷迷糊糊的電波天使,偶然被安梅相中,於是兩人陷入了你追我逃的奇妙戀愛物語中。
一眨眼就终章了我却连序都是队友帮填的【跪
一直以来都咸鱼着对不起队友朝雾雾对不起黑羽君!
我……我是有填坑的愿望的!但速度实在是个悲剧……咸鱼瘫.jpg
总之先打一个本月的卡。感谢朝雾一直以来支援各种台词和梗和角色!
相关→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3677/
+++++++++++++++
小夜-雪中散步见闻
+++++++++++++++
时间是十一月初。影雪降下的日子。
影雪,这属于影祸的白色残骸从天空中不断飘落着。就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笼罩进自己的死亡中去。
这或许也能算得上是十分壮丽的死亡景象了吧?但这景象实在不能让小夜满意。
星川小夜。这个活过许多许多年的萤者,从以人形实体存在于世的那一刻起,就拥有着向往毁灭的天性。她喜欢欣赏事物的毁灭,尤其是美丽的事物。各式特殊的死亡对她而言就如同香醇的美酒一般,值得细细品味。这影祸凋零而成的雪花,对许多人而言,应该算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但她倒已经见过数次了。
不够……这不够美丽。即使像是在整个世界降临的雪,实际上也不过最多是笼罩着这大和全土而已罢。况且那黑鱼虽已化为残骸,但它其实仍然存在。像冻土中的蝉,它在蛰伏百年之后,就又会重新出现吧?碍眼的轮回,碍眼的重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而已。这般拖泥带水,不彻底的死亡,不够美丽,不够纯净。
果然,要超过那个人永远死去的瞬间,要超过那种耀眼夺目的绚烂,还是太难了吗。
漫不经心地作此感想,小夜收回仰望天空的视线,看了看四周围。
不远处正是京都府立鸭沂高校。百夜期间也算是依旧维持着井然有序的学校,此刻似正乱成一团。有不少人正慌乱地逃出来。从涌出的人们口中的只言片语可以推断出,似乎有破落在校内出现了,不必说,自然是已经出现了牺牲者,而且似乎还在增加呢。
这学校,这时正在变成一个绽放着死亡的漩涡,似有一股看不见的潮流将人卷入,大门方向有光透出,但一点都不显得温暖,靠近了些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隐隐看见教室窗上泼洒着如墨痕般的血迹。她注意到有个不是学生的人正逆着人潮往学校内部跑去。那是个穿着白衣黑裙的年轻女子,嘴里喃喃着“黑羽君”,一脸着急担忧的样子。记得那孩子是叫做美代子没错吧。正想着,她的身影一晃就挤进校门消失了。
若是在平时,这里对于小夜来说,大概能算是稍稍值得一看的剧场吧。不过此时她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维持着午后散步般的步伐,悠悠然从流出的人潮边缘经过。
漫无目的,她依旧在雪中往前走去。
若是非要说是有什么目的地……那也许就是走向自己的结局吧。
以这世间的标准,她所做过的事之中能算得上是“罪行”的可说是只多不少。一直以来她都像是走在雪中却滴水不沾一样不着痕迹,没有谁在幕后发现她,更不用说对她做出什么制裁。
但如今却不一样了。因为一件无聊的、无意义的、细小的偶然的事。她索性将自己坦然暴露在了执法者的目光之下。说是执法者,不如说是……执掌着这世间某些轮回运行之法则的,某种高高在上的存在。
这样一来,她余下的时间应该不多了。能迎来怎样的结局呢?她欣然期待着。
脚下小路的另一端,出现了某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是那位叫做冬野霜月的永暗族人。曾经,她以为在这孩子身上看到近似于“那个人”的纯净光辉,不知不觉动手试图将这光芒扑灭来着……虽然失败了。
他应该不是特意来告知她的结局的吧?应该只是去帮忙解决学校的混乱。按理说学校里本就有着一位永暗常驻,但想必是恰好外出或是出了什么别的岔子罢。
这样想着,小夜看着冬野的方向,露出了和平常毫无二致的笑容。
果然,他只是维持着淡漠的表情,迅速地与她擦肩而过,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明明她曾经害得他卷入残酷的事件,遭到很过分的对待。明明最终揭穿真凶的就是他呢?但这些也都无法在他的心中留下任何波澜吗。
这样就好。如果不是这样纯粹的光辉,又怎会引得她的注目呢。
也许原本有机会,试着慢慢努力将他摧毁的。那毁灭的瞬间又会绽放出怎样绚丽的光辉呢?说不定能够超过那个人,能够超过那个至今都独一无二的瞬间——
不过现在也已经没有机会做到了。
但,结果,他果然和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啊。
那个人。她一定没有爱上过他。
但谁知道呢……在他死去的瞬间,她是否变得有点想要喜欢上他了呢?
也许结束正是开始,但她果然是不喜欢轮回的。
不过也差不多了吧。马上就能够脱离一切,迎向彻底的,纯粹的,浓烈的死。
若能如她所愿……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
以上,先走到即将结局前。中间缺的东西以后争取补上!
朝雾雾你真的不考虑帮我填坑吗!!!【超大声耍赖皮
第一次写原创的人物……
拖拖拉拉了好久,有些想写的细节也没地方安排上
总之各位看官请见谅了啦
派森站在门前,想要握住门把的手抬起又垂下。爷爷奶奶催促她起来吃早饭的敲门声已经响过第二遍了。
如果这天不出去的话,现在的事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吧?然而派森心里清楚,现在面对的不是可以把握的未来,只是重复的过去。叹了口气,将记忆中的门再一次推开。
展现眼前的,的确是晚秋的天空,昨晚致雨的云还没有离开,沉沉地将天空压弯。空气中弥漫着时间逝去的味道,在淋沥的秋雨中泥土、枯叶、水汽以及寒冷一同酝酿而成的气味,派森只能这么形容。这气味仿佛你翻开一本书时,定然会闻到的,书页间的油墨与微尘混合而成的味道。雨后的土路上点缀着些已经澄清下来的水塘和几丛行将死去的深色野草。不出两个月,这条路就要被冻得硬邦邦的了,不过现在它还处在会把派森的短靴弄得一团糟的状态,不过当时的她并不在乎这些。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远远地跑离其他孩子,蹲在在那棵叶子一天少似一天的树下看着蚂蚁将不知何处搬来的粮食搬往另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这就是她最近几天的主要活动。她并不是没有尝试像这儿的孩子一样生活过——她也时常跑到这儿唯一的杂货店里买一块钱一颗的糖果,然后吃到整张嘴巴都麻掉,但除了店老板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以外什么也没有改变:就不能一口气买完么。实际上,这儿的孩子既不会也不可能这么频繁地来买糖。
派森也并不是与这儿的同龄人毫无共同语言,如果说平时班里的同学们对种种稀奇古怪虫子闻风丧胆的话,这里的孩子们则确实有着捕获小动物的特长。刚来的这里的时候,派森常常会惊讶于他们敏捷的手法和亲手制作的简单而精妙的捕捉器具。在这儿,大自然是他们的游乐场,世间的万物是他们的游乐器械。尽管很多孩子都会感兴趣于会跑会动的电动玩具,但对它们是怎么跑怎么动感兴趣就全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派森刚来时和这群和她爱好更相似的孩子们也玩得很好,一起捉过蚱蜢。大概是由于适应能力很强的缘故吧,即使是在城市里,蚱蜢也算不上是罕见的昆虫。派森还记得第一次抓住蚱蜢时,那只被她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的小动物冷不丁吐出一些棕褐色的液体,虽然只是挂在它嘴边,但还是把派森吓得手一松,于是这个狡猾的家伙随即逃之夭夭。之后几次的捕捉中,派森渐渐认识到蚱蜢有棕黄的有翠绿的,个头也有固定的大和小的——科普书上说大一些的是母的。而这次来到爷爷所住的村庄后,她又认识到了城市里的蚱蜢和乡村的没多大区别,就像哪儿人都有四肢五官一样。但也是捉蚱蜢这件大人看起来算不上事的事,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事件。
孩子总是有着天然的自信,随时要显摆一下自己的知识,于是派森在捉蚱蜢时,假装无意间提到了她所知道的那些蚱蜢知识:蚱蜢大多数是棕黄或者翠绿……
“蚱蜢还有蓝色的呢!”一个声音打断了她,说话的是一直领着其他孩子一块玩的那个,现在想来,恐怕叫做孩子王吧。不过当时的派森并不懂这些,她只是有些迟疑:
“没有蓝色的蚱蜢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我就捉到过。”
或许书上真的写错了?派森不禁也有些动摇,并确实打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个问题,但对方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她十分难以接受,于是她一边用目光向其他人寻求声援,一边回应“书上说没有就是没有!”
然而并没有谁支持她,不论蚱蜢是不是有蓝色的,孩子们总是党同伐异的。为什么没有人支持她呢?派森也曾想过,是因为那天阻止他们捕鸟的缘故么?可是老师不是说鸟是益虫么?她怎么也不明白。
于是从那天起,派森开始在树下独自一人玩耍,想象中大树底下蚂蚁王国的故事。
在那大树的附近还有一片池塘,围着池塘边长着一圈很高的芦苇,让人不能明确的知道这片池塘的边际在哪里,雨后很容易就一不小心踏了进去,对于孩子来说就显得危机四伏了。于是大人便这么告诉孩子:池塘那儿有吃小孩的魔物,要是靠近的话就会被吃掉。于是村庄的池塘边便成了和城市里夜晚的街道一样危险的地方,总有魔物或者大灰狼张大着嘴要吃哪个不幸的小孩。实际上,当时的魔物还远没有如今这么盛行,只有零星的几处地方真的有魔物出没,在这样靠近城镇的村庄里,魔物只是吓唬小孩的存在,而派森也是被吓唬的小孩之一,胆子不大的她平时也只是在平时也只是在树下。
不过那一天,她却冒险接近了那片池塘。
起因只是她很孩子气得想看看芦苇丛中是不是真的可以掏到那不知名的雏鸟。按理说这个季节已经不再会有幼鸟了,可是隔壁那一家的父亲外出回来时却带回了一只羽翼颇丰但还不会飞行的幼鸟。虽然小鸟在乡村并不罕见,听说是少见的品种,因此附近有不少孩子都去看了,不过其中并没有派森:反正就算过去也不会给我看吧。
派森从小就从爷爷讲给她的诗歌里听到了许许多多关于动物的故事,传递军情的灵巧信鸽和忠心不二的家犬已经算是普通的动物了,真正让派森着迷的是那些比起宠物更像朋友,能与主人公一同交流、并肩作战的那些神奇的生物。尽管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然而让这些不为人知的事迹为人们所知也是吟游诗人的工作之一。但每当从爷爷的故事中回过神来,派森也不免感到失落,父母以没空照顾她为由没有同意她养宠物,而爷爷家里也只是养了一只同样年迈的老猫。这也是爷爷不同于其他老人的一点,没有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养狗种花,而是在某个雨天收养了这只野猫。
“这是缘分啊,”老猫在一边打着盹的时候,爷爷这么说道“是和遇到不可思议传奇的生命一样的缘分。”
在踏进芦苇丛的那一刻派森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湿滑的感觉伴随着轻微的下沉感从鞋底传了上来。这种地面,要逃跑都很难啊。她心里这么想到。不过都到这儿了,半路回去就太可惜了。于是她开始哼唱着一些自己熟悉的歌谣给自己鼓劲——有歌声的地方她就不会受到伤害,这是属于她的保护伞。尽管还没有向爷爷学习任何技巧,但她一直是这么相信的。歌声传递情感,歌词描绘情感,派森不打算让任何人了解自己的情感,因此只是小声地哼着旋律。
记忆中的自己就是这么走进那片的芦苇丛,不过当时自己到底唱了什么呢?自己如今已经回忆不起来了。这简直比回忆第一次学游泳那天穿了什么衣服还难。之后发生的事情是如此惊人,时至今日那天猛然滑倒时卡在喉咙里的最后一个音节,泥水渗进衣服的冰冷触感,以及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都深深地留存在她的脑海里。其实当时我们两都被吓到了吧,比起人类来说,蛇这种爬行动物顿住的样子更不容易察觉,派森也是在回忆时才意识到这件事。
“很鼓舞人心的曲调呢,可以继续唱下去么?”现在想来同样被吓到的蛇先开了腔,开腔这个词或许不太合适,因为它并没有发出什么“嘶嘶”声,甚至连分叉的舌头也没有吐出来,这句话就这么随着晚秋的风传到了她的耳畔。
这就是她和那条不可思议的“蛇”相遇的过程,。
与派森的戒备相比,蛇显得大胆多了。它叫鸣蛇,它这么介绍道。虽然是蛇,却冠名以“鸣”这种鸟才会发出的声音。很奇怪吧。连它自己都忍不住自嘲一下。湖里天鹅曲起脖子的样子,和蛇不也很相似么?尽管不知道是谁起的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由来它倒记得很清楚。在曲起脖子望向水面时,鸣蛇所看见的和天鹅所看见的肯定不是一样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鸣蛇成为鸣蛇。
而向鸣蛇介绍自己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是叫派森啊,”在不时飘下落叶的树下,鸣蛇这么感叹着“很好呢,在我们语言里可以把握命运的存在。”
“是吗,我觉得自己完全不是那样的呢。哦对了!鸣蛇我能带你去见其他人么”
“我不太习惯见陌生人,还是算了吧。”
“嗯……好吧。”
尽管落叶很多,但是却都没有落到派森身上,充斥在鸣蛇和她之间的只有呜呜的风声和略微尴尬的气氛。派森似乎远远看到了孩子中的几人,不过他们并没有靠近就又跑开了。鸣蛇也看到了么?她转头看了看鸣蛇,却发现鸣蛇着看着她。
鸣蛇当时就是想避免如今这种情况吧,但当时的自己并不是个知道看情况小屁孩,虽然现在也不擅长就是了。虽然并没有说出来,但派森确实是希望其他挤兑她的孩子羡慕她结识了鸣蛇这样不可思议的朋友,因此也没有故意隐藏,却反而引来了更大的麻烦。魔物开始大规模袭击的消息传到了人们的耳中,一时间大家变得疑神疑鬼。
最后一次见到鸣蛇时,树上的叶子已经不剩几片了,而自己还不知趣地跑去找鸣蛇。
“之后就别来找我了。”鸣蛇几乎用了命令的口气。
“哦,正好我假期要结束了,”当时的自己还是这样迷迷糊糊地语气,鸣蛇一定急得很吧“为什么不能来找你呢?”
“……”鸣蛇顿了顿,语气轻松得一点也不轻松“因为冬天要到了,蛇要冬眠了啊。”
如今自己再次站在了这片芦苇丛前,却不知该哼着什么样歌走进去。害怕的感觉不复存在,自己只不过是将再次得到一位必定会失去的朋友。充满期待的曲调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感到迷茫却但不失希望的曲调呢,我没有见过你吧?” 墨绿色的眼睛又出现在了眼前。
派森忽然什么也唱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