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顾客总是少得可怜。加加莉打着哈欠趴在柜台前,靠广播里的摇滚音乐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店员有事请假了,于是这几天都是她一个人值班,白天忙起来不觉得有什么,一到夜里疲倦感便铺天盖地袭来。
漫无边际的黑色城市中便利店的一点灯光,就像蛰伏在城外荒野里等待着吞噬人类的黑兽的眼睛。
加加莉看向安静地伫立在城中央的黑塔——那里有她所向往的阿兰德科学院,即使是这样的深夜也有研究员全力以赴地工作,试剂相互融合迸溅出小小的火花。她想象着这样的场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没有这样的头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的患有胃癌的弟弟,家里为了治疗几乎花掉了所有积蓄,她不得不在勉强念完义务教育之后开店工作,并且为了少得可怜的零钱将营业时间延长到二十四小时。
风吹在破旧的招牌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哐哐声。门口的风铃响个不停,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加加莉才意识到那并不只是风的作祟。一个男人不声不响地走到货架前,仔细地浏览着商品,一头罕见的蓝色的长发异常醒目。
尤金人?她才冒出这个想法,男人就已经选好东西走向了她,手里是几包压缩饼干和一罐葡萄汁。“……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晚餐啊。”加加莉顺口说了一句,“工作很忙吗?买些自加热食品也好过饼干啊。”“那些东西已经吃腻了,我没找到营业中的餐馆,只好吃饼干。”男人倒是坦诚地回答了。
加加莉眨了眨眼睛。一个念头迅速出现在脑海里,让她脱口而出:“店里有个小厨房,要不要我做点东西给你?”男人张了张嘴,她趁对方还没出声,赶紧补充道:“很快的,而且不会很贵!”
对方最终点了点头。
加加莉提起原本给自己开小灶的蔬菜一溜烟跑进了厨房。尤莱亚打开葡萄汁,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到罐子空掉的时候,一份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放在了自己面前。“谢谢。”他冲女孩笑了一下,叉起一小块肉放进嘴里。
“嘿嘿。”加加莉看着男人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知道对方认可了自己的手艺,不由得也开心起来。“反正也很无聊,你给我讲个故事可以吗?”她刚说完就后悔了——一开心就得寸进尺,你怎么总不长记性呢!她暗自埋怨自己。
尤莱亚并没有生气。“你想听什么样的?”他问道。“要刺激热血一点的!”加加莉飞快地回答,她是要讲给弟弟听的,整天在床上读着那几本仅有的书,想必他早就厌倦了。
于是尤莱亚讲了落单的探险者和黑兽搏斗的故事。他的讲述太过逼真,让人产生了他当时在场的感觉;然而从内容来看,的确不是他的亲身经历。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加加莉很想问他,却不好意思开口。她的左手摩挲着抽屉里的一个沙漏,那是她的生命。
她最终还是没有把沙漏倒转。在尤莱亚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她鼓起掌来。“谢谢你。”她真诚地说。尤莱亚默不作声地吃掉最后一点食物,加加莉却又惊叫起来。“你的头发也太乱了……都快飘到盘子里了!”她匆忙地从柜台里翻出一条丝带,在起身时不小心与对方四目相对,一瞬间的气氛有些许尴尬。“……不好意思,”她嘟着嘴收起了丝带,“我又多管闲事了。”
“不。”尤莱亚笑了笑,“请给我吧,谢谢。”加加莉舒了一口气,绕到男人身后小心地给他梳起了头发。广播里依旧放着摇滚乐,或许不太适合这个气氛,不过没有人在意。尤莱亚乱糟糟的长发最终被梳成了服服帖帖的马尾,在一侧甚至编了小小的麻花辫。
风铃再次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再见了!”加加莉冲门口挥了挥手。正准备走的尤莱亚转过身来,微笑着点点头。
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巷子里,墨色的天空丝毫没有日出的迹象。
被店员推醒的时候加加莉早已趴在柜台上睡得昏天黑地,脸上甚至留下了一大片毛衣的压痕。“莉莉你睡成这样别人进来偷走东西都不知道啊……”店员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这几天不好意思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加加莉迷迷糊糊地瞪了她一会儿,这才清醒了过来。
其实便利店到家距离并不远,加加莉一路小跑着溜了回去。家里昏昏沉沉的,大概父母都还没醒;只有弟弟的房间亮着灯。“林恩!”她小声地唤着弟弟,男孩正望着窗子,听到声音立刻看向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几天工作很忙,对不起啊……”她坐到床边,握住弟弟瘦弱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没关系啦,”林恩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姐姐大人辛苦了!”
“林恩不再睡一会儿吗?”加加莉笑得有点苍白,“今天我听到了非常好的故事,你听完就乖乖去睡哦。”男孩的眼睛突然闪亮起来,让她想起了昏暗巷子里唯一的灯火。她趁还没有把故事忘掉一股脑儿地讲了下去,林恩听得很认真,眉头随着情节的变化紧皱或舒展着,听到圆满结局的时候发出了低低的欢呼声。
“再讲一个吧!”他拉着加加莉的手央求着,她着实有些为难——每天过着单调刻板的日子,根本编不出什么好听的故事。“这样吧,”她想了想,“等姐姐再听到客人讲故事,就回来讲给你听好不好?”
林恩激动地亲了亲姐姐的脸颊。由于动作的幅度太大,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本来已经十二岁了,却瘦弱得像七岁的孩子。加加莉叹了口气。“还是睡吧,”她起身把灯关掉,“一会儿我去准备早餐。”“嗯,姐姐晚安。”男孩乖巧地钻回被窝,合上双眼。
房间里一丝光线都没有了。
不久之后人们发现这个不起眼的便利店开始贩卖手制的便当,在清晨和夜晚食物的香味总能飘得很远。渐渐地客人多了起来,他们在发现这里的饭菜非常可口的同时又找到了自己所需的实惠商品。又过了几天那块破破烂烂的招牌被拆了下来,换成了一块崭新好看的木板,没有名字的便利店变成了故事屋。
“老板,这名字一点都不像便利店的啊。”前来买啤酒的男人们打趣道。
“那是因为深夜来买便当要加钱的,”年轻的店主温和地笑着,“一份一个故事。”
并非镜中,并非水中。
西奥看见了自己。
幼小、脆弱、周身覆满鳞的。
那个他佝偻着站在水边,脊梁越来越弯,赤着脚,泪水冲过凹凸不平的鳞,和湿漉漉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别哭啦。
西奥想。
——反正你因此学会了游泳,也知道了和自己有所联系的是什么,不算太坏。
那个孩子抽抽噎噎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擦去泪,因痛苦而扭曲了的五官渐渐舒展。
——这样就好。
西奥伸出手,惊异地发现它干干净净,柔软温暖。他短暂地注视了这双手,用它们去擦拭年幼的自己脸上的泪痕。他动作轻柔,孩子脸上坚实的鳞却一下子被蹭了下来,留下斑斑血痕,盘踞脸颊。
那孩子和西奥一起张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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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响,破风声,不知名的兽哀声惨嚎。西奥猛地撑起身体,恰好与一双猩红的眼遥遥对视。 “黑兽……?”来自异种的恶意扼住西奥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那黑兽嚎叫着,朝着他扑来,西奥瞪着它,从地上摸起几块硌手的碎砖,疑惑地发现它并没有靠近自己。’
并且,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人。他穿着深色的长外套,猫着腰这会儿刚站起来。他手中的枪管正冒出硝烟,而黑兽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后肢处空余可怖的大洞。那人踢了踢黑兽的头颅,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随后弯下腰,割下什么部分后又把它踹到了一边。
那让西奥畏惧的巨兽任由他蹂躏,已经死透,刚才吓得他无法动弹的猛扑也许连亡命一搏都算不上,只是在逃窜。而这一切和他隔着几辆装甲车,离得足够远。
那是个猎人。西奥猜想。
对方看了过来,突然抬起手。
西奥精神紧绷——那个人的眼睛也是红色——对方却只是迎来了一只乌鸦,他甚至从口袋里掏了点什么喂给它。
然后他和其他的戒备者交谈几句,退到了另一辆装甲车的阴影里。
西奥迟缓地眨了眨眼。
一位举着牌子的娇小女性转悠到西奥面前,牌子一面写着“谁能打”,一面写着“去帮忙”。西奥低头看她,对自己醒来前的事情做了一点询问。
而后这位叫fc的女性继续在装甲车围成的圆圈中兜兜转转,而西奥摸到手机,边打量周围的情况,边拨通瓦莲京娜的号码。他分明记得女助手上一分钟还在请他开一份假条,可盲音有如他眼前的黑塔,将他的思维和视野分成两半——断层的记忆让他惶惶不安。他该风雨无阻地待在诊所之中,而非跑来公园散步。
第三通电话还是没有接通,西奥只好给瓦莲京娜留言:“瓦莲京娜,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在度假,可我这里真的有急事,”他抬着头,目光扫见某个曾打过交道的人,临时修改了说辞
“——至于回信时间,慢一点也没有关系,不用在正忙着的时候联系我。希望你听到留言后给我回复,谢谢。”
他挂断电话,盯着那个“熟人”,以期回忆起一点东西。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不一会儿对方就发现了他,大步走了过来。
“西奥!”对方向他招手,西奥与这位瓦莲京娜引荐给自己的运货员点头致意:“古尔,货呢?”
送货员古尔的回答让他有点儿混乱,他们理应两天前还在中心城见过,对方却表现得像完全没这么回事儿。西奥听他询问自己瓦莲京娜在哪儿,差点没反问回去。
看来他记得的不比我多。他皱着眉想,掂了掂手里的砖块,决定去找点更趁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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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司烛”只是提高了某几片木板高度的水桶——短板依旧存在,不为保护突然出现在桶中的那样东西而整体增长或硬化。
人在危急时刻总是会想起很多不必要的东西,西奥躺在泥地上,一心两用,边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边把折断的塑料管捅进黑兽的嘴里——中央公园的扫帚强度也太差劲了,这才第二只!
——顺带一提,第一只是只比野猫大不了多少的小家伙。
他决定一回家就写投诉信,或者直接买一批钛合金的送过来,可前提是他能摆脱掉身上这只黑兽。他已经照着记忆里的招式努力,可它并没有像文学作品中一样哀嚎着被捅穿或仓皇逃窜,而是把管子咀嚼得更碎,带着一嘴血继续试图咬掉他的鼻子。西奥把鳞化了的胳膊挡在身前,它像是一只正接受训练的警犬似的咬住它、撕扯、摇晃,口水甩了西奥一脸。它的牙
总是从鳞上滑开,让西奥受到的伤害远比看起来的小,可他已经感到了疼痛。他试图用拳头砸伤它,可从结果来看收效甚微。、
也许逃走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西奥用膝盖去踹这只动物的腹部。结果它在他身上炸了开来。
对,炸了开来。
西奥只是刚碰到那相对柔软的腹部,它就成了一蓬血,洋洋洒洒地浇在了他身上,他一时间以为这是个什么仿生机器人,腹部有自爆按钮,可黑兽的脑袋还在,它失去支点,砸在西奥的肩膀上,滚落到地面,血浆和一些碎掉的焦黑落了他一身。
天哪,这可真是……
西奥的鼻腔都是血味,他抹了把脸,想驱散呕吐欲,余光看见一个人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捡起那个吻部还在抽动的头颅,另一手的枪管下弹出一截刀刃。
西奥拧动脖子去看他。
他熟练地剜出了黑兽的眼珠,带着一点肌肉组织,没有多余的皮肉。
西奥捂住抽动的胃部,感觉更想吐了。他是想道谢的,但是一张嘴,胃液立即泛上他的食道,他只能面色苍白地再闭上它。
对方——正是西奥醒来时看见的那个人——他肩上的乌鸦高声嘶叫,敏捷地叼过一颗把柄更长的,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而那个人转过头来,以那双红色的眼睛与西奥对视。
那目光落在西奥布满鳞片的胳膊、脸颊。
更像是审视,
“……你受伤了?“半晌,他问道,并且蹲下身与他平视。
“谢谢,”意识到对方是可以沟通的对象,西奥的胃痛奇异地减轻了,他又多说了几句,发现刚才的不适感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于精神压力。
“谢谢,我没受什么伤,多亏你来得及时。”西奥撸下受损的那些鳞,把能褪的都褪去,可对方依旧探究地看着他,“我是个司烛,但不擅长战斗……你看,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个牙医。”他递出那张精美的小卡片,希望它能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对方接过了它。
“黑酢 斑,”他看着名片,念道,就像名片上写的是他的名字而非西奥的。
“叫我西奥吧,黑酢,也有人喜欢直接称呼我“牙医”,那样也行。”
西奥觉得对方可能是不认得名片上到底写了什么。他尽可能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但是没有伸出手,万幸,对方也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
“黑酢,”西奥想从这位比自己先醒来的战斗人员身上了解一点情报,他决定从对方的宠物入手。
“你对鱼有兴趣吗?我知道一个看鱼的好地方,或许战斗结束后,你会想去看看?”
卡拉波斯从机车上翻下来,抽着嘴角揉了揉屁股。
他屁股后面的大箱子膈着他这么几天,简直让他腰酸背痛,可惜出门前没问黑医要一幅什么狗皮膏药贴在腰上,大概多多少少都能比现在好一点。
废都多年前被人道毁灭核平,它变得苍凉又冰冷了起来,但金属废墟的背后不知道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眼睛,那些幸存于爆炸的人类于绝望中发现自己被同样的人类抛弃,于是他们在废墟上,建立的废都。
牙医的委托接手之后卡拉波斯就整理了行装,毕竟寻人的事情还是不要拖沓比较合适;他并不是去猎杀什么黑兽,却依然十分谨慎。废都说得上三不管地带,这个鬼地方没有入境检查之类的东西可言,于是在卡拉波斯的概念里就和单挑一群黑兽的危险度没什么差别了。
他抿着嘴唇摸衣柜里长裙的布料,它们大多手感舒适又十分漂亮,然后他找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出来,套上去的表情简直堪称悲壮。
猎人带足了高周波折刀的电池,又从仓库里提出了一个黑色的箱子——上面滑轮,防止他半路被重死。
一切准备就绪,他在租车行租了一辆重机车,再一次凌晨出发,向废都而去——陆路就免不了遇到黑兽攻击,但愿他能在精疲力尽之前到达目的地。
◇
女装猎人声名在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好评率一直是招牌之一。
但女装猎人不喜欢打人的任务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就像有些猎人只杀人一样,他几乎不接任何要杀人的委托,尽管把人打一顿就是完全的另当别论了。
卡拉波斯偶尔有一次接了一个偷窃任务,要到一个乌漆墨黑、暗搓搓的小地方去——中心城的旧城区;去偷一个不知道什么鬼,可能是某个商业机密,也可能是某个定情信物。
雇佣他的老板大大咧咧地朝他摆了摆手。
“可能要杀人吧,你也可以把人打一顿看看有没有效果。”
女装猎人的眉毛挑起来好久,他已经脱离超现实主义多年了,总之这种建议一点建设性都没有。奥错的近最底层住着一个手艺高超的匠师,卡拉波斯的折刀会一点出现了什么麻烦的问题,他就去找这个老太婆修理。
这是传统,卡拉波斯的舅舅也在这里修理他的武器,匠师的工艺几乎不可挑剔,年幼之时舅舅提过一句老太婆的工艺大概是与她的命烛息息相关;长大的青年心底差不多有个大概,却只当做自己一无所知。
老太婆没有什么别的癖好,除了喜欢新鲜基佬小电影——这种东西是烫手货,如果可以,女装猎人真是一根手指都不想沾上。
他要修理折刀,当然也不想亲自下海去拍打码片,只好厚着脸皮在告示栏里挂单,找一个愿意提供素材的老板开一个对等的委托,委托完成的时候能给他新鲜一手知名不具。
“那你不会介意我暴打他一顿吧。”女装猎人走之前确认了一句。
老板笑的简直猥琐,“你把他搞到半身不遂也不关我事。”
卡拉波斯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想解释一长串缘由,他可以理解这个老板一定是把他当成一个喜欢穿女装的死基佬了,可能还会翘翘兰花指什么的;让他去吧,相比之下还是他的折刀才是当务之急。
反正卡拉波斯从来不虚打人,他只虚打死人这一点。于是他理了理裙摆做了一个毫无计划的计划,隔天就奔着目标地点去了。
酒吧里黑漆漆的,各色细射灯胡乱地摇晃着,一扇窗都没有,而且还十分拥挤。
卡拉波斯穿着抹胸及膝的紧身小礼服,咬着指甲在走廊里找线人给他提供的包间号码。这大概是他一辈子唯一一次穿女装还垫假胸的时候了,他带着夸张的银圈项链,一圈一圈几十圈遮住了他的喉结。
这非常不好受,他感觉自己不能咳嗽,不然就停不下来了;泛着苦味的香水和黑色指甲油让他变得更加浓妆艳抹而女性化,还带点不好招惹的野性;最可怕的是他为了安全起见在大腿上绑了勃朗宁,这让他充分体会到什么叫夹着尾巴走路,他有种尴尬到随时可能用头捶墙的冲动。
忍住。真男人不怕刚超短裙。
◇
他步行于废都内的街道,这其实算不上什么街道,大概只是被清理了一些能走路的地方而已,其他的地方依旧是爆炸后留下的废墟。
卡拉波斯感觉到一阵饥饿拽住他的肠胃。
井之都并不能支线往废都而来,因为途中会靠近黑兽的巢穴。卡拉波斯按照预定计划绕路,却在靠近井之都的时候遇到一伙被黑兽袭击的人。那群人看起来并不慌张,大概不需要卡拉波斯的帮忙也能安全无恙的脱险。
不过就这样开着机车飞驰而过也实在太不友好了,卡拉波斯急速刹车之后掏出了折刀,一同加入了战斗。
等到一切平息后,猎人才看见为首之人头上戴着一个防毒面具,将自己的真面目完全遮盖在了面具下,不仅如此,男人还极其高大,黑暗中这就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怖了。
就在卡拉波斯想要骑上车重新离去时,他又接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委托,正好来自这个高大的面具男人。
“你应该是一个猎人吧,”男人的声音显得很冰冷,毫无感情也无波动,“我们要在废都里砍杀黑兽,你加入我们吧。”他拿出一叠厚厚的现金,“这是定金。”
到达之时废都的天幕幽深。这块地方没有树木之类的植被,将一切暴露在苍穹下。有一些动物的高叫回荡在钢铁废墟之中,回声使人无法分辨它们究竟来自哪里。
卡拉波斯找到一个看起来已经被废弃的地下室,他把车拖到那里面,算是象征性地藏起来;废都的各方面情报都比别的地方价高不少,而且更为稀有,连废都的地图都是卡拉波斯自己绘制的。
他在上面做了各种标记的mark,都是他为自己定下的可以查看的扫荡点;它们被标记为一个一个打叉的红色小点,在地图上昭示着自己显而易见的重要地位。
废都安全的地方不多,交易区算是其中一个,他提着一个重箱子,不太方便,为了安全起见,不如先在废都稍内部的废墟找一个地方做落脚的休息——他照着地图的大概位置走了一段,找到一个除了没有门之外还算健全的破屋子。
他将就在里面睡了几晚,每当天稍一有些曙光就会唤醒他。卡拉波斯总是坐在墙角入睡的,于是每天都带着龇牙咧嘴一样的表情,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日常感觉自己腰椎一片都相当酸痛。
这就是没有睡床的后遗症了。
他在外圈没找到瓦莲京娜的踪迹,废都外圈住着一群平民——或者叫乞丐,他们没有家庭,浑身脏兮兮散发着臭味,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常常在夜里就被动物叼走了。
像废都这样的地方治安一直是大问题,当然也没有什么该有的保护政策之类的,于是外围的那一小部分人就被牺牲了,在大家心知肚明的、看不见的地方。
废都最近相比原先更不安全,外乡人接二连三地往这里跑,交易区比先前热闹了好几倍;可惜说不清这些远道而来是否都是客人,既然这一片外围找不到瓦莲京娜,那她就极有可能是废都本地的住民。
卡拉波斯随即动身前往交易区,想去人更多的地方找找线索;恰巧遇到这里社团的首领来巡视——风声这么紧,连首领的安全都岌岌可危,能见到他一面确实难得。
卡拉波斯当时正提着黑箱子站在一片瓦砾上,他本来只是想抄个近路翻过废墟,这个稍高的位置给他提供的不错的视角,尽管只是远远地看到了被人簇拥保护在中心的社团之首,他仍旧惊讶的发现那是一个少年。
看上去真是年轻的过了头啊……猎人摸了摸下巴心想,这样年轻的少年到底为什么会和黑兽勾结在一起?
他本想找到这个少年本人探探口风,虽然现在看着他身边保护紧密,但猎人想要找到空子偷潜入也并非毫无可能的事情;只是他临了却怂了,他对少年有着本能的避免接触,他对事件焦点的中心有着本能的回避,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挨揍。
但是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他站在废墟最高的地方往下瞟,发自内心地感觉喜悦;他看到一个驻扎在此地的商队,黑心老板是他的老熟人。
猎人顿时就开心了起来,这个顺理成章的选择让他可以不用干什么以身犯险的麻烦事。
存档点商人尼科拉诺,卡拉波斯从废墟上滑下来,挤过熙攘的人群走到商队驻扎地前,他想问问尼科拉诺有没有什么关于那少年的情报,但更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在这里的床上睡一个觉。
◇
女装猎人不会什么旁敲侧击,他向来单刀直入。更惨的是他并不是不喜欢旁敲侧击,只是他的旁敲侧击因为性格的限制,总是跟个标枪一样直接,根本达不到旁侧的效果。
久而久之他就放弃了这种套路,更何况和尼科拉诺谈情报生意,他怎么样都是搞不过黑心收藏家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商人同卡拉波斯面对面坐在一张破烂的木桌边喝茶,垂着眼帘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道。
卡拉波斯刚吃完商人特供的现做食物,对他吃了一个礼拜压缩食物的味觉而言简直是拯救。“没了,”他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动作间改不了穿女装时的手势,“再晚一点我就走了,谢谢你的床。”
商人闻言笑了一声,掀起眼睑看他,“情报费呢?”
“……”猎人把手肘支在桌面上,餐巾停在他的嘴角边。他瞪了尼科拉诺一眼,“Nico你不是认真的。”
收藏家确实不是认真的,他并没有打算要什么东西,不过象征性地提一句而已。毕竟是个生意人,习惯让他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虽然他根本不会缺这点钱。
“欠个人情吧,以后要是还有需要,帮我干点什么也可以。”他把红茶杯放下,摆了摆手表示放过猎人。这种不问报酬就先问情报事摆明就是要被人敲竹杠的节奏,既然有利可图当然要压榨剩余价值。
卡拉波斯耸了耸肩,“我接了杀黑兽的委托,看起来危险程度比我想的高多了,”他不太理解尼科拉诺脸上微妙的表情,“活着回来再说吧。”
◇
包间里的灯光比走廊更加昏暗,卡拉波斯在门口看了一眼,眉毛稍稍挑起来。
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包间里的动作远比走廊外要不得体的多,不怎么会有人愿意把这些色情的场景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才对。
人大概有二十多个,男男女女都有。
聚众涉黄来着。他扬起下巴笑了一笑,看见靠边坐着的一个男人正敞着腿,他们的目光恰巧对上,男人朝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噢。
卡拉波斯可不敢坐上去,他蹬着高跟鞋往那里走了两步——不止有体重会出卖他的性别;于是他咬着嘴唇露出一个假笑来。
废都物语未完。
欧尼没有人设响应id?如果有谁好心提醒我一下。
下一章完结,说好大家的好莱坞式突突突突突跑路。
打出大龙僵直大家就一起飞快跑路。
欧尼便当进微波炉了。
只有两种人是最具吸引力的,一种是无所不知的人,一种是一无所知的人。
“我不想坐在您的腿上,您愿意把旁边的位置留给我么?”
……
要是卡拉波斯早知道他最后费尽心机找到的是老板儿时装在小盒子里的两颗乳牙,他可能就会直接上手把人暴打一顿;而不是这么如履薄冰地虚与委蛇。
“爸爸跟你说,如果管不好你的下半身,就不要把它露出来。”他每半句话就伴随着一个拳头,最后一拳头下去的时候他成功感受到一声轻微的“咔嚓”。
大概是被他打断了一根肋骨吧。
他的耳语在嘈杂的酒吧里就像未曾存在过,被他用指虎暴打了一顿的任务对象两条腿如同面条一样软哒哒地垂在地面;它们不幸被人施以巨力折断了;卡拉波斯下手的时候,只有一丁点心理负担,但他转念一想,反正医学如此发达,所以就只有疼痛才能让人彻底铭记。
猎人为这个任务搭进了大把的时间,他本想从谈话中获得一些什么线索,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那个“紫色、有点老旧的纸盒子”,结果不仅没能成功,还被吃了豆腐。
他三推四推依旧喝下了不少酒,在低俗的情话里好脾气也快消磨殆尽了,包间里已经不太想之前那样热闹——是某种意义上的转换,猎人只觉得没眼看。
他转眼一撇,在一堆有伤风化的、白花花的肉体缝隙间,看到了包间角落的一个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紫色,开着盖子,没人注意它,毫不起眼,也毫不重要。
卡拉波斯想起来雇佣他的老板说过一句话:“最重要的是你看到那个盒子的盖子上写着给‘我挚爱的小帅哥’就对了。”
真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自称挚爱的小帅哥这种东西。
卡拉波斯最后又看了一眼盒子,决定把它收进自己的假胸里。
◇
不会反光,没有强烈的太阳,位置还算隐蔽,但是他也没带着遮蔽物。要是碰上对狙卡拉波斯是没这个自信的,他只好祈祷没有同一杆枪在另一个位置瞄准自己了。
废都的天色最近一直不怎么好,它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如同一个倒映的荒原,其间一无所有——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风雨欲来之势。
昨夜。
卡拉波斯抱着箱子坐在一个废弃集市里,背靠着一颗完全枯死的苹果树,等待所有成员的到场。
这些天他们陆续碰了几次面,昨夜是最后一次,情报交换也好计划预定也好,卡拉波斯终于搞清楚了雇佣他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面具男人来自雪城尤金的情报科,前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明确,但需要卡拉波斯做的很清楚,他们想要对废都的头目下手,而且没带几个帮手来,以至于需要在当地雇人干活。
“我以为你当初的意思是只需要我杀死几头黑兽。”卡拉波斯叹口气,心里不止一次萌生想要退出的想法。
“你可以只杀死黑兽,但……人形的未必不是黑兽。”男子面具后的眼睛直视着卡拉波斯,语气里还是没有任何情绪,“你大可以亲自去确认。”
这鬼东西要怎么亲自确认。卡拉波斯难得不悦地抿了抿嘴唇,他拿什么确认,拿命吗。
“你不如直接说你们觉得班吉可能是黑兽是吗?”
“……你可以自己去确认。”
日头渐渐爬上来了。
卡拉波斯正伏在石板上,距离地面近二十米的高度让他能很好的找到目标角色,巴雷特和雷明顿一左一右被置架在地上,对准了同一个目的地;这里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终点,人们都往这里赶,甚至不仅仅是人类。
制高点和狙击镜让卡拉波斯能看见更远的地方,他想起之前和尼科拉诺的约定,希望到时候商人能带自己一程——如果逃命的话。他对此只能叹口气,对于那辆租来的机车停在太尴尬的位置;他来不及去给它换个位置,只好把它献祭了。
废都的社团严阵以待,千人密密麻麻,但从卡拉波斯的位置看起来便显得不大不小;班吉被保护在中央,那是自然的,最重要的人。
那个位置就好像兽最柔软的腹部,整体只是为了保护它,只有它整体才能战斗。
有趣。
卡拉波斯在巴雷特上换了更远的狙击镜,他看着废都外的荒原,黑兽在地平线上冒出头来,紧接着就是一片黑压压的,毋庸置疑地伴随着尘土和杀意,像倾覆的潮水。
正向中心而来。
废都这个鬼地方聚集了太多人了,它的存在显现出人类固有的特性,卡拉波斯在战争开始前神游天外;无计划和无能力和自负,正确决定和太过正确和绝望,悲哀和复仇正在带起新的篇章;他有幸成为其中之一,但其实根本不是有幸。
他想起前几天遇到的一号委托目标,牙医西奥请他寻找的住手小姐瓦莲京娜。
并不是每个地方本来就是战场的,原住民中有相当一部分手无寸铁之人;卡拉波斯才知道漂亮的助手小姐居然来自废都,女孩子被他找到的时候正是傍晚接近饭点的时刻。
“别告诉西奥你找到我了,我还在生气……恩,好吧,给他留个言也不是不行……”他们坐在一家破餐馆里,卡拉波斯要吃晚餐,姑娘则只点了一杯加了奶的咖啡。猎人难得没穿女装,结果还是不得不担起闺蜜的角色,哭笑不得地听她说那个男友甩了她的各种事迹,心里想着牙医为你真是操碎了心。
“等我把证件带回来,哪儿都别去,工资,请……请按照旷工扣吧……”姑娘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最近废都发生了各种事如同积雨云一样压在她心里。
“你不带着你父亲离开这里吗?”卡拉波斯轻声问道,他看着姑娘垂下去的眼帘,“你知道这里会有战斗吧,我是说平民会有危险。”
“城市为什么要对黑迪沃克赶尽杀绝?”姑娘猛地抬头问他,声音大了一点,有点怒气冲冲。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不该对着卡拉波斯喊这个;她有些歉意地望向年轻人,年轻人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当做安抚。
她当然不是在冲着自己喊,卡拉波斯的一手撑着下巴,把叹息留在心里;可能是在冲着命运喊叫吧?
“而且父亲也不愿意走。”她最终疲惫地说道。
被命运和愿望夹在中间的人有可以被理解的苦痛。猎人和牙医说了个大概,表示自己不能把人强行带走。
他把她送回家,尊重了她的意愿,让她自己选择离去的时间——毕竟,这个决定已然迫在眉睫。
◇
每个类似小镇的地方都有一个像女巫一样的老太太,养着黑猫,有些时候招待你吃点司康饼,有的时候诚恳地在你身上做点实验。
卡拉波斯带着他费尽心机搞到手的小电影回到奥错,提着他需要维修的折刀到楼下去找老太婆。越是靠近奥错底层,住户就越是混乱,治安远不如上层靠谱。卡拉波斯站在院子门口,一如既往地发现老太婆家的门锁又是坏的——虽然说她家没什么好偷是事实,但老太婆就是有本事把坏了的门锁装成好用的样子来吓唬那些要偷鸡摸狗的人。
卡拉波斯一手推开门,估摸着老太大概在睡午觉,“南希小姐——”如他所料是没有人应答的,他站在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啊啊快点”的声音,这老太又在看小电影的时候睡着了。
真是厉害……
他看了一眼自己尚且举着的手,发现自己忘记卸下黑色的指甲油了。
“劳驾,南希小姐,您能醒过来吗?”他用力敲了敲门,推开,正对着他的就是还在尽忠职守的电视机和一个单人沙发的背面。
“哎呀你来了啊,Cara。”沙发边露出来一根拐杖,紧接着老太站起了身,她慢吞吞地走到工作台边,嘴里和卡拉波斯打着招呼。原本趴在她腿上的黑猫飞快地从沙发里窜了出来,点着脚尖站在卡拉波斯的鞋子边,仰着头看着猎人。
“您的电影,和我的刀。”卡拉波斯一左一右把两个东西放在工作台的灯下,老太除了爱好奇怪一点之外工作态度极其严谨,猎人对她还算放心,放下东西的同时他低下头去瞧那只猫。
动物对卡拉波斯总不怎么设防,老太家的猫仰着头和卡拉波斯对视,年轻人难得起了一点兴趣,带着笑注视那只猫。
他们两个都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猫无声地把尾巴伸过来,圈住了卡拉波斯的右小腿。
老太先拿起放着电影光盘的盒子,一脸严谨地打量它的封面:“服务生与顾客,淫荡的总受君……”
“不你别念出来……”猎人一只手捂住半张脸,把两只眼睛都闭起来,“等我走了再研究好吗。”
“快去我的厨房拿点司康饼过来,要奶油吗?”
“……不要。”
“那就在柜子里找巧克力酱吧。”
卡拉波斯的心随着老太放下盒子的手一起放下了,他吸了一口气,一手捞起脚边的猫,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黑猫在被他提起来的时候“喵”了一声,很快在年轻人的臂弯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舒服地窝了进去。
它安稳地呆了一会儿,又耐不住把尾巴伸出来扫卡拉波斯的下巴。
正在冰箱翻箱倒柜地卡拉波斯“啧”了一声,只好先伸手挠了挠猫的下巴和胡子根。
黑猫听话了,尾巴绕了一个圈,像一根毛绒手链一样圈上卡拉波斯抱着它的手腕,它懒塌塌地半眯着眼睛,和卡拉波斯一起盯着冰箱。
“巧克力酱在柜子里——”老太在外面喊道。
……都是你害的。卡拉波斯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黑猫,面无表情地把是司康饼盘子放在了猫脑袋上,用巧克力酱罐头顶着盘子的边缘保持平衡,又回到了客厅里。
“我的刀怎么样?”
“没怎么样。就是有点磨损和轴承问题,”老太太叉起一块抹好酱的饼,“你要是杀人,磨损程度就会比现在小很多。”
这是实话,猎杀黑兽和猎杀人类的会给刀带来不同程度的磨损,人体远比黑兽要柔软多了,切开脂肪和黑兽筋肉的差别对卡拉波斯这样经验丰富的猎人来说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卡拉波斯不置可否地挑了一边的眉毛,一言不发地吃下一口饼。他偏爱杏仁糖粉,南希老太也是,于是每次是司康饼上就全是一层白色,远远看上去像是发霉。
南希小姐是最正规的称呼,由于老太终身没有结婚,于是不该叫她女士,只好叫她南希小姐。“一个小时能好吗?”
“两个半小时吧,如果你留在这里的话。”
“要是我不留下呢?”
“那就是两个小时。”
卡拉波斯长长地叹一口气,坐在了工作台另一边的破椅子上。敢情他还拖累了修理进度。
黑猫在他的怀里打了一个哈欠,绿色的眼睛开始眯起来,卡拉波斯实在无事可做,视线在这个昏暗的小屋子里乱飞,终于发现他一直刻意忽略的东西。
“你的电视机遥控器呢?”
“坏了。”
“那怎么关?”
“别关。”
日了狗了哟。
卡拉波斯恶狠狠地举起猫,最后还是把它又抱进了怀里;老太太因此发出一声怪调的嗤笑;猫大爷从头到尾无动于衷,转眼又躺回了猎人的胸口。
◇
猎人长长地叹一口气,另一批成员正在按部就班地靠近这里;他们装备精良,受过良好的训练,卡拉波斯不敢看他们太久,视线是双向的,他不想被发现。
格杀勿论是一切的开始。
黑兽潮涌入了,那些士兵也端起了武器,废都的防御者腹背受敌。
这是一场战斗还是战争呢?卡拉波斯为巴雷特换上合适距离的狙击镜,在废都鱼龙混杂、参差不齐的社员里找他的任务目标;会被人记住多久?会有什么后果?
声浪像是远去了,又在一瞬间回来,震得人皱起眉。卡拉波斯在狙击镜里找到了另一个狙击镜、和它背后的那张脸;对方看来也同样在狙击镜里发现了他,露出了一瞬间的惊讶——这见面场景有点诡异。
还是个熟人。猎人认出了对方队友的身份,泰纳图斯,面具先生雇佣的小组之一,来自尤金的驯兽师。
看来不想被挤在人潮里的不止他一个了。卡拉波斯低笑了一声。
交火已经开始了,废都的防御是最先开枪的,黑兽不会分辨攻击对象,废都首先在防御它们;很快黑兽上升成了双方都要注意的对象,谁都没想到会有黑兽潮恰如其分地在这个时候挤进来,让已经混乱交错的势力变得更糟糕。
欧尼斯特,面具先生在第一波交火之后挤进了人群里,和黑兽,和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一并向废都的防御线集火,他尚且游刃有余,居高临下的视角能容易地看见他正在向班吉所在的中心靠近;卡拉波斯在中心部位甚至找到了熟人,是古尔吗?他不明所以,有几个人明显在保护者班吉——他们却不属于废都。
废都的防御部队中还有倒戈的、或者可能本来就是安插的间谍之类——卡拉波斯认出了那也是欧尼斯特雇佣的成员,帕尔斯里,高马尾姑娘的内部袭击出其不意;于是场面更加混乱了,卡拉波斯目不转睛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从没见过战争,见血和见过战争是两码事,他甚至有一秒钟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差点想要站起来喝口水。
但是扣在扳机上的手不会松开,他被欧尼斯特雇佣的委托是猎杀黑兽,他们真是太过渺小的势力;卡拉波斯瞄准一切靠近雇佣组的黑兽和对准他们的枪口,雇佣组里有这么几个近战——其中有驯兽师;狙击会更高的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扣动扳机的动作简直停不下来,频率让他自己都在皱眉,黑兽实在太多了,雷明顿的子弹打光了也未必能结束任务。
一声熊的吼叫震醒了他,他在雷明顿的狙击镜里找到了正看向他的泰纳图斯。
?
另一个狙击手向他比了一个手势,指向那头嚎叫的熊;卡拉波斯理解过来那是他驯服的黑兽,继而找到了熊不远处的任务目标。
“啪——”
班吉?
猎人不杀人,不会对人开枪,但这不代表另一个狙击手不会开枪,泰纳图斯的枪口对准了毫无被发现意识的班吉,朝着胸口的位置扣下了他的扳机。
卡拉波斯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血花飞了出来,连带着惊慌和尖叫。他目瞪口呆,一来因为这轻易地反驳了他,二来因为班吉的变化。
胸口一枪不是应该死亡才对吗?至少重伤才对啊?少年的身高变化了,并不是某个意味上的长高了;猎人一动不动,看见少年变成冰蓝色的,大腿,或者叫后肢,撑破了他的裤子——班吉原来很瘦弱,裤管松松垮垮的;卡拉波斯惊叹着,看见尾椎还挤出来一条粗壮的尾巴。
不是……人类吗?
“你可以只杀死黑兽,但……人形的未必不是黑兽。”
那是重伤带来自身的防御机制……卡拉波斯不得不快速地换上巴雷特——班吉就要被人保护起来了,他没有做决定的时间,他瞄准尚在变化的班吉的胸口,原本被泰纳图斯开了一个洞的胸口在血液中被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蓝色鳞片。
面具先生带着其他人正在靠近班吉,他的变化太显眼了;卡拉波斯咬紧了后槽牙,班吉的手臂也变成了冰蓝色的爪,鳞片在逐渐覆盖他的全身;他的背后,纤弱的骨膜正在从他的背脊两侧生长出来,少年弓着背,眉毛揪在一起,身边站着他的亲信们,和一个惊慌失措的漂亮小姐。
巴雷特是重狙之王,他的伤害量是极为可观的,但是打在这种生物的肉体上会怎么样根本就不是有标答的问题;猎人看着愈发靠近的欧尼斯特,他必须在他们进入误伤范围之前开枪;也必须在班吉被鳞片彻底保护之前开枪。
他是人类还是黑兽?
卡拉波斯分辨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终于有一次这个猎人被他的信条背弃了,他不仅被抛弃了,还被迫做出决定,可能只有五秒钟的时间让他思考——
猎人朝着尚在生长的、班吉的胸口开枪了;他的心在摇晃,准星却不会;子弹击中了它本就该击中的位置,那里的鳞片正在生长,处于肉体和生长的边界;它们轻薄、虚弱、是还没长开的过程,就像班吉这个人一样。
巴雷特的子弹击中了它们,重狙之王的伤害确实可观,它掀开了那些还脆弱的鳞片,直达班吉身为人类的内里;皮肉,肋骨,神经和血管;更加巨大的血花夹杂着鳞片和碎肉飞溅出来,惊呼彻底变成了尖叫;卡拉波斯剧烈地喘息着,他的眼眶突然酸痛起来,很快胀痛蔓延到了他的整个头脑,脊椎,他的下肢一片麻痹。
但他没能让自己离开狙击镜,他的视线依旧牢牢地盯着被他打中的班吉。
鳞片的生长停止了,一秒,两秒,三秒,然后疯狂地生长了起来;是的,重伤的防御机制,他本来应该想到,但是他完全忘记了;命运逼迫他做出选择,眼看着他的处境可能比助手小姐更惨上几倍;班吉发出了喊叫,但那不属于人类!
他的肉体开始急速扩大;卡拉波斯打了一个寒颤,内心的寒意和天幕突然下降的温度让他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冰冷;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惊呆了,为了那条成型出现的龙,冰蓝色,还在扩大;周身的旋转着雪花。
还好没有亲自去确认。卡拉波斯只剩下这个想法。
……这他妈,简直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啊。
废都物语未完。
六千字多,我本来以为它能完的,但是它不能。
没有力气突突突了。我是说我。没力气写了……
下章预告。
托比:老子的意大利炮呢!
轰——
泰纳吐司:打不动哎。
卡姐:还是跑吧。
帕尔:快上车!
七人组战术性撤退——
又名:差点•真•废都无双,及,不要在战场上思考人生。
OS:这他妈是新手boss该有的难度吗!!【气哭】
关于到底要不要洗牙这件事,卡拉波斯确实犹豫了一阵。
井之都奥错看起来是一个粗犷的城市,不管多少年,它看起来都不像是人们心中美好生活的的居住地。
奥错的长裙礼服一共就这么几家店,卡拉波斯看得上眼的女装店也就是其中的部分。
猎人有时会选择去尤金或者中心城的裙装店找看得过眼的衣服,说来奇怪却又不得不承认,中心城和尤金对这方面的水准确实比奥错高上不少。
自从在经常光顾的长裙店认识了同住在奥错的黑医小姑娘,他们便偶尔会一同约好出去逛街。对美的追求是大部分人类的天性,于是对美丽服饰的追求则是大部分姑娘们不能放弃的本性——卡拉波斯的性别虽然错了,但也没有权利阻止他。
异装癖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却也够让人诟病了。若不是黑兽始终存在着威胁而使人没这么多空闲来扯闲话,卡拉波斯可能要面临很大的压力。
他自然清楚即便是他所熟识的人之中,也有对他抱着嘲笑目光的人,风中的细语和避之不及的眼神皆可为证。人类的劣根性是卡拉波斯无法避免的,是所有人类都无法避免的,他也不是例外。
大约十六岁发现自己喜欢女装之后,这个男孩子就逛起了女装店;卡拉波斯父母双亡,依靠舅舅早年开矿留下的不菲遗产来生活,算不上孤僻,却也算的乏善可谓。他当然遇见过那些当着面嘲笑他或者试图欺负他的人,无外乎嘲笑他的软弱怪异或自降身份穿女性的服饰;但事实上无论哪一个观点都是完全错误的;还年轻的卡拉波斯会选择低着头离开,不过成为猎人之后就不是这个情况了。
毕竟束腰下的四块腹肌足够他一挑五,或者提起布料让他们看清楚裙摆下的——两把刀。
彼时他和阿朗又坐在那家擅做布朗尼的咖啡店里休息,他刚买了一款中意的帽子,阿朗则挑了一条裙子,两个人坐在阳光里喝加了奶的卡布奇诺——这家咖啡店的另一个特点就是“二十四分钟的太阳”。
井之都能找到日光的地方很少,虽然照明和烘干设施十分先进,但日光依旧是无法取代的存在。
他们享受稀有的日光,聊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话题;卡拉波斯提到了自己的牙齿似乎出了一点问题,阿朗搅动着咖啡勺,给他医生的提议。
“井之都应该不太常见,你可以去中心城看看,到牙医那里去一趟?”
猎人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堪比第一次站在那里挑裙子时候的阿朗。他想了想,还是联系了自己的老主顾尼科拉诺——这么讲究的收藏家肯定知道哪里有牙医吧。
尼科拉诺接到他百年难得一见的电话,却被问了这种咨询,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嫌弃。他们约好两天后卡拉波斯交货时带他去中心城口碑不错的牙医那里,给猎人的牙齿做个检查。
◇
他们到牙医的诊所时,上一个客人的治疗刚好结束。助手小姐从里面走出来朝他们打招呼,一面拿出笔和诊单。
“Nico,你来这里看过牙齿吗?”卡拉波斯跟在尼科拉诺背后,稍稍打量诊所的同时问道。
尼科拉诺依然不满他的称呼,但收藏家对这个无伤大雅的持久玩笑实在无力改变,他选择了无视,“没有。”
“您用什么名字登记呢?”漂亮小姐笑着问道,她抿起的嘴唇出卖了她记住“Nico”这个称呼的事实——而且还感到有趣。
尼科拉诺和卡拉波斯都察觉到了这件事,收藏家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登记卡拉波斯。”
“这是我的名字,”猎人走到台前,“他是介绍我来的人,我想要做一个口腔检查。”
助手诚实地在纸上写道:“Nico先生和卡拉波斯小姐。”
收藏家的视线越过一段距离接触到墨水留下的笔画,不出意外发现其中的两个错误——尽管他自己只在乎一个,但还是不得不纠正道,“我的全名是尼科拉诺。”
卡拉波斯勾起嘴角在那里小声地笑,看着漂亮姑娘重新把那个名字补全。助手嘴里还夸赞道,“Nico这个名字很不错啊,这位先生。”
“瓦莲。”诊室里传来了牙医的声音,助手小姐应了一声,稍作收敛了脸上的嬉笑。
她朝卡拉波斯引了引手,两个人朝诊室里走去——助手小姐抬起手臂解下卡拉波斯别着的帽子,听见前面传来病人友善地问句,“还没有请问你的名字,这位美丽的淑女?”
“瓦莲京娜。”女孩子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叫瓦莲京娜。”
◇
相比助手俏皮的性格,牙医则冷淡了许多。
“坐下。”牙医指了指那把白色的躺椅,说话的时候重新拆开了一幅治疗套装。
卡拉波斯一眼看见了绿色头发的牙医脸上带着异于常人的鳞纹,如果有小孩子到这里来,大概会被吓哭的吧;他这么想着,稍稍提起裙摆在椅子上躺下;毕竟他不是小孩子了,瞪着别人的脸未免太奇怪了些。
牙医俯下身来,“张嘴。”
卡拉波斯张开嘴,表现得非常听话;于此相对的是他的视线则满世界乱飘,落到牙医胸口的名牌上;西奥,哦,那是牙医的名字。
他平静地躺着,除了呼吸和扇动的眼睫,其他地方一并维持着某一个状态;他的黑色长发失去了帽子的归拢,于是全都散开在躺椅的白色枕垫上。
西奥看见了他露出的脖子,毫无遮掩的脖子,尽管样貌毫无破绽,但脖颈上面多出了一个女性不该显露出的特征。
完全不是卡拉波斯小姐。牙医面无表情地想道。
◇
与阿朗及西奥互动完。
一首新歌:http://music.163.com/#/song?id=30064894
目录: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8525/
墓园建在城市外围的山上,若是登到顶,远远就能看见贫民窟。而现在,没人往上爬。
“招人厌的天气。”戴文不停擦着眼镜,最后烦躁地收起来,视线总往上飘。陈氿顺着他视线往上看,白蒙蒙的雾气里站着三人,一高一矮正转身往下走,单薄瘦削的还站在碑前,一身黑色在高处格外显眼。
“看什么呢。”陈氿眯着眼,雾太重,山顶在高处,更是显得远。
“听说从山顶往下看,整个城市都收在眼里。”
“怎么,你没来过?”
“来过,局里几个兄弟被人弄死时来看他们,不过没往上走。”戴文的语气格外轻松,“等哪天我把你送进来,再顺道上去看看。”
“庆祝?”
“等把你们这群吸血虫从城市里扒光,我才庆祝,你只是捎带。”戴文摸摸身上,“有烟没,忘带了。”
陈氿摸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给他递过去。
“那你这辈子登不到顶了。”陈氿给自己也点上一根,“我们不吸血,我们吃欲望,除非你把人都杀了。”
戴文眉头直皱,自己和陈氿有多不对付人尽皆知,他在治管局蒸蒸日上那会,正碰上陈氿扬名,这块骨头被上司丢给他,一啃就是十几年,到现在也没啃下来。年轻时的陈氿则只比项远好上那么一点,两人撞一起,就是针尖对麦芒。刀子样的狠锐在刚正的骨头上砍了十几年,都没讨到好。
一身铁骨虽然没碎,但也被戳出道道窟窿,断了的地方拼吧拼吧粘回来,却还是有缝隙,露出里面经年累月后被血染黑的芯。
那时戴文是个一腔热血又正直的青年,一门心思想把陈氿拉下马,但两人交锋让整片城区动荡不安,直到上司把几个月所有流血事件的档案调给他看。
很久之后戴文和陈氿聊起这件事,说,知道我老大怎么说吗?
怎么。
他说,闹够了吗,也该聪明点了吧。
你这辈子都聪明不起来。
戴文没接话,自顾自往下说。
我梗着脖子说没闹够,他气得把烟灰缸砸到我头上,说,你靠骨气吃饭,别人靠钱吃饭,今天伤五个明天死一个,人心惶惶的,上面追究下来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你担?你算个屁,你担起么?
陈氿默默笑起来,手上的烟都在抖。
戴文恨恨地看着他,说,你就喜欢这种人是不是?
陈氿笑着摇头,不像否认,但也没说话。
戴文叹了口气。
老大说,你想死,别人还想活,狗急了都咬人,你把那群混账东西逼得没活路,还不找你拼命?你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那些因为势力斗争被牺牲被抛弃被出卖的人呢?他们不想死,他们有的选么?上头那些人能让他们选么?你去替他们死么?你有几条命?你能救几个?你知道这群亡命徒急了眼会惹多大事出来么?能多大多大!整个旧城区都要被搅得鸡犬不宁!
陈氿不笑了,指间夹着的烟一口没抽,他静静望着天空,白色的飞鸟从波乌达河面上掠过,高声鸣叫着。
没得选啊。戴文唉声叹气。他说的对,我算个屁,我要是有改命者那个实力,就能把你们统统干掉,可我什么都不是。
他也干不掉我们。陈氿笃定地说。欲望是杀不净的。
戴文长久地看着他,说,老大说我觉得自己是大义,他看我是自私,我和你各退一步,大家就能平平安安过日子,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大家都怕了,你没看到么?”戴文学着上司的语气说,“你眼里只有自己的荣耀和正义,容不得被这世界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普通人平凡人小人苟且偷生吗?他们就不是命、就不在你拯救的人里了么?”
陈氿的表情像块石头,夕阳在河面上投下血一样的色彩。
“我看不到……”戴文自言自语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可我看到那些被你们欺骗压榨欺辱的人,他们更惨,若是连我们都怕你们,还有谁能替他们说话?老大说退一步就能平安,可他们不能平安啊。”
陈氿很平静,问,雄鹰叼兔,狮子搏羊,羊兔食草,草又何辜?
“可我们是人啊?”戴文神色古怪,倍感犹豫地重复,“可我们是人啊……”
“人比所有动物都更残忍。”陈氿把烟弹到水里,大河一下将它吞没,观景台上只有河水奔腾的声音。“黑兽也比不上我们。”他看着前方,眼里是从没有过的坚定。戴文有些意外,他以为这种近乎刚毅的表情不会出现在这群心狠手辣的人身上。
“我虽然是恶人,但也是个人。”陈氿拍了拍他肩膀。“我老了,不再想往上爬了,没那个能耐,也看清了,爬上去,有的是人想把你拽下来,还不如踏踏实实享几天福。”
“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幸福?”
“我不在乎。”陈氿直起身,“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和你一样,都不算什么东西。”
“还真是很少听你这么痛快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真正有能耐的人出现了。”陈氿重新点起烟,摇着头,“比我强。”
“谁啊?”
“九叔!”
一声呼喊从远处响起,陈氿探出半个身子,戴文跟着看过去,看到大堤旁扛着鱼竿的少女,蓝眼睛在阳光下格外透彻。
“准备走了!”她喊,“卡莱瓦来接我们了!”
“你不怕被黑兽拖走吗!”陈氿的吼声压着河水传过去。
“高乐贝拉在啊!”少女大笑着,拿手肘拐了青年一下,后者挠着头,冲陈氿露出个无奈的笑。
“风行。”陈氿告诉戴文,“我老大家闺女。”
“哦,听过,整天胡闹的大小姐。”
陈氿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戴文,戴文被看的鸡皮疙瘩往下掉:“看个屁?”
“你这辈子是真的聪明不起来了。”陈氿说,“我以为你会一把把我掀进河里。”
“那边还有两个人看着,我脑子进水了?”
陈氿披上外套,“刚才说的,还没说完。”
“什么?”
“我们踩着别人尸骨活怎么了?和狮子杀羊有什么区别?和黑兽吃人有什么区别?只有人才会觉得倚强凌弱是错的。不要觉得不把我们全都摁死你就是没人性了,换个人来,未必比你做得好,不就因为这你才一直留在现在的职位上么?”陈氿说,“很多人都不是人了,你还是,不要犹豫,你生来就该跟我们作对。”
陈氿极少说这么多话,戴文思索了很久,惊觉自己被对头安慰了,等他反应过来,陈氿已经走了很远,他在视线尽头站着,同趴在车窗上的少女说着什么。
戴文眯起眼,陈氿背对他,什么表情也看不到,那女孩好像察觉到什么,探出神来朝他招手,日光落到她冰面似的眼里,竟像着起火来。
两人都没控制音量,说什么周围听得清清楚楚,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戴文要说点什么难听话讥讽回来时,他竟然沉默了。
陈氿扭头对着戴文,皮笑肉不笑:“要不现在上去看看?”
“谁敢上?”戴文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望回山顶,雾里人影隐隐约约捧着束素白的花,正弯下腰,放到碑前,“你敢?”
“老大叫我们在这等着。”陈氿冲山顶努努嘴,压低了声音,“大家都想去能俯瞰城市的地方,但是现在那儿有人了。风头正劲,她不松口,谁敢乱动?”
戴文猛抽着烟。
“现在想起来,我俩有点傻。”陈氿说,“说不定让咱俩对上,本来就是上一辈的意思,互相挫挫风头,他们在压上几手,直接绝了我扛旗的苗头。”
“偏偏是个丫头片子……”戴文咬牙切齿。
“怕乱?”陈氿笑起来,“很久没这么乱了吧。”
“自从你消停后,就没死过这么多人。”
“是咱俩消停后。你要是还想斗,我陪你斗,看谁耗过谁。”
戴文毫不犹豫问候了陈氿母亲:“这些天到处都在掐架,明里暗里较劲,我三天两头挨上面一顿臭骂,本来打算等你们耗差不多再出面收场,卖风石个面子顺便扶他一把,这人眼高于顶,以后也好控制,结果他竟然三下五除二被个女人给收拾了。消停是消停了,但这女的要是乱来,要是压不住你们这帮孙子没几天就被弄死了,又乱起来,我他妈还是被骂!”
“谁知道呢。”
“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戴文说,“几年前在河边,你根本不是跟我介绍她,而是在回答问题。”
陈氿要说些什么,被一声打断。
“陈氿。”维拉缇斯从台阶上下来,“你是陈氿吗?”
陈氿哼笑一声,都没正眼瞅她一下,自顾自和别人聊起天来,戴文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任由她杵在原地尴尬。
维拉缇斯微不可查的皱眉,有点失措,她是该好言相劝,还是回去找风行,还是用拳头交流感情……她上下打量陈氿,以及陈氿身后虎视眈眈的人群,顾虑一重又一重增多。
说到底,维拉缇斯还是个正儿八经长大的人,虽然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多少接触过,但却都是些刚入行的小鬼。她不干这一行,更不了解这行里人的脾性规矩,风行没告诉她,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的。
最稳妥的方法似乎是再说一遍,但她有些拉不下脸。
“陈哥……叔。”纳西直截了当把话说了出来,“老大找你。”
陈氿皱着眉,吸完最后一口烟,狠狠丢到脚下捻灭。山顶人影又变成两个,相谈良久。陈氿走下来时,发现从高处看,所有人都聚集在下面,无数双眼盯着高处,热切又渴望,刚才还觉得嘈杂的声音飘上来,全都变成了低低细语。
他回身望去,发现风行跪在墓前,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头。
商队转道一趟大废墟,戴文塞了四个治管局的跟着队伍看护风伍和他母亲,约瑟夫派了支小队把他们领进巨兽之颅,停驻几天修整。
“挑几把喜欢的先拿走,你托我带的药品改天遣人送罗斯玛丽屋里,就别自己搬了。”风行站在货车门口,被她搭话的女人又高又壮,在货箱间梭巡着,翻找中意的武器。
“弹药也送来。”对方说。
“上次不是给过了?”
“快用完了。”她装好子弹,打开保险。
“你子弹是用来吃的吗……别在这试枪!”
“我又不傻,看看而已。”她摸着枪,“这里不像城市,用的快也没办法。”
“就当是谢谢你们每次都接送商队,过会和药品一块送过去,还有个东西一块给你送去了。”
“干什么?没用的不要。”
“怎么了帕尔斯里,怕我坑你钱吗?”风行有点想笑,“一穷二白的,就算我想,你也得有钱给我坑啊。”
“那不要了。”帕尔斯里拒绝的特别痛快。
“没要你钱,送了你个新面具。”风行似笑非笑。
帕尔斯里仔细凝视那个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到了丝傲慢,城市里来的人大多这样,带着点高高在上的不屑。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凝聚视线,少女就扭过了头。
“你抱怨完了没有。”风行说,“真的,一路了,你怎么这么吵。”
“干嘛在这鬼地方修整。”项远的不满传遍整个货舱,“到了尤金又要多一堆审查!”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给我闭嘴。”
“净是一堆脑袋不正常的暴民!”
“项远!”
在车门外徘徊的纳西莎被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见风行声色俱厉的样子,哪怕之前她勒死自己亲叔叔时,也是一派无谓的表情。
降落坪上的废墟住民都看向这边,项远没再说什么,却一直呲牙咧嘴。她听见风行低声骂了一句,从帕尔斯里手中夺过自己要贩售的货物,瞄准项远。
“有种开枪啊!”项远叫嚣,“站着给你打打得中吗?”
风行面目狰狞,子弹倾泻过去,一溜地面被打的粉碎,项远大惊失色,鬼叫着逃窜了。帕尔斯里点点头,纳西莎以为她要夸赞一下武器威力,却听见对方说。
“枪法还是那么差。”
“我又不需要干这种事。”
项远躲在远处,冲两人比了个中指,扯着嗓子吼:“暴民暴民暴民!!”
帕尔斯里捏起拳头,向着项远走去。
“老大,老大。”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那群香料和治管局的打起来了!”
“打呗,他们队长不也在打项远么,打完就好了,叫人别插手,戴文自己塞人进来,我还要替治管局收拾烂摊子?”风行拍拍纳西莎脑袋,“去把我和维拉的行李搬到房间收拾一下,约瑟夫肯定差人打扫过了。”
“我睡哪?”纳西莎懵懂地问。
“跟我睡一起,你又不占地方。”风行打量她,敲敲她的胸,“让你跟这些男人睡一屋你愿意吗?”
纳西莎想了想项远和卡莱瓦,一个劲摇头,在她心里这俩人几乎是所有商队男性的代表。
真是冤枉了其他人。
“这个,可是。”杵在旁边的人有些慌张,“小少爷……风伍吓到了,母子俩都很紧张,觉得是你……”
风行皱起眉来,纳西莎盯着她,过了几秒,少女低头对孩子笑笑:“看我干什么?”
纳西莎低下头不看了。
“看我会不会去帮他吗?”她盯着纳西莎,纳西莎盯着地面,“抬起头来。”
纳西莎硬着头皮抬头,视线和她对在一起,一瞬过后,疯狂乱飘。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风行使劲皱眉。
“没有,好看,太好看了,所以总盯着有点不好意思。”
风行失笑:“这油嘴滑舌跟谁学的,项远吗。”
纳西莎撇撇嘴,心想她才不跟那个白痴学,自己这种小鬼在贫民窟里得会说话才好过日子。好在她嘴角被拉扯着,撇一下也看不出什么来。
“你现在不在贫民窟了,不用看人脸色。做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想做什么做什么,谁敢揍你就揍回来。”风行看破她的心思,“虽然我的话要听,不过这次破例,你想让我帮他吗。”
纳西莎花了几秒理解风行在说什么,继而有些发懵,她努力分辨这是不是试探以及在试探什么,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自己会不会听话?她把视线挪回那张脸上,试图发挥一下自己察言观色的特长,风行挑了挑眉,湖蓝的眼睛在日光下一闪。
“让你看的时候不看,不说的时候倒是看回来了,怎么,这次也是因为我好看吗?”
“是……好、好……”纳西莎结巴起来,不知为什么刚才顺顺当当说出来的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她低下头,心觉阳光炽烈,仰着脖子看人实在太过刺眼,以至于多年回想起来,都记得这恨不能让人闭上眼的光芒,而少女笼罩在日光下,眉梢眼角都带着轻浮玩味的笑。
纳西莎想想那个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孩子,那被维拉缇斯挡住的好奇、探究又惊慌的眼神似乎万分不解为什么自己境况和一个贫民窟小子发生了倒转。
她咬咬牙,小声挤出几个字:“都听你的……”
风行大笑着抱起纳西,一把举高,孩子惊慌躲闪的眼神无处可藏,全都落在她眼底。
“你还真瘦啊。”风行说。
纳西莎想我也没想到你还有点力气,
风行让卡莱瓦去解围,再见面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项远。商队有一半人没去社团食堂,而是在屋前空地三五成群架起锅。风行让维拉和卡莱瓦帮忙,自己抱着纳西坐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凝视项远。
“看屁啊!”项远没好气的把水倒进去,洒出来一半。
“你是不是被揍了。”风行不忍的问,一丝没藏好的戏谑漏出来。
“老子不打女人!”项远愤恨地把勺子扔进水里,发现几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
“行吧,他们群殴,人那么多,我打不过不是挺正常吗!”他想挽回面子,表情下意识狰狞起来,可惜一狰狞就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幸好老子跑得快……”
“知足吧,那个治安官断了几根肋骨呢,帕尔斯里肯定是看在生意的份上手下留情了。”纳西莎幸灾乐祸,项远一瞪眼,她就往风行怀里缩过去。
“跟小孩怄什么气。”风行没往心里去,“那个治安官怎么回事?”
“肋骨断了几根。”
“谁问你这个了,我说怎么打起来的。”
卡莱瓦想了想:“本来只是互相看不顺眼起了口角,后来就……毕竟是这里是废都,废都的人对当差的都没好感,反正就是打起来了,谁叫他们是治安官。”
“……”风行捏着鼻梁,有点头疼,“找医生看了没?其他三个怎么样?”
“看了,还好,剩下三个都是皮肉伤,没伤筋动骨,过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那就行,我不想被戴文那个死记仇的惦记上。”她似乎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两口压缩干粮,拍拍手站起来,“你们吃吧,我和约瑟夫有约,指不定几点结束……”
“还按以前的准备么?”卡莱瓦问。
“嗯。”她看了一眼远处沉默的婶婶和风伍,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去说些什么,最后摇摇头,径直离去了。
屋里只有两张床,维拉缇斯占据一张,和纳西莎大眼瞪小眼。
“你和风行睡一张。”她说。
“为什么????”
“因为你体型小。”维拉缇丝说,“难道你想和我睡一块?”
“我没。”纳西莎立刻否认,“和谁都一样,你可别误会。”
太好骗了。维拉想。只要换个方向诱导就立刻上钩。
夜深的时候,纳西莎终于明白了卡莱瓦在准备什么,一碗汤汤和几片药被他送进卧室。
维拉缇斯靠在床上看书,瞥过去一眼:“这是?”
“醒酒汤,还有缓解头疼的药。”卡莱瓦说,“一会大小姐回来提醒她吃。”
她坐直身子,神情严肃:“没想到你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类型……”
卡莱瓦用了一会才明白维拉是在玩笑,冲她露出个干涩僵硬的可怖微笑。
“打住。”维拉用书遮住眼,“算了,别笑了,晚上会做噩梦……”
卡莱瓦又恢复了石头似的表情,纳西莎怎么看都觉得他有点懊恼。
“她酒量不好吗?”纳西莎问。
“不知道,说酒量不好,有劝酒的从来不拒绝,说好,喝完了又会难受。跟约瑟夫见面更这样,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卡莱瓦说,“偏头疼,老毛病了,查不出原因,医生说是精神紧张作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换谁都紧张,让大小姐歇歇吧。”
“她不能承认。”卡莱瓦摇头,“那个医生被威逼利诱把话收回去销了病历,精神紧张、感到压力这种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维拉缇斯沉默了会,重新举起书,卡莱瓦见她不打算再说什么,安静地退了出去。
灯火陆陆续续熄灭,维拉关上灯准备先睡一会,卧室里安静下来,纳西莎在悠长的呼吸声里辗转反侧。她第一次离开中心城,再怎么克制也难免兴奋。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维拉缇斯悄无声息的坐起,摸向床头的枪。声音断了一会,继而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仿佛有人靠着门坐下。纳西莎蹑手蹑脚凑过去,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开门。维拉缇斯比了个手势。
纳西莎猛地打开门,罩在头顶的人影猝不及防整个跌向下来,她吓了一跳,就要躲开。
“谁!”维拉缇斯喝道。
“靠!”人影气得不行,“滚开!”
维拉缇斯呆了下,手里的枪被拍在地上,纳西莎一把拾起来,抬手顶在对方头上。
月光从门中洒进来,三个人都愣在原地,纳西莎看清了扶着墙半跪在地上的风行,湖蓝色的眼里恼怒又疲倦,自己手里的枪顶在她头上。纳西莎吓得扔掉枪,险些坐在地上,维拉缇斯扶住她,有些尴尬的拽起风行:“你怎么不敲门……”
“我又没想现在进来!”她甩手推开维拉缇斯,灯也没开就往床上倒。
“不洗澡啦?”维拉缇斯有点无奈。
“洗过了,回车上洗的,不是想你们已经睡了么。”回答她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也不知道约瑟夫跟谁学的在酒桌上谈生意……”
“啊,嗯,嗯。”维拉缇斯不清楚也不想清楚细节,“还顺利吗?”
“过程顺利到不一定,结果满意就可以了。”风行捂着脑袋,“药呢?”
“床头柜上,伸手就……唉停停停,别乱摸,碗要被你碰掉了!”
纳西莎眼疾手快把汤碗抄在手里,维拉缇丝想把风行拽起来,后者死沉死沉的赖在床上。
“人喝醉了都会性情大变的?”维拉缇斯有些无奈,“我以为她不论什么时候都很清醒来着。”
“我又没醉,只是头疼。”风行捂着脑袋坐起来,“我觉得有一千个高乐贝拉在我脑袋里载歌载舞拎刀乱砍……碗呢!?”
纳西莎蹲在床边,只露出半个脑袋,递过碗去,小心翼翼看着她,看得风行想笑。
“看你这怂样。”风行捏着她脸摇晃,“关门去。”
空碗落在木桌上磕哒一声,维拉缇斯爬回自己床上,风行在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一次传来,纳西莎站在玄关处,刚好能通过镜子把一切收进眼底。她有点无措,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回去,明明都是女性,可她还是觉得尴尬。
屋里光线昏暗,少女表情模模糊糊的,身上伤疤倒是个个清晰,胳膊上一条长疤狰狞的往肩头蔓延,像是最近才有的。纳西紧贴着墙,似乎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她看着风行转身,露出左背上的文身,心口一个枪疤没去掉,虬结的纹路被做成火焰,散开的长发挡住了火焰中央,隐隐约约藏着某种图案。
风行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她转头看向镜子,眼睛和纳西莎的镜像对在一起。
“看什么呢。”风行说,“过来睡了。”
地上的凉意顺着墙钻进脊背又窜进脑里,纳西莎缩着脑袋钻上床,不知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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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黑血还是没写完,还要一章才行。
这次7000字,其实这章还挺温馨的呀是不是——总之明天争取把黑血收尾。
聖誕快樂
“冬至快樂。”
讓本大人看看這個包裹,本大人是說,天底下不可能有比這個還糟糕的包裹了。
“啊,怎麼了,這個盒子怎麼這麼大……你究竟送了什麼禮物啊?”
本大人聽到一個男聲這麼說著。本大人覺得他肯定會失望,畢竟這包裹實在是很糟糕,這個包裹底下軟綿綿的,上面卻很硬,而且這個盒子黑乎乎的,讓本大人摸起來覺得難受。本大人覺得送給女孩子、男孩子、還有無性的、雙性的所有的禮物都應該是完美而美麗的,如果他是軟的,那就應該全部是軟的,如果他是硬的,他就應該全部是硬的,這樣一半軟一半硬,實在是不像話。
本大人就是這麼覺得的。
“拆開看看吧!”女聲說。
“停一停,首先,今天不是聖誕節嘛?和冬至有什麼關係嗎?”男聲說。
“冬天的節日總是有那麼些相似之處,不,我覺得他們就是一回事兒。”女聲又說道。
本大人聽到本大人的頭頂傳來了一聲撕裂聲,本大人尋著聲音望去,一個紅頭髮的男人看著本大人的臉。
大笑。
“天吶……!這是一隻……”
本大人呆愣愣地看著男人。
“是個機器狗的頭,我從警察那裡卸下來的。”女聲煞有介事地說道,“開齋節——還是什麼快樂!希望你能喜歡它!我想我們可以用他拍點東西不是嗎。”
天吶。真煩。
本大人只好面對那女人和那男人,擺出來難過的笑臉。
生日快樂
“我很感謝你誕生的事實。”
金燕梓吻了水野純,這是他們開始慶祝的第一步,吹蠟燭和切蛋糕的步驟在雪城的夜裡被省略了,他們交纏在一起,隨後金燕梓咬了水野純的舌頭——那是個綿軟的攻擊。水野純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依偎在雪夜的火堆旁。
“你聽到了嗎,火焰爆裂的聲音。他們在跳舞。”金燕梓說道,“這團火會無限地跌落再升騰,隨後一個個小世界在裡面滅亡又誕生,滅亡再誕生,知道火焰熄滅了,事情都會結束的。”
“都會結束的。”水野純疲勞地重複著這句話,“到以後。”
“是的,我現在希望這團火也能祝你生日快樂。”金燕梓俯下身來,向那火堆吹了口氣,隨後她從她的口袋裡拿出那把匕首,并割掉了一綹頭髮。她將那段烏黑的綢緞丟進火中去,火迅速地吞噬了那點祭品,隨後燒得更汪。“我希望你能幸福,我親愛的旅伴,水野純先生。哪怕這個火焰不能祝福你,其他的火也會這樣。”
他們的手疊在一起,這比火焰更灼烈。
“如果我不能呢?”
“那我也不會幸福,我希望你能活得……隨心些。我會愛你,無論如何我都愛你。”她又吻了他,這個吻被賦予了保護的意義。水野純想起奧茲國遊記中的女巫也是如此。
這個吻是有魔法的。
“我很感謝我能遇到你,謝謝隨便什麼玩意讓你在今天誕生。”半晌,金燕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