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二】论坛开放http://orzpen.com/moon/forum.php
========================
—【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
企划印象BGM:
http://y.baidu.com/song/173529?pst=player&fr;=altg_new3||-1
祝贺阿k顺利考完*\(^o^)/*
基本算是个官家组的地宫补完,顺便用这种间接的方式表示没跑章三主线但小沈他还活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打主线的tag,虽然本来想说冬至也算主线啊后来想想这事发生在冬至节过后了就……虽然标题还是跟着自己的主线格式走的233333
【上接(?)出副!本!的官家角色组: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419】
今年的冬至节来得晚。冬月将尽,天气自然已经冷得很,却还没下过雪,只前几日合着雨飘过几点冰粒子,还没碰着地就全化了,愈发显得阴湿冻人。岁节的正日子倒是晴了一两天,可好天气没持续多久,到节后映柳轩重新开门迎客的时候天色就又回到先几天那种阴沉沉的样子,还起了些风,冻得叫人都不大乐意出门。
在这样的天气里,映柳轩的生意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临近年关,许多账目上的事宜都得赶在年前结理,一些明年的大宗采买亦需得事先排妥,是以店里的客人虽然不多,映柳轩的少东家沈苑仍忙活了好一阵子才腾得出空招待过来找他的发小白单秋。
映柳轩是以处处精致周到出名的馆子,菜金收得不便宜,当然也不比寻常食店,即便客人不多也不曾吝啬炭火,烧得屋内暖融融一片春意。常在映柳轩里说书的谢先生今日似乎是告假,并不在厅里,取而代之的是偶尔也会来唱曲儿的一对爷孙。阿爷的胡琴拉得不错,孙女儿则立着执牙板唱词儿,这阵子天冷,那姑娘身上也加了件夹棉的坎肩,颜色挑得好,活泼泼的桃红色,瞧着很是喜气。
沈苑从账房里出来时见单秋在窗边拣了个座位等他。今天的天色算不得十分坏,到了午后,云像是叫风吹得散开了些,竟还露出些许薄薄的、算不上晴朗的稀薄天光来。单秋拣的那个位置本来是墨奴喜欢赖着晒太阳的地方,今天这天色,恐怕连它的尾毛尖儿都烤不暖。不过那机灵的小狸奴怎会亏待自己,早就寻了个更暖和的位置——单秋的腿上——蜷成一团毛球,眯着眼睛打盹。单秋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猫儿,另一只手端个酒杯,眼睛瞧着那边弹唱的爷孙俩,表情里却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想些别的什么事。
“……好端端的怎么吃起酒来了?”
走到近处沈苑就发现他桌上摆了一套白瓷的莲瓣注碗,袅袅腾着热气。单秋转过脸来冲他笑笑。
“惦记你家雪醅酒了呗,舍不得?”
语气还是那个往他这里摸吃摸喝从不手软的白少游,笑容看起来却总透点勉强的意思。沈苑狐疑地往他脸上一打量,单秋好像不怎么自在似的把眼光一避,伸手去提温碗里浸着的注子,却叫沈苑给拦了一拦。
“你身上伤可大好了?吃着药可饮不得酒。”
沈苑说的是月初里单秋接的一桩公差。本来他注官银鱼卫还不足一年,万贤山庄这种紧要的大案是落不到他头上的。偏生无巧不巧,在案发的时候他人也在现场,大概觉着相关人士办起案来方便些,上头便遣他跟着指挥副使朱翊去了万贤山庄的地宫探查。沈苑自己也是经历过九月初那场灭门宴的人,至今想起曾经和一庄死人一起被困了三天还心有余悸,后来发现的那山庄地宫听说却还要凶险百倍。单秋是命大,出来的时候只受了些皮肉伤,有不少人,据说连活着走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都大半个月了,好了好了。就是些外伤,哪还吃什么药。”
单秋答得敷衍,把手从他胳膊底下伸过去够酒注子,沈苑便没再拦他,伸手去他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有心事?”
单秋垂着眼睛斟酒,不答他。沈苑也没紧着问,只伸手把站在边上的伙计招了一个过来。
“再取一只杯子给我。烧一碟糖薄脆来。”
又回过头和单秋说。
“雪醅是算不得什么厚酒,你真想吃我也不拦着。只哪有你这样闷头空灌酒的?况且一满注对你来说也太多了,我陪陪你,只吃一半罢。”
单秋努一努嘴,嘟囔了一句小气,沈苑便笑。
“哎,你量浅自己不晓得啊?看吃醉了又赖着要我背回家去,大冷天的,我可不爱管。”
被揭了老底的白单秋瞪他一眼。
“就一注子雪醅酒,哪里吃得醉人了,你当这是剑南烧春啊?”
“烧春么,从蜀中一路运过来可贵得很吶。拿来充雪醅卖,这生意傻子才做呢。”
见单秋恼起来要作色,沈苑这才忍了笑拍一拍他手背。
“好啦,尝个味道就是了。你伤还没好透呢,且忍一忍?”
“我这算什么伤啊……”
白单秋有些赌气似的,忽然举起杯来一饮而尽,沈苑哎了一声,没来得及拉住。
“……和朱指挥使比起来,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庭芳你是没瞧见……”
话到这里突然顿住,露出些愣怔的样子,像是突然走神到了别的什么地方去。沈苑喊了一声少游,他没答应。再叫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摇一摇头,眉宇间有些颓唐,情绪相当低落。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朱指挥使的伤不知可好些了。”
沈苑有心想逗他笑,便随口揶揄一句。
“哟,今儿怎么老老实实喊朱指挥使了?往日可不都是‘朱翊那坏蛋’、‘朱翊那混球’?”
单秋没有笑,他轻轻摇头,垂下眼睛,脸上的表情颇为认真,还混杂着几分自责和懊恼的神色。
“是我不对。朱指挥使……他是个好长官。”
映柳轩做的是吃食生意,常见的荤素小食总是大致备好了材料的,何况是少东家开口讨要,一碟糖薄脆很快就端了上来,盛在荷叶盘里,热烘烘地散发着酥油和芝麻的甜香。白单秋偏爱甜食,平日里可爱吃这酥酥脆脆的小零嘴儿,今天却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直到沈苑出声提醒之后才慢吞吞拾起筷子,往盘里拨拉了几下,拣一片看起来最小的塞进嘴里,食不知味似地咀嚼着。
沈苑瞧着他的样子,在心里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提起注子把自己和单秋面前的酒杯注满,不着痕迹地给单秋少斟了一二分。
“……说起你的这位朱长官,映柳轩也来过几次的,似乎并不太喜欢我们做的鱼菜。怎么?这次也受伤了?”
单秋嗯了一声。
“他……伤得挺重的。我和谭指挥——谭指挥是皇城司的,他是朱指挥使的朋友——我们和朱指挥使从地宫出来的时候,他的情况很不好。”
虽然单秋刚回来的时候就去白府探望过,具体的细节沈苑倒是第一次听他说。
“哦,衙门里追究你没保护好上官了?”
单秋忙忙摆手。
“不是不是,他们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连汪指挥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我,只是……”
白单秋犹豫地停了下来,目光落到桌面上,似乎被那浅浅的木纹吸引去了注意力。伏在他腿上的墨奴好像不太满意他给自己梳理皮毛的力道,咪地抗议了一声,从他腿上跳下来跑开了。单秋下意识地捞了一把没捞住,怔忡地看着猫儿灵巧的背影闪了几下,沿着廊柱蹿到房梁上不见了。
“庭芳……”
他低低地说。
“我怎么觉得,我什么也干不好……”
沈苑叹了口气。
“衙门里的事,我是插不上口的。到底要怎样才算干得好,我也不清楚。”
他举杯劝一劝酒,单秋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可刚接过映柳轩的那时候,我也觉得自己什么也干不好。父亲病着,虽然有陈叔尽心尽力地帮我,可我总还是觉得心里慌。那时候陈叔和我说……嗯,他怎么说的来着?”
沈苑回想了一下,带着点怀念的味道。
“……他说,苑少爷,没哪个人是生下来就会做东家的,便是那梁上的乳燕学飞,还要反复扑腾个好几回呢,可你见哪只燕儿最终学不会飞的没有?
“我爹发卒中的那会儿,我都二十啦,比你现在还要大一岁,尚且还担心自己应付不来。况且映柳轩不过只是间寻常铺子,比不得你们银鱼卫,那在衙门里也是顶儿尖儿的地方呢。你才刚干了大半年,心里没底,这不是极自然的事么?既然上官不曾责问,可见你也并没做错什么吧。”
单秋摇了摇头。
“不,我的确是错了的。那个八卦迷阵,若我能沉得下气来再多想一想就好了。还有在坑底下……”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想起朱翊背上那道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谭枢沾着尘灰和血迹却稳定如常的持刀的手,昏暗幽深的夜里雷霆般惨白的刀光和溅在脸上新鲜血液的温度。他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我怕……我做不到。”
沈苑朝前倾了倾身,轻柔地拍拍他手背,却什么也没说。单秋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吐一口气,抬起头来,有些勉强地冲他笑笑,沈苑便回他一个宽慰的微笑。
“你啊,从小时起便是这样了。”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单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带些疑惑地看向沈苑。
“可还记得当年在蒙学时,你因为淘气,被夫子罚写一百张大字的事?”
那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单秋想了半天才回忆起那么一点朦胧的印象。
“你那会儿年纪虽小,字已经写得很有模样了,一百张原也难不住你什么。只你有一条不好:每页纸非得写到十分齐整才肯罢休。这里沾上一点墨印儿,或者那行字对得稍微有一丝不够平齐,哪怕整页纸都已经写满了,你也要扔到一边再重新写过。”
讲到这里,单秋终于记起了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结果我写到下学了还没有写完,是吧。”
沈苑笑了起来。
“是啊。你家里遣来接你的人都已经到了,偏生夫子严苛,一定要你写完才肯放人,把你都给急哭了。”
“庭芳!”
“噗……你那会儿才多大点啊,哭便哭了,有什么可恼的?要不是瞧你哭得惨,我也不会留下来帮你啊?”
“咦?可我记得你没帮我写……”
“你还真给忘了呀……”
沈苑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我是没帮你写字。但我把你扔进废纸堆里的纸团一张一张展平,拣出那些被你嫌弃沾了墨点儿、或者写得不够齐的,跟你已经写完的部分摞到一块儿数了数,你猜一共有多少张?”
“……一百张?”
“足足一百十五张,我还没全拣完。”
沈苑微微笑着,语调温和,目光却直视着单秋,像是别有所指的样子。
“所以,少游啊,你哪儿做不到了?”
白单秋略微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禁不住胸口涌过一阵暖意,比刚才一口灌下的雪醅酒,似乎还要更暖和些。他朝沈苑笑一笑,清秀的眉眼里这才终于带出些真切的笑意来。
“嗯。”
【注】
•注子和温碗是用来暖酒的传统器皿,我个人非常喜欢宋朝流行的这种莲瓣器型……比如像安徽博物院藏的这一套:http://www.ahm.cn/cangpindetail_232_99,110.jsp
•雪醅是虚构的酒名,映柳轩的自酿酒,从名字上大概能看出是一种白曲酿制的米酒。剑南烧春则是唐朝就有记载的四川名酒,但现代意义上我们所理解的烧酒(蒸馏酒)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还一直有争论,此处我含糊地取它形容烈酒的意思,如有冲突……嗯,魔改大法好。
•糖薄脆,出自《浦江吴氏中馈录》:“白糖一斤四两,清油一斤四两,水二碗,白面五斤,加酥油,椒盐、水少许。搜和成剂,捍薄,如酒盅口大,上用去皮芝麻撒匀,入炉烧熟,食之香脆。”我个人觉得其实有点像没花纹的猫耳朵……下酒不见得好使,不过秋秋喜欢甜食,配的又是甜米酒所以应该还算凑合…………吧。
•行文里的年龄计算方式算的是虚岁。【并没人在意这个好吗……
是这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495/)的另一个视角,或称二机位。
因为写得真是疯狂的赶所以比较粗糙,看在糖的份上请见谅?以及多谢小秦的厚爱⁄(⁄ ⁄•⁄ω⁄•⁄ ⁄)⁄
……总之,大家,情人节快乐啊❤!
=============================
丝竹萦耳,觥筹交错,又是临安城里一场寻常的酒宴。
行都安定下来已有十来年,南地本来丰饶,奢靡的风气从没完全断绝过,现下更是日渐明目张胆了起来。
今天是工部卢员外郎幺子卢衍的生辰。卢少爷爱玩,虽在父母家里吃过一场家宴,他嫌拘束,便又张罗着在自己名下的别院里再办一场。这次只邀些交好的同龄人,又请了不少倚香阁的花娘来助兴,气氛自然要松快得多。卢少爷自己坐在主席上,瞧着这些红衫翠袖莺声燕语亦觉赏心悦目得很,心情一好便轮着个儿逮人灌酒,灌了一圈下来还觉得意犹未尽,四下张望一番,拍了一下大腿。
“我说缺了谁呢,纪豫持!纪豫持呢?这小子怎么还没到?”
邵繁也在密院里领差遣,这会儿啊了一声,出声答他。
“他衙门里有事,先还让我帮他和你说晚点到,我倒差点给忘了。”
卢衍把手一挥,很是嫌弃似地啧了一声。
“就数他事儿多,回头来了狠狠罚他。”
似乎只罚酒并不够解恨似的,顿了顿又点着手指数落起来。
“一早我和他说什么了?好好领个闲差养着就是了,密院差使又不少,非得去干那累死骡马的活儿,图什么呐这小子?”
在座的尽是卢衍相熟的友人,对这话题的中心人物也都不陌生,闻言俱笑,一片笑声里听见门口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正是纪舒平,卢衍便笑着把两手一拍。
“正说你呢,好你个纪豫持,迟了这么久,先罚三杯!”
一众人先前个个都已被卢衍灌了不少。他是主人,又是寿星,大家推脱不得,这会儿见来了替罪羊,一个两个幸灾乐祸得很,巴不得起哄得更热烈一些。纪舒平朝卢衍先拱拱手,再打个团揖,音色清朗,亦带些笑音。
“抱歉抱歉,我来得晚了,认罚。”
边上早有机灵乖觉的侍女以托盘奉上三个满斟的酒杯,纪舒平并不矫辞,只笑一笑便坦然伸手取过,爽快地依次饮尽。众人为他的干脆喝了声彩,倒也不好再刁难他,只得放他入座。舒平这厢才刚坐下,那边卢衍又开始不安生地呼幺喝六喊起人来。
这位卢少爷的脾性,相交十余年的纪舒平自是熟悉得很。爱玩爱热闹,却绝不是那种没见识的,舞袖歌喉,若不是十分出色,也入不了他的眼。工部本不是什么油水稀薄的部门,卢员外郎对这个幺子手头又松,能叫他请来这私宴上的,怎么也不会是些庸脂俗粉,而应了他的连声唤请、从侧门姗姗进来的这位秦录事更是令人眼前一亮。一袭红裙曳地,满鬓琳琅金钗,却全压不住那一双神采焕然的明眸,纵然唇边噙笑,眉眼弯弯,竟无端让人有种声势为夺的哑然之感,若一定要说,怕只有一个艳字勉强堪拟。
纪舒平素来不好声色,倚香阁秦何限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自然也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然而他总觉得似乎哪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位艳压群芳的秦录事,似乎在看他?
他注意到这一点完全只是因为多年习武带来的直觉。他被注视的次数并不多,也并不带有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窥探意味,更多的只是一种单纯的好奇。而当他顺着目光望回去的时候,那位秦录事坦然地对着他笑,一如她对在场每一位冲她投去目光的男人一样,笑得亲切明丽而又毫无区别。
听说这位秦录事歌喉虽为临安一绝,却从不接人点曲。她若要唱,必定只唱她想唱的,必定只在她想唱的时候唱。说给他听的那个已经醉得不十分清醒,扒着他只絮絮叨叨跟他说哎你真是可惜来的时候秦录事已经唱过一支了,按她的习惯今晚一般可就不再唱了,说到后来话含在嘴里囫囵成一片也听不太清,他颇为无奈地把趴在椅背上醉成一滩软泥的人交给一对侍女去醒酒,回头却叫卢衍一把逮住。
“纪豫持你小子怎么还醒着,可恨可恨!”
卢衍要灌他,却也不强灌,偏去撺掇秦何限再唱一曲劝饮。他早不是什么青涩的毛头小子,会想象初次见面的名歌妓对自己青眼相待。秦何限话固然说得暧昧,任谁却都知道面子卖的是主人家的卢少爷。然而无论是谁的面子,那一支曲确实是极好的。卢衍故意为难她,不许她用器乐,却分毫没能难倒秦何限。她执金钗击了琉璃盏,歌一阕东坡的《沁园春》,不著丝竹而声韵清冽,一曲唱罢,余音宛然绕梁。
纪舒平自是不比卢衍赏惯声色品味不凡,亦无满腹华丽的辞藻可以恭维评说,他只是微笑,接过面前嫣然含笑的女子手中捧上的酒盏,真心实意地赞一声。
“很好。”
他接连喝了七大盏,才算是遂了卢衍的意。任是他酒量不算浅,喝得急了也难免有些醺然。散宴的时候走到门外来,秋意渐浓的夜里风有些微凉的意思,吹在脸上倒觉得更清醒一些。秦何限替卢衍送客到门口,笑意盈然地叮嘱那些醉汉们当心脚下。她在宴上来者不拒,显然也饮了不少,步子却仍轻稳矫健,像是丝毫未受影响似的。纪舒平总隐隐约约觉得那身形里有些令人觉得熟悉的影子,细想去却总也想不起,也不知是不是被酒意冲得脑子有些昏沉的缘故。他干脆直接开口问她。
“我觉秦录事颇为面善,我们是否曾见过?”
眼前明艳的女子看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盛得满满的都是笑意,漫上眉梢眼角,便稍稍地有些狡黠的意思。
“见过,方才酒宴上不就说过了?我么,是倚香阁的秦何限。”
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回答,纪舒平微微皱一皱眉,正打算开声追问下去,忽然像是电光闪过似的,他突然记起当年亦是一个干爽的秋日,浮着桂子隐约的香气,他问,小娘子可有归处?
“你……”
他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前方两三个友人回过身来拉他,嬉笑喧闹的,硬是要拖着他走。纪舒平被这些喝得醉醺醺的酒鬼缠住,那句话便不好再问,被半拖半拽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秦何限仍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笑意盎然。
那时她答,亦如此狡黠,有,此心安处是吾乡。
【注】
•酒宴发生的时间大约是绍兴十二年的中秋之后,重阳之前。
•卢衍就是以前在少年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83381/)里面提到过的卢延章(字延章),和小纪也是十来年的交情了。同篇里还有只提了一下名字的邵繁(字子祁),不过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都是npc……。
上线啦!!大家情人节快乐!!
拯救给企,从我做起。(浩然正气)
和这篇是双视角: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498/
换了种新写法,感谢小纪亲妈各种援手呜呜呜,双视角什么的好好玩啊!总之抱住阿列不多说!颜行首只略提了一下就不关联了,有机会再好好写!
相关组织:
PS:卢衍(字延章)和邵繁(字子祁),都是纪舒平(字豫持)的好友,曾出现在纪舒平少年篇故事当中。
再PS:小纪便服也多是红色的,个人喜好吧。
相关组织:http://elfartworld.com/works/83963/
==================================================================
相看只有山如旧
1.
夜幕初临,微雨沥沥。
数顶软轿陆续而来,前后拥簇的停在了倚香阁门前,眼见同来的轿子也是锦绣灿烂,众仆婢精神一振,小厮弹了弹崭新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婢女扶了扶鬓边尚未歪斜的珠花,你用眼白瞅我我便用鼻孔瞧你,好一场无声的热闹。
不料主人们谈笑间赴的是同一场宴,小厮叹了口气收起湿漉漉的油纸伞,招呼自家轿马到廊下歇息等候,真不知这下着雨的天巴巴的赶谁的场?
赶谁的场?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更不是倚香阁行首颜怀玉登台的日子。
有什么人的场子需要赶?
自然是倚香阁的秦何限。
秦何限乃是阁中歌妓,外号“铁琵琶”。
一位千娇百媚的歌妓,外号叫“铁琵琶”已是奇事,况且看过她表演的人都会说“不愧是铁琵琶。”
这样的女子,已经值得人去看上一看了。何况她唱歌从来随心所欲,她可以陪你喝酒,喝到酩酊大醉三日不醒,但就是不唱不可心的曲儿。
有时她也自渡词曲,或赠风月或赠佳人,只为一时心情。
她曾在临安名士江元显送别友人的酒宴上拍琴而歌——
“碧水多情销河汉,万古长青寂寞红。今宵酒冷别离后,霜华莫若此心同。”
据闻当日在座之人无不长叹三声,泣涕狂饮,此曲数日内传遍京城,为一时逸事。
有人说,会弹会唱又如何,难道能比倚香阁里的颜行首容颜更美,才情更高?
她自己也常说:“小女文才不佳舞艺平平,哪能和颜行首相提并论,只能唱几曲喝几杯罢了。”
如此女子,却能屡屡出现在临安城风流名士的笔下,纨绔少年的口中,如缱绻烟华,如飒然醇酒,挥之不去,离之不得。
倚香阁.白檀雅间
满室红纱低垂,灯烛俱熄,只有纱帘后数座灯屏中烛火摇曳。
笙萧牙板一概不用,斯人独坐,怀抱琵琶。
不知何处传来的鼓声,由远至近,缓缓而起。
——咚
———咚
————咚
数声鼓点,仿佛敲在了人心坎上。
她拨弦两三声,似念似歌,声音悄然渗入鼓声中。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酌时,须满十分……”
音色虽低却清,不同于寻常歌女婉转妩媚,唱的也不是青楼里听惯的情词浪曲,乃是东坡居士的一首《行香子》。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她长歌似叹,琵琶声由先前的低柔逐渐拔高,如月夜忽逢雨,这雨竟越下越急起来。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豪气如春夜潮水越涨越高,座下诸人耳中听来心绪各异,胸中似有无限情绪饱满膨胀,眼中却只有这纱帘内的倩影纤纤。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歌声如飞鹤冲霄,清越不群,又如飘渺一梦,渐行渐远。
直到歌罢弦止,满座静默,已是惘然。
灯火,渐渐亮了起来。
原来这朦胧梦境散去时,竟是如此惆怅。
2.
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又是一场风流宴。
一人红裙金钗迤逦而出,花厅内阵阵嬉笑与脂粉酒香熏人欲醉,而她从厅侧出来,不过想乘兴看一眼今夜的月色。
虽说中秋已过,然而金风微露,月上凉天,也是惬意。
庭院外小厮执灯在前,引着一人往花厅过来,来人身量极高,项背挺拔,一袭红衣颇为飒爽。
秦何限一笑,她向来都喜欢红色,觉得这种明亮与张扬,本就是种无言的旷达。
记忆里曾有个影子也是如此,只不过么,那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那男子刚入了花厅,就听见有人发话:“正说你呢,好你个纪豫持,迟了那么久,先罚三杯!”
秦何限听在耳中,眼睫微抬——
说话的正是今日的主人翁,工部员外郎之子卢衍,这卢少爷是红袖丛中流连过,脂粉堆里倚翠鬟的风流人物,为了今夜的生辰宴,早早就下帖请了她,连同阁内数十位出色的乐妓舞妓过府助兴,那番话想来是对那位迟来的客人说的。
此时花厅内笑成一片,起哄声中有人笑道:“抱歉抱歉,我来得晚了,认罚。”
声音清越,很是爽朗。
罚酒的哄闹声刚过,又听卢少爷笑嚷:“秦录事哪里去了,今天倒好,逮着了这个跑了那个,等下非灌得你们动弹不得才算完。”
侧门边的小婢连忙道:“姑娘快进去吧,卢少爷找你呢!”
她姿态美好的掠了掠鬓发:“方才不是唱过了?只怕卢少爷听我的曲子也听腻了,且看看妹妹们的新舞再饮如何?”
众人只见厅侧纱帘齐掀,一女子风鬟雾鬓款款而来,明艳的容光压得满堂灯火都似暗了一暗。
卢衍和一旁的美人们逗笑:“瞧瞧你们秦姐姐,分明自己懒怠,偏说少爷我听腻了,等下你们若舞的不好,一并的罚酒都让她喝了。”
诸姬闻言乐不可支:“只怕卢少爷今夜酒窖遭劫,满临安谁不知道我们秦录事擅饮呢!”
秦何限只是笑:“哎呀呀,你们呀…这新舞名为《凌波仙》,请诸位品评一二。”
说罢,两名碧衣女子盈盈上场,只听牙板一声丝竹顿起,云袖扶风足下欲飞,是一支极为清逸婉转的对舞。
卢衍面有得色,他向来是无好酒不饮无好舞不瞧,虽不像京城一些大户喜蓄家妓,但只要是行乐之事无一不是最好的。眼看今夜满座神魂俱倾,作为主人实在面上有光。
果然一曲舞毕,有文才不错的已趁醉吟起诗来:“抚凌波而凫跃,吸翠霞而夭矫……”摇头晃脑的模样惹起一阵哄笑。
秦何限执杯微笑,倚香阁乃临安最有名的风月之地,阁中女子各有技艺,通晓诗书的也不在少数,这等面上可有可无,眼睛却牢牢粘着碧衣女子不放的轻狂书生,她却是看得多了。
乐妓们适时的奏起一套《调笑令》,堂内衣香鬓影,杯起杯落,她含笑执壶给灌人灌得起劲的卢衍添酒,她向来饮而不醉,酒晕浮上眼角眉梢后更添艳色,满耳都是笑声和醉话,此时此刻大概无人不想一醉吧?
她微微侧头,对面席上的红衣男子正在和别人说话,醉酒的人拎着酒壶嚷着敬酒,红衣男子笑着让两旁侍女扶住说别摔了,不疾不徐的喝了一杯。
看来,也有人不这么想呢。
此时卢衍已扔下了手上的醉鬼,环视了一圈:“纪豫持你小子怎么还醒着,可恨可恨!”
“对,对对!今晚就属他喝的少!卢兄莫要厚此薄彼啊!”刚刚被灌的几人醉醺醺的应和。
“延章兄还醒着,我哪敢醉啊?”纪舒平应声笑道,眉目朗朗。
卢衍两手一拍:“是了,想是你嫌歌舞乏味,谁叫你来迟不曾听到秦录事的好曲?只好让秦录事再唱一曲劝饮了。”
秦何限闻言一笑,身后小婢欲奉上琵琶,卢衍略一横袖:“哎,且慢,琵琶就罢了,这回乐器一概不许你用,看名满临安的‘铁琵琶’若不用琵琶,如何让豫持心甘情愿的饮上几杯?”
满堂皆奇,要看看秦何限如何劝饮?若是清唱,再好的歌喉只怕也略显逊色。
“如此说来,只好献丑了?”秦何限手执银壶看了一眼席上的雕花银杯:“小小银杯怎能尽兴?换大盏来。”
她施施然往纪舒平那席对面坐下,侍女忖度着主人眼色端上一套琉璃大盏,七只琉璃盏一字排开,流光溢彩,晶莹夺目。
秦何限一手悠然支腮一手斟酒,红袖随着动作的起落滑至手肘,露出如雪皓腕,众人慢慢静了下来,连厅外伺候的仆婢也伸着脖子往里边张望。
“既然方才的歌舞皆不入纪郎君的眼,小女子斗胆,唱一曲给郎君解闷如何?”她抿唇时两颊显出浅浅的梨涡,头上的金雀翘繁复耀眼,与容颜交相辉映。
这话说的旖旎,周围的宾客中响起了看热闹的低笑。
她也不待他回答,倒拔了发上一支金钗,转腕轻击,“叮——”琉璃盏发出一声悠远清音。
“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
她执钗击盏,漫声低唱,声音很轻,离的稍远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只想听清她唱些什么。
“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金钗击盏的声音清而冽,她的歌声低而醇。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秦何限指上加劲,金钗于盏间流连:“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
她红袖一拂,那灿然金钗铛的一声抛出老远,不知滑到何处去了,这一举动莫名且肆意,引得众人哗然。
她流目笑看,他坦然回视,歌声绕梁,飘渺似梦。
“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
歌罢,酒盏递到了舒纪平眼前,她目光流转笑意嫣然。
“郎君以为,此曲佐酒,如何?”
“很好。”他接过酒盏,微微一笑。
3.
待酒宴散时,已是深夜。
喝醉的宾客还在不远处拉扯喧哗,门前另一边停了数顶四角垂着轻纱香囊的小轿,几个婢女捧琴执萧,候在一旁。虽然倚香阁今夜过府侍宴的人不少,但除了留下陪宿者,其余人还是要回去的。
“夜色已深,纪郎君又饮了不少酒,行路可要当心。”秦何限送出一小段路,盈盈笑道。
前头几个人都醉的一塌糊涂,眼前这人虽说不像醉鬼,但七大盏酒喝下去焉能无事?
“秦录事,”纪舒平理智尚存,终于有机会问了今夜想问的问题:“我觉得秦录事颇为面善,我们是否曾见过?”
秦何限微微抿唇,她抿唇笑时便有梨涡,有种灵动的狡艳:“见过,方才酒宴上不就说过了?我么,是倚香阁的秦何限。”
“你……”纪舒平微微一怔,刚想说些什么,前头几个醉鬼笑嘻嘻的过来拉人:"你小子走不走啦?舍不得就留下,明早也别点卯了大不了就被参上一本啊!"
“我怎么觉得今天月亮有八个…”
“邵子祁你醉了吧,月亮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喧哗声渐远,秦何限慢慢转身往回走,小婢机灵的跟上:“只是卢少爷的客人,又不是卢少爷,姑娘何必亲自送呢。”
“我高兴。”
“姑娘,明日还要陪余公子游湖呢我们快些回去吧。”
“鑫儿啊……”
“姑娘有何吩咐?”
“你好啰嗦。”
(本章完)
=================================================================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之补充说明
1.宋代青楼女子中佼佼者可称“行首”,此词本意是某一行最优秀的意思,比如倚香阁的行首(花魁)是颜怀玉。“录事”是妓女美称,就像薛涛被称为“薛校书”一样。东坡大大曾经曰过:“前辈谓妓曰酒纠,盖谓录革也,相蓝之东有录事巷,传以为朱梁时名妓朱小红所居。”
为了增加时代气息,所以使用了这些称呼,然而为了行文方便,文中称呼还是混用的,大家随意看看?不用太在意……
2.故事里小秦所唱的两首词分别是苏东坡的《行香子》和《沁园春》,《调笑令》是词牌名,但《凌波仙》是元代曲牌名,荔枝随手写的没想到还真有这个曲牌,但觉得很喜欢所以保留了,“碧水多情销河汉”那首是小秦的即兴作品。
别人放假我开学,开学一周过春节。
然后我为什么还没发主线。
想起来之前被讲过关于动物伙伴的故事,我有点不好。
*标题来自玄学
--
“您这伤此次包扎过之后应该已经不碍事了,回去不要太动这胳膊,后天再来换药。”
“真是多谢凌大夫了。”
“凌兄辛苦了。”
“不敢当,杨兄日日坐诊,哪有讲我辛苦的道理。”
对于千金堂凌荣来说,这又是平凡不过的一天。
-
十月十八。
照例季初的月中是要去看看谒者馆的马匹和信鸽的,不想前几日却是有些忙拖延了几天,有空挎上诊箱上门拜访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期间一直是靠苍耳跑来跑去传话,每次小孩子都是拿着小纸包点心一路吃着回来,有时候发间还别着洁白完整的信鸽羽毛。
“又劳烦百里夫妇了吧?”旭之这样问的时候总是被一颗点心塞到嘴里。“旭之哥哥也吃一个~”这样的可爱请求总是没法拒绝。刚想要苍耳不叫师傅发现,却见凌大夫端了些药材往这边走。一青一幼两个一惊心道说师傅师傅到,没想凌荣放下药材便是一个顺手拿过枚点心几口下肚,一边说着“小孩子天性,你就好生吃着罢”什么的,一边在苍耳和旭之呆掉的目光里用线绳系了纸包往房外去。
屋外马棚里传来轻微的咴咴声,随即是林可言自窗户探出半个身子。
“凌大夫快请进。”
进门、寒暄,接着便是放下纸包开始给动物们做例行检查。许是来的次数不少,鸽子们对凌荣也是颇为熟稔,马儿也直发出亲切的咴鸣。忽然感到一只大鸟扑棱棱掠过头顶,直飞进谒者馆堂屋去,只在身后留下一道清亮的叫声。
“啊,白火。”
这只海东青凌荣也是认得的,也是极有灵性的鸟。以往后面跟着进来的便是喊着“凌叔”的开朗女孩,不过这一次来的却是谒者馆的东家,百里玄越。
“凌大夫辛苦,有失迎接。”
“哎,百里兄说笑了。”
“还请进来喝茶小憩片刻。”
“正巧,我带了些和逸茶庄的茶点来请百里兄与夫人同食。啊对了,小凉和小烨呢?”凌荣用小臂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从小小的竹凳上站起来,满面笑容地与东家攀谈。
“啊,他俩正好都不在,小凉前几日刚收拾包袱出去呢。”
“是吗,我记得她最爱吃这绿茶酥了呢。”
……
-
这日里又是凌荣当班,包扎忙碌间且听见外边急声喊着大夫,心道近日送来的伤患愈发多,还时不时有命悬一线,甚至就不回来的重伤。
“哎。听说那万贤山庄藏了好些宝贝,可不得有那么多人去想试试深浅么。”正被包扎的病人显然也是听见了,便是一个感叹。道是灭门惨案发生之后官家封闭了山庄的正门入口,街巷间关于万贤山庄的传言是愈来愈多,内容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也引得很多想趁机摸点遗落的零碎,以万展鹏的收藏,随随便便一件物什就可能是普通百姓看来惊天绝人的高价宝贝。
这病人便是受了万贤山庄的间接祸害,他本是一忠厚老实的本分百姓,一街边摆摊维持生计。这天恰帮边上的市民搭棚子,站在一吱吱嘎嘎的竹梯上,街上不知打哪儿窜出一个人,边跑边打翻了沿路的摊子,后面还有几人在追赶着。说巧不巧不知怎的就撞倒了他的梯子,乒乓之声中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不仅挂了花,还摔折了手腕。之后听人说那群人因为争夺一件黑市上出现的宝贝才追命狂奔,而那“宝贝”据说就是从万贤山庄摸出来的。
“不知道这万贤山庄究竟有么得好,咱家平民百姓地,也不欢喜什么宝贝,怎么就……”
这厢话还没说完,同堂的杨大夫就敲门进了来。“凌兄,外边有人找您,快去看看吧。”
“我这儿还没妥那,李兄那刚诊完一人,去问问他?”
“非你不可,人家求的不是千金堂的凌大夫,而是石道庐的凌大夫啊。”
-
石道庐在临安城西,在开张的五年之内迅速成为了成立远近皆知的兽医馆。人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凌大夫妙手仁心,能治多种动物之疾,疑难杂症也多能开出缓解以至祛除的方子。手术功夫更是了得,而且经验丰富。所以渐渐地,发生猫狗吐泻到犁牛难产的情况时,人们多是去求助石道庐的。
凌荣一出门便看见推着一架板车的男子,看来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样子许是之前跑了去。走近来见那车斗里竟是瘫软着一条狗,凌荣不禁蹙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这狗竟可谓是遍体鳞伤,还有两三处像是利器划伤的创口,绝不是寻常活动能够造成的。
“就在前几日那万贤山庄外发现有人的那田地的边上,看见它居然还活着就赶紧来找您了。”男子看上去也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不过周遭倒是没见到人,可能主人已经……”
“你是说,这狗进过那地宫?”
“想是如此,不过也是命大,居然还出了来。”
可能赶不回石道庐就要当下治疗,凌荣便在千金堂内寻了间诊房做临时之用,带着狗进入治疗。将伤口附近的毛发去除后仔细地缝合划伤的部位。其他地方的毛发也给轻柔地沾湿揩净,配药,上药。就这样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三个时辰。
似乎在昏迷中转醒过来,这只狗忽然地颤动起来,接着便想要站起来走动,只是发现没有力气似地又瘫软下来,喉咙里滚动出轻轻的呜呜声,只卧着一动不动。
接下来几天狗稍微恢复了精力,但是异常地有攻击性,虽然可能做不到扑上去撕咬,他却是对着每个人怒瞪双目吠叫着不让靠近。不止如此,它还拒绝一切食物,每顿的食盆都原封不动。凌荣观察发现它只有时舔两口水。剩下的时间便是坐着,趴着,趴着,坐着,一直朝着万贤山庄的方向。
自凌荣将狗领回石道庐开始,在每天精心照料之下身上的伤口开始复原,但依旧是拒绝吃东西。旭之端走又一次原封不动的食盆时不禁叹气。
主人死在万贤山庄的地宫里了吗……那么它是跟其他人一起出来地?拼命爬出八卦田的范围又是做什么呢?这些问题可能永远不会有解答了,不过还是很令人好奇。
狗依旧不吃东西,不过好像渐渐地也不冲每个人都凶了。
狗依旧不吃东西,不过伤口确实渐渐好起来了。
狗依旧不吃东西,几乎整天蹲坐在门口望着万贤山庄的方向。
狗依旧不吃东西,即使旭之和苍耳每天还是会把盛满的食盆放在旁边。
狗依旧不吃东西。
不过已经没有必要了,它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又一天旭之起给他换食盆的时候看见它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急忙叫了师傅来看。
拆开纱布来,里面的伤口却是已经痊愈。
“自己的选择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凌荣盯着那具尸体半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于是天朗气清的一天三人端了狗的遗骸,埋在了八卦田里,最接近他被发现的地方,也可能是最接近它主人的地方。
-
“旭之,你这就去映柳轩,打一壶上好的酒来。”
临安行
重阳将近,唐家上下越发忙碌。
今年重阳乃唐家老太八十整寿,唐家老太掌管唐门多年,蜀中唐门富甲一方,有她偌大功劳。如今,虽早已将家中事情交由膝下几子分别打理,唐老太在唐氏一门中的地位依旧举足轻重。往年祝寿虽也有些阵仗,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此番隆重。
唐府内外油漆彩画一新,大门高搭彩棚,处处张灯结彩,净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早在头年腊月里,便有唐家子弟搜集的名贵药材、奇珍异宝等等,源源不断地从四方运至蜀中,数量众多,不得不一一记录在册,单辟出两间库房存放。其中物品,除了东海九子明珠之类的珍宝,或者波斯镶金琉璃盏之类的特殊物件,大都报备唐老太后由各房挑选一番,余下分类入库,化作常用。
近日上至官家大贾,下至武林各派,上礼贺寿来来往往,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不在少数。唐门长子唐仁在四方颇有威望,接待各路宾朋全都由出他面,每日迎来送往应顾不暇。三子唐礼常年在外打点各处生意,心思细密,只是此时尚在归途,也是指望不上。四子唐智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飘忽。一班小辈不是外出游历,就是年岁尚浅,担不起这责任。这登记寿礼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二子唐义身上。
唐义已被这差事绊住了数日,除却登记账目,还要一并核对礼品来处。林林总总,无边无际,饶是唐义钻研机巧多年,最耐得住繁杂难事,一来二去也没了耐心。他原本寻思趁此机会,一面将礼品逐一登记在册,一面从一众礼品中选出些精巧的玩意儿,再打磨雕琢,加入机巧在其中,赠与前来祝寿的亲戚贵客。最后索性将纸笔一丢,蹲在高低的货架之中,翻找把玩了起来。
他在一方精致锦盒中发现一只玲珑剔透的八角琉璃转心灯,八个角各坠有不同吉兽作点缀,每只小兽皆以红宝内嵌为眼,雕琢得栩栩如生;灯上坠了数不清的琉璃珠,颗颗晶莹剔透,只需在正中灯座中点上一根蜡,便光华夺目。唐义一时看得入了迷,待到下人掌灯,才惊觉红轮西坠,天色已暗。他暗暗自责,明明一把年纪,还贪玩误事,好在也只有自己知道,若要叫其它弟兄知道,保不住又要被打趣一番。
他将灯放回锦盒,整理妥当,在账本上添上几笔,归于一侧,转身欲离开库房。刚开来房门,手下家人唐贯便提着灯笼,一溜小跑冲了进来,两人险些撞个满怀。唐贯本以为二爷在屋中盘点,不料迎面便是,紧往一旁躲闪,慌忙间将一旁矮桌上的几只木盒全带在了地上。木盒连带着里面的物件,稀里哗啦摔了满地。这库房内近日放满了各处送来的珍贵礼物,随便挑出一样来,有个碰伤或者摔坏,都是他三辈子也赔不上的天价,好一好兴许还要了性命。唐贯吓得趴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静候处置。
唐义捡起盒子,见盒子样式古旧,上面漆也掉了几处,显是有些年头,断不会是今年送来的寿礼,想是以前有人随手放在此处。他又从地上捡起散落的物件,拿在手中翻看,只觉有些眼熟,像是只缺了胳膊的机关偶人。
唐门机巧天下间堪称一绝,除去些绝妙的机巧藏于密室中严加看管,不会轻易拿与旁人观瞧,一些稀松平常的机关随处可见,五岁稚童手持机关偶人四处游戏,在唐门中也不是什么稀罕光景。唐义翻过偶人的身子,借着灯光看去,偶人后背上似有什么花纹字迹,年头太久早已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唐贯见二爷并未立即出言训斥,仗着胆子抬起头四下观望,没在屋内见瞧见什么摔坏的贵重东西,心也由梗嗓回了腔子里。他平了平气,起身道:“二爷,长孙少爷回来了。”
唐义面上一喜,随手将偶人塞进袖中,抬头道:“哦?珏儿回来了?他这次回来的倒是快当。”
唐贯见二爷这便要走,连忙拎起地上灯笼,在旁引路:“下午晚些时候便听说长孙少爷回来了,前院热闹了好一阵。想是您忙着没听见。刚才小的帮二夫人送东西,可巧碰上长孙少爷正在您院中寻您,差小的来,说有事找您。小的怕有什么急事,不敢耽搁,赶紧过来请您……”
两人才出屋门,正说着,忽见一人拐进院门,由远及近快步而来。来人一身素白,二十岁出头,怀中抱着个长条套盒,正是唐门嫡长孙唐珏。唐珏见是唐义,叫了一声“二叔”,便要上前行礼,被唐义一把拽住。
此时天色尚未全暗,加上灯笼亮光,看得也还真切。唐义见唐珏虽眼神明亮,但观之略显疲色,想是舟车劳顿。较之几月前,眉宇间多了些许沉稳,心中看着喜欢,伸手拍拍唐珏肩头,问道:“听闻你下午回来?可去见过太夫人和你爹?”
唐珏点头:“一回来便去祖母那里问了安。虽然也想去给父亲请安,可惜他老人家一直无暇抽身,只好晚些或者明日早起再去罢。”
唐义瞧见唐珏怀中紧紧抱着个套盒,问道:“你一回来就急着见我,可是在外寻了什么稀奇的物件,怕坏怕烂,赶紧送来?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不直接拿给太夫人?”
唐珏转了转眼睛,左右看看,道:“东西确实有点稀奇,可惜并非给祖母备的寿礼。个中奇妙,恐怕唐家上下,唯有二叔您能说出。我一路心中惦记,既然到了家,自然要马上拿给您过目。”
唐义来了兴致,恨不得即刻就叫唐珏打开盒子,一看究竟。他转念一想,按捺住心中难耐,拉过唐珏的手,笑道:“侄儿多日不见,来的正好。走,陪二叔一同用膳!”说罢扭头吩咐唐贯,将今日晚膳送至书房,“我倒要看看,你这盒子里究竟装的什么稀罕宝贝。”唐义一手拉着唐珏,一手抢过唐贯手里的灯笼,急匆匆直奔自己院中书房而去。
唐门大宅依山而建,百十年来不断重修扩建,院落层层叠叠,亭台楼阁参差坐落,远看别有一番风韵和气势。前几进院子建在山脚,方便走动;私密的内宅则不少建在山上。故此内宅往来之间多有高低起伏的石阶相连,日日往来,就算一般下人也练得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唐义平日总研究些精妙机巧,不喜打扰,却又舍不下前院厨子的手艺,早年便选了座坡上的院子。一来不似山脚下人多吵闹,二来离厨房不远,若是下人腿脚麻利,饭菜端过来却也冷热正好。唐珏自小在唐门长大,大宅上下轻车熟路,即便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二人先后进了唐义的书房,不过多时唐贯便拎着食盒叩门进屋。
唐义的书房虽不及唐仁的书房考究贵气,也不如唐礼之处素雅,却也干净整洁,收拾得井井有条。书房原分内外套间,里间早被唐义改造成研制技巧的所在。唐义指点门下弟子机巧功夫另有他处,平日此处只有唐义和贴身下人出入,偶有兄弟间的走动,故此内外仅用一座楠木屏风相隔。
唐贯布好酒菜,斟满两杯酒,放下酒壶退出,反手将门带上。唐义拉着唐珏入席,草草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探身问道:“珏儿,你那宝贝似的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稀奇东西?”
唐珏心中觉得有趣,这位二叔平日里宽厚温和,为人稳重,一但遇到什么新奇玩意,便像个孩童按耐不住。若不是自己在此,有晚辈在前,恐怕唐义早就跳过来,夺去盒子看个痛快。他心中有意卖个关子,故作迟疑,缓缓放下酒杯道:“二叔有所不知,侄儿此去临安,遇到一桩怪事。”他偷眼观瞧,见唐义已然急得坐立不安,就差张口出声催他。唐珏暗笑,随后神色一正,便将在临安月夜遇袭,斩断古怪傀儡手臂之事一一道来。末了,他抽开套盒,推至唐义面前,说道:“侄儿才疏学浅,并不擅长机巧之术。但多年耳濡目染,也认得此物上所用,确是唐门天机丝,断不会认错。”
唐义接过套盒细看,待看清盒中物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大变。
唐钰又道:“侄儿并无听说过我唐门有此等手段,但天下武林,又有谁家机巧之术能胜过我唐门?本想再探个究竟,那傀儡也踪迹不见。侄儿只觉此事蹊跷,二叔您可知道些什么?”
唐义不答话,神色越发古怪,额角也渗出汗来。唐珏见状倍感奇怪,正要发问,但见唐义怀抱套盒起身三两步冲进里间,留下一句“用过饭就回去早些歇息罢”,便将唐珏一人撂在桌旁,对着一桌酒菜。唐珏心中不快,只觉无趣,草草用了饭,唤来唐贯,挑灯离去了。
屋中只余唐义,他拨亮烛灯,取出盒中物托在手中,在光下细细研看,却原来是一截被斩下的人骨手臂。寻常白骨腐朽后根根散落,这半截胳膊却仍按原本位置连在一处。只见这半截傀儡手臂颜色、重量,都与人骨一般不二,表面坚硬不似常物,节节中空,关节处皆以天机丝串联,故此未失其形,精巧异常。如不细看,也就是只道是截寻常白骨手臂罢了。手臂末端被齐齐斩断,想来便是自那离奇傀儡上斩下。听唐珏描述,那傀儡身形灵动自如,出招精妙,若不是瞧见颈上白骨骷髅,真如活人一般。
唐义心中纳罕,他多年精心钻研机巧傀儡,虽不像其他兄弟时常行走江湖,却也从未断了外面消息。江湖上苦研机巧者不过数家,各家技术短长、种种路数,他通通心中有数,并无哪家可做到如此地步。何况仅由所用千机丝判断,此物便和唐门脱不了干系;何况驱使傀儡能达唐珏所说水准者,唐门中也屈指可数。两者相加,更是不知究竟何方高人,竟有如此技艺身手。思绪至此,唐义惊出一身冷汗,在屋中不住踱步。
也不知走了多少步,忽听远处更梆作响,窗外有人笑道:“我寻思二哥此时定然醒着。”话音未落,来人已至门口,推门迈步进到屋中。唐义闻声大喜,忙出来相迎,见三弟唐礼站在外屋,身后下人手托方形包裹。
“三弟你何时回来,怎一点动静也没有?”兄弟四人中,数三子唐礼与唐义关系最好,平日里往来也最为密切,只是唐礼常年在外,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唐义点手吩咐下人上茶,将唐礼拉至椅边,乐道:“何时到的?怎和先前来的消息不一样?不是说还要几日才能到?”
唐礼被他一把按在椅中,笑道:“原是还要三五日,怕误了二哥口福,快船换快马,连夜紧赶了两日,刚到。”唐礼说罢点头示意,下人上前将手中包裹放在桌上,层层拆开露出其中锦盒。锦盒一尺五寸见方,高约两尺,放在桌上占去大半桌面。唐礼伸手打开盒盖,道:“便是如此,却也再放不得,二哥趁鲜用了罢。”
唐义凑近锦盒,见盒中冒出丝丝凉气,偌大锦盒真正用来盛物,不过中间八寸见方,上下四周厚厚夹壁塞满冰块,冰着盒中一串荔枝。
此时已近重阳,便是蜀中荔枝也早过了季节,不知唐礼又是从何处弄来这一盒荔枝,大费周章一路冰了回来。唐礼见二哥面露不解,道:“此番远去云南,归来途经蜀中灵溪谷,谷中有棵老树,已有百岁年纪,不同于别处,偏偏在此时才结果。我瞧着有趣,尝着可口,便向谷主讨了些,让人备个盒子冰上,一路赶回来。”
寒气附在果皮上,闪着淋淋水光。兄弟之间本没那多礼节,若在往日,唐义早已抓起果子,剥皮尝鲜。唐义惦记内室中森森白骨,只随意与唐礼客套两句,抓起两颗荔枝嚼下去便不再动,也不知品没品出滋味。
见唐义反常,唐礼问道:“深秋熟的荔枝,可是不合二哥口味?”
唐义连连摇头道:“非也,三弟一番美意,平日我定当一颗不剩。只是我不巧心中有事牵挂不下,怕是这谜一日不解,我便一日吃不下、睡不安。”
唐礼奇道:“不知二哥所遇何事?能让二哥吃不下,想来必是难题。”
唐义拍案道:“三弟莫要此时打趣。也罢,兄弟之间,无需隐瞒。三弟你见多识广,今日也来看看,此物究竟是何来历。”说罢猛然起身,便要去屋中取那古怪的白骨傀儡。唐义心急如焚,起身过猛,袖里掉出一物,正甩在唐礼身前。唐礼弯腰拾起,对着手中缺了一臂的机关偶人一愣,问道:“这是从何处得来?”
唐义道:“恰好从库房中翻出,看着有些眼熟,顺手放在袖中。三弟你少坐片刻,我这就去把谜题取来。”说罢急急而去,直奔内室。白骨断臂早被他拆开,以便一探究竟,散满桌案。他来了性子,索性撩起衣服下摆,将所有骨头尽数划进去,抱着衣摆回了正屋。想是唐礼见他神情凝重,似有正事相商,已遣下人撤了锦盒,在外候命。
唐义近前,将衣摆抖在桌面,白骨满桌。
唐礼放下偶人,捏起一根指骨,笑道:“二哥这又是在摆弄什么?难道数月不见,对鲜果点心没了兴趣,转了性子想学戏文里的妖精,吃唐僧肉么?”
唐义推近桌上蜡灯,道:“你且仔细看看。”
唐礼心中有疑,借灯光仔细观瞧,看罢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此物从何而来?不是二哥的手笔?”
唐义将唐珏先前的那番话又细细讲了一遍,言罢口打唉声,道:“人骨薄脆,无法久用;也过于零散,不利操使。以人骨为料,做成傀儡驱使,此等荒唐事情,我是断没想过。只从此物看,此人必和唐门有极深渊源。只是放眼唐门上下,恐怕并无这样人物。三弟你久在外行走,可有什么头绪?听过什么传闻?世上竟还有如此机巧大家,我竟闻所未闻,怎能不叫我寝食难安。”
唐礼久久不语,低头沉思。半晌过去,但听远处二更梆响,唐义再也沉不住气,催道:“三弟你究竟有无头绪?”
唐礼抬头道:“我心中有一人选,若是他还在世,做出此物倒也很有可能。”
唐义怒道:“老三你又在打趣,说什么‘还在世’,你这分明是想提个死人?!就算老爷子从坟头爬出来,他做的出来,也断不会做!”
唐礼劝道:“二哥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唐礼拿起那老旧的偶人,放在唐义面前。“你可还记得这是何物?”
唐义压住气,粗声道:“我管它是何物,不就是个孩童的玩物。你莫要打岔!”
唐礼翻过偶人,手指偶人后背一团模糊的花纹字迹道:“想是二哥忘了,此乃你儿时和人打赌所制,只因输了赌,便在气头上磨掉背后签字,重重摔在地下,摔掉了一只手臂,之后便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我曾十分想要此物,后来也遍寻各处无果,故此印象深刻,一看便知。”
唐义愣道:“就算是我当年所制,和这白骨傀儡,又有何干系?”
唐礼道:“二哥可记得,你们当日因何打赌,赌的是什么?”
唐义迟疑道:“经你一说,约是打赌比拼谁的偶人更灵活。”
唐礼又道:“二哥可还记得对方赢了赌约后,说过什么?”见唐义摇头,唐礼声调忽变,学道,“‘这木傀儡虽然操控起来也算灵活,但总是觉得笨手笨脚不够精巧灵活,如若直接用人骨来做,岂不就比得上真人那版细巧了?’”唐礼不擅易容乔装,对嗓音变换也未曾下过功夫。只是他事事观察仔细,经事不忘,此时学起当年的言语语气来竟也惟妙惟肖。
唐义瞬时忆起往事,后背流下一道冷汗,颤声道:“可、可你说的那人,他不早就……”
唐礼道:“此事多年来,于唐门诸多禁忌讳,众人闭口不谈,当年事也不了了之,连对那位姨母都疏远了几分。”
唐义急道:“他当年不是被火烧死了?你就凭儿时戏言,就认为死人复生?”
唐礼道:“你可曾见过尸首?”
唐义道:“见过。”
唐礼问:“可曾辨得面目?”
唐义思索道:“焦尸一具,面目全非。只能从身型和配饰判断。”
唐礼冷哼道:“身型相似者何在少数,何来复生。”
唐义咂舌,半晌问道:“……那三弟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想,并无十足把握,也无任何证据。”唐礼起身,抖了抖衣袖道。
“看来,无论如何,需要走一遭临安了。”
=
=
=
=
=
……最后简直写的在狂奔,不管怎么样三叔他终于要去临安了!可喜可贺。。[。
四川确实有荔枝熟的比较晚,也没有到重阳那么晚,所以荔枝这个我是胡扯的……别较真。
砍傀儡胳膊的剧情请看大侄子的漫画。
诸位,我们临安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