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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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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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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谁有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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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二年三月初一
春分已过数日,将近清明。本来是快到新芽替枯槁,群芳相争艳的时候了,奈何前阵子突降霜雪,硬生生地把才开了的花又给打了败,之后又连着落雨,本就不怎么开阔洁净的这一条山路更是显得泥泞。
这天的雨跟前几天比下得倒不算大,却绵密得很。山间又是野风阵阵,恨不得把这雨露寒气一直灌到人心里头去。但这少年也并不打伞,就那么走在这山道上,跟没下雨似的,任雨水把一身衣服都给打了个透,袖口腰带都吸饱了水,沉甸甸地耷拉在身上,让这少年的身形看起来更小了几分。雨水从少年的额头打下,划过面颊,又洇透了全身的衣料,从边角往下坠。少年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啪唧一下水声,看样子连鞋袜也早就被雨水给浸满了。这雨算来淅淅沥沥下了有四五天了,也不知他是在雨里走了多久。
要只有一个人在雨里走,只能算得上是普通奇怪。但要是有一堆人在雨里走,那可就是非常奇怪了。
刚拐过前头一处山弯,便看到一队人迎面走来。
那队人约有十五六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麻布衣服,虽然也被雨水打湿,但看着还算是干净。其中一人在前头引路,后头四个人抬着一顶简陋的轿子,再后头一人牵着头驴子,两人挑着担。轿子周围还有几个人,哔哔叭叭地吹着喇叭。
莫非是碰上送亲的队伍了?先不说吉日不吉日,时辰不时辰,光这天气就不像是该办喜事的日子。
“诶,叔!”少年往前几步便凑到那领头的人身边。领头的这位肤色黝黑,脸上的褶子横七竖八地几百道沟,眉头紧紧蹙着,雨水就顺着那些沟往下淌。看起来像是个常下地的庄稼汉,少说也年过半百了,但脚步稳健,身子应该还算是硬朗。这领头的听到少年招呼就顺着声音回过头来,但并没停下步子,少年也就跟在他身边,“晚辈初到贵地,在这山里走好些天了,这最近的村子还多远呀?叔您看这雨一直下,山里头的家伙都不出来了,想打个野食都打不着…”少年一口一个叔的赔着笑,说到最后还不忘扁了扁嘴,看起来可怜极了,他这会儿手上动作不停,又是拧自己衣服下摆哗啦地挤出一堆水,又是原地踩脚,让那啪唧啪唧的水声变得更大。
领头的老汉看着少年委屈的样子犹豫了会儿,长叹了口气,抬起手挥了挥,这喇叭声就停了,抬轿子的人也顿下脚步。
“也该是吃饭的点了,咱们也歇歇吧…”
整队十来个人听老汉那么说,便都把家伙往山路侧靠了进去,从最后的担子里挑出些东西分着吃起来。
“你来。”老汉对着少年招呼道,少年“哎!”的答应了声就跟着过去,从老汉手里接过了一些干粮。
“谢谢叔!哎这不用、我不渴!”少年笑着收下,刚打算往嘴里放便见那老汉又掏出个旧碗,正拿腰间的酒囊要往里倒。酒囊上的布塞一给拔开,酒香味就窜了出来,看样子是农家自己给酿的老酒。那酒味噌地一下就往鼻子里钻,直冲天灵盖,“好酒呀叔!真不用真不用,那么好的酒,给我可糟蹋了。”
“你就喝吧!拿着!别推!再推就洒了,就真糟蹋了!”老汉也不管少年说什么,把碗倒了个半满就往他手里塞。听老汉那么一说,少年还真不敢再推了,只得小心地接过来,生怕真给洒出来,“在这儿遇到也是缘分,要到村子上还有好些路呢!能多吃点儿就多吃点儿,能多喝点儿就多喝点儿吧,反正也是带不回去了,哎……”老汉说着又从那担子里拿出些干粮,走到轿子旁,从布帘的一侧递给里头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少年还没明白过来,就感到周身的气氛立刻阴郁下来。
雨不知何时转小了些,但在这些人看来仿佛落在身上的不是绵绵细雨,而是根根铁针。直钉的人抬不起头、喘不上气。
“出什么事了呀叔?带不回去就再酿呗,您这手艺放这儿还怕再酿不出这好酒?”少年说罢立刻喝了一口碗里的酒,抹了抹嘴做出一副赞赏的表情,“这嫁闺女嘛,是挺不舍得的…但也用不着那么不开心嘛。想姑娘了就喊姑娘回来看看,对吧姐?”少年冲着轿子笑了笑,却突然被“砰”的一声吓了一跳。
靠轿子坐着的一轿夫猛地把手里的干粮往地上一砸,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把头深埋在膝间。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整个身体都一抽一抽地痉挛着。周围其他人见了更是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酒碗默默放到一边垂下了头。
轿子里隐隐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
“……咦?…这……”少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满脸不知所措。他一手拿着干粮,一手端着酒碗,吃也不是,喝也不是,焦急地看向那老汉。
“……哎,造孽啊……”这老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往地上一坐,少年便也跟着坐下。老汉拿起酒囊往自己嘴里猛地灌了一口,又示意少年也继续喝,“…都是缘,都是命!就跟你说说吧。”
这轿子的还真是老汉的闺女,少年这倒是没猜错。原来这些人都是前头一村子里的,那村子离这儿大约十来里地。地方不大,也不富裕,但村民们平时种点庄稼养些牲畜,收成好了还能酿些酒,日子过得不多逍遥,但也算自给自足。说到这儿,老汉看了一眼那像是被压垮了的青年,摇了摇头,继续说,这青年是老汉家的邻居,从小跟他家女儿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虽然没说明白,但大家早就在心里把俩娃娃的事定下来了。只是天意弄人,青年家长辈接连辞世,按这边的规矩丧事喜事得分开办,黑发人理应给白发人守孝三年,婚事就因此耽误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年的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却刚好在这节骨眼上又出了变故。
少年边喝着酒边认真地听老汉讲,雨越来越小,只有些些水雾朦胧地拍在面上,已不见水滴。
“这山里头啊…就来了这帮讨债鬼。”老汉又是一口长叹。他每次叹气后身子仿佛就又缩小一分,看着就像是把命都给叹了出去。
大概是去年的时候吧,不知从哪儿来了几个山贼,在山里住了下来,隔三差五地往附近几个村子跑。开始的时候只是耍耍赖皮,跟人强讨些财务粮食,久而久之得寸进尺,村民们不乐意给了他们就硬抢。这一抢就抢出了事,闹出了人命。这些山贼大多也都是无牵无挂的亡命徒,一见血更是红了眼——活到这份上了,本来就是不见来路,不知去向的人,现在手里头多了命债,更是什么都不怕了。村民们再有反抗免不了被一顿毒打,有的人就直接给打死了。会打起来的都是些冲动的年轻小伙,在简单朴实的环境里生活,吃苦是吃多了,但这种不讲理的亏从没吃过啊,血气方刚,当然就不服了,可这不服就这么给收拾了。
“几把老骨头,养几个小子到那么大,容易吗?本来想防个老,现在好了,连下地干活儿的人都没了。”老汉摇摇头。
“所以你们就…?”
“就不反抗了。当是供了几个野菩萨,反正也就多几担粮,多几坛酒的事。”
少年沉默地看着手里的酒,紧了紧拳头。他缠在手上被雨水打湿的布条此刻也被他捏的渗出水来。
“但这次不一样了,这山贼头头啊,看上咱闺女了…”老汉说到这儿也有些哽咽。
前不久那伙山贼的首领在村子里见着了这老汉家的姑娘,非得娶回去,还催着要人。要是不答应,不仅姑娘受罪,村子里其他人怕也得受连累。无奈之下,老汉也只能应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都快清明了,这天又这个样子,怎么还送亲呢。”少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你呢?就这样把自己媳妇送去不难受?”少年突然对那轿边的青年说道,青年闻言抬起头,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后又变得惨白。
“……他也是没办法。”老汉叹道。
“叔…你们这样不行啊,就这样从了,以后的日子更难过呐…难道还指望跟那些人当亲家?”
“哎……呵。”老汉又叹了口气,但这次他叹完又笑了笑,“哪能盼这个。咱们是不认什么字,但也不是不懂道理,所以这次去,就没打算回来。”
“……啊?”
老汉指指其他几个人,“他们几个,都是自家人,都是来拼一口气的。”老汉对少年眨了眨眼,示意了下后头那担子,“里头藏着家伙呢…到时候咱们能杀几个杀几个!这脑袋要成天别人家裤腰带上过,还有什么意思!死不如死了算了!”
少年这时才仔细看了看这送亲队里的其他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应该也就是村子里的普通农民。这些人的脸色虽然都不怎么样,但眸子里都藏了股搏命劲。尤其是那看轿门的青年,依旧是刷白着脸,但看得出来他也是下了决心把生死给置之度外了。
“只是可惜啊…对了,娃子你多大了?”
“我呀?快二十啦。”
“哎,咱闺女还比你小两岁呢,你还喊她姐。”老汉笑着摇头,但看起来不比哭好看多少,“还小两岁呢…”
“叔……”少年看了老汉一会儿,也叹了口气,“有气魄当然好,但你们去啊,送命定了不说,怕也伤不了他们多少…”话刚说完,老汉就抬起头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看了过来。本来大伙就是咬着牙,靠着这股冲劲想一鼓作气打一场,少年这时候的一句话,无非是给士气上了一大砍刀。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丧气话!”老汉看起来有些生气,气这少年,更多的可能是气自己。他本来也没有多少底气,心虚得很,也怕得很。少年说的结果他也不是没想过,但这话不能说出来,更听不得别人说!老汉狠狠地瞪着少年,本就不少血丝的双眼都快渗出血来。
“ 先不说你们会不会功夫了…你们啊…杀过人吗?”少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变。他静静看着老汉的双眼,“敢杀人吗?”老汉一下就震住了了。少年慢悠悠地接着说道,“杀人可不比杀猪杀鸡呀…叔,我信你们不怕死,也准备好死在山里了吧?那妹妹呢?你也舍得呀?”说的妹妹当然就是指轿子里的姑娘了,既然知道了她比自己小,那当然就得改口,连语气也从先前的讨好献媚变得怜惜疼爱起来,“姑娘家家的,你们都不在了,还喊她自己了断不成咯?而且村子里还不少人了吧,我看您这几个也都是壮劳力,这次要一去不回了,让他们等着被报复?“
“那还能怎么办啊!还能怎么办啊!?”浑浊的老泪迅速积了满眼,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滑。不仅老汉,其他人也知道少年说的是实话,顿时都跟泄了气似的,咬着牙说不出话。
“我能杀了他们全部。”少年静静说道。
“……你说什么?”
“我能杀了他们全部。“少年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面对老汉震惊的表情,他反而笑了起来,“我没杀过人,但我会杀人。”少年说罢,看着老汉怀疑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解开右手上缠着的布条,露出一只血红的手掌。那手红得跟被血浸过似的,要不是指甲好好的长在上面,几乎要以为是被扒了皮。老汉显然吓了一跳,但也开始对少年说的话将信将疑起来。他们虽是山里的乡下人,但‘江湖’、‘武功’之类的词还是听过的,”您看~“少年在老汉眼前晃了晃手,随即把那已经喝空了的旧碗贴在手里,像洗碗似的用掌心贴着磨蹭起来。
同手掌接触的那部分碗身竟像是沙子做的一般,随着少年的动作瞬间被磨得粉碎,窸窸窣窣地掉了一地。
这碗的材质算不得多好,但要拿来砸人可也不比脑袋软,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大半个都给磨没了!
那么结实的家伙都尚且如此,要碰着的是人的血肉之躯呢?老汉脸上的表情一阵接一阵的变化,先是震惊,后又是恐惧,但他看着眼前的笑嘻嘻的少年——这个只比自己女儿大二岁的少年,此刻露了那么一手,还把「杀了他们全部」这种话说得那么轻松,显然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还真能帮自己!这样一想,又忍不住欣喜、期待起来。
少年看着老汉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您请我吃喝,给我指路,现在又给我弄坏了您一只碗,赔礼也好报答也好,这事呀,就交给我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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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画的并画不出来,只好写文了。开了个头,写的是刚到中原来时的事,不太擅长描述废话又多,爆了字数,后面的分开发吧||
文首诗名《剑客》,出自唐代诗人贾岛。刚好阿朗练的也是需要十年初成的功夫,到了中原才算第一次投入实战,感觉挺符合这次这个故事XD
以上。阅读到这里的各位,万分感谢!O-<-<
夏天已经过去了,但秋老虎还炫耀着他的爪牙。今天难得下了场雨,凉爽的空气似乎给人们多添了一份好心情。
苏添锦坐在饭馆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街上什么人都有,有忙着讨价还价的农妇,有穿着锦缎的富家下人,还有跟苏添锦一样,带着包袱的外地人。
然而苏添锦现在的心情可算不上好,别无其他,只因为,钱快花完了。他摸摸有些干瘪的钱袋,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在两天前,他才刚刚到达临安城,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他,很快就耗掉了刚到手的盘缠。
“真麻烦啊。还没有开工,今天晚上要没地方睡了。”苏添锦一边苦恼一边敲了敲杯子,转头招呼小二,
“小二哥!再来盘醋鱼!”就算晚上要流落街头,也不能现在就饿着自己!
吃饱喝足的苏添锦甩着只剩下几文钱的钱袋晃荡在集市上,琢磨着找个倒霉蛋应急。路过一个坐在路边的老乞丐时,他停下脚步瞅了瞅,
“你看起来比我惨多啦~”苏添锦一时兴起,嘟囔着打开钱袋一倒,把剩下的几文钱全部倒在了老乞丐的破碗里。
“您可真是好人啊,”那老乞丐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作为回报,老朽给您算一卦吧。”
路边的乞丐算卦?这怎么看都不靠谱啊。苏添锦刚要拒绝,那老乞丐已经在破碗里抓了九枚铜钱在手,然后随手撒在地上。
“嗯,我看看啊,,,”乞丐神棍煞有介事地细细观察这些铜钱,“嗯嗯,嗯嗯,老朽知晓了,您最近有灾啊,,”老乞丐摇头晃脑地慢慢说着。
“嗯,街边的老神棍都这么说。”苏添锦腹诽着,“而我现在最大的灾就是没钱了。”
老乞丐当然不知道苏添锦心里怎么想,他继续说着,
“最近不宜做偷盗之事,找东家倒是能够成功呢。”
苏添一怔,随即恢复自若,这个老乞丐怎么会知道他是个贼。是的,苏添锦是个贼,他自称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是个上天入地的大盗。但是他隐藏的很好,况且他刚来临安,还没有偷过任何人,不可能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哦?你还专门算偷盗的事呐?也算是有点特色啦。”苏添锦笑着开口,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
“嘿嘿,老朽只是说出算到的东西,并无定数。今天算到的也许是偷盗之事,明天也有可能是风月之啦。”那老乞丐眯着眼睛奸笑。
苏添锦盯着老乞丐看了良久,干笑着拍拍衣服转头走了。老神棍果然不能信!
现在苏添锦身上一文钱都不剩了。如果不想凄惨地睡大街,他就一定要开个工。其实,现在开工并不保险,因为他初到此地,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里的势力分布,若是偷到什么不该偷的人,或者挑到硬骨头,那就麻烦了。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偷外来者。
苏添锦默默地看着前方的男子。那个人有着一头明显不属于汉族的微卷的长发,身上穿着红藤色的异族服饰,背上背着一把乐器,用布包裹着,腰上系着一块玉佩。苏添锦看上了那块玉佩,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苏添锦跟着男子走了一段路,正走到人群密集处,他加快脚步追到男子边上,然后像是为了躲避迎面而来的路人一般,微微朝着男子侧了侧身,接着泰然地继续向前走去,而那枚玉佩已然隐在了苏添锦的袖子里。
玉佩到手,苏添锦饶了一圈确定没被人看到作案,于是迅速地奔向了当铺。
“这玉佩是假的,不值钱。”当铺伙计对着光看了看玉佩,断言道,“你要当也最多250文,还是看在雕工精细的份上。”
“假的?”苏添锦瞪圆了眼睛,“不可能!”他见过多少宝贝,怎么也不会认错玉佩的价值,怎么会把假的看做真的呢?但是伙计一口咬定这玉佩是假货,再也不肯多当哪怕一文钱。
“要不,我找咱们掌柜的来跟你看看?”伙计也不恼,只把玉佩还给苏添锦。
苏添锦并不打算搞出更大的动静,想想又觉得憋屈,不由得怒从中来,他拿回玉佩,不满地嘟囔,“老子不当了!”
“这老乞丐真是乌鸦嘴。”苏添锦看着天边的晚霞,咬牙切齿地暗骂刚刚给他算卦的乞丐。本以为可以舒舒服服地住店,没想到依然要睡大街。
“那个当铺伙计也没安好心!肯定想压价不给我钱!”
苏添锦越想越气不顺,拿出玉佩又看了两眼,这么好的雕工和成色,居然是块假玉!他抡起胳膊,想把这玉佩扔到天边做一颗最亮的星。刚准备扔,却又放下了手臂,
“谁会把一块不值钱的东西做这么精致?”
做贼的直觉让苏添锦觉得这玉并不简单,当然,也许只是他不想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也说不定。
最终他还是把玉佩揣回怀里,向着渐浓的夜色进发,他要在天黑前踩一个合适的点。大盗住店,才不需要银子呢。
如果再给苏添锦选择一次,他一定不会选极乐汤下手,早知道极乐汤里有这么厉害的高手,他一定换家小客栈“借宿”,早知道老乞丐乌鸦嘴这么准,他一定忍辱负重睡一晚大街。千金难买早知道,苏添锦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不得不先集中注意力脱身再反省自己。
极乐汤是一家汤泉馆,苏添锦看上它是因为这极乐汤飞阁流丹玉宇琼楼,可谓奢华至极,一看便知是顶级的销金窟。赌着气的苏添锦自然不愿意委屈自己,一定要住在这样华丽舒适的地方才能安慰一二。于是他早早地观察好了各处巡查安保,等到子夜,便穿了夜行衣蒙了脸,悄没声儿地翻上围墙,准备从外围潜入。但是他犯了个错误,这汤泉馆共有三层,越往上越华贵,于是苏添锦当然地选择了三楼作为目标。他运起轻功,在墙头一蹬,轻巧地落在二楼外的屋檐上上,然后走了两步又纵身一跃,双臂向上,反手扒住了三楼的回廊,手臂用力,悄无声息地翻身落在回廊上。
三楼果然是最贵重的地方,各处都精雕细琢,装饰着各种名贵的摆件,苏添锦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把它们全部偷走。他下定决心,明天离开的时候一定要顺走一两件,不,一两件不够,至少要顺走一半! 这样想着苏添锦选定了一处房间,来到窗边,贴在窗上细细地听了一会儿,房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看来是空房。苏添锦没有贸然进去,又用手指沾了吐沫在纸窗上戳了个小孔,从孔中向房内望去。房里黑漆麻乌的,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苏添锦脑中惊觉,猛的向后退去。一道亮光刺破窗户向着苏添锦射去,擦着他的头发划过,钉在了他身后的廊柱上,是一根银簪。
踩着栏杆纵身飞出琼楼落向另一处屋顶,身后有人追了出来,又有银簪直冲苏添锦后心而来,他用脚在房瓦上一点,身子团起来翻了个筋斗,躲过了两根银簪。第三根银簪稍迟射到,苏添锦手指在半空划了个圈捏住了银簪簪头。
“真是浪费。”一边继续跑路,一边摸着银簪精细的花纹,苏添锦痛心疾首。
拐过一个弯,苏添锦竟消失在眼前,追来的人警惕地四周查看,然而并没有发现苏添锦的影子。其实苏添锦并没有跑远,他利用拐弯的一点点时间差,迅速地隐在了房梁下的阴影里。来人查看了半晌,轻笑一声离开了。苏添锦却不打算趁此跑走,他觉得那人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还敢转回来,于是大盗犯下了第二个错误。
苏添锦换了路线回到来时的那栋琼楼,想了想还是退而求其次,飞身上了二楼,正当他落在半空时, 余光瞥见一团黑影袭来, 无处借力的他腰上使力拧身想要避过黑影。谁知那黑影到了眼前,苏添锦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条锦被,迎面就罩了过来。
直到被捉住,被用被子捆成了一个粽子,苏添锦还处于震惊的状态,哪有用被子抓人的!!
叁表示,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夜闯自己卧房的,这什么人有这样的狗胆。叁看着面前被捆得只露出个脑袋的人,伸手扯掉了他遮着半张脸的面巾。露出来的脸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这小贼到长得不赖,不像一般的那样贼眉鼠眼一脸猥琐。
“哎哟哎哟,好汉,大侠,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小人物吖,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苏添锦熟练地求饶,也不嫌丢人,要不是被捆得严实,说不定还会扑过去抱着对方大腿嚎上一嚎。
“呵,你倒是晓得利害。”
“哎呀,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大侠你看我也没得逞,你就放了我吧~”苏添锦一个劲地求饶,然而叁却无动于衷,“不成,你大晚上地鬼鬼祟祟地摸上我房外,定是心怀不轨,哪能轻易地放了你。”
“不是啊大侠,我就想找个睡觉的地方呀,我看你这里这么漂亮,一定是个睡觉的好地方。。。”苏添锦说着到委屈起来,“谁知道大侠你这么厉害,能抓住我。”
“少说废话,”叁拄着下巴想了想,“我不会就这样放了你的,”看着苏添锦垮了脸,叁不由地勾了嘴角,“不如你与我签个卖身契,为我做工?如若不然,我就将你送官,”叁顿了顿,眯着眼一笑,“或者现在就杀了你?”
“不不不!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没小,我还没娶妻呢!!”苏添锦挣扎着向后挪动,当然,没挪的起来。
“那你签是不签?”叁逼问道。
“我,我顶多算个擅闯私宅,还没得逞,大侠您让我签卖身契,我这辈子都不能自由了,这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苏添锦不由着急。
“谁说要签你一辈子了?”叁摇头,“就签你二十年做赔偿。”
“二十年!太长了!”苏添锦几乎要跳起来。
“那你说多久?”
“最多三年!”
“三年太短,十五年!”
“五年!”
“十三年!”
“七年!”
“十年!”
苏添锦咬牙,“成交!”
“哎,你除了偷东西,还会什么?”
“嗯,说书。”
“。。。。。甚好。”
从此,极乐汤多了一个说书人。而当苏添锦第二天看见与自己共事的耶律吉时,他又觉得自己犯了了第三个错误。
#昨天被我掏了兜儿的外国友人和我在一家公司工作怎么办在线等,急。#
“少爷。”胡叔唤道。
陆依明不紧不慢地轻轻拍打着客栈的芦花枕,第七次答道:“胡叔既要睡通铺,我自然也随胡叔。”
胡叔皱起眉看看他,又低下头,似是思量如何劝他。
这龙翔客栈坐落在临安府中心,陆依明打听得此处最是繁华热闹,来往人众络绎不绝,便带了胡叔径自奔此处来:他们要找人,自是寻个热闹所在,便于打听消息。只是这来往人多,客栈的头房只余了一间,胡叔便要自去睡通铺,陆依明哪里肯依,一径跟了过来,这却是胡叔不能依他了。胡叔是个倔脾气,陆依明也不打算让他,两人就此僵持不下。
胡叔又道:“人多,不洁净。”
陆依明张眼望去,此刻人还不多,只墙角燃灯烛处有两个年轻人,正在一处说话。一屋子床铺挨挨挤挤,被褥枕席皆是旧得看不出颜色,但所幸浆洗得尚算洁净。陆依明也不辩驳,解下披风,轻轻一抖,盖在床铺上,又伸手将褶皱与边角摊平整,转头笑吟吟道:“现下洁净了……胡叔?”
一句话未得说完,却见胡叔忽然立起,身形一闪,晃到房屋一角,正是那两人所在,胡叔更不打话,伸手便向那竹青衫子少年抓去。旁边灰衣青年见机得快,迅速举起长剑横在中间,剑未及出鞘,胡叔变爪为掌,向他肩头拍去。灰衣青年竟不闪不避,反而向他掌上迎来,末了不知怎的一纵身,胡叔“噫”了一声,向后跃开来。
这几下兔起鹞落,陆依明都未看清最后那灰衣青年如何还手,更是不及反应,见胡叔退开,才慌忙冲上前去,拉住胡叔道:“没事吧?”
胡叔摇摇头,陆依明见他吐息平稳,确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看去,对面那青衫少年也是一脸焦急,大约也是在询问情况,那灰衣青年也是摇摇头,然后横剑在前,向胡叔寒声问道:“尊驾何人?不知我这小兄弟何时曾得罪了尊驾?”
胡叔摇头道:“不曾。”
陆依明心下着急,他先前隐约听得这二人喁喁私语,似曾议论到他主仆二人,然而他也知道,胡叔就罢了,自己这身打扮着实不似来睡通铺的人,这二人眼见是年轻好玩,随口议论两句,也是寻常,看来也并无恶意。胡叔想必也听在耳内,然而便为这个就要出手教训?陆依明虽不曾行走江湖,不知深浅,却暗觉不甚合适,胡叔偏又如此寡言,他只好代胡叔行了个礼,道:“惊了二位,实在惭愧……”
“非是惭愧不惭愧,”那灰衣青年说话时老气横秋,“我二人若做了甚不妥的事,自当向大少爷你赔罪,但若无事,也请这位高人给个交代。”
陆依明无法,只得焦急地看回胡叔,胡叔伸手一指,道:“何物?”
几人循他手指望去,只见那青衫少年掌中托着一张白纸,纸上盛少许灰色粉末。这年轻人显见方才也是呆了,此刻终于恍然大悟,高举起手,笑道:“这位老……呃,大侠,敢怕是以为我要下毒不成?这只是些许安神助眠的药物,我是个郎中,哦,二位方到这厢,有所不知,这屋子里昨夜睡了个大汉,半夜打鼾,打得啊,那——叫一个山崩地裂,”他边说边举起空着的那只手来回比划,“我俩一夜都没合上眼,今日赶着去配了些药,是要放到这灯油里,不过为睡个好觉罢了。”
陆依明看时,果然二人眼下乌青,又见那年轻人笑得一片纯然,已是信了,低声道:“胡叔……”
胡叔也不理他,朝那青衫少年伸出手:“我看看。”
对面那灰衣青年伸手一拦,青衫少年拍拍他手臂,越过他上前,坦然将那片装着药粉的纸放到胡叔掌心,嘻嘻笑道:“别洒了,我好不容易弄了这点,晚上睡觉还指着它,你二位要是睡这屋,八成也得靠它呢。”
胡叔拈了一点在指尖,轻轻一搓,又放在鼻前嗅了嗅,这才点点头,重新将药粉递回,抱拳道:“抱歉。”
陆依明放下心来,也跟上做了个揖:“误会一场,惊扰二位,实在过意不去,还望二位兄台海涵。”
那青衫少年登时眼睛一亮,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都说了是误会,贤弟,勿要放在心上。”
那声贤弟被他叫得响亮,陆依明一怔,看到他神色忽然醒悟:这年轻人看去也似初涉江湖,莫不是为一句兄台高兴非常?那灰衣青年神色便有些尴尬,干咳一声,也拱拱手,道:“既是误会,好在无人受伤,这位……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还要多谢这位前辈手下留情。”
胡叔摇头道:“你,也未拔剑。”
他二人虽过了两招,但各自均是手下留情,陆依明自然也看得出。那着青衫的小郎中又笑道:“便是受伤了也不打紧,这不是有我吗?”他拍完胸脯,又挠挠头,“呃,不过,能不受伤,还是不受伤的好,能不打架,还是不打架的好……能不睡通铺,依我看,你还是不睡通铺的好。”
陆依明见他说得有趣,不禁一笑,向胡叔道:“不错,这位岳兄说得极是,胡叔便跟我住头房罢?听店家说,头房大得很,住我俩也不成问题。”眼见胡叔不答,又补上一句:“胡叔,你方才无故对岳兄出手,便是欠了人家一笔,怎好立时又不听人家的话?”
岳无枫大约也没想到他如此能顺杆爬,呆了一呆,张了张嘴,又没说话。陆依明略含歉意地冲他一笑,还待再说时,胡叔竟然终于点了头:“好罢。”
陆依明心下欢喜,又转身拱手道:“岳兄,还有这位……少侠,此处既是睡不安,不如也跟在下住过去?我听店家说,他们头房一间房也分内外两间,二位若不嫌弃,住过去好歹安静些……”
话未说完,便觉胡叔在一旁拿眼瞅他,他心下微觉不妥,便住了声。对面岳无枫眨眨眼,笑道:“这就不必了,有我这药粉,今晚必得睡个好觉,贤弟难道不信我的手段?”
陆依明忙道:“这怎能?”欲待夸他几句,方才发觉自己从未见识过这位小郎中“手段”,夸也无从夸起,一时语塞。
好在岳无枫并不在乎,拍手笑道:“这便是了,贤弟你只管回去睡。且慢,我叫了你这半天贤弟,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那灰衣青年一直默默立在一旁,此刻大约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都不知道人家名姓,就知道人家比你小了?”
陆依明微笑道:“在下姓陆,陆依明,耳字边陆,白日依山尽的依,日月明。今年十八岁。”说罢又觉胡叔在看他,心中微微一动,想是不该跟陌生人如此兜底?然而报个年纪该当不妨罢,况且这岳无枫性子十分可爱,那灰衣青年虽话不多,却也教人感觉十分亲切。
岳无枫自不知他心思暗转,得意地冲灰衣青年扬扬眉毛,笑道:“你看!我是大两岁嘛!”一面向陆依明道:“陆贤弟,他叫苏飒,又比我大了两岁,你别看他这副样子,其实功夫挺厉害,人也很好。”
苏飒面上一红,嘴上却道:“甚么叫做这幅样子?”
陆依明其实未曾料到那岳无枫生得面相稚嫩,倒真比自己大,面上自不带出,只含笑抱拳,再次见礼道:“岳兄,苏兄。”
苏飒也展颜一笑,回礼道:“陆公子。”
那岳无枫很是欢喜,大有拖陆依明坐下长聊的架势,胡叔忽道:“少爷,不早了。”
苏飒看看他,道:“正是,咱们各自安歇吧。”
岳无枫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也道:“是了,看我把药粉先放到烛火里去,苏兄,今日咱们可得好好睡一觉。”
陆依明只得道:“那便不扰二位了。”心念一转,又道:“二位若无甚事,明日在下做东,请二位吃酒如何?权作为今日之事赔罪。”
岳无枫眼睛一亮,道:“今日之事倒不算什么,不过我看,这酒很是吃得,苏兄,你说是不是?”
苏飒微笑颔首道:“自然可以。左右无甚要事,我明日只是要去接些悬赏,何时都使得。”
定下了约,陆依明不再盘桓,告辞去寻店家要上房。一间上房顶二十铺通铺房钱,陆依明又添些打赏,道是换来换去平白劳烦了店家,店家自然十分乐意,巴不得他再换来换去个几遍。
那头房说是两间,其实不过是一间大房,中有屏风隔开,好在十分整洁安静,陆依明暗自松了口气。胡叔又坚决不肯跟他同榻,更加不肯自己睡床叫陆依明睡地上,陆依明实在拗不过他,只得请店家厚厚铺了铺盖在外间地上,二人各自洗漱安歇。
不料到得半夜,陆依明到底不惯外宿,忽然惊醒时,便听得外间声气不对,轻唤两声,也无人应答。他连忙出来,只见胡叔面色潮红,呼吸浊重,还紧皱着眉,竟似是病了。他兀自不信,伸手探时,只觉胡叔额头一片滚烫。他们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这十多年他从未见过胡叔患病,一时大惊,轻轻推推胡叔,再次唤道:“胡叔,胡叔?你可是身子不适?”
胡叔勉强睁眼看了看他,吐出一口浊气,又闭上眼睛。
陆依明哪见过他如此,更是着急,道:“胡叔,你别担心,我去请郎中。”起身就要走,胡叔一把拽住他袖子,低声道:“宵禁。”
陆依明急得跺脚,又不敢硬挣:“这当口还管什么宵禁?胡叔,你且放开我。”
胡叔道:“不可。初到临安,人生……地疏,不可乱闯。”他这几句话说得衰弱断续,仍是坚持说完了。他平时尚且少说这么长的话,陆依明越发难过,连忙道:“是,是,胡叔,我听你的,你没力气,便不要说话。”
胡叔果然似耗尽力气,闭目养神。陆依明急得团团转,只是无奈何,忽然间看到桌上灯烛,眼前一亮,忙忙道:“胡叔,你且歇息,我去去就来。不出这客栈门,总犯不到宵禁了罢!”
说罢,生怕胡叔再拦他,也不待胡叔答他,立刻出了房门,径自奔去通铺,也顾不上是不是扰人清梦,直走到墙角处,揪起人便道:“岳兄,岳兄,岳大夫,救人,救人。”
不料那人立刻闪避开来,听了他这句话才长出口气,道:“我是苏飒。险些拔剑砍你。”
陆依明一怔,这才知觉自己孟浪,却顾不上赔罪,急忙道:“岳兄可是在旁边?”
边上一人拉住他道:“你冷静些。救谁?胡叔么?你莫慌张,我这就随你去。”正是岳无枫声气,他在一旁早已醒来。
陆依明到底年轻,急得无可无不可,好在岳无枫苏飒俱都体谅他,随着他飞速奔回头房。
岳无枫看到病人,神气又与白天笑嘻嘻的一派天真不同,面色沉肃许多,蹲下身查看胡叔面色、眼底、口中,最后才去把脉。陆依明见他如此,倒比白天更觉他可靠,本是病急乱投医,此刻平白多出五分希望。又有苏飒在旁拍拍他肩膀,低声安慰他道:“你莫急。小郎中人虽跳脱,医术很可信得过,我前日受了些伤,他几针下来,我便全好了,你看,此刻活蹦乱跳。兼且我观胡前辈这,说不准只是风寒,想必不是甚么疑难杂症,你不要太忧心。”
苏飒一副少年老成模样,陆依明心下似早觉此人可靠,此刻虽明知他是宽慰,未能全信这年轻郎中当真医术神妙,毕竟定心不少。
此时岳无枫冲他二人“嘘”了一声,二人忙闭上嘴,就见岳无枫面色凝重,俯身去胡叔胸前,耳朵贴到他心口听声。听了半晌,终于站起来。
陆依明急忙问:“如何?”
岳无枫微笑道:“不妨,这位胡前辈似是多年之前受过内伤,如今旧创复发,虽然病征不好,但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难受一阵子罢了。如今有我在,他难受也不用多难受了,我替他扎几针,就算明天不好,后天也能跟苏兄一般活蹦乱跳啦。”
陆依明一呆,道:“我竟不知胡叔有内伤在身,这些年也从来没见他犯过……”
岳无枫道:“是么?许是今日跟苏兄动手,引动真气的缘故?他这内伤,是有古怪寒气侵损心脉,绝不致命,但偶有发作之时,人体玄妙,自然发热与之相抗。这寒气古怪,我也拿不准因何发动,听你说,竟是深潜十多年不发,当真诡谲。”他说着叹口气,道,“若是我师父在此,或者能为他彻底祛除这寒气,我却是没这个本事了。”
岳无枫说起医道,自有一番侃侃而谈的风流态度,陆依明已是信了他,一揖到地,道:“求岳大夫援手,先令胡叔不再……这样,也是好的。”
岳无枫挑眉道:“你既然要求我,怎么还如此见外,忽然又成了岳大夫?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说着一笑,自腰间取下一只银筒,倒出数枚银针,神情又转肃穆,便为胡叔施针。
陆依明不敢扰他,只得眼巴巴地等,好在岳无枫出手极快,顷刻间扎了十数银针下去。当真是有些门道,胡叔喘息登时便平和许多。不知过了多久,陆依明只觉时间漫长,岳无枫终于收针,重新笑眯眯地,起身道:“好啦!让他好好睡一觉,我再开个方子,明日白天抓了药服下,保管他明日晚上就没事啦。”
陆依明看时,果然胡叔面上潮红已褪,额头也不再滚烫,呼吸平顺,真是沉沉睡去。陆依明一口气松下来,方觉背后凉飕飕一片,想来是方才出的汗。又一回思,不禁尴尬,赔礼道:“多谢岳兄援手,不知何以为报。方才又那般唐突,还有苏兄,在下一时心急,冒犯了你,真是……对不住。”
岳无枫抢道:“你又见外!家人病了,哪有不着急的?我见过的比你离谱得多的病人亲友多了去啦。况且你喊我岳兄,我帮贤弟家人诊病,要什么报?”
苏飒也道:“我方才险些当你歹人,拔剑对你,也是唐突,就算扯平。”
二人如此和善宽厚,陆依明只觉再不能负他二人美意,也不再纠缠,洒然道:“二位兄台既如此说,在……我也不便再婆婆妈妈了。打扰你们清眠,很是过意不去。”末了一句却不自觉又客气了回去。
岳无枫噗嗤一笑,摆手道:“不妨事!那,我们回去继续睡了?”
陆依明想要留客,四下一看,实在没多余铺盖,只得道:“正是,恕我不能相送了。”
二人均道不妨,自回去休息。
陆依明到底是送他二人出了房门,回过身看胡叔,这才想起很该把他放到床上去,方才岳无枫也未讲不能搬动,想来不妨。他蹲下身想要把胡叔打横抱起,不料胡叔看去瘦小,身量不轻,他试了两次,竟抱不起来。他也是自小锦衣玉食的出身,何曾做过这活计,当下手忙脚乱,末了连拖带拽,才总算把人弄到床榻上。胡叔一直一声不响,放平了看,仍是睡得平稳。
陆依明熄了灯,只留了一支暗烛。他本待靠在一旁案几守夜,但他这一下不知是因突然放了心,还是因疲累,没几时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待他猛然惊醒时,桌上蜡烛已快要燃尽,天色已大亮。他呆了一呆,方才醒过神来,一看床榻上却没了人。他立刻跳了起来,背后一物滑落,转头看时,却是他自己的披风,他分明记得自己昨日本未曾打算睡,更不曾披衣物。他刚刚醒来,难免迟钝,过了一会儿才省起去看桌面,果然一封短笺端正放在那里。打开看时,字不甚佳,然笔力苍劲,一并没抬头落款,正是胡叔风格:
知少爷早想闯荡江湖,老奴不想做妨碍。料娘子亦须少爷寻回,此事老奴回去跟老爷讲去。老奴身子见好,正好回府修养,少爷勿念。江湖险恶,人心隔肚皮,不可太轻信,便是年轻面善,终是要提防些。
这短笺全是口白,朴实无文,市集随便揪个代写书信的怕也比这文字好些。然而陆依明看了两遍,体会话意,不由得痴了。
正出神间,忽然房门被扣响:“陆贤弟?怎的睡到了这时辰还未起身不成?胡叔可还好吗?”是岳无枫声气。
陆依明一顿,伸手把字笺丢在烛火上烧了,口中应道:“就来,岳兄稍等。”纸笺很快燃尽,他这才起身,拉开房门,笑道:“岳兄,苏兄。我真个竟睡过了头,方才衣冠不整,怠慢了。”
岳无枫笑道:“都是男人,整不整怕什么?胡叔怎样,咦,他人呢?”
陆依明叹了口气,真正苦笑起来:“我睡醒一看,他已留了信走了。”
岳无枫奇道:“啊?留了什么信?”
陆依明摇摇头,道:“我自幼多在家中长大,未曾独自出门,便是跟家人一起,最远也只到过两次绍兴府,哦,那时还叫越州。阿爹阿娘不放心我,我也便不说我很想出去走走……不想……”不想胡叔还是看了出来。胡叔看了出来,不晓得阿爹阿娘看不看得出?这桩心事看得出,更大的那桩,又有没有人看得出?……反正,姊姊肯定没看出……
他心思转得快,虽然恍惚出神,却也只是一刹那的事。转过来,就见岳无枫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知说什么好;苏飒也盯着他,忽然柔声道:“要说这个,那我们也都是一般的。我师父这次放我下山,难得得很。”
岳无枫这才雀跃起来:“对对对!我师父也是,难得肯叫我自己下山来。”
陆依明虽还在忖度胡叔字笺最后那几句,到底是心下温暖,微笑道:“你二人倒都在山上有个师父,想来也是缘法。”
苏飒问道:“你没有师父么?”
这苏飒向来一副少年老成模样,这话却问得陆依明笑出来:“我有很多师父,不过认真算起来,大概都不能算师父……我爹才算是我正经师父。”
岳无枫道:“你有爹爹……”忽然笑着拍拍手,“爹爹是师父,那也是有师父。”
陆依明不知为何,差点冲口而出“我爹爹也不是我爹爹”,及时吞下,笑道:“你说得很是。有师父这点,我们三人都是一样的。”
岳无枫笑道:“那多好!——胡叔经我施针,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开个方子,其实用不用也都可的。我看他功夫好得很,你不要担心。”
陆依明道:“方子……他倒带着走了。”
苏飒也道:“那更不必忧心了,胡前辈必也是知晓爱惜自身的人。”
陆依明按下心中诸般思绪,笑道:“说的是。走罢,我还欠二位一顿酒吃呢。”
岳无枫道:“是是是,我要吃最好的女儿红!”
苏飒笑道:“若是吃醉了,我可不管。”
陆依明也抿唇笑道:“我负责,岳兄吃醉了,我来背他回房。”
苏飒无奈何。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顿酒,最先喝到桌子底下去的,是陆依明。苏飒揪他起来,哭笑不得:“你这两杯倒的量,凑什么热闹?”
陆依明朦胧睁开眼睛,忽道:“你会不会害我?”
苏飒一呆,陆依明已自哧哧笑起来,道:“我知你不会害我。我一见你便知。是不是?你说,说你再不会害我。”
苏飒心知不能跟这小醉汉一般见识,只得低声道:“我再不会害你,放心罢。”
岳无枫也吃了一碗酒,笑得打跌:“待他醒了跟他讲,看他不羞死。”
苏飒苦笑着把他放回桌上,拎起一碗酒灌了下去,却喝得急了,咳了起来。岳无枫笑了陆依明笑他,正忙不过来,忽然“哎唷”一声,把椅子坐翻了。好容易爬起来,苏飒也正瞧着他闷笑。
三个年轻人无甚来由,就此笑作一团,都喝了些酒,人人双眸晶亮,便是吃醉了的陆依明,也是神采逼人。这江湖中,便有千重风雨万种浪涛,此刻总是还未曾淋到他们身上。
岳无枫举起酒碗,笑道:“来来来,吃了这杯酒,咱们便是好兄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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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这么久,还没能拐到主线,我好焦急……
感觉大家都在喊打喊杀了,我家小少爷却是十分居家,不枉我给他安了个巨蟹座(。
这个标题下大概是小段子集,有没有2不知道。【喂。】
……大家的肝力都太吓人了,容我先吐个拖了一周的小段子再……开始码主线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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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七年,那还是徽宗朝时候的事儿。那会儿金国正追着辽国打,还顾不上瞧咱们大宋。临安府没升临安府,还叫杭州城。清河坊老熊家的尚惦心堂倒是一直在的,三层楼,大门朝着河坊巷开,街坊邻居都知道,有个跌打损伤找熊大夫总没错。
河坊巷热闹哇。沿河的店门栉比鳞次,卖灯烛的、卖纸墨的、买鞋履的,往来还有提篮叫卖浆水的、贩香花的、售小儿玩具的,每日里人潮熙攘,虽说不上摩肩接踵,至少也能算得上络绎不绝。
人多得很,也不知道打哪就冒出个穿绸着缎、看着出身富足人家的五六岁小孩儿,抱着个木棉絮的皮球儿,咯咯笑着在街上跑,跑急了没看路,一跤绊在路沿上,跌了个结实。许是跌疼了,滚到边上的球也不管,趴在地上便哭了起来。
哭了有一会儿也没见大人来找,倒是一团黑影拢过来,一双大手抄着他肋下把他举了起来。这一下突发其来让小家伙一时忘了哭,愣愣看着眼前。举起他的人身材高大,这么拎着他就像拎只小猫似的,脸有些严肃,却并不显得很吓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来问他。
“哪家的小娃娃,自己不看路,跌了跤,还怪别人咯?”
小家伙约莫是觉得委屈,扁扁嘴又打算继续哭,却听见他啧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把小家伙在手里掂了掂,换到单手托着,腾出另一只手捏捏胳膊。
“身娇肉贵骨头轻,这么娇着惯着养出来不跌跤才怪呢。我可和你说,少壮不锻炼,老来闹卒中。”
“……阿叔,这句话好像不是这样讲的。”
“谁跟你说不是这样讲……诶,你还哭么?你要不哭了过来我给你仔细讲讲这锻炼的好处……”
等到沈家的奶娘仆妇急得快哭出来地找到尚惦心堂里的时候,沈家心肝宝贝命根子的小少爷正跟着熊大夫练五禽戏,一伸胳膊一抬腿架势还蛮认真的样子。熊大夫挺客气,走的时候还塞了小少爷一满嘴的云片糕,说是世交好友捎过来的土产,医馆里没有小孩子,没人愿意吃,都给了你吧。
糕倒是挺精致,洁白如雪,点缀着零星鲜艳的碎红末儿,像花瓣落雪似的,很是漂亮。
如果忽略沈家小少爷给辣出来的满脸泪花的话。
熊大夫倒似乎挺满意的,一边挥手送他们离开一边还念叨着“糯米养胃益脾,茱萸散寒驱湿,要多吃,多吃好”。
结果素来有些急脾气的沈家老爷,这一次听了仆妇们的诚惶诚恐的请罪之后竟没怎么发脾气,只摆手说不妨事,小人儿不跑不跳不会高,他要爱玩由他去,街坊邻居的,盯紧点就是。一面说着一面随手从桌上拣了块糕,也没细看就往嘴里放,一下子脸色都变了,忙不迭地全给吐了出来。
后来啊,后来很是过了好些年。金人下了东京,康王成了官家。临安也叫金兵烧过,也哭过;也迎过帝驾,也欢喜过。然而百姓的日子总是那么粗茶淡饭、柴米油盐地安静地过。
腊月里迎年,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病,很少有人上医馆去找晦气。沈苑抱着一摞盒子在尚惦心堂门口探探脑袋,里头似乎干脆连伙计也打发回去过年了,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没见。角落里坐了个人高马大的影子,背对着门口,似乎哧溜哧溜在吃面。沈苑话还没说先堆了笑,喊一声熊叔迈进门去。
应声回过头来的却并不是他熟悉的熊大夫。身形是很像的,脸却要年轻得多,眉目里依稀有些相似的影子,沈苑愣了愣。
“叨扰啦,熊大夫不在吗?我是净因坊的沈苑,来送年礼的。”
那人便嗯了一声,放下筷子起身来迎他,瞧着倒像是比熊大夫还要略魁梧一些的样子。
“家叔出趟远门,医馆暂时由我照看着。我是熊即。”
沈苑便把手里的盒子寻地儿搁了,笑着拱手来见礼。
“啊,熊大哥好,阿苑给您拜个早年。”
熊即一边回礼,一边默起了自家叔叔留下的一长串清单。
“……哦,净因坊沈家。你家老爷子可好些了?”
沈苑有些意外,又觉得高兴,笑得眉眼弯弯的。
“好多了,已经能坐起来稍稍活动一下。谢谢熊大哥关心。”
“那便好。发过卒中的人,可得特别注意,起居要宜时,饮食要节制。早锻炼,多锻炼,但也不能瞎锻炼……”
“噗……”
禁不住笑出声的沈苑忙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并不是……只不过觉得熊大哥说话的口气,简直和熊叔一模一样,所以忍不住就……”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过去把一摞礼盒最上面的那个藤篮盖儿掀开。里头是个梅子青的小口瓷坛子,红绸封得结实,看不出来盛的是什么。
“这一坛是之前熊叔要的精炼过的好艾油。本该早些就送过来,前些时候家父病了,家里有些乱,一时就没顾上。熊叔原说是要送人的,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回?还来不来得及赶上?”
熊即先是摇了摇头。
“游山玩水乐呵着呢,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你也别在意。我知道这是要给谁的,不是什么要紧人物。说起来这会儿就留在我这,我转交给他家人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停,表情有些古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又憋住了没有笑出来。
“咳,总之这事儿劳你费心了。”
沈苑给他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既然这么说了,也便随口应了一声。
“街坊邻居的,熊大哥这话就说得太客气了。我家做食肆营生,这东西本就要备足了供川蜀来的客人唤取的。无非淘澄时候多过几道,算得什么费心。”
熊即笑笑。
“我倒是也想说有什么使唤得上便叫我,大年下的,我这个行当说了可不合适。等开年了若是方便,我上贵府去瞧瞧老爷子可好?”
沈苑便也不再多和他客气,只点点头。
“好。劳动熊大哥。”
年前琐事多,沈苑只略站了站,说了会儿话便告辞要走。熊即送到门口,忍不住还是念了几句虽然家里大人病了事多也要保证睡足,仗着年轻就熬夜要不得,掏空了底子等年岁上去了就愁着吧之类的,瞧见沈苑抿了嘴又要乐,摇了摇头叹口气。
“唉,医者父母心,你可……”
“上点心?”
沈苑笑嘻嘻地指了指尚惦心堂的招牌。熊即便笑,拱了拱手。
“慢走。”
“留步。”
【注】
·“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采,捣滤取汁,入石灰搅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味辛辣,入食物中用。”——《本草纲目》
……虽然是明朝的书不过觉得能参考的只有这个了……让我任性地提前一下【。
·卒中就是中医对中风的说法。沈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的确不爱动,请叫老熊乌鸦嘴。
·熊吉……即的卡主说有些包袱不要那么早抖出来,于是把一些梗藏起来了。有看不明白的地方请等待原主本人的解答23333333
雨尚未停,她在城中避开关卡又绕了几圈,当回到闲禺客栈时雨却已经停的差不多了,屋檐边滴滴答答的水声盖过了雨声。
此时已快到丑时,打瞌睡打得迷糊的大个子跑堂开门时也只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位夜归的客人。
当她提着一壶滚水进入自己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内已经有人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等她。
“回来了?”坐在桌边的人点亮桌上的蜡烛,抬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若换作是别人,这壶水便招呼过去了。”季白萍瞧来人一眼,放下茶壶,坐到来人对面。
待她坐下后这人却不答话,顺手沏了二杯茶水,品一口,笑道:“好香,真不愧是临安,客栈里也有这样的好茶。”
季白萍也不接话,只接过茶碗,盯着冒出的热气,问道:“你怎的有兴致出来?”
“你不也是?也不过就一百两银子,只怕买通赌庄都不够,直接打死不就成了,何必这样费事?”
“你玩骰子不也玩得高兴么?丢井里稳妥些,不至于露了马脚,若真查起来,顶多查到是私斗,也不会查到咱们和雇主这层。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人点点头:“还是你谨慎。”
“我这边说完了,”季白萍抿一小口茶,“你且讲讲你的。”
“难得见到么,毕竟是——”来人食指沾了点水,在桌上写划了几下。“就过来看看了,这是其一,这其二么,都说临安的龙井好,就特意来尝尝了。”
季白萍盯着那几道水迹皱皱眉,将茶碗放下,“这话,去对小妹说吧。”
对方一下笑起来:“真是骗不过你,我晓得你担心什么。倒是此事——”说话人指着桌上的字,收起笑意压低声音,“你怎么看?”
“有诈。”
“怎么说?”
“中了我的毒,必死无疑。”
“不曾留一个活口?”
“无一活口。”季白萍顿了顿,“如今只怕是——有人对那件事起了疑心。”
"那件事……虽说看似风头已过,然而怕是没这么简单。"
季白萍点点头,指着桌上的字:“我也是这样想,既借我们之手还生兔死狗烹之心,即便暂且了结了他,怕是防不住因此而生的更多事端。”
来人说到此处,将方才用水写下的字一擦,“此事倒不急于一时,但万万小心为上。”
季白萍点点头,“多事之秋,天子脚下,我若无十成把握,必不会贸然行动。”
二人无言对饮了半响的茶,季白萍发问:“你尚未回我,为何你会出来?”
来人摇摇头:“这个事急也不急——小妹还在路上,待她到了我自会说明。”
“你都先到了,还不够要紧吗?”
“但小妹不在只怕还说不得。”来人走向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扇。外头乌云退去许多,正露出整个月亮来。
“十五过了,月亮也不圆了。咱们也有些日子没团聚过了。”一脚踏至窗外,回头冲季白萍笑笑,“你且歇着吧,有事自会来找你。”
没等季白萍回答,人却已经离开,季白萍向那人离去方向看了一眼。阖上窗户却未歇息,又坐回去给茶碗中添满水,盯着方才用水写下字的那处桌面愣神。
“鬼么……”她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