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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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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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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又说回来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了这样的呢。
钟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一边侧头避开对手的攻击,一边困惑不解地这样想道。
时间是九月二十三的深夜,地点是霹雳堂的货仓。这类货仓多用来存放些不大见得光的货物,故而不但外头层层伪装,里面更是布下前后两阵,机关重重,即使在霹雳堂之内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进出机关布阵的法门。
好了,再问一次,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了这样的呢。
是回临安的路上临时决定先去就近的货仓一趟错了吗?还是在看见守门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时候就该转头回去的?通过前阵拿到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正好看到邻近的石室之中灯明全灭,那时候如果不过去察看,是不是就不用扯上这等麻烦事了?
啊,不对,在发现有人侵入自家货仓的时点,好像就不能不管了。真麻烦啊。前阵机关全无异常,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说明这人是正正经经解了机关进来的,正要进后阵的时候被钟礼撞上了。看他身手路数,并不是霹雳堂弟子,那么他在堂内有内应?还是抓了哪个堂主拷问出来的?不管哪边的风险都相当之高,这人花了忒大力气最后却要选这个几个月也不会有人进去一次的货仓下手,未免也太不划算了吧?思及此处时耳边风声骤响,钟礼闭眼叹了口气,上身微微后仰,一阵劲风恰好从他鼻尖数寸之遥掠过。
这不速之客使的是一路小擒拿手,在黑暗的狭小石室之中突然发难应该是想抢占先机,只是不巧没占着钟礼便宜,钟礼仓促之间又没来得及多想,顺势就还上了手,这下两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在狭小的石室之中游斗周旋。钟礼自幼修习隔空掷物,这听声辨物的本领比一般练家子都强些,原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人在黑暗中的反应竟不在他之下,恐怕这人练的不是跟他一样的远程功夫,就是些无声无息间取人首级的暗杀本事。对手的小擒拿手虽然来势凶猛,收招放招之间却略显凝滞,恰恰也正印证了钟礼的猜想。钟礼又叹了口气,脚下不停,连避几招,左手五指极慢极慢地活动了一下。
在黑暗之中打斗,势头太凶猛的招数对你可没好处。
两人又拆了二十余招,那人耳听风声,认了钟礼位置,一招金丝缠腕抢攻得手,牢牢抓住了钟礼右臂,正待顺势将钟礼扭住,突然小臂上一阵钻心剧痛,原来钟礼故意左闪右避带出虎虎风声,左手却无声无息地伸在右臂之前,那人一心求速,不料竟是把自己一只手臂白白送到了钟礼指间。钟礼指上一按,叹了第三口气,格开那人手臂放了力道,身子一闪竟就让开了通往石室门口的路,那人也无暇迟疑,当下抢身夺门而去,钟礼紧随其后出了石室,天上明月正好隐入层层云间。
要说他准备周全,来闯雷家地盘他连个帮手都不带,要说他无谋莽撞,他却又穿着上等护身软甲,钟礼是越来越弄不懂这人了。刚才查看前阵中货物的时候并无短缺,看他应该也没来得及进入后阵,再打下去也只是麻烦,钟礼有一瞬间都想让他就这么去了算了。只是身在自己的立场,不管再怎么麻烦也万万不能这样做,只恨这人不会挑时候,待会抓住了不掀他八九片指甲简直解不了心中这口闷气。
再看那人时,只见他身法迅如灵猿,轻捷异常,登高墙如履平地,转眼间就已退开了数十步,稳稳立于檐角之上,钟礼抬头看他时,只觉空气稍为振动,黑暗中银光微闪,五枚细如发丝的银毫针已是到了面前。五枚银针直取睛明、翳风、上星五穴,针针皆是杀招,钟礼心下早知这人是不愿泄了自家路数才与自己近身缠斗许久,原来这腾挪飞梭才是他本来功夫,于是身形微动,闪过了左路两枚银针,一拂衣袖挥开余下三枚,余势未收,两枚银晃晃物事无声无息已至跟前,眼看着便要取自己咽喉,原来那人暗器修为精深,虚实相交,环环紧扣,五枚银针既是杀着又是下招幌子,可见其用心之深。这新来的两枚暗器是看准了对手的空当,钟礼再想闪躲招架已经不及,然而他面色不改,毫不迟疑咬牙以左臂硬格,虽是避开了经脉穴位,却也一阵刻骨疼痛,左臂登时血流如注。那人偷袭得手,却感觉这对手与在石室里拆招之时像是有哪里不太一样,心下说不出的奇怪,但他之前苦心掩饰,这时毕竟亮了本门功夫,又兼此时打得性起,反而没了先前许多顾虑,他仗着两人之间相去甚远,钟礼又一臂负伤,加上方才过招时早已看穿钟礼轻功不如自己,即使钟礼想要欺身近战,想要避开也是再容易不过,竟就站定在房檐尖角上不再移动分毫,双手银花翻飞,暗器种类数量只见增多不见减少,一招更狠似一招,虽然钟礼凭着听声辨物的底子或避或挡,原地游走,暗器虽多也未至再伤及他,但转眼间退路皆被封死,整个人就像站在一张银晃晃织网之中,他却仍是不追不逃,两眼紧紧盯着屋檐上的人影,脸上神情木然得吓人。
为什么刚才没有想到呢。
子岐和前月那楚三的致命伤皆是五穴针孔,那人侵入这处货仓,是因为他只知道这里的机关解法。撞上钟礼的时候他不是正要进入后阵,而是根本无法进入后阵,正准备原路返回。因为记着后阵解法的图纸,现在还在钟礼手上。
三年前,钟乐受托运送的新火器图纸,一面详记了火器构造,另一面记的正是这存放着火器原型的仓库机关。
钟礼将那完好的右腕一翻,手上已多了两个漆黑弹丸,瞅个空当指上发劲,两枚弹丸箭一般呼啸而去,直扑那人面门。原来霹雳堂指法精妙之处,近可截脉断骨,远可隔空掷物,若说那人暗器手法是绵中带劲,敌人未察觉时便已近身,讲究的是杀人于无形,霹雳堂指法便是以指代弓,以刚克刚,射出之物速度奇快,飞行时裹风裂空,嘶鸣尖啸,极尽张扬,不是暗器,却是一门穿石破木的霸道功夫,敌人就算看见也防无可防。那人反应也快,只略略一愣便将了手中折扇一格一拨,转眼间已卸了弹丸劲道,两枚弹丸一前一后滚落到那人左肩上,劈啪分出三个倒刺扎在衣料里再不移位,大约是刺上带毒,又或者是取个就算一下打不穿敌人身体也定要剜下一块肉去的狠毒意思,不过反正弹丸连那人的皮肉都不曾沾着些儿,那人也毫不在意,定神避开钟礼连珠炮般射来的弹丸,扬手正待还击,只见钟礼护了血淋淋的左臂,单手指天,大喝一声:“破!”
须知两人缠斗至今,钟礼不曾发得一言,那人微微一怔,道是他虚张声势意欲偷袭,立刻凝神留意上下四方,不料凭空两声闷响,那人只觉左肩一热,随即剧痛钻心,伤处有如烈火灼烧,一阵焦臭味直冲鼻腔,低头看时素白衣袖早已被鲜血染透,只有左肩处一片焦黑,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江南霹雳堂悍名远播,靠的正是独门的火雷霹雳。
钟礼自幼跟随堂中大人行商较价,最是明白善水者溺的道理。他知道那人对自己轻功自负甚高,索性只将全副精力聚于最初那出其不意的一击,之后追弹只求迅猛凌厉,却不再拘泥准头。弹丸上本是倒刺和延时爆炸的二段机关,只是一般人心思再怎么缜密,防得第一段那倒刺也已属不易,再说那人露了一手上乘泄劲功夫,心下自必有几分得意,加上追弹声势甚急,更如何料得到机关全在最初二枚之中?那人倒有骨气,抵死不叫一声,只管把下唇咬出了血,勉强避开钟礼接续而来的十数枚弹丸,护着身上要害且战且退,然而那些弹丸看上去色泽大小混无二致,却或轻或重,或疾或缓,有些沾着衣物发丝就炸裂开去,有些才到眼前已经在空气中轰然爆散,不到半刻那人髪间衣上已是处处焦痕。钟礼抢身而上,攻势愈密,只可惜那人也已退至檐沿,脚尖借力,一纵身跃至高墙之外,发足奔远了去,不需片刻,黑暗中便不再见他身影。
钟家客房之中,那异邦客人正就着灯光看书,突然面向后院的窗户被猛地撞开,一个血淋淋的人跟着就摔将进来,转头细看时,却是这钟家的主人钟礼。客人也不管他,只是接着看自己的书,过了一会儿才似乎觉得该问点什么,便又转头问道:“你怎么了?”
钟礼这时已经勉力支撑着坐起来倚在了墙角,听他不痛不痒的问这么一句,不禁恨道:“要你管那么多,有小刀没,借我用用。”
他平时温文有礼,说出这几句话已是极不客气,客人却也毫不在意,从腰间拔出小刀就扔了过去,钟礼顺手接住,雪亮的刀尖正正向着自己。
“………………”
钟礼好容易才忍住没对客人翻白眼,拿了小刀割开手臂取出那两枚暗器,见是两个三面锋棱的小小尖锥,锥面寒光闪烁,锋刃隆起,原是东北猎户在雪林间打猎时所用的器物,被这尖锥射中的猎物吃痛定会惊逃,然而愈是跑动,肌肉搅动三面锋刃,血流更多,即便不一击毙命也终要死于失血。两枚暗器比猎户用的尖锥足足小了八成不止,然而刃上有齿,锥面刻了引血纹路,若是钟礼刚才贸然活动左臂,这条左臂怕是要真真交代了去。钟礼不抱希望地看了仍在专心致志看书的客人一眼,自己扶着墙蹭到八宝柜前拿出药布包扎妥当了,回身看见客人已经扔了书蹲在地上拿着那两个钢锥端详把玩,脸上尽是幼童看见新玩具的好奇之色。
“……上面没毒,你要玩就随便拿去玩。”
两年前,钟乐的尸体上,也全无下毒的痕迹。敌人当真不会用毒吗?还是兄弟二人都被看小了,敌人还不舍得用毒?钟礼摇摇头暂且把这事放到一边,转念想道:“那人精于易容,出了城去有出了城去的逃法,藏在城内也有藏在城内的躲法。”便取了桌上纸笔写下两张纸条,一张着下人把临安城内所有药铺的某几味药全部买走,不论大小不论成色不论价钱,不可遗漏一家;另一张吩咐手下着人好生盯着近日出城通路,只要是看见左肩有伤的,统统先带回来。写毕了交给客人道:“拿去给随便一个下人,别跟人说我在这里,别跟人说我受伤的事。”客人哦了一声收起钢锥接过纸条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就又回到房中,也不知是随手交给了哪个人,钟礼只感觉自己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眼见着客人收拾了桌上书卷,拿上灯火回到床前,也不管他正坐在床沿就爬了上去,正欲吹熄灯火,才又看了他一眼,问道:“我睡了,你不出去?”
“我今晚睡这里,你要么换间房要么睡地上。”
“我睡床,你睡地上。”
客人说得极是自然,仿佛天经地义就该如此一般,说完就大刺刺躺在了床上,这屋子的真正主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悟到再与他争辩也没用,顺手把他推向墙边,自己也躺了下来。客人依旧没有一点脾气,只转头看了他一会儿,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跟人打了?很强?输了?”
“嗯……是啊,应该算是很强吧。我输了吗,我想想,嗯,大概我们两个都输了。”
“但你很开心,你也奇怪。”
正如客人所说,钟礼身上多处被暗器擦伤,虽已包扎过了,但半个身子都被左臂流出的血浸得殷红,此时面色惨白,鬓发凌乱,却仍是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笑容。
“——……是该开心。有样东西我找了好久,可算找到了。”
客人不知是没听懂他说的话,还是根本没兴趣听他回答,连应都没应一声就吹熄烛火,背转身睡了起来,过了半晌才又在黑暗中好奇道:“找到了,又放跑了么?”
钟礼的声音,这晚上第一次真正带上了悠悠的笑意。
“这一次,我可要看看他怎么逃。”
临安城内.兴记米铺
阿羡觉得有些发晕,她甚至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大早会站在米铺这种地方。
身边的小丫头高高兴兴的扯了扯阿羡的袖角, “娘子娘子,我们要买多少米呀?”
噢,对了,都是因为这个丫头。
一日前
今日,小藕小桂往城南金家去了,这金家乃临安富商,嫁女排场甚大,除去半年前就在羡归飞定了整套的黄金镶宝头面妆奁外,还提前一日接小藕小桂过府,为婚礼当日新娘子的梳妆做准备。
家里的厨子前日说他娘子生了要告假几日,杂役卢婆婆平时只负责洒扫花园,一把年纪还要出来挣银子养孙儿本就不易,不忍心让她留下来掌厨,阿羡想着,晚饭干脆自己动手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谁知傍晚去厨房打算小露一手时发现——
米?没了。
面粉?没了。
菜蔬?没了。
连放在壁橱里的珑缠桃条,荔枝甘露饼,琥珀核桃酥,都没有了?!
敲了敲罐底,连块糖渣都没剩。
阿羡神情恍惚的放下罐子,门外那枚小脑袋伴随着怯生生的嗓音冒了出来,“娘子……我下午太饿想找点吃的……不知不觉就,就把厨房里的东西都吃光了,我错了娘子罚我吧!”
认错的小丫头名为银杏,是店里新来的伙计,饭量和力气一样超乎寻常。虽说阿羡体贴她曾经流落在外,准她随便吃,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况且她虽年满十五身量却还像十三岁的孩子,实在不像是能把厨房一扫而空的大肚汉。
那……今晚就出去吃吧。
阿羡哭笑不得,这西湖边虽然风景优美,但不比城内生活方便,到晚间少有食肆开门,只有附近的映柳轩做晚市生意,也好,还能顺便打包几份糕点弥补一下痛失零食的心情。
然而……阿羡好似做了个了不得的决定。
当晚那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映柳轩菜品向来以精致著称,银杏那小身板竟是个无底洞,阿羡见这满桌碗碟渐渐空了下来,又再叫了面食,等第三碗面上来的时候把映柳轩的少东家沈苑都惊动了,来看看这一桌怎么回事。
“沈郎君,今日出门匆忙……不知能不能暂且记下,明日就送来。”阿羡悄悄问沈苑。
“娘子是熟客,自然使得,不知道这孩子是?”沈苑含笑看了看正在大快朵颐的银杏。
“一个可怜孩子,饿坏啦……沈郎君见笑。”
“哪里,羡娘子是善心人。待会儿我让后厨包些糕点,赠予小妹妹。”善解人意的沈苑没有追问,略说笑几句就忙去了。
沈郎君真是个温柔的人……若这餐饭能有些许折扣就更好了……
阿羡瞧了眼桌上的碗山碟海。
“娘子啊…娘子?在想什么呢?”银杏叠声呼唤将阿羡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掌柜问我们买多少呢!”
“那便买这些吧。” 阿羡看着眼前一大麻袋的米,想来也够些日子了,只是这么沉甸甸的怕还得唤个脚夫来帮忙。
“娘子,回去了吗?”银杏拍拍麻袋。
“嗯,不过我要先去……”阿羡环顾四周打算雇个脚夫,却见银杏一蹲身将麻袋甩上肩头“娘子,我们走吧!”
大步前进的银杏一路哼着欢快小调,阿羡跟在旁边,感觉路人纷纷侧目,下一秒就要被人砸菜扔蛋,叫骂虐童。
“杏儿啊,要不我们雇车回去吧……”
银杏偏过头问: “为什么呀?”
阿羡连忙扶住麻袋“这米未免过重……”
“怎么会呢!”银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喜欢做这些,因为娘子请我吃了很多好吃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神有些迟疑 “可我只有力气比较大,娘子会嫌我没用吗?”
阿羡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上前摸了摸银杏的头,“不会。”
“那我们回家吧!”
“好。”
从明日起,店里再增加些胭脂香粉面膏头油之类的生意吧?阿羡默默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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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萌萌的日常,银杏真的好可爱呀摸头!如果按资料说的宋人大概一天食米一升,
那银杏的饭量应该是……三升吧,还是在胃口一般的状态下。
2.终于和沈少爷说上话了,郎君娘子这种称呼真是好羞……=/////=
上篇剧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82377/
相关机构:http://elfartworld.com/works/73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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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堂内舌战正酣,突闻小桂一声尖叫:“哎呀!我的包袱!”众人皆惊,目光纷纷聚了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贼!”只见白衣少女反应奇快,身影一掠抢出店门!
“往那边去了!”小桂慌忙指路,阿羡急急放下钱出来,和小桂追了一小段路,只是那白衣少女早已不见踪影,更别提什么贼人。
“这可怎么办啊,赏心院托我们修的几件累丝金簪全在里头!”小桂哭丧着脸: “早知我不该离手的!”
阿羡问道:“方才你看清是什么人偷包袱了吗?”
“我……我只看到一团影子,”小桂比划着:“有这么大。”
阿羡若有所思,曾听说江湖上有人擅长驱使小兽行盗窃之事,莫非是……
“呀!回来了!”小桂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了阿羡的思绪。
远远见那少女白衣持剑,飘然而回,身姿如山中白云,恣意悠然。若不是手上扣着只四爪乱刨的毛猴,此情此景当可入画。
阿羡连忙上前道谢,接过递来的小包袱,正欲请教姓名,却见白衣少女拎起吱吱乱叫的小猴子:“这些野猴子十分可恶,以前偷果子现在还偷包袱!看我不惩戒它一番!”
话音未落,不知哪冲出个小小身影,气喘吁吁的喊道“住手!放下那只小猴子!”
嗯?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冲出来的是个衣衫破旧的小丫头,看她身量瘦小,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难道是她驱使猴子偷盗?
“你是谁?哪来的?凭什么要我们放掉猴子?”小桂喝道。
“我叫银杏!”小丫头上前两步,指着白衣少女“方才就见你拿着剑追这小猴子,它有什么错你要杀它?我爹说过,就算捕猎也不能捕杀幼崽,赶尽杀绝是要遭报应的!”
她振振有词,声音又大,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过来。
阿羡失笑,今日路见不平的人可真多啊……
“那你想怎么样?”白衣少女觉得有趣,玩心大起。
自称银杏的小丫头环顾四周,见路旁停着辆运炭牛车,车主正觉有热闹可看,也伸长脖子望过来。
“就那辆车!我若能拉动,你们便把小猴子给我如何?”银杏语出惊人,登时人群哄笑起来,连车主也喊道:“丫头莫说大话,我这车上的光是炭就有七百斤哪!若你也能拉动,还要牛做甚!“
“不试试怎么知道!”银杏信心满满,车主还要推辞,人群里有好事者帮腔:“你这老儿,给她试试又怎样,还怕少了肉不成!”
“就是!就是!”
如此群情期待,车主也没奈何,就当消遣一番,卸了牛牵到一边:“丫头,不行可要趁早认输,别吹牛!”
“我才不吹牛呢!”银杏辩道,上前双手握住车辕。
此时围观者乖乖让开一条道,屏息看着这小丫头要如何拉动这七八百斤的重物。
银杏身子前倾,深吸一口气,人群不约而同的也跟着吸了口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车身极慢极慢的嘎吱了一声,银杏埋头弓身,脚奋力迈了出去!
一步,两步,车轮似极不情愿的发出阵阵嘎吱声,往前动了!
全场沉寂,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掌声!
银杏却并未停止,那车前进的速度渐渐加快了。
阿羡和白衣少女对视一眼,颇为惊讶。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银杏突然两手一松,直挺挺往前栽倒,车身倾斜之下,车上摆的炭篓纷纷滚落,白衣少女身形一展,将银杏稳稳接住,谁料另一只手上擒着的毛猴见机发难,一口咬下,趁少女吃痛甩手,借力蹿出了人群,眨眼消失在视线之中。
“没事吧!”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阿羡问的是白衣少女,白衣少女问的却是银杏。
银杏喃喃道:“对不起……我……我就是饿了,我吃饱很有力气的……”
她又看了眼白衣少女的手:“对不起……”
白衣少女倒不在乎手上的伤:“那野猴子不过是为了脱身咬的不深,以前我在家见多了,下回再逮到它看我不痛揍一顿,你没事就好!”
阿羡也松了口气:“今日多亏女侠仗义援手,小女子阿羡,乃清波门外羡归飞的掌柜,请问女侠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连忙摆手:“不敢,在下灵泉山庄舒太平,行侠仗义乃江湖人的本分,娘子不必客气!”
“原来是舒女侠,方才听说女侠不是临安人士,若有空到西湖游玩,请来店中一叙,阿羡必定备好酒菜聊表谢意。”阿羡连连道谢,又听银杏说方才是太饿导致脱力,连忙吩咐小桂买些炊饼来。
“对不起…”银杏红着小脸道:“方才是我误会你们了,我才到临安什么都不懂,反而给人惹了许多麻烦。”
阿羡好生安慰了几句,又问道:“银杏,你爹娘呢?你一个人来临安,他们怕是要担心了。”
银杏神色黯然 “我早就没有家啦,爹娘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她可怜兮兮的小脸皱成一团:“自从下山后,无论去哪里东家都嫌我年纪小又吃的多,我听说京城饭馆很多想来当伙计,可都快半个月了也没找到事做……”
阿羡同情之心大起:“银杏,不如你到我那去?我店里正缺个送货的伙计,虽然不是饭馆,但足以吃饱穿暖,工钱的话……”
话还没说完,银杏惊喜跳起来,“真的吗?娘子真是好人!”似乎完全不在意工钱的事。
正好小桂买了炊饼回来,还顺便把牛车主人也打发了。阿羡便和舒太平施礼告辞,又力邀她下次来做客。如此客气了几句,方欲离开。银杏边吃着炊饼边跟在后头,满脸喜色。
“银杏!方才我见你气力不凡,不知师承何门?”等三人走出了十来步,舒太平才想起什么似的遥遥问道。
“师父?”银杏听到后转过身来,手上还拿着半张炊饼:“我没有师父啊,力气是天生的!”
她挥挥手告别,欢欢喜喜的跟上阿羡远去了。
舒太平若有所思,是铁砂堂?不,铁砂堂练的是掌法,开山帮?好像也不对。难道是金刚门,听说其硬功极为霸道,会收女弟子吗?她摇摇头笑自己想的真多,也许就是天生力大吧,谁说人生来就得是个什么门派呢?江湖可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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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本发第三章的时候下篇已构思好,但临时发现有点点撞设定,修改一番后发现,不经意的甩了个锅?
2.关于小银杏能否拉动将近八百斤的车……原本商议半天也无定论,但看到一条八十一岁老太用牙齿拉动一吨重汽车的新闻时,我觉得就算没武功加持也会有这种怪力萝莉存在的吧……
3.让未来的武林盟主受了一点伤好心疼!!!请务必让阿羡有请客赔罪的机会……
“钟……不是,礼、礼哥哥……”
听见背后传来略带谄媚的声音,钟礼还未回头就先换上了一脸亲和笑容。
“小少爷不必多虑,季离不过是门下弟子,您想怎么叫都行。”
“不行的不行的,大伯说礼哥哥不是外人,啊,就叫礼哥哥可以吧?礼哥哥,我想出去玩!”
“是,小少爷。好的,小少爷。不知能不能多嘴问一句您要出去多长时间?”
“礼哥哥放心,不会很久的,也就三五天吧!”
“嗯,小少爷今天晚饭吃不吃金丝蜜饯糕?”
“?不用不用,我要出去就不在家吃啦!”
“是是,桂花脆脯呢?”
“……不吃。礼哥哥,我想出去玩。”
“好的,东坡肉您喜欢肥些的还是瘦些的?”
“…………肥一点的。”
类似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几天了。
没想到这突然出现的小少爷这么坐不住,被接回家当晚就急着要跟大当家告辞,在钟家住下的这几天更是没有一天不缠着钟礼放他“出去玩”。大当家严命在先,钟礼哪敢放人,这小少爷自然成天闷闷不乐,大当家也没说什么,倒是雷家的大少爷先看不下去了,雷慈几次忍不住让钟礼就放他出去走走,也只是被两个弟弟打着哈哈搪塞了过去。
“怎么不能放了?朗儿跟你们不一样,心里想什么就写到脸上了,你们还怕他耍什么心机不成吗?”
雷威听了这话仍然只是摇头不发一言,钟礼则叫着“慈哥”,满面堆笑地搂了他肩膀好声好气道:“慈哥,您也替我想想,自从被塞……咳,接了小少爷回府,我可是连出去玩都不敢了,我不也很可怜吗?”
“……所以呢?”
异姓的幼弟脸上笑意又深了一层,端的是天真和善,暖人心脾。
“所以啊,怎么能让那小子在我受苦的时候玩得那么开心?”
“再说没有心机不等于就没有危险呀……你说是吧小文。”
已经在旁边打起了摆子的书僮听见自己的名字急急忙忙跳起来连声答应,却只见到主人挥挥手让他打点好要送给映柳轩沈老板的荔枝酒就回去休息。书僮应声倒是应得响亮,但看他边揉眼睛边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的样子,钟礼相当怀疑他真正听懂了的会不会只有休息二字。只剩下一个人的书斋里静得瘆人,除了算盘的清响以外再无其它声音,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钟礼才揉着眉心在账本上写完最后几笔。虽然不知道这小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只要自己看着些,料他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趁今晚把积压的旧账算完,明天后天倒是可以带他出去走走,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了……。钟礼边努力回想小孩子可能会喜欢的景点,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夜已深了。
所以这只能说是不幸的事故。
雷朗是难得乖乖等到了三更时分,事前也确认了钟礼和仆人们房里没有一点灯光,这才把自己的计划付诸行动的。他没什么轻功底子,要想逾墙而走又不发出声音,就只能老老实实爬上去,扒在墙上的姿势跟四脚蛇倒有几分相像,旁人看来许是有些滑稽,他本人可是再认真不过。钟家后院的墙上到处生了青苔,难爬得紧,雷朗爬着爬着就分了神,那个不久之前才第一次见面的大伯,要是发现自己不见了说不定会担心。还有那几个兄长,雷家钟家的僮仆下人……要是真的就这么偷偷跑出去了,这些人会怎么想?
雷朗是最近才开始会考虑这种事的。大伯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咬了咬牙,还是继续爬了上去。
只有一个说不定正在担心自己的人,不在这府里。
不知是他爬得太专心致志,还是来人的气息隐藏得太好,一开始雷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抓住衣襬的手指全没用力,雷朗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钟家的主人就在他身后悠悠然笑道:“哎呀,小少爷,这大半夜的出房间怎么连灯笼也不打一个,您看迷路了吧?”
……眼睛……完全没有笑。
哪有人会迷路迷到后院墙上去的,但雷朗也没空管这个了。某种类似求生本能的东西让他在电光石火之间做出了一个选择。且不管这选择是对是错,总而言之——
“我、我真的只是出去一趟就回来咯!你别跟大伯说!不用来找我,我啥子事都么有!”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只见雷朗突然五指成爪,想也不想就往墙上一把抓去,落爪之处夸夸巨响,石粉飞溅,他每次五指拔出似是毫不费力,石墙上却是真真切切留下了一个大洞。雷朗手下不停,转眼攀上数尺,倒真是像极了游墙而上的四脚蛇。过不多时他已攀上了墙头,急急忙忙的翻墙而去,钟礼也不留他,只是以袖掩面防了簌簌滑落的碎石细砂,微微偏了偏头。
“没听过的口音啊……?哎,不过这个烂摊子我是帮他收拾呢还是不帮?”
被巨响惊醒的下人们连滚带爬赶到后院的时候,只见着钟四爷一个人好整以暇地站在沙石瓦砾旁边,后院的墙塌了整整一堵。四爷还没等他们开口就先笑道:“这些天雨水多,早让你们找人修墙你们不听,这不塌了吧?”听着句句是责备,说话的人却不知怎么的像是心情不错,一个家人便鼓起勇气道:“四爷,这怎么看都像是火药炸塌的……”
“嗯?怎么塌的?”
“这老天爷啊!哪里来的这么多雨水四爷您说是不是!”
“自己忘了修墙别怪天。没吵醒孩子吧?”
“没有没有,娃娃在李妈房里睡得正香呢。”
是吗,没把孩子抱走吗,那就不怕他不回来。
浓重刺鼻的硫磺气味之中,钟家的下人们提心吊胆地看着自家主人满面笑容转身离去,走不出几步又像突然想起一样停下来吩咐道:“明晚之前给我把墙修好了,然后……嗯,挂满铃铛,每面墙都挂。做活的时候都小心点儿,别吵着小少爷了,小少爷最近染了风寒,在房里静养呢。”
说到雷朗终于回到家时看见那一墙铃铛的苦涩表情,那才真是精彩得让钟礼觉得再熬个三五晚也值了。不知是铃铛真的起了威吓的作用,还是……,总之雷朗是再也没尝试半夜偷溜出去过,这一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九月初一便已到了跟前。
这日临安府一片快晴,太阳晃眼得烦人。钟礼拿了本书逃到后院纳凉,人还没坐定,头上一个黑影把书页先遮去了九成。
“礼……礼哥哥,这头发扎得疼啊……”
“嗯,看着也像。这衣服鞋子小少爷也穿不惯吧?不如先练练怎么走路,一个不小心摔了可就不好了。”
钟礼淡淡回了,转个方向接着看他的书。猜都能猜出来背后的雷朗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才懒得理会这等麻烦事。
距离雷门众人抵达万贤山庄,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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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和可爱的未来武林盟主偶遇一下于是……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请尽情鞭打(递皮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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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赏心院的姑娘们真是越来越挑剔了,金的玉的倒没说什么,反而是几把白角梳挑了这许久…”抱着锦缎小包袱的小桂边走边嘟囔:“还是娘子聪明,出门特意在梳子里掺了几把差点的,总算让她们心满意足。”
“其实我们送去的白角梳本是上品,只不过女子天性,总要挑拣一番才满足。”阿羡打断了小桂的啰嗦:“你呀还得再学学,赏心院名声在外,眼光自然也高,你怎能不懂客人的心思呢?”
这赏心院乃临安有名的伎馆,馆中歌舞为京师一绝,其中更不乏精通书画的女子,在众多勾栏中名气极高。客人首次入馆,只得小婢奉茶一杯,却要赏银一两。再上鲜花果盘,又要赏钱若干,如此数次,若非通晓门道者,多半要拂袖而去。却不知道这正是赏心院的规矩,若无足够耐心和银钱,连在馆中听曲都不能,莫论要见花魁娘子。
“噢……”小桂乖乖受教,见已过中午,狡黠的眨眨眼:“娘子,往那边去就是德庆楼啦,上回你不是说花月楼的胡厨子不在,没吃到他的拿手点心蜜浮酥吗,德庆楼的饭菜就不用说了,桂花糕正是季节,我们不去吗?”
“那就去吧。”阿羡笑笑,桂花糕嘛是很有名的,但有人更想去听说书吧?据闻德庆楼的老板好听说书,每到午市便有说书人开讲,大堂内座无虚席,不知现在去可还有空位?
果然还未进店就听见一阵喝彩,说书到精彩之处,食客们纷纷停著叫好。伙计见有来客,连忙迎阿羡二人上雅间,小桂见二楼靠栏杆的一圈位置皆已坐满,若坐里间怕是一个字也听不清,连忙问道:“不知大堂可还有空座?”
伙计显然十分为难:“实在对不住,这大堂早坐满了,不如……”
“啊呀,你看那边大桌只有一位小娘子,不如和她说说,我们也坐那可好?”小桂眼尖,见靠门的那桌坐着位白衣少女,桌上只有一壶茶一碟果子,想必也是来听说书的。
“这恐怕不行吧,那位是我们老板的贵客,要不娘子还是楼上请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看那位小娘子生的面善……”
“好了好了,小桂,我们下回再听说书也无妨。”阿羡劝道。
不料白衣少女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突然转过来朝伙计招招手,伙计连忙过去,不一会儿又喜笑颜开的回来 :“小娘子说一起坐也无妨,娘子快请吧!”
“我就说那位小娘子面善心也善!”小桂喜滋滋的过去道谢,两边又客气了几句,落了座。
坐下后,阿羡点了几样小食和桂花酒,瞧见身旁痴迷于江湖故事的小桂,不禁失笑。
又见那白衣少女似乎也听的如痴如醉,只是秀眉紧蹙,似是故事太过跌宕所致。
啪的一声,那说书人将折扇往桌上一点,情绪高涨:“这徐一杭以武林盟主之尊做下这等大奸大恶之事,实为武林正道所不齿,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在其人畏罪欲逃之时……”
“你这说书人,怎可胡说八道!”白衣少女一声清喝,拍案而起。
“哟哟,哪来的小姑娘,你才多大又知道些什么!”其他桌的客人们纷纷起哄。
“前武林盟主徐一杭的故事我当然知道!”白衣少女站起来环视全场,满脸崇敬之色: “徐盟主乃是大智大勇之人,他假意与魔教串通,其实是去做卧底!不料被武林正派误解才大功未成!”
“嘿,当年可是有书信为证,说他不是魔教谁信!”客人中似有江湖中人,也愤而出声。
“你看过书信吗你怎么知道这书信是真的?”白衣少女口齿伶俐,一一驳斥,大堂内一时间唇枪舌剑,满场客人竟将注意力全数转移,无人再理会说书人。
小桂目瞪口呆:“这位小娘子,好生厉害呀……”
方才还在这桌的白衣少女,说着说着已去了大堂中央。
阿羡啧啧称奇,如此女子,不知是何来历?
然而谁也不曾注意,一团黄影从门外潜入,眨眼间窜至桌底,小桂只觉得眼角余光有东西一闪,定睛再看时,手边的锦缎包袱竟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