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弥漫着情欲高涨时特有的缱绻气味,黏腻的呻吟不断从颤抖的喉头溢出。
阿兰自背后被人拦腰抱住,在极度快感中叫嚣的肉体失控地抽搐着。他弓着脊背,像一具毫无反抗力的性爱玩物任凭别人肆意处置,滚烫的前额无力地抵在床单上,头发被唾液和汗水粘在嘴角及脸颊两侧。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自己湿漉漉的分身随着捅入后穴的每一次冲击上下摇晃着,充满情色冲击的画面让尖锐的耳鸣声轰鸣着刺穿了他的头骨,大脑神经瞬间紧绷到极点。
肉穴在高扬的快感下死死绞紧深入其中的阳具,激得身后那人发出低沉的嘶吼,俯身贴紧了身下这具正不断颤抖着的躯体。
阿兰浑身哆嗦了一下。那人炙热的唇舌正在吸吮啃噬着他脊椎上的节点,并朝着肩胛骨下方一口咬下。
他两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就要往下倒。
身前的床单上立刻浸上了点点白浊,还有少量射到了阿兰自己脸上。
这时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他的胯部,雷明从对方的身体里退出来,摘下粘糊糊的安全套扔进床下的垃圾桶里。阿兰喘着粗气瘫倒在刚刚射精的地方,任由床单上的精液弄脏自己,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之后他们便很有默契地各躺一方,一个开始摸烟盒,一个开始玩手机。直待到雷明点燃第三只烟的时候,阿兰大概是发帖和聊天玩得够了,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喂,你。今天心情不好?”
他用脚踢了踢雷明的小腿,歪头打量着心不在焉的对方。
“说说看,是不是跟上次那个匿名告白的人有关。”
雷明哼笑一声,眯缝着的眼睛透过烟雾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怎么,被人家甩了?”阿兰兴奋地凑上前来,满脸散发出熠熠生辉的八卦之光,“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嘛。”
雷明叹了口气。
“……那个匿名的人倒是有段时间没出现了……”
“哦——怎么?不出现了,所以你想人家啦?”
雷明也不晓得是没有听见阿兰的话,还是故意答非所问。
“我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人家就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嘛。”
“憋着不难受么,要是我的话只怕对方不知道我喜欢他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话做事不经过大脑啊?”阿兰啐了一声,“真是个猪脑子,太白瞎你那张脸了。”
“你丫的不就是看中咱这张脸了嘛。”
“拜托你要点脸……你也就只剩这点脸还可以看了。”
阿兰抢过雷明的烟,顺势跨坐到他身上,将床头柜上的保安帽扣到雷明头上,吸了一口后仰头朝天吐出。
“为了一个完全没有真实感的人心情低落,你也够没出息的。”
“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个人,我——”
雷明欲言又止。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阿兰带笑的表情僵了一下。
“什么?”
“你认识检验科的苏乐山医生吗?”
阿兰叼着烟想了很久才摸着头慢慢回忆道:“之前我去检验科找空的时候,好像是见过一个男医生,戴着眼镜很严肃不怎么说话的样子,不过我想不起具体长什么样子了——不会吧,你什么时候跟他打过交道啊?”
“嗯,就是他。”
阿兰一脸吃坏了东西的表情,然后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雷明看着阿兰,皱起了脸。
“笑屁。不行啊?”
阿兰打了一下雷明的帽子,烟灰掉到了床上。
“拜托,用脑子想想啊……你俩完全就不是一类人好吗,我真好奇你怎么冒出这么个天方夜谭的念头?说说你算什么,你连大学的门槛都没摸过。人家是什么,研究生!哈哈哈……小混混恋上高材生,你们是在搞笑吧!”
雷明张口结舌地半天反驳不了,沉着脸啧了一声,侧身又要去摸烟盒,却被阿兰一把按住。
“说真的。那种书呆子,你看中他哪一点?”
令阿兰惊讶的是,听见自己这么问的时候,这位平时吊儿郎当的保安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柔和起来。虽看上去面无表情,但眼睛里隐约藏着满满的笑意,似乎还夹杂了那么一丝不好意思。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雷明不禁想起苏乐山在实验室里工作的背影,每次都能让他在窗外驻足凝望上很久。那一天他站在窗外,无意中看到苏乐山捧着暖咖啡展露笑颜的景象,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真的,幸好他不经常笑,不然早被别人拐跑了。”
终究是没能压住心中的澎湃,雷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
“我之前没这样过,我想对他好,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不合适。”阿兰坐在雷明身上,双手撑在两侧,将脚一先一后地搭上了雷明的肩头。“不过既然你一门心思地往死胡同里钻,我也懒得管你们就是了。”
阿兰的身体比起一般的男性要柔韧得多,他双脚绞在雷明的颈后向前一带,将对方的身体勾到自己面前,凑上嘴唇将口中的烟雾缓缓送进了对方的口腔之中。
“不过你们要是闹矛盾,我会忍不住鼓掌的哦。”
他带着明烈直率的表情,一脸坏笑着说。
“切……”雷明拿他没办法,只好骂道,“妈的别再勾引我了,想干死我啊。”
“再来一次嘛——”阿兰用手指轻蹭着他的小腹,像蛇一样地缠了上去,在他耳畔娇声悄语,“……人家好想要。”
一旦感觉到对方顺应了自己的意图,阿兰便轻咬住了对方的嘴唇,先是慢慢地舔舐挑逗,然后进一步试探和深入,再至唇舌交战呼吸紊乱时,已是欲火一发不可收拾。
雷明从阿兰疯狂的热吻中夺回喘息之机,说道:“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别拿。”阿兰双臂缠上雷明的肩膀,不让他动,“那玩意儿不戴也没关系。”
“不行。”
“我说不用就不用!”阿兰强行吻上去,舌头灵巧地在对方口腔中游动挑拨,透明的唾液顺着嘴角滑下,掉落在雷明赤裸的胸膛上。
“我想要你射在里面……”阿兰在雷明耳边细语呢喃,“……这样更舒服。”
他拉下雷明的帽子遮住对方的眼睛,用手指抹去残留在对方胸口的液体往后穴上涂去,一边扩张一边轻轻哼出声来。
“啊……嗯……”
像是听见召唤般,雷明朝发声的方向抬起头来。阿兰低下头,用乳首去蹭雷明的嘴唇,被一口含住的瞬间,酥麻感从膝头顺着神经直奔大脑。
雷明捧住了阿兰的侧腰,像舔舐糖果般用力吸吮着两颗坚挺发涨的乳粒,粗鲁地噬咬着小小的红肿的乳尖,他吻得越是粗暴,阿兰的呼吸就越是急促。
腹下直立的坚挺被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扶住,接着便接触到温暖的肌体,面前传来忍痛的闷哼声,有什么柔韧的软肉正一点点反复吞吐着,最终将他的分身完全包裹住。
扶在腰上的手加重了力道,撑着阿兰的身体加速上下运动,只听得交合处的水声越来越粘稠,撞击声也越来越干脆急促。
阿兰咬住帽檐,借助着身下的冲击力一把将遮住对方视野的物品甩开。不顾身上被唾液、精液和汗液弄得粘糊糊的,他用身体紧紧贴住雷明,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炙热体温和强烈的索求,使得富有弹性的肉壁像是拧紧了螺丝般吸紧了体内的阳具,惹来了一阵更加激烈的撞击。
“啊啊……”
阿兰失声叫了起来。
在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冲击下,对方的手指碰到哪里,哪里便像失利的战场一般节节败退,当雷明的手指抚摸上脊背时,阿兰射了。
随即他便感受到有黏液似乎正顺着后穴流至了大腿根部。
阿兰精疲力竭地躺到了一旁,他听见雷明正从纸盒里抽了几张纸擦拭着刚才被他射到胸前的精液。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听着身后穿衣服悉悉索索的动静。
“阿兰。”
他听见雷明叫他,但他懒得应。
“你背后的那个疤,是怎么来的?”
“哦……那个啊,”阿兰终于在床上找到了手机,一边摁亮屏幕一边答道,“之前读书时候跟一个男生交往来着,因为走得太近,就被同学传得风言风语的。”
“后来他为了证明跟我没有关系,就拿烟头烫我来着。”阿兰漫不经心地说,连眼睛都懒得离开屏幕。
雷明愣住了。
“想起来那家伙还算是我的初恋呢,哈哈。”
阿兰正准备将编辑的文字发出去,突然间一只手臂穿过锁骨前方揽住了他的肩膀,背后的伤疤被亲了一下,随即耳边响起一个压低的嗓音。
“那是他没有眼光。”
头发被人用力揉了揉,脚步声从身边迅速远去,阿兰那句“你恶不恶心啊”的抱怨硬是梗在喉头未能吐出,随着脚步一起消失在那记短促的咔嗒关门声后。
只提到一句的千千石yalun(我讨厌你现在名字的打法)就不响应了。
不要脸地私心响应了保安。
上接颜文字君的: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017/
说好的随便糊一下混打卡,你却写了那么多,简直是逼我认真追你啊!
(说着认真却依然是见不得人的幼稚文笔,ooc的话,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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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着帐篷晕过去的人,有意思。
第一次目睹主人晕厥以后旗杆自己缓缓倒下的样子,阿兰发现自己简直无法移开视线。
好像动物纪录片一样充满了谜之吸引力。
拍下来发朋友圈好了。想到就做的白羊座果断地掏出了手机咔嚓了几张。拍完审视了一下,对自己的大作十分满意,阿兰一屁股坐在了光着屁股晕厥椎名旁边,开始悠哉地戳起了滤镜。前端部位贴上一个粉色蝴蝶结,再画上个害羞的表情,嘿嘿一个小椎名。话说回来这家伙的玩意儿真是美白都用不着啊,天生丽质,可惜了可惜了,竟然一立起来就会晕倒,真是“中看不中用”。
/镜子啊镜子,谁是最美的小OO/
暗搓搓地写了条这样的内容,手指都移到了发送键上,阿兰却突然有些犹豫。这个害羞的家伙要是知道了该不会寻短见吧,虽然没有写名字也打了码。
正这么想着,阿兰的后背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吓得他心里咯噔一下,做贼心虚地赶紧点了下取消把手机揣进兜里。
转头一看,原来是椎名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挣扎着想提起裤子,碰到了护士的后背。
“嘿,醒了?”
阿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比自己高大不少的男人在两秒钟之内提着裤子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桌子底下。硬是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球型,拼命地想要把红透了的脸塞到膝盖后面。
这个人好像龙猫啊。每根毛都有神经,稍稍碰一下就敏感到乱窜。
“唉跟你说话呢,装我不存在么?”
对方几乎是用力地摇了摇头,手忙脚乱地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便签本,然后开始疯狂翻找着自己身上的口袋。
找不到笔了吗。
“用我的。”
阿兰把口袋中随身带着的圆珠笔扔了一根过去。椎名一下没反应过来接住,笔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看着他追着笔挪动的样子,小护士笑得更欢了。真的好像个小动物啊。
/我自己可以上药,请不要这样捉弄我了好吗T^T/
“啧,人家我可是认真地关心你好吧?一般人我还不乐意管呢。”护士手撑了下地板站起来。对方害怕地又缩小了几分。
“没听院长说吗,不成功恋爱可是出不去的哈?我倒是还好,你这样三句话憋不出个p来的到时候可咋办。”阿兰走到桌子前蹲下,试图直面椎名的脸。
/谢谢关心,但是真的不用了QAQ……/
我这种人出不去是应该的(._.)/
这次他直接把写完的字条举起来挡住了脸。
“真没劲,好心喂了驴肝肺。那我可真不管你了?药膏给你留下了,自己上药哈。刚才起来了一下伤口可能会裂。最近先别撸哈。”阿兰坏笑着抬手轻轻戳了下郁的腿。弄得他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连字都写不出来,只能缩着身子点点头,身上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一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
暂时放过他好了w。
刚离开配药室,阿兰就被左手抱着一盆铃兰右手抱着盆百子莲艰难行走着的千千石抓个正着。
“阿兰!帮我拿一下这盆!要掉了要掉了!”
看在同属一个工会,一起氪金刷手游的交情上,阿兰伸手捞了一把快要歪倒的铃兰花。然后顺势帮着他当起了免费的搬运工。也不知道他哪里搞来的一大堆植物,这一帮忙就一直帮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一上午没碰手机了真不习惯。坐在食堂窗边的桌旁,护士一边嚼着干煸牛肉丝一边掏出手机打算刷会儿游戏。一按home键,却看见屏幕上莫名出现了一大堆微信新消息提醒。
什么情况?大上午的都发什么神经,这么多人找我。划开解锁一看,屏幕还定格在朋友圈页面,最上面一个是一张“蝴蝶结小兄弟”的照片,发件人阿兰。
阿兰一口肉丝喷了出去。
那条微信下面已经有了好几十个赞,还有了长长一串一页都装不下的留言。
沙发:“阿兰啊我是不是必须屏蔽你了。”
板凳:“卧槽你、、、再次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地板:“保养的不错嘛,约么?”
……
我靠……估计是刚才他醒时候碰我那下害我手滑点了发送……这不算我的错吧哈哈?
应该不会被他知道吧,那家伙这么怂。不过还是删掉吧……呜有点心疼这么多赞啊老娘发自拍都没有这么多,切,不就是丁丁长得好看了点吗有什么了不起。(重点错。)
删了朋友圈,阿兰开始一条一条地看私敲。擦嘞,全都是医院外面的炮友,特么的不知道我现在被一神经病儿关起来了出不去么。真尼玛烦人,拉黑,全拉黑。
删了十几条“垃圾留言”以后,一个加了好友以后就没说过话,最近却总是阴魂不散的名字出现在屏幕的最下端。看时间应该是照片刚贴了不久时就发来的消息。
苏乐山:“那个腰带扣,是椎名吧。”
……
被发现了。
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他们认识的印象,谁说过来着。
阿兰放下筷子。面对严肃的人,要用双手打字以示诚意。
阿兰:“苏医生连人家皮带扣都关注啊?和他什么关系啊~”
与其说是诚意更像是敌意,雷保安看上的人,哼,反正是我看着不顺眼。
“普通的舍友关系。那个皮带刚好我也有一条所以会注意到。”屏幕外的苏乐山端着一盘烫干丝和手撕包菜突然出现在阿兰旁边。
“卧槽吓死我了!”阿兰白了他一眼。“苏医生你冷不丁跳出来,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正好路过,拿着饭没手回复你。吓到你了不好意思。来个维他奶吗?”苏乐山把盘子放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盒维他奶。
“不爱喝甜的。”男护士一脸嫌弃。
“那么就直接说正事吧。”苏医生把吸管掰下来,熟练地戳开包装。
“椎名郁是个很胆小的人,兰护士这样他会很困扰。作为室友,希望你能放他一马。”
“那张照片是我手抖按错,已经删掉了。”这人是把我当什么了,强奸犯还是黑社会。
“虽然不了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以椎名的性格,那样的照片不可能是自愿被拍的吧。他和你不一样,没有你那么内心强大,连跟人说话都不敢,暴露隐私部位会对他造成严重心理阴影的。”
“不知道你误会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只是在帮他上药。苏医生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阵烦躁。
微妙的被说中的感觉。阿兰端起盘子离开,心里头却来回想着苏乐山那半句话。
“他和你不一样。”
我和他当然不一样。
我和你才更不一样。
所以雷明才会认真地喜欢上你,跟我这种人从来都只是玩玩。
啧,就知道不该总和一个人上床,每次都是对方一个随意的温柔就会沦陷。不长记性的傻子,让你骚啊,让你贱啊。看到有好感的就扑上去睡啊,浪成那样谁会以为你是认真的。
现在人家有心上人了吧。
活该。
阿兰恶狠狠地把剩了大半的饭菜一股脑地折进剩菜桶。手指不小心蹭到托盘上油腻腻的菜汤,搞得他更觉得恶心。
一整天都神tm烦。
都是那个龙猫的错。
哼,我倒要看看我们俩怎么个不一样法。凭什么你说放过就放过,这人我招惹定了,不乐意正好。老娘还不乐意你跟保安天天不清不楚的呢。
下定了决心的阿兰洗完了手,潇洒地把水甩了一地。
虽说决定了要去继续调戏一下颜文字君。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出方法,阿兰思考着见到椎名郁要说点什么才能不让他那么快晕过去,不知不觉又晃到了配药室门口。
泡面的味道。
阿兰透过窗子往里面看了看,似乎是没有人的样子。空气中飘来熟悉的红烧牛肉面香中似乎还带着点温热的气息。
咚、咚咚
他试探着敲了敲玻璃隔板窗。
“啊、烫——”似乎是烫到了哪里,台子底下传来一声细小的惊呼。
诶,声线意外的蛮好听嘛。阿兰突然发现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椎名的声音,以后要想办法逗他多说点话才行。
“椎名医生?我来找你看书,本周任务哦~”突然想起恶质院长给出的建议,阿兰随口编了一个到访理由。
似乎有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过了一小会一张小纸条从柜台下面升了起来。
——一定要完成的吗?QwQ
“对啊~必须要同一时间看完同一本呢~”看他不清楚公告内容的样子,护士信口开河起来。
——稍等下再来可以吗……我在吃饭TwT
“不行~是今天一定要完成的任务呢,我一会儿还有事,只有现在有空。”说完阿兰没有再等他的回“条”,而是直接走到了门边,手伸向门把手用力一按。
啧,吃个泡面竟然锁门。
-TBC-
前情提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906/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983/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807/
修罗场结束了小郁快来拯救我我们要!甜!
——————————————
0.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椎名郁已经戴好了眼罩准备入睡。
谁会给一个不开口的人打电话?
拉下眼罩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阿兰的名字。奇怪,阿兰要走他手机号以后一直都是短信联系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睡得早,平常晚上九点以后都不会发信息过来。
椎名手有些抖,按了两三次指纹解锁才成功进入接听模式。
“……”
“……”
对面没有说话,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让椎名心中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
“……小郁……救救我……”
陌生而熟悉的粗哑声音说出了求救的话语,随之电话那端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1.
五日前
阿兰托着雷明的右手,拿剪刀剪开被干掉的血粘在伤口上的手套。尽管已经非常小心,在布料离开皮肤的时候还是带起了一小片皮肤,已经结起一层薄痂的创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雷明宽大的骨节淌下来,流到阿兰的手心里。
阿兰咬着下嘴唇默默地清理着雷明手上的血迹。
下午就听说保安又惹了事。阿兰一开始完全没往自己身上想。直到下午空从手术室那边过来跟他八卦着今天下午的大事件。听到几个当事人的名字,阿兰猛地抬头看着空。
“他怎么样了?”
“废了呗,那个二世祖命根子都碎了,直接送进了ICU。这人家里还挺有背景的呢。”
“没说那个混蛋,雷明受伤了吗?”
“雷保安没什么大事吧,好像是被热水烫了下?院长让楚医生把他关地下室仓库了,不知道——”
阿兰没等空说完就翻出了一堆纱布酒精烫伤膏之类的用具,塞进药箱,直冲冲地跑出了住院部。
到达主楼地下室的时候,楚江白正在锁门还没有离开。他看着阿兰抱着手里的药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嘴角饶有兴趣地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兰护士到的挺是时候,进去给他处理一下吧。我在外面呆会儿,你们慢慢聊。”
结果进了仓库以后阿兰和雷明却一句话都没说。保安沉默地闭着眼,后脑勺抵在身后的墙壁上。浑身是血的样子乍一看甚是吓人。仔细看看,除了右手的咬伤,衣服没有明显的破损。还好,血应该不是他的。
妈的这人一挑三把对方都打废了还能全身而退,原来到底干什么的。
阿兰给创口消好毒,贴了纱布,又给他包了一层绷带固定。然后扫了一眼他湿漉漉的裤脚。
“裤子脱了。”
雷明嘴角抬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果然你的风格。”
“别tm扯淡,暖水瓶都打爆了吧。我看看你烫着没有。”说着上手就去解他裤腰带,雷明一脸坦然地看着半跪在自己腿间板着脸脱他裤子的护士。觉得这个情景真是既熟悉又陌生。
阿兰的手沾着烫伤膏在雷明的腿上轻轻地涂抹着。腿上面大片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红色,清凉的药膏的隐隐散发着熟悉的凡士林味道。
雷明本想开个玩笑,但看着阿兰咬白了的下嘴唇,想了想,伸手敲了下他的额头。
“别想太多。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想揍就揍了。”
“欺负你的事量他们也不敢再瞎说。敢胡说八道的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你说句话,这么着看着我,怪慎得慌的。”
“药膏吸收了随时抹上新的。”阿兰低着头,一直别在耳朵后面的头发散了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雷明看不到他的表情。
阿兰想骂他,想质问他干嘛为了自己这种人打架。想说真闹出人命你对得起谁,苏医生怎么办。
只要能换你不再惹事,被人知道又怎么样。老娘能活到今天,还会怕什么流言。
但他说不出来,看着雷明打着绷带的手和腿上的大片刺目的红他觉得自己舌头就跟打了结一样。阿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药膏以外的东西都收进药箱里,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稍稍停一下,小声念叨了一句。
“傻子。”
指甲深深的陷进手心中那一片不属于他的血腥粘腻。
2.
20xx年2月11日 16:39
发件人:[匿名]
收件人:爱川医院全体员工
标题:禽兽钱X,张XX,李X道德败坏,强暴殴打医院员工
(正文略)
阿兰 to 爱川高岭:
短信/彩信
2月11日 周日 21:30
院长,邮件里说的人是我,这次都是我惹的事。那几个人如果要闹,让他们冲我来,要敢为难医院,我就把这事爆给媒体让他们没法做人。保安是在尽他的责任,您别怪他。封院结束之后我就走,不会再给医院添麻烦了。
3.
四日前
脑子一热干的事常常是没有任何逻辑和意义的。阿兰意识到自己作死了是在他按下发送键的18个小时之后。
坐在值班台前,一整个上午没有一个同事主动跟他说话,但路过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看他,八卦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鄙夷的眼神。一切都像回到了四年前一般令阿兰熟悉。
直到天羽空从检验室回来。
“阿兰,早上好。”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打了个招呼。
“空姐……”难道是还没有看邮件吗。
高挑帅气的女护士俯下身来轻轻拍了下阿兰的小臂。
“其实昨天下午你一跑我就猜到了,也不知道哪个家伙那么过分,竟然群发给全体员工。不过清楚了他们的真面目反而好办了,你放心,我们不会白白让你受委屈的。”
抱歉,我就是那个过分的家伙。不,应该说是傻逼吧。
不过“我们”是什么情况……
阿兰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4.
三日前
爱川高岭 to 阿兰:
短信/彩信
2月13日 周二 13:40
那三个人只是互相斗殴,轻伤二级而已。咱们医院还不至于被这种小事情影响,别瞎想了。难得的烟火晚会,我策划了好久呢,去好好玩玩放松一下吧~
5.
情人节。
——给住院病人的药都在这里了,这盒是新出的一款药膏,对瘀伤很有效,强烈推荐~d(^_^o)
苏医生平常人很好的,昨天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相处,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话,虽然我力量有限,但是会尽力的!o(`ω´ )o
取药窗口外堆着的药品上放着这样一张纸条。阿兰苦笑了一下,哪有什么误会,只是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阿兰抱起药品箱子正准备离开。
哒、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柜台窗口下面伸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纸盒,粉色的盒子上扎着黄色的蝴蝶结,盒子底部在石质的台面上轻轻地敲出声响。
哒哒、哒。
——给阿兰的情人节礼物(=゚ω゚)ノ
“谢谢椎名医生……”阿兰弯下腰,从对方手中接过纸盒的同时拉住了他的指尖,在指骨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同时将一个透明的小袋子塞进了椎名的手心里。
“情人节快乐。”
鼻尖残留着巧克力的香甜味道。
4.
前一日。
天气预报说早上开始下雨的日子十之八九到下午才会掉点儿。
一整个上午爱川医院都被笼罩在阴沉沉的乌云之下。没有一丝风的气息,空气中凝重的水汽沉甸甸压得庭院中的植物耷拉着叶片沉默着。
看情形一时半会儿这雨是下不下来了,眼看差不多就要到吃饭时间,阿兰没有拿伞,双手揣着兜晃进了食堂。
今天食堂阿姨的糖醋鱼做的水准一流,家常豆腐也非常入味。阿兰想到昨晚去看雷明时候那满脸胡渣的憔悴样子,又绕了趟柜台。看样子,苏医生这么多天都没去看他。听空说昨天他还跟一大群人去做情人节巧克力,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想起巧克力,阿兰表情柔软了些许。不知道椎名是不是又在配药室吃泡面了。烟火会那天看他对甜食很感兴趣的样子,应该会喜欢糖醋鱼的吧。
一手着拎着一个塑料袋,阿兰从食堂出来直溜溜地朝门诊楼走去。迎面走过来一个阴魂不散的眼镜男。
苏乐山看了眼阿兰和他手中的袋子。
阿兰的岗位在住院部,不在门诊楼里面。午休时间跑来主楼,估计又是去骚扰椎名吧。他皱了下眉头,挡在了阿兰身前。
“阿兰……可能是我上次没说明白。我希望你离郁远一点。”
阿兰看到苏乐山本想装没看见,绕着走,谁想这人竟然还主动站出来找不痛快。沉闷的天气让他心里头憋的那股邪火一下子烧了起來。
“呵,管得够宽的啊。敢问您是哪路神仙,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前天烟火祭我本来开开心心跟小郁玩得挺好。你非得夹中间,处处给我找不痛快。我看在大过节的大家都高兴,就当赶上你每个月气儿不顺的几天到了,没跟你计较。怎么现在我关心关心他,给他送个饭也招您不乐意了?”
“不劳你费心,椎名他有人关心。他是个单纯的人,没这个福气消受你这种突发奇想的戏弄。上周也就罢了,这周你的搭档是我。你要无聊了非得耍人才开心,冲我来。”
“大医生,您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以为谁都跟保安似的那么喜欢你那么在乎你?我觉得椎名可爱想跟他交个朋友,说到底这关你什么事啊。要是不爽我跟你小情人的关系你就直说,拿椎名当什么挡箭牌。”
起风了,凝固了大半天的空气搅动下,树叶的沙沙声卷土重来。平日午休时间都有人在院里散步,眼看要下雨,今天这个时候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趁现在人少,不如把话说开吧。我还以为你遇到这种事能长点教训,做事多少收敛点。看来真是太低估你的不要脸程度。现在竟然还有脸提雷明?明明是你惹的祸,他为了替你出头自己的工作未来都可能赔进去你知不知道!你倒是轻松了,有人替你报仇了,现在整天像个没事人一样晃来晃去。知不知道还有人在替你受罪?!”
“……说得可真漂亮啊。”阿兰狠狠地笑了一下,“但也就是说说吧。这么多天,你去看过他吗?”
苏乐山突然沉默了。随着天色渐暗,风卷起地上的碎砂,混着泥土的味道,打到脸上有些刺痛。
远处隐隐传来雷声。
“谢谢您还记得我雷哥,这些日子您开心了就摸他两下给他点甜头,不爽了就当不认识。你要不喜欢就趁早说清楚,喜欢就他妈痛痛快快对他好,没事儿跟我较什么劲。跟我这儿打嘴仗他就能少关两天了吗?
“这医院这么多人,雷哥也是贱,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大医生,也不想想自己是哪根葱。您多了不起啊,怎么可能看上我们这种低贱的人。”
“别把雷明和你相提并论。”苏医生捏紧了拳头,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是我配不上他。我这种人……哪有资格……”
眼看对方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阿兰哼了一声,继续往门诊楼走去。却在经过苏乐山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
“唉你这人有完没完——”
他不耐烦地想要甩开,钳制着手臂的力量却远远超出了阿兰的预期,苏医生没有抬头看他。浏海和镜片的反光背后是怎样的眼神无从得知。
“算我求求你……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别再伤害他们了。”
手臂上的力道突然消失,隐隐的疼痛感延迟了几秒钟才感觉到。苏医生没再说什么,转过默默地走回了门诊楼。
随着滚滚的雷声由远而进,一场大雨终于痛快地落了下来。黑色的斑点在白色水泥地面上迅速扩张着领地,如同一场转瞬既逝的突袭。很快,雨点沉重撞击着地面后飞溅起的涟漪取代了暗沉的湿斑成了地面上的占领者。
纷乱的水光将整个世界的颜色搅成了一团乱麻,白色,绿色,褐色,蓝色,橙色,红色,本来美丽的颜色零零碎碎地混在一起却成了浑浊的灰。
阿兰看着那片灰色,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地面本来的样子。
6.
“啪。”
长久的沉默之后,话筒对面传来手机掉落的声音。
不好意思,拖了好久的互动。
祝愿栗子和楚医生能够平安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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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当广播宣布封院的消息后,人们自然而然地分为了两类。
一类随遇而安。
一类困兽犹斗。
有趣的是,平日里喧哗活跃的不一定困兽犹斗,平日里固守本分的也不一定随遇而安。
前者比如雷明。
后者比如栗原薰。
第一轮抽卡结果出来后的某天夜晚九点。
雷明带着满身被楚江白揍出来的伤,在院内进行着例行巡视。
当他来到医院西头的侧门前,见一人悄无声息地伫立在路灯光晕边沿。
那人身着医用白褂,夜色中背影单薄。
“喂,你是想出去吗?”雷明问道。
对方似乎没有有听见他的问话,依旧伫立在原地。
“劝你不要再试了,”他朝那人走过去,“这儿安保设施很严的,而且你也不想把未检验出的病毒带出医院吧,医生?”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散云雾,露出圆了一半的月,月光照亮了灯光,让他一瞬间看清了对方伤口斑驳的双手。
“啧,已经试过了吗……”他皱了皱眉,“喂,我说你这人别干杵着赶紧去包扎一下啊!”
那人仍是纹丝不动。
雷明快走两步不耐烦地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用力扳向自己:“靠,我说你听不见——”
剩下的半截话被他生生咽回了了肚子里,他终于知道那人不肯动的原因了,就当他看见那人满脸的泪水之时。
扣在对方肩膀上的手被啪地一声打开了,那人恼怒地冲雷明嚷道:“有什么事吗?”
本是凶神恶煞的一句话被他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吼出来后,不但不让人生气,反而觉得这家伙倔强得有几分可爱。
雷明盯着栗原薰怒不可遏的样子,露出了一张在对方眼里简直该遭千刀万剐的笑脸。
“是有事儿啊,这不要先带你去包扎么嗯?这么好看的手要是留疤了很可惜的不是吗,哈哈哈。”
“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自己会去包扎?我说你会让别人看见你这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吗,我不信,瞧你脸皮薄得跟张纸似的。”
栗原薰语塞,将头偏向一旁。
雷明见他不说话,又劝道:“再不走我就要拉你了啊,医生你不是有洁癖吗,再不挪窝我就真动手了啊……”
“我不是洁癖!”栗原薰吸吸鼻子,“还有……我是药剂师,不是医生。”
雷明几乎是用身体撞开的门,两扇金属门页发出巨大的响声,把正在顶楼上吹风的栗原薰吓了一大跳。
“是你……”
雷明白了他一眼,闷不做声地翻出烟来点燃,然后将空烟盒往墙上啪地用力一摔。
“喂,你……”栗原看了看雷明脸色,结果还是咽下了训斥的话语,走过去将空烟盒捡起,放进角落的垃圾桶里。
雷明大步走向楼顶边的护栏墙旁,任由风将头发吹得稀乱,刺鼻的烟味被风卷向后方,呛得栗原连连咳嗽。
“你……咳咳……”栗原用手扇着空气,皱着眉头,“你今天心情不好啊?”
雷明视线投向前方,不置可否。听见栗原咳嗽声不断,他烦躁不堪地叼着烟往一旁让了让。
可是栗原偏偏又不知死活地跟了过来,固执地追问着:“有什么烦心事,你可以跟我说说啊?”
“不关你事。”雷明从嘴缝里生硬地蹦出几个字,“别来烦我。”
栗原鼓着脸颊,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被他瞪着的男人像是认输一样扭头吼道:“你干嘛非要盯着老子啊?!”
“我怕你跳下去。”栗原气鼓鼓地回答。
“老子不会跳楼的!”
“万一跳了呢……”
“没有万一!”
“可是,要是没人看着你,你万一突然想不开就是想跳呢。”
“我……”雷明深吸一口气,“就算跳也是被你他妈给烦的……”
话音未落,突然一股力量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以前帮过我,”栗原的眼睛透出坚定的神色,“即使你觉得我烦,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那只抓着雷明衣角的手,已然看不见一点儿伤痕。
走到保安室门口时,栗原本能地踌躇了。雷明像是了解他心里想什么,自己率先走了进去:“进来,没那么吓人。”
皱着的眉头在迈入房间的瞬间松懈下来,栗原有些吃惊地打量着周围,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
雷明从柜子上拿来一瓶矿泉水,拧松了瓶盖后放在桌上,并顺着对方的目光环视室内一圈,笑道:“怎样,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脏乱吧。”
栗原看看那瓶尚未完全开封的矿泉水,对雷明的感觉仿佛没刚才那么抵触了。
雷明拍拍房中唯一那张椅子的椅背。栗原走过去坐下,由衷感慨道:“确实超乎想象,原先我还以为会是多么惨不忍睹的样子。”
雷明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
“不是我自己收拾的。”
栗原立即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我就说嘛,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谁这么好还帮你收拾屋子?”
“一位朋友。”
“女朋友?”
雷明笑笑,拿着碘酒棉签走过来坐在椅子对面的床沿上。
“手伸出来。”
栗原伸出手去,雷明用棉签沾了碘酒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细细涂着药。
“疼就说。不过就算疼我也没办法,我这已经很小心了。”
“别拿我当小孩看!”栗原嘟着嘴,“哼,我还真是佩服你朋友,要是我才没有那个耐烦心去收拾别人的屋子。”
“呵呵,他和你一样,有点洁癖。”雷明朝柜子上努了努嘴,“那些水就是给他备着的。”
“哦,那是跟我有点像。”栗原点点头,随即气恼道,“不对,我才没有洁癖呢!”
“不过他才不像你这么爱哭鼻子呢。”雷明瞥了栗原一眼,末了又叹气道,“不过有时候我倒宁愿他能像你这样爽快哭出来,省得憋坏自己。”
“哎,我说你的这个朋友,他是不是喜欢你?”
“嗯,什么?”
“因为如果是我,是不会帮不喜欢的人整理屋子的。”
“这样啊,那你看我这次帮了你,下次帮我整理房间报答我如何?哎……你看你马上又嫌弃我了,哈哈哈别装了!”雷明放下碘酒,拿起了绷带,“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朋友而已。”
栗原哦了一声。
“不过,你朋友对你还真好。”
“嗯。”雷明笑笑,“我知道。”
“你不记得了吗,那天你替我包扎后,带我到这里的天台上来,说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来这里吹吹风,头脑就会清爽许多。”栗原说道,“虽然你这个人有时候说话挺讨厌,但我还是很感激你在我失落的时候扶过我一把。
雷明回头看了栗原一眼,掐掉几乎吸到底的香烟,端详了片刻正在逐渐消逝的火光,猛地扬手以一个抛物线的弧度将烟蒂从楼顶抛下。
他退到比栗原所站之处还离楼边更远一点的地方,将双手插进了口袋里。
“现在放心了?”
栗原看看雷明与楼边的距离,松开了对方的衣角。
“所以……你今天是怎么了嘛。”
“没啥,”雷明冷哼一声,“只不过被人背后捅了一刀。”
“哦……”栗原正在脑海里搜索合适的安慰词汇,却被对方打断了思路。
“你又是为啥跑来吹风?”雷明望着天上飘过的云,闷声问道。
“我只是……”栗原摩挲着口袋边,纤细的脖颈微微低垂,“你说,我这样的人,会有人真心喜欢上我吗?”
雷明愣了愣,侧目而视。
“我个性不好,嘴巴又毒,脑子不聪明……而且,还很胆小。”栗原咬了咬唇,“总是习惯瞎逞能,脾气毛病一大堆,该说的话往往说不出来,还老是会动手打人……”
“噗,”雷明忍不住嗤笑道,“你那两记嫩爪子也能叫打人……”
话没说完胳膊上就被抽了一下,回头看见栗原瞪了他一眼。
“那你觉得,会有人真心喜欢上我这个人吗?”雷明问。
栗原以为是雷明故意气他,正要反唇相讥,却看见那人落寞的眼神透着一股认真劲,心下一犹豫,话就咽下了。
雷明苦笑着摇摇头:“看来,我活该被人骗。”
“你之前不是有个朋友,很喜欢你的嘛……”
被戳到痛处,雷明不禁皱紧眉头,可是栗原没有看见,继续说道:“我觉得那个人对你挺好的,你不是说过他又是给你收拾屋子又是给你送饭的,你那次关完禁闭还兴冲冲地炫耀人家给你做了巧克力啥的,反正从你口中,我感觉他是非常喜欢你的。”
“别说了,你又不知道那个人!”
雷明突然发火,栗原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有些生气起来。
“你这个人,总是不听别人说话!反正言语一不合你意你就发脾气,凶什么凶啊!”
“亏你那个朋友还那么喜欢你,换个人谁受得了你这个臭脾气啊?”
“我性格不好,我还会反省,你反省过自己的态度吗?”
“在意别人是不是真心喜欢你的话,你就去问那个人啊!”
“冲我吼什么吼嘛……”
栗原任着性子把话一口气说完后,又不禁偷偷瞟了一眼雷明的脸色,心下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把对方惹恼了。谁知对方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怒气冲天,反而看上去有些踌躇的样子。
“我……我要回去了。”栗原一边嘀咕着,一边拔腿想溜,谁知还没逃两步,肩膀就被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
“干嘛——”
栗原刚回头来,就冷不丁地被一双大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双耳,他诧异地瞪大双眼,看见眼前的人嘴唇上下翕动,却完全听不见对方在说些什么。
“——性格差怕啥,我以前就喜欢过你。”
耳边的手松开了,眼前的男人露出了微笑,像是个结束了恶作剧的孩子般释然。
“你刚才说什么?”栗原十分迷茫。
“说你是头猪。”雷明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懒得理你!”栗原气鼓鼓地掉头就走,走到门边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药师,谢谢你。”
栗原没有回答,只是爽快地挥了挥手臂。
天台上只剩下了雷明一人,他将后脑勺抵在墙上,注视着天空。
——不管你说什么,老子都不想听!
——我不解释了……
——随你怎么看我,记住,你不是混混,不要自暴自弃。
——放手,别让我再看见你。
当时那只抓住自己手腕,不让自己离开的苏乐山的手,是否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雷明记不分明了,只记得那手指冰凉,从手腕处一直凉进了自己心里。
他闭上了眼。
天台上,和风缓缓地吹。
这天早晨,当雷明值完勤回到保安室时,一进门就发现有个纸箱突兀地搁在门边的桌面上。雷明靠近往里瞟了一眼,发现装的全是自己之前落在休息室里的东西。他摘下手套扔在桌子上,朝床边走去——睡着的苏乐山的脸庞映入眼帘,既熟悉又陌生。
还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还是那具瘦削不瘦弱的身躯,还是那副看上去像是想要独自承担下一切的神情。只是变得疲惫憔悴多了,他这么想着,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苏乐山在这睡了多久了,明明丢下东西就可以一走了之,可却偏偏留了下来,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吧。
雷明叹了口气。
苏乐山轻轻一抖,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来,对上了雷明的视线。苏乐山眉头一皱,着急着就要开口解释,却被对方用手势打断了。
“等下,我一晚上没睡,很累了。让我洗个澡先。”
嘴上说着,雷明站起身来开始解衣服扣子,边解边问道:“你有急事要忙吗?”
“没……”
“哦,那你等下吧,我冲澡很快的。”
“好……”
苏乐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趿着拖鞋走向卫生间,自己却只能压抑住翻江倒海的情绪在外面乖乖地等着。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水声,苏乐山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随着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他越来越感到心神不宁。
原先想好要说的话,现在像一张沁在水中带字的纸,又开始在脑海里模糊不清。
——留在这里真的好吗,雷明之前不是说过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吗?
——偏偏自己还厚着脸皮跑过来企图跟他作解释。
——所以他才借口洗澡来回避表示不想看见我……我应该赶快离开这里才对吧……
对……我该……
他正准备站起身来,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了,雷明露出半个湿淋淋的脑袋,对着外面喊道:“我忘记带内裤了,帮我拿一下。”
苏乐山愣了半晌,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来,在衣柜抽屉里取了一条底裤递给雷明。
“谢了。”雷明接过衣物,又招呼了一句,“帮我铺下床。”
苏乐山在关上的浴室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又僵硬地回到床前铺被子。
铺着铺着,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家伙,每次总是能恰到好处的……
打乱我的节奏。
正当他拍松枕头的时候,雷明从浴室里出来了。
苏乐山一见对方的脸,就开口道:“你别生气……我把话说完就走。”
雷明肩上搭着毛巾,站在苏乐山的正对面,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苏乐山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那是我的学姐,她叫何艳,现在已经结婚两年,和她的丈夫有一个孩子。”
“之前我一直说要你等,就是需要时间去解决这件事,我不想让自己对你的感情沦为迁就。”
“我把腰斩的论文写完了,欠研究所的情还掉了,和学姐之间也说清了,以前需要处理的一切我都解决了。”
苏乐山偷偷瞄了一眼雷明的脸色,对方还是沉默着没有说一个字。
“你在休息室里的东西我都给你带过来了……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如果有一天医院重新对外开放了,我会写辞呈。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辞职。”
“以后做什么事都不要冲动……不管你信不信现在的我,你喜欢的那个苏乐山为了保住你的职位可以连医师执照也赌上。”
“我喜欢你。”
苏乐山握紧拳头。
“我说完了。”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雷明往旁走了两步,在床边坐下来,抓起毛巾擦了擦头发。
“说完了?”
“……嗯。”
“行,过来陪我躺会儿。”
“啊?”
苏乐山还没反应过来,雷明已经钻进了被窝,还打了个喷嚏。
“很冷啊,快点。”
苏乐山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脱去鞋子,除下外套,在雷明身边躺了下来。不待他放平身子,就有一只温热的胳膊伸过来将他揽入怀中,香皂的芬芳味道和人体暖呼呼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本泛凉的脸颊如今却变得微微有些发烫。
“你不生气了吗?”苏乐山小心翼翼地问道,“本来……打算在一切结束之后和你说的。”
“嗯。”
搁在苏乐山后背上的手像是安慰性地轻轻拍了拍。
“冷静下来想想,你也不是那种人。”
话音刚落,雷明就感觉臂弯中的人靠拢过来,钻进了自己怀里更深的地方。苏乐山软软的头发蹭在自己脖颈处,有些舒服也有些痒,他将嘴唇压在对方的额发上,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我知道自己有些事处理得不是特别好,所以才会让你误解而生气。”在温暖氛围的烘焙下,苏乐山感觉到蓬松的困意再次袭来,“一直以来,我都是喜欢你的……你现在相信了吗……”
在意识脱离之前,他并没有等到雷明的回答——身边的男人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领取疫苗的那一天,当两人走进空无一人的仓库,看见桌子上的疫苗和纸条之时,雷明悄悄松开了一路上来紧握着的苏乐山的手——就在下一秒,他突然紧紧反扣住苏乐山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按倒在地。
苏乐山被这一下措不及防的变故弄得大惊失色,拼命反抗,大声叫着:“雷明!你要做什么?!”
雷明跨坐在苏乐山身上,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盯着对方骤然缩紧的瞳孔,一口将罩在针头上的塑料套咬下来吐掉,抓起装有疫苗的注射器就朝对方的侧颈上扎去——当针尖触到皮肤的那一刻,身下的人突然停止了挣扎。
雷明无意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没能转移开来。
苏乐山在哭。
并不是那种嚎啕大哭,那些晶莹的泪水只是悄无声息地涌出,漫过发红的眼眶,顺着耳郭的形状没入细软的黑发之中。
没有反抗,没有争执,似乎连呼吸都已经放弃了。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只有苏乐山的眼泪在静静地流。
雷明感觉心脏一阵剧烈揪紧——他从没见过苏乐山哭。
哪怕是被误解,哪怕是激烈的争吵,甚至是走到分手的边缘,苏乐山都能很好地极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此时此刻,他徒劳地扇动着睫毛,企图收住自己的泪水,然而那些晶莹的液体却只是伴随着他的努力变得越来越多。
苏乐山猛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随着眼泪的失控颤抖起来,取代长久沉默的,是逐渐由小放大的呜咽之声。不知何时雷明已然松开了禁锢着他的手,苏乐山抬起手掌遮住眼睛,哭得不能自已。
哭声里宣泄了太多太多的委屈、痛苦、不甘、气愤、自责……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在强硬无情的世界面前溃败了下来。
“学了半辈子医……”
雷明听见苏乐山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么半句,胸膛里原本仿佛停滞的心脏猛然疯狂地有如雷鸣般跳动起来。
他俯下身去,小心地环住已然崩溃的那人的肩膀,将对方从阴沁的地面上扶了起来。苏乐山哭得浑身发软几乎无力坐稳,雷明就像哄孩子一样在他的耳朵轻声劝慰着,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不相信我……”
雷明皱着眉头听着苏乐山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声,以及关于自己的断断续续的控诉。
“你就是不信我……”
“……我说我是喜欢你的,”苏乐山满脸泪水,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埋怨,“你不回答我……你装睡都不愿意相信我……”
雷明的喉结突然剧烈地抽动了几下。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雷明感觉鼻子一酸,嗓子就哽住了。他费了好久的力气,才吐出一个“我……”字的音节。
他本来想说,我相信你对我有感情,我只是无法肯定你对我的感情多于你对于你学姐的。
我是真心想让你能够活着出去。
就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抛下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在苏乐山的面前,他一直想当一名英雄,而不是一位懦夫。
然而苏乐山现在的样子,让他的心口撕心裂肺的疼。怀里的人揪住了他的领口,再一次地泣不成声。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雷明吸了吸鼻子,收紧双臂,几欲将怀拥的这具躯体融在自己心头之上。
“嗯。”
“不要丢下我……”
“好。”
“别留下我一个人……”
“不会的。”
“我不要一个人活下去……我不要你走……”
“傻瓜,我在呢。”
“呜呜……”
“放心吧,除了你身边,我哪儿都不去。”
“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
苏乐山一遍遍地重复着话语,雷明就一遍遍耐心地回答。
他吻着珍爱之人的眉眼,擦去他脸颊上的斑驳泪痕,像对待孩子一样拍打着对方的脊背给予抚慰……直至怀里的痛哭变成抽噎,抽噎转成哽咽,最后由哽咽渐渐化为安静。
雷明的嘴唇蹭着苏乐山发红的眼角,用从未如此坚定不移的眼神直视着正前方那即将朝他俩走来的未知命运。
“从今往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听,你提的每一个问题我都会回答。”
“我会陪着你。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不相信,这辈子就别离开我,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
“一起活下去……”
这就是许多年以前,某个下雨的早晨,一个叫做雷明的男人所做出的最终选择。
过了许多年以后,当他老得什么都记不住的时候,有人问起当年的爱川封院事件时,他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只回答出了一个名字。
发送至:XXX@XXX.XXX
邮件主题:【雷明】
邮件内容:【苏乐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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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开心参加了这个企划,让我再次体验了不同的考验与挑战。
首先,谢谢帅气的院长为我们提供这个充满爱与思考的企划主题,为我们营造了一个轻松但并不简单的企划氛围。(食谱让我爱你一辈子啊,院长大人~)
其次,谢谢苏苏走进雷明的世界,两人既互补又冲突,相信他们虽然会有磕磕碰碰的磨合期,但是只要并肩走下去一定会有幸福的人生。
再次,感谢楚江白和阿兰两位老朋友对我一路上的支持,没有你们的帮助,便没有雷明的成长。
最后,能与栗原、德川、椎名、夏夜、宇多田、葵葵、秀一、崔凯、五十岚、胡桃、空……(人太多恕我不一一点名了)这些新朋友相遇,是我莫大的荣幸。让我们下一个企划再见啦~!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