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书信体
灵儿:
见信如见人。
我猜等你找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怕是病的只剩下单纯的思念了,或者,已经随风而去了吧。
虽然瞒着你们,但我身体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以后的日子怕是过一天算一天了。趁着沙漏还没漏完,想给我的小棉袄藏一些心里话。然后像是一只狡猾的老兔子,盼着他的小女儿像小时候一样翻他的日记本。
我有太多话,这辈子没有机会说。幸亏遇到了你老爹,也幸亏遇见了你。灵儿,你老爹做事雷厉风行但是总容易热血上头,你哥也随了他这性格。爸爸知道,你虽然爱玩,但心思细。以后他们就拜托给你了。
我不是一个好的家长,亏欠了你和你哥哥太多。陪伴你们太少,总把你们晾在医院休息室里。呵护你们太少,自欺欺人的以为孩子间不会有大人间的冷眼。我若是再上心一点,你哥哥也不会走那些弯路。说到底,还是我不如雷明果断。当初我不是没看到诚儿的叛逆,我也清楚原因。我只是害怕说穿了这个家会散,才一直放任他。现在想想,太糊涂了。而我的宝贝,你总是给我太多惊喜。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爸爸都为有你这样一个闪耀而自强的女儿而感到骄傲。我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庭,你却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体谅和分担。爸爸也知道你心里也有不如意的时候,你和你哥想的一样,我都明白。我不怪你们。你有点像我,太早的知道话会伤人。我很感激你能为了这个家,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守着这份情绪这么久,同时也很内疚很心疼。别看你平时乖张的样子,你心里的小九九我还不清楚?闷着的孩子更需要关爱,爸爸比谁都清楚这点。所以爸爸比起你哥更疼你。你哥随你老爹,不会计较我偏心的。
我知道,你这小丫头偷看我的日记本,不过是好奇我是怎么喜欢上你老爹的。说实话,你再也不来我书房的时候,我反而失落了好一阵,感慨自家的女儿终于长大了。灵儿,爸爸做了一辈子研究,也没办法解释清爱。等到有一天,你遇见一个耀眼夺目的人,内心悸动,不断感慨如果我能像他一样就好了。你就会明白我的感觉。不是遥不可及的倾慕,不是日久生情的感动。是灵魂的吸引。无数次我都会为雷明身上这股果敢不可抑制的动心。那种闯下乱子也觉得他干得漂亮的糊涂劲头,就是爱的副作用吧。只有同等优秀的两个灵魂,拥有相投的价值理念才能互相吸引。我与雷明,看上去性格差别很大,但我们都不自觉的会把他人的感受放在心上,本质上我们是同一类傻瓜。至于优秀,那个愿意承风担险,拼上性命养家糊口的男人,要比我这个出了实验室什么都不会的男人优秀多了。哪日,我的灵儿要是也看上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灵魂,不要害怕,不要迷茫,努力让自己绽放出光芒。努力与他成为同样优秀的人,然后怀有他一定会注意到你的自信。我知道,我的小公主一定做得到。和你这家伙说个小秘密吧,当初爸爸准备阿尔卑斯吻雷明,打的就是勾引他的心思,可别跟你老爹讲。
雷明,他要是想咖啡,别买速溶的,买些好咖啡豆。吃口咸,但也别老依着他,容易得高血压。换季也不知道穿多穿少,旧伤浑身都是就是咬着牙不说疼,你得留心着。常用药都放在药柜里那个专门的药箱里,钥匙就在药柜下的抽屉,靠南第一个。
你哥,面对思雨总是粗人硬想着做细活。不开窍的时候,有劳你帮忙给他提点两下了。女孩子的心思,我想还是女孩子更清楚些。思雨是个好姑娘,可别让人家受委屈。
灵儿,爸爸没什么东西留下来。想把日记留给你,想爸爸的时候,就看看。爸爸就在你的身边。要照顾好自己,找个爱你的人。
我自作主张已经签了遗体捐献同意书。我死后,骨灰请帮我洒进东海里。爸爸这一辈子孤独惯了,死了,不想在一个人躺在棺材里,太黑,太寂寞了。
撒向大海,好化作海风,想你们的时候,来看看。
愿儿女安康,合家幸福
苏乐山
2045年5月23日
终于写完了!
玩企划的时候就跟自己说过,希望自己笔下的角色,能有生老病死这么一个比较完整的人生。所以这个番外就彻底交代了保安雷明这个角色最后的结局了。因为其中还牵扯到了别人家孩子的人生,所以我这边情节的就当是平行世界(所以就没响应了)。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望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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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雨姐:
见信佳。
提笔写信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知为何在这个年代还会莫名涌起一股想给你写信的冲动,想来感慨,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这思绪起伏的心情变得平静一些吧。
我和哥哥的身世,想必你是很早就知道的。老爹和爸爸跟楚叔叔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曾多次听他们用调侃的口气提起当年拜访楚叔叔和思雨姐的情景:老爹一见到思雨姐就喜欢得不得了,连和叔叔斗嘴都不顾了,只是一门心思逗着姐姐开心,在饭桌上都抱着舍不得撒手,还一个劲儿地在爸爸面前唠唠叨叨今后一定要领养个女儿。爸爸被他烦得实在受不了,就随意回嘴道:领养个小子也不错啊,将来还可以娶这家的闺女。没想到此话一出,常年没个正经模样的老爹还真立刻闭口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爸爸正哭笑不得,忽地听见背后不知从何时出现的楚叔叔板着脸说了句:
“……送客。”
每次想象当时的情景,我都会忍俊不禁。姐,感觉爸爸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也都调皮着呢!后来啊……虽然被楚叔叔赶出门,老爹依然兴致不减、贼心不死地硬拉着爸爸去法源寺拜了一气,求菩萨保佑他能领养个可爱的闺女。尽管爸爸一直评价老爹的做法就是瞎胡闹,但是说来也巧,就在不久后的一个闷雨的初夏夜晚,老爹在巡逻的时候听见湖边的树林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结果找到了被遗弃在草丛里的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护士查遍了妇产科的记录也没有发现近期有生了双胞胎的妇女,只能推断是从医院外抱进来丢弃的。次日,熬夜做了一晚上实验的爸爸早晨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看见老爹坐在对面的休息室里,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头。爸爸给老爹倒了一杯水,默默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我知道你想什么,只要你考虑好了,我没异议。”
或许真的冥冥中自有天意,应了老爹在菩萨面前那个心诚则灵的愿望,哥哥和我分别取名为雷诚和苏灵——由于一下子要养育两个孩子,为了让我们得到更好的物质生活,老爹辞去了保安的工作,找了份长途货运司机的活儿,一干就是十多年。
回想起哥哥和我的童年,印象中最深的就是听着房间外传来的来往人声,看着明亮安静的休息室里的白窗帘微微飘扬,接着脸上便感受到从室外吹进来的或是潮湿、或是燥热的风……
我和我哥上初中的时候,在爸爸的劝说下,老爹没再跑没天没夜的长途客运了,改到本地城市开出租车。现在想来,爸爸暗中悬了十几年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吧,但是没等他放心多久,家里又出了新的状况:哥哥和老爹之间开始产生矛盾,哥哥开始逃课、打架、闯祸……爷俩不是吵架就是冷战。初三那年,在和老爹一次激烈的争吵中,气得失去理智的哥哥冲着夹在中间劝架的爸爸大吼道: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就因为被你俩收养了,我和灵儿被同学在背后指指点点了多少年?!我们受了多少委屈,你们根本一无所知,还有什么脸面来说我混账不懂事?!”
爸爸的表情一瞬间就僵住了,猛地扭头看向我,眼神满是震惊与痛苦。
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哥哥这么一说,再被爸爸那么一望,眼泪刷地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我哭了的刹那,爸爸跌坐进旁边的椅子上,老爹扬手就给了哥哥一记至今仍回荡在耳畔的响亮的耳光:“不想呆了就给老子滚!他妈的老子这些年拼死拼活地就为了养你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滚!!!”
我从没见老爹发过那么大的脾气。虽然老爹一向性格直,脾气冲,但是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那么懒懒地眯着眼睛,叼着一根烟,嘴角挂着一丝痞痞的微笑,像个大孩子一样——
门砰地砸在墙上,我这才反应过来,哥哥已经一个人冲出了家门。一向冷静的爸爸坐在椅子上没动,老爹额角青筋凸起,用气得直哆嗦的手点燃了烟,不做声地闷头抽着。我在旁边呆呆地守着,仿佛过了一整年那么久……一根烟尽了,老爹才仰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问道:“乐山,你说……是不是我的报应到了……”
当天晚上,哥哥没回家。
之后的事情我印象有些模糊:老爹和爸爸顾不上我,到处找离家出走的哥哥,把我送到兰叔叔家住了几天——还是一周多?我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段日子里我非常地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没过两天,兰叔叔就告诉我,说我哥找到了。然而等到老爹把我接回家的时候,他们才对我说,我哥转学到北京去了,就住在楚叔叔家里,放寒假的时候我可以和爸爸一起去看他。
思雨姐,我就是去北京看哥哥的时候认识你的呀。那时候,我压根没想到那位漂亮的小姐姐就是我未来的嫂子哈!所以说事情往往在回想的时候,才让人感慨怎么就那么地无法言喻,那么地巧啊……
不过从那年开始,哥哥再也没回过家。每逢寒暑假,爸爸就会带上我,去楚叔叔家住上一段时间。我每次试图在哥哥面前提起老爹的时候,哥哥总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嘴里叼着抽到一半的烟,眯眼看着远处。
他不知道,那神态的他。真的和老爹感觉好像。
我大学毕业后顺利找到工作的时候,真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老爹和爸爸这么明朗的笑容了。谁知好景不长,全家高兴了没几天,老爹驾车时就出了车祸。等我赶到爸爸上班的那家医院,手术早就结束了。我冲到病房的门口,正看见爸爸坐在床边,伏在老爹的肩头上,像是在哭。老爹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摩挲着爸爸的后背,很慢很柔,就像安慰小时候的我和哥哥时一样。
我站在门外很久都不忍进去。大概由于哥哥与老爹多年不和的这件事,让我都忘记了双亲之间的感情其实有多么的好。
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以前被人嘲笑受的那些委屈都不算啥了。
真的,姐,没有哪个孩子在发现双亲之间感情很好的时候,心里不觉得特别踏实的!
爸爸微微颤抖的脊背和极其细微的抽泣声以及老爹忍受着伤痛安慰着爸爸的低弱嗓音都让我心疼得要死。想想这么多年他们又何尝不是顶着委屈和压力过来的,说真的,这一刻我特怨恨我哥,我恨他怎么那么不懂事,真想马上冲到北京去把他拎回来——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在走廊后方响起,一个人影从我身后冲进了病房,喊了一声“爸”后就扑通跪下了。
站在门口的我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挽住了,我扭头一看,正是思雨姐你啊!
后来我们才知晓,是药房的椎名医生知道老爹车祸的事情后,叫兰叔叔将这个消息告诉北京那边的,然后你们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所幸的是老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腿却是瘸了一条。也正是那天,老爹和哥哥之间多年的矛盾终于冰释前嫌了。
次年,哥哥和思雨姐你就举办了婚礼,并在北京定居下来。
老爹腿脚不便,无法继续开出租车,便又回到爱川医院当保安,像是兜兜转转了一圈啊,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可老爹说,挺好的,出去本来就是为了养家,现在我和哥哥都安定下来了,他也可以还和当年一样,守着我爸爸了。
说起来,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跟老爹性情完全不一样,打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话少沉稳的人,有什么事情也总憋在心里头,现在想想高材生的爸爸和傻不正经的老爹两人能凑一起过这么多年,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是吗?
我现在还记得,爸爸在实验室里倒下的那天,是2045年6月13日下午3点多,是在实验室里与他一起做研究的学生把他送到急救室的。爸爸高烧持续不退,呼吸减弱,意识模糊,老爹和我在他床边寸步不敢离开,直到第四天症状才有所减轻。恢复清醒的爸爸看着床旁瘦了一圈的老爹,缓缓问道:
“当年我自作主张把阿诚送到北京抚养,你怨我不?”
站在一旁的我吃惊得不得了,这事儿我一直以为是老爹做的决定,没想到居然是爸爸。
老爹摇头。
“我怪你啥?我只怪我自己,每次你遭罪我都只能袖手旁观,帮不上你……你这辈子我都没有照顾好你……”
爸爸轻声笑了,他眼睛里那种清澈的光芒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就跟他年轻时候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你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上……你说你要证明给我看。”
老爹的眼圈红了。
“你做到了,雷明。”爸爸的声音很柔和,“谢谢你。”
当天晚上,爸爸再次陷入昏迷。并于次日凌晨四点去世。
遵循他的遗愿,我们把他毕生研究的心血托付给了他的学生,并且进行了遗体捐赠。
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很担心老爹的状态,我曾劝他回家安心养老,但他说自己闲不住,还是坚持要在医院当保安。但是我从没想到等到我把他领回家的那天,是因为他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症。
慢慢地,老爹记忆减退,对近事遗忘突出。但他还记得多年前爱川医院封院期间的事情,有时候还会一个人自言自语。
“老爹,您当年手机短信里发送的是谁的名字,您还记得吗?”
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望向我,眉眼笑笑的,然后吐出了爸爸的名字。
在患病的第三年,老爹又出了一场车祸,这次,他没能挺过来。
我在医院里见到了一个青年,据说老爹就是为了把他推开,自己才被车给撞了的。我打量了他几眼,瘦瘦高高的,带着眼镜,一副斯文的模样。
我处理老爹的后事,按照他多年前的心愿,也进行了遗体捐赠。
——那还是爸爸刚走不久后,有一天,老爹坐在窗前,看着阳光暖洋洋地照在窗外的树叶上,对我说:“闺女,等你老爹哪天也去世了,也搞个遗体捐赠吧。”
“……您老好端端的说啥呢?”
“你爸的眼角膜不是捐给别人用了么,听说还是个年轻人?”
老爹缓缓吸了口烟,说话的口气像极了一声叹息。
“如果我的眼角膜也能捐给别人,说不定哪天,就还可能见到你爸爸啊……”
小时候,我曾经因为自己有两个爸爸感到委屈,而现在,我为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而后悔不已!我已经一个爸爸都没有了,是他们把我和哥哥两个被人抛弃的孩子苦苦养育到大……姐,我还能说什么。我真的好想我爸爸们啊!
就在今天上午,老爹的眼角膜已经成功通过手术移植给了另一名患者。我看了他的样子,也是一名长相清爽的年轻人。让我不禁再次想起了老爹在那天下午说过的话……
但愿他们彼此的眼神,还能在这个城市重逢。
祝哥嫂
身体健康!
苏灵
2049年9月1日凌晨
继续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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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白洗好碟子回到客厅里的时候,栗原薰已经换好了洗净的工作服,浑身透着股明朗的阳光味儿,引得楚医生抖了抖鼻子。
“早餐!多……多谢!”药师端端正正地站他面前鞠了个躬:“很好吃……我、我该走啦,上班之前得找人借钥匙回一次宿舍……”
“嘿栗原,接好喽。”楚江白突然丢了团东西过去。
药师下意识摊开双手——咔啷咔啷,那东西划出一道圆滑的轨迹,不偏不倚地落在栗原薰的手心儿里。
那是六把串成一串儿的钥匙,从左边数过去依次能打开栗原的房门、书桌小抽屉、职员置物柜、药房铁门,一把旧式黄铜制、上了年头儿的,是他老家的大门钥匙。
最后一把十字花儿不锈钢的,他并没见过。
“我这儿的备用钥匙。再来您。”楚江白抿了一口淡茶,惬意地看着青兔子的脸刷地变得飒白、又转而冷得铁青;紧接着,一种激烈的红色随着怒气潮水般涌上了他的脸颊:“楚!江!白!”栗原薰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谨慎和轻微的胆怯荡然无存:“你耍我!?你耍我对不对!我在河里找了、找了那么久的钥匙,原来早就被你……!”
“哈,怎么着?蠢兔子。”楚医生顺着他的力道紧逼上去,直把青年迫得后背抵上了白墙面:“你问我了没?怪我?”
“你……!”气急了的药师抡起一拳砸在男人胸口:“枉我还以为你、你是个好人……!”他越说越气,指节攥得发白,拳头暴雨般地重重锤在楚江白身上:“精神科呆着去吧你……!”
嗵的一声,楚江白的右手锤在栗原薰身后的墙壁上——药师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困在了楚医生与墙壁间的狭小空间里。
“不花上点儿心思,想请您顿饭可太不容易……薰。”医生挑着眉眼轻笑起来,看着那兔子直直地僵在自己臂弯里,紧张的吞咽带动着喉结,咕噜地滑动了一下。
他探头过去,鼻尖儿贴着栗原的,眸子直直地看进对方青色的眼瞳,然后低下头,噙住了怀中人的嘴唇。
压过来的唇很温软,带着种火热的温度——和它所显现的冷硬线条完全不符,栗原薰想。
淡金色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子洒进来,晨风拂动了轻柔的窗纱。屋子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到——栗原薰却觉得有支乌合的乐队包围了他:在他胸口敲着鼓、在他眼前镲着钹,七八只吵死人的小号齐声轰鸣,乱糟糟地在他脑袋里炸开了锅——可是楚江白混杂着烟草味儿的气息毫不费力地挥开了那些纷乱嘈杂,霸道地蔓延在药师的口腔里;柔软的舌头像是在栗原的神经上撩起了燎原的火——
说不上哪里来的力气,栗原薰一把推开了楚江白。
“我该走了,楚医生。”他强作镇定地强调:“要、要迟到了。”他咬紧嘴唇开门向外走去。那烈火依旧熊熊燃烧,烧得他的脸红彤彤的。
楚江白在他身后狡黠地弯起嘴角。
“周三晚儿放电影,擦黑儿喽我去药房接你啊。”大门关闭以前,他听见那人拖着腔调儿说。
大门嘭地一声关死了。
栗原薰靠在楚江白的房门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周三的电影……他难以克制地想,双手无意识地揉搓着白褂衣袋里的钥匙串。
锵啷锵啷,锵啷锵啷锵啷。
……楚江白的备用钥匙,晚些再还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锵啷锵啷。药师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公寓楼的走廊明亮宽敞,清晨的熹光让一切都显得熠熠生辉。
栗原薰依旧小心谨慎地迈出脚步。
一步,接着又是一步。
没有疑惑,也不为美好的晨光蛊惑。
他走得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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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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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原薰被一阵奇怪的滋啦声从梦中吵起来的时候,天色早就已经大亮了。他在那张陌生的大床上茫然地呆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这是在楚江白的卧室里。
这么说,他昨夜的确是在这张床上安然地睡着了,在那个混蛋的怀、怀、怀里——
啪。
药师狠狠拍了自己的脸颊,借着痛楚缓下神来,脸却烧得更厉害了。他抱紧棉被,把滚烫的脸蛋埋进去蹭了又蹭——那家伙还算说话算话,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那么睡梦已醒,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吧。栗原薰有些不舍地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努力把那人怀中的温度抛到脑后;伸手把借来穿的、过于宽大的棉背心儿拽回肩膀上,暗忖自己该先找到昨天被迫跳河后一塌糊涂的工作装——早晚他要把那个混蛋扭送到精神科去治一治!
神经病楚江白现在并不在房间里。栗原薰一时说不准心里究竟欣喜还是有些失落,只好打起精神溜下床,顺手扯了条床单儿把自己裹成个粽子,蹑手蹑脚地奔向门边——
卧室门被拉来的一瞬间,食物的香气热情而急切地涌了进来。他这才意识到肚子里空空如也、前胸几乎贴上了后背,昨天的晚饭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呦,醒了您?——这是演的哪出儿?“”楚江白笑吟吟地端着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语气谦和有礼,似乎昨夜搂着他戏耍的那个流氓已经随着夜色一同退却回了心底。
“你管不着!”栗原薰杠了一句,拽了件挂在沙发背儿上的白褂子披住了,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医生手上的盘子——他知道吵醒自己的异响是什么了。
楚江白的手里端着一盘煎荷包蛋。
一盘刚刚出锅的、煎得香喷喷油汪汪,看上去美味极了的荷包蛋,混合着黑椒和培根碎的香气一个劲儿厮磨着往他鼻子里面钻——
栗原薰的五脏庙立刻热情洋溢地唱起了空城计。
“饿了吧。坐。”他听见男人说,尴尬地吞了吞口水,几次想把强硬的话语丢到楚江白身上去,视线却不依不舍地随着楚江白手里的盘子,落在窗前那张铺着麻色桌布的实木桌上。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上面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白粥和花卷儿,各色小菜足足装了四五个碟子;喷香的培根煎蛋规规整整地摆在正中——
一顿丰盛的家庭早餐。
他抿着嘴抽了抽鼻子,决定为了肚子着想暂时延缓战争——吃了这么多年食堂和外卖,药师从来没想过男人也能做出这样像模像样的妈妈式餐点。
桌边落地窗外的露台上,自己的衣物已经被洗净晾好,在温暖的阳光中随风飘荡——
“你好厉害……”栗原薰心头一热:一早起来发现已经有人洗好了自己的衣裳,丰盛的饭食热气腾腾地摆好在桌子上,这分明就是——
“你是——田——你真的是楚江白?”药师说,硬是把那句“田螺姑娘”吞回了肚子。
医生噗嗤笑出声来。明媚的阳光软化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楚江白那张精悍的脸也显出几分温和的神情,让栗原薰觉得胸膛里似乎有只活兔子扑腾扑腾地蹦跳起来——“不甜,我苦。”那位和蔼可亲的医生说:“肚子饿急了还能失忆嘿,可够脑外科胃肠科研究的啦。”
“苦你个头!你才是脑子坏掉啦!”栗原薰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心里的兔子挣扎着跳了两跳,又蔫巴巴地趴回了角落里。一定是天气太好,肚子又太饿,香气扑鼻的食物才会让他脑子里生出一种错觉,居然误以为楚医生是什么温柔体贴的良善之辈。
“好啦,坐下吃啵您?不合胃口是怎么着?”楚江白边笑边帮他拉开一只高背的座椅:“六必居的甜酱甘露,门店儿散约的,就带来那么些,先到先得,吃一颗少一颗。”
“用、用不着你说,我这就都给你吃光!……本、本药师是怕浪费食物,只好勉为其难地留下来陪你吃饭了……!”栗原薰小声嘟囔着别开目光,低着头在男人拉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接过勺子,吸溜吸溜地喝起了粥。
自从高中时离开家以后,栗原薰已经很久没能吃到这样的一餐了。整顿饭的气氛沉浸在悠闲和美味食物的滋润之中,相安无言。
床戏-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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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
零点已过,盛大节日的最后一丝喧嚣也烟消云散,偌大的爱川病院陷入一片沉寂,像是突然被淹没在寂寥无声的海洋之底。
河岸边的情人节纸灯大概也都已经熄灭了。
楚江白侧着身子枕着自己的胳膊肘儿,目光凝固在面前的黑暗里。在他身后,紧贴着床的另一边,蜷缩着一个浅青色的年轻人。陌生的房间,不熟悉的味道——他们的后背相隔将将十公分,栗原薰的紧张透过床垫的轻微颤动丝毫不差地传过来,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睡在他的床上了——像这样相安无事、既不激烈也不热情的安枕,还要更久远些。
“睡不着?”楚江白出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悉悉索索的动作立即停止了。他能感觉到栗原薰僵直在棉被铸成的堡垒后面,连带着周身的空气也紧张得凝成了冰。
“——怎么着,怕我吃了你不成?”楚医生戏谑着转过身,床垫在他身下发出嘎吱嘎吱的音响——背对着他的那一小团似乎缩得更紧了。
过大的白色棉质背心儿松松垮垮地挂在那人身上,月光朦胧地透过窗帘,在一片黑暗中勾勒出药师裸露的白皙肩膀。
楚江白的胳膊从青年纤瘦上臂和身侧间狭小的缝隙穿过去,收紧手臂把他圈进自己怀里。栗原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在他怀中绷得像只鹰爪下的兔子。
“谁、谁怕——”青色的药师说,努力想要展现一种不由分说的强硬,语调却颤抖得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你放开……!”
“不放。”楚江白忍不住笑起来,“你求我啊。”
“求你去死!你这人怎么、怎么这样,变态……”
楚江白把脸埋进他柔软的青色发间。纯净的、消毒水的气息迅速充满了他的鼻腔。“您这杆儿瘦的——”他说,耳鬓厮磨,把灼热的气息吐在怀中人的颈间:“塞牙缝儿都嫌不够。”
一声惊叫。栗原的手猛地撞上了楚医生的胸口——虽然并没能把他赶走,可是青年自己好歹借着那力道逃脱了楚江白的怀抱。
“别、别碰我……!”
“呦,舍得转过来嘞您?”楚医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青年咬着嘴唇,几乎就要跳起来落荒而逃——然而他依旧警觉地瞪着笑吟吟的男人,恶狠狠地、带着种令人惊异的倔强:“滚蛋!你这个人,总、总是随便碰我……!你走!”
“碰不得是怎么着?瓷的?——面人儿,一碰就化喽?”男人拖着腔调说,伸手掰住药师的下巴——他的脸凑得极近,两个人各自的鼻息落在对方脸上,灼热撩人。“睡在我的床上,您是巴望我走哪儿去?”
栗原薰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那我走!!你……放开!”他愤恨地说,一面用手徒劳地掰着下巴上的手指:“我、我要下去睡……睡地板!”
“这就被吓跑啦。”楚江白笑眯眯地看进药师清澈的眸子。那对青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愤怒的辉光,璀璨夺目。
“吓跑你个鬼啦!!我……我才不怕。”药师依旧气哼哼地鼓着两腮,像是咒语般地,低声对着自己喃喃:“没有什么……好怕的。”
楚江白笑着揉了揉他的额发。“不怕啦?不怕我们就睡觉。”医生说,重新把栗原薰圈进怀里,半搂半抱地把他的头按在胸口。简短的激烈挣扎过后,这只暴躁的青兔子终于在他怀中安静下来。
真是个有趣的人。楚江白想,面皮分明薄得像是张生宣纸,让人恨不能沾了乌墨把自己个儿的名字写上去,可却非得梗着脖子鼓着脸,坚定地不肯低头。这种骨子里的傲气劲儿就像是——
就像是很多年前的夏雨。
从不认输服软的夏雨。
只有那么一次,他想夏雨是完全抛却了她的倔强和坚持。
那时他正不知所措地抱着刚出生的雨点儿——不知名的狭窄胡同外,严八一伙人的搜寻仍在疯狂持续;荀子的援兵却迟迟没有出现。孩子在他浸透了雨和血的怀里蜷缩成弱小的一团,不哭也不动,也许根本不打算降生在这个糟糕的世界。
天空与大地笼罩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冰冷的暴雨狂躁地殴打着这个脆弱的三口之家——
夏雨张着那对涣散的漂亮眼睛,茫然地望着黑黢黢的夜空。
楚江白听到那个高傲的夏雨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在既定的现实面前低下头来。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不是你要活下去,也不是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她说:“我舍不得你,楚江白。”
等到男人猛地看过去的时候,那对深褐色的眸子里已经什么都映不出来了。
楚江白一下接一下地轻拍着怀中人纤瘦的背脊。药师平稳的呼吸声在他怀中响起。这青兔子一定已经累坏了,一旦放松下来,很快便陷入了沉稳的深眠。
楚江白沉默地收紧了环着栗原薰的手臂。曾经,他一点也不擅长留住生命中美好的事物。而现在——
他绝不会畏缩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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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晨,当雷明值完勤回到保安室时,一进门就发现有个纸箱突兀地搁在门边的桌面上。雷明靠近往里瞟了一眼,发现装的全是自己之前落在休息室里的东西。他摘下手套扔在桌子上,朝床边走去——睡着的苏乐山的脸庞映入眼帘,既熟悉又陌生。
还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还是那具瘦削不瘦弱的身躯,还是那副看上去像是想要独自承担下一切的神情。只是变得疲惫憔悴多了,他这么想着,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苏乐山在这睡了多久了,明明丢下东西就可以一走了之,可却偏偏留了下来,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吧。
雷明叹了口气。
苏乐山轻轻一抖,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来,对上了雷明的视线。苏乐山眉头一皱,着急着就要开口解释,却被对方用手势打断了。
“等下,我一晚上没睡,很累了。让我洗个澡先。”
嘴上说着,雷明站起身来开始解衣服扣子,边解边问道:“你有急事要忙吗?”
“没……”
“哦,那你等下吧,我冲澡很快的。”
“好……”
苏乐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趿着拖鞋走向卫生间,自己却只能压抑住翻江倒海的情绪在外面乖乖地等着。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水声,苏乐山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随着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他越来越感到心神不宁。
原先想好要说的话,现在像一张沁在水中带字的纸,又开始在脑海里模糊不清。
——留在这里真的好吗,雷明之前不是说过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吗?
——偏偏自己还厚着脸皮跑过来企图跟他作解释。
——所以他才借口洗澡来回避表示不想看见我……我应该赶快离开这里才对吧……
对……我该……
他正准备站起身来,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了,雷明露出半个湿淋淋的脑袋,对着外面喊道:“我忘记带内裤了,帮我拿一下。”
苏乐山愣了半晌,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来,在衣柜抽屉里取了一条底裤递给雷明。
“谢了。”雷明接过衣物,又招呼了一句,“帮我铺下床。”
苏乐山在关上的浴室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又僵硬地回到床前铺被子。
铺着铺着,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家伙,每次总是能恰到好处的……
打乱我的节奏。
正当他拍松枕头的时候,雷明从浴室里出来了。
苏乐山一见对方的脸,就开口道:“你别生气……我把话说完就走。”
雷明肩上搭着毛巾,站在苏乐山的正对面,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苏乐山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那是我的学姐,她叫何艳,现在已经结婚两年,和她的丈夫有一个孩子。”
“之前我一直说要你等,就是需要时间去解决这件事,我不想让自己对你的感情沦为迁就。”
“我把腰斩的论文写完了,欠研究所的情还掉了,和学姐之间也说清了,以前需要处理的一切我都解决了。”
苏乐山偷偷瞄了一眼雷明的脸色,对方还是沉默着没有说一个字。
“你在休息室里的东西我都给你带过来了……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如果有一天医院重新对外开放了,我会写辞呈。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辞职。”
“以后做什么事都不要冲动……不管你信不信现在的我,你喜欢的那个苏乐山为了保住你的职位可以连医师执照也赌上。”
“我喜欢你。”
苏乐山握紧拳头。
“我说完了。”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雷明往旁走了两步,在床边坐下来,抓起毛巾擦了擦头发。
“说完了?”
“……嗯。”
“行,过来陪我躺会儿。”
“啊?”
苏乐山还没反应过来,雷明已经钻进了被窝,还打了个喷嚏。
“很冷啊,快点。”
苏乐山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脱去鞋子,除下外套,在雷明身边躺了下来。不待他放平身子,就有一只温热的胳膊伸过来将他揽入怀中,香皂的芬芳味道和人体暖呼呼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本泛凉的脸颊如今却变得微微有些发烫。
“你不生气了吗?”苏乐山小心翼翼地问道,“本来……打算在一切结束之后和你说的。”
“嗯。”
搁在苏乐山后背上的手像是安慰性地轻轻拍了拍。
“冷静下来想想,你也不是那种人。”
话音刚落,雷明就感觉臂弯中的人靠拢过来,钻进了自己怀里更深的地方。苏乐山软软的头发蹭在自己脖颈处,有些舒服也有些痒,他将嘴唇压在对方的额发上,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我知道自己有些事处理得不是特别好,所以才会让你误解而生气。”在温暖氛围的烘焙下,苏乐山感觉到蓬松的困意再次袭来,“一直以来,我都是喜欢你的……你现在相信了吗……”
在意识脱离之前,他并没有等到雷明的回答——身边的男人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领取疫苗的那一天,当两人走进空无一人的仓库,看见桌子上的疫苗和纸条之时,雷明悄悄松开了一路上来紧握着的苏乐山的手——就在下一秒,他突然紧紧反扣住苏乐山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按倒在地。
苏乐山被这一下措不及防的变故弄得大惊失色,拼命反抗,大声叫着:“雷明!你要做什么?!”
雷明跨坐在苏乐山身上,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盯着对方骤然缩紧的瞳孔,一口将罩在针头上的塑料套咬下来吐掉,抓起装有疫苗的注射器就朝对方的侧颈上扎去——当针尖触到皮肤的那一刻,身下的人突然停止了挣扎。
雷明无意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没能转移开来。
苏乐山在哭。
并不是那种嚎啕大哭,那些晶莹的泪水只是悄无声息地涌出,漫过发红的眼眶,顺着耳郭的形状没入细软的黑发之中。
没有反抗,没有争执,似乎连呼吸都已经放弃了。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只有苏乐山的眼泪在静静地流。
雷明感觉心脏一阵剧烈揪紧——他从没见过苏乐山哭。
哪怕是被误解,哪怕是激烈的争吵,甚至是走到分手的边缘,苏乐山都能很好地极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此时此刻,他徒劳地扇动着睫毛,企图收住自己的泪水,然而那些晶莹的液体却只是伴随着他的努力变得越来越多。
苏乐山猛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随着眼泪的失控颤抖起来,取代长久沉默的,是逐渐由小放大的呜咽之声。不知何时雷明已然松开了禁锢着他的手,苏乐山抬起手掌遮住眼睛,哭得不能自已。
哭声里宣泄了太多太多的委屈、痛苦、不甘、气愤、自责……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在强硬无情的世界面前溃败了下来。
“学了半辈子医……”
雷明听见苏乐山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么半句,胸膛里原本仿佛停滞的心脏猛然疯狂地有如雷鸣般跳动起来。
他俯下身去,小心地环住已然崩溃的那人的肩膀,将对方从阴沁的地面上扶了起来。苏乐山哭得浑身发软几乎无力坐稳,雷明就像哄孩子一样在他的耳朵轻声劝慰着,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不相信我……”
雷明皱着眉头听着苏乐山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声,以及关于自己的断断续续的控诉。
“你就是不信我……”
“……我说我是喜欢你的,”苏乐山满脸泪水,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埋怨,“你不回答我……你装睡都不愿意相信我……”
雷明的喉结突然剧烈地抽动了几下。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雷明感觉鼻子一酸,嗓子就哽住了。他费了好久的力气,才吐出一个“我……”字的音节。
他本来想说,我相信你对我有感情,我只是无法肯定你对我的感情多于你对于你学姐的。
我是真心想让你能够活着出去。
就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抛下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在苏乐山的面前,他一直想当一名英雄,而不是一位懦夫。
然而苏乐山现在的样子,让他的心口撕心裂肺的疼。怀里的人揪住了他的领口,再一次地泣不成声。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雷明吸了吸鼻子,收紧双臂,几欲将怀拥的这具躯体融在自己心头之上。
“嗯。”
“不要丢下我……”
“好。”
“别留下我一个人……”
“不会的。”
“我不要一个人活下去……我不要你走……”
“傻瓜,我在呢。”
“呜呜……”
“放心吧,除了你身边,我哪儿都不去。”
“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
苏乐山一遍遍地重复着话语,雷明就一遍遍耐心地回答。
他吻着珍爱之人的眉眼,擦去他脸颊上的斑驳泪痕,像对待孩子一样拍打着对方的脊背给予抚慰……直至怀里的痛哭变成抽噎,抽噎转成哽咽,最后由哽咽渐渐化为安静。
雷明的嘴唇蹭着苏乐山发红的眼角,用从未如此坚定不移的眼神直视着正前方那即将朝他俩走来的未知命运。
“从今往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听,你提的每一个问题我都会回答。”
“我会陪着你。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不相信,这辈子就别离开我,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
“一起活下去……”
这就是许多年以前,某个下雨的早晨,一个叫做雷明的男人所做出的最终选择。
过了许多年以后,当他老得什么都记不住的时候,有人问起当年的爱川封院事件时,他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只回答出了一个名字。
发送至:XXX@XXX.XXX
邮件主题:【雷明】
邮件内容:【苏乐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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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开心参加了这个企划,让我再次体验了不同的考验与挑战。
首先,谢谢帅气的院长为我们提供这个充满爱与思考的企划主题,为我们营造了一个轻松但并不简单的企划氛围。(食谱让我爱你一辈子啊,院长大人~)
其次,谢谢苏苏走进雷明的世界,两人既互补又冲突,相信他们虽然会有磕磕碰碰的磨合期,但是只要并肩走下去一定会有幸福的人生。
再次,感谢楚江白和阿兰两位老朋友对我一路上的支持,没有你们的帮助,便没有雷明的成长。
最后,能与栗原、德川、椎名、夏夜、宇多田、葵葵、秀一、崔凯、五十岚、胡桃、空……(人太多恕我不一一点名了)这些新朋友相遇,是我莫大的荣幸。让我们下一个企划再见啦~!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