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人类光辉的未来。”
——【PHANTOM幻影】
《妖区编号H-372》
本企为企划【妖区编号】系列第二期,以架空现代都市为基础的异能x怪物战斗题材企划,养老向,时长约两个月,需打卡
人设不审画技只审设定,文画手均可参与
本企将与终章同步结束,进行时间为3月17日00:00分 至 3月23日23:59分,逾时将不再接受任何新投稿,企划页面将会关闭,敬请留意。
所有主线打卡期已经结束,于打卡期内(一至三章)没有任何一次打卡的角色将被判断为【于幻影任务中死亡】,错过打卡期的玩家可于终章时段内补卡,投稿tag为【内部记录】→【日常互动】并标注补卡,但此阶段补卡只能计算作角色的最低限度存活,敬请谅解。
本期企划《妖区编号H-372》至此所有主线剧情发布完毕,再次鸣谢所有玩家的参与,辛苦了!
出云的卡
一、
或许是因为近日连绵的阴雨,去机场的路上有些堵车。在出云抵达接机口的时候,大屏上正巧显示出了自己等待的航班已到达的字眼——她本打算在这里多留点时间用以做足心理准备的。可现在她只能略显无措地看着周边的人们相逢、寒暄、拥抱,直到最后自己所等待的那个身影也同样出现在长廊的另一侧。
对方在自己的一瞬间就表现出了很高兴的样子,从缓步前行转而一路小跑,随行的手提包被她提在手里一摇一晃。她来到出云跟前,几乎差点飞扑一般地撞进对方怀里。
“色叶……”出云犹豫片刻,喊了她的名字。那双蓝色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笑容也从对方脸上荡漾开了。
“等很久了吧?抱歉,刚才有些急事临时原地处理了一下,现在没问题了。”色叶一边说,一边顺着出云的动作把包交给对方提着。接着她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上不少的女性,“好久不见,我来看你啦。”
她说罢又伸出双手,最后却在指尖将将点到出云的脸颊时停了下来,转而落在对方的发梢上,变成了蝴蝶栖息那般难以被察觉的触碰。“对不起,我的习惯大概还停留在过去,我会改掉的。”她垂头看向自己的手指,露出略显苦涩的笑容。
“你不用道歉。”出云摇了摇头,“不过我本以为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她带着对方去取其他行李,任由对方挽住自己的胳膊,以一种极其亲昵的方式跟在自己旁边。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距离,她倒是早就习惯了。哪怕隔开好几年,那些感触也在对方的手触碰到自己的瞬间全部涌现上来,连带着她或想珍惜或渴望忘却的回忆。
“我也曾这么觉得,可后来听闻香港支部有与你同名的新人,我便开始猜想会不会是你。”色叶语调轻快地说道:“毕竟各个区域的支部间偶尔会有联系。”
逃离组织、逃离曾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家人……还有便是逃离眼前的楠色叶。她曾抱着这样的念头踏上了驶往中国的渡船,现在她躲过前面二者,却不想对方却主动找了过来——甚至是以同为幻影员工的身份。这一切仿佛在告诉她,自己有些东西无论逃到多远仍须面对。
“为什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如果你一直在幻影的话……”
“我和你的组织有生意往来,这你知道。我当时就被警告过,不能把你的能力透露出去。那是我目前反抗不了的势力,所以很抱歉,以前一直都没能对你说。”
“算了,你瞒着我的事也不多这一件。”
她们离开机场,拦下一辆的士驶往九龙公园。一路上出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每每在色叶提起一些日常话题和过往旧事的时候,她才随口应上几句。“我们聊聊这次的目的地吧,据说专门挑情侣下手?”忽然色叶将大半边身体倚靠在出云肩上,压低了声音发问。
“是的……对外界造成了一定影响,甚至上了新闻。目前用殉情案来搪塞了外界,只是受害人的死状很难用这个词来解释。”出云把警方提供的案发照片发给对方,血泊中面目全非的两具尸体勉强维持着人的轮廓。
“殉情呀,这个说法不太好。”色叶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后得出结论:“以前一些对社会心生愤懑,同时也不幸被爱情抛弃的人们,会在与维特的烦恼感同身受后效仿自尽。我觉得还是换个主题会比较好哦?避免美丽的荷花池最后成了殉情圣地——除掉访客和裂缝痕迹也许很容易,可驱散社会影响就有点困难了。”
“我明白了……先去把罪魁祸首揪出来,刚才你说的那些我会考虑的。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在出发前就如此笃定今天就能解决这件事。”
“我当然可以确定——既然喜欢对情侣下手,那么便如它所愿送一对到它跟前,它自然会老实现身的。祭祀呀狩猎呀也是这么回事……只要有诱饵,拜见神明或捕获猎物就不是难事。”
“你说送一对——”
出云突然反应了过来,她看向身边的人,却忘了刚才对方把整个人的重量都交付到了自己肩上。而此刻色叶因为自己突发的行动失衡倒下,随着一声下意识的惊呼,最后径直躺倒在了出云的双膝上。“再怎么说我们也算交往多年,不是吗?”色叶说着抬起手,这次冰凉的指尖终于顺利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二、
“我这次是来处理自家公司的事务的,不过听说在这附近正好有访客,我就顺便在幻影那头申请了额外出差几日来看看……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期待和我见面?”
她们在九龙公园附近找了一间全天营业的咖啡厅,出云并不知道楠色叶在计划些什么,只是对方信誓旦旦地表示今日荷花池的访客必然会现身。她看着色叶点了一道道几乎要在小桌上堆叠起来的甜品,又将其中近三分之二的量推到自己跟前。这也和自己回忆里的模样别无二致。
自从她们相识以来,对方便一直如此。她会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全部安排好,准备给身边的人。正如此刻,尽管出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这些散发着香甜气息的东西,但现在面前还是摆了一碟又一碟。她沉默片刻最终选择拿起叉子,挑起了离自己的最近的那份。“我不知道。”出云说着将视线越过对方,另一桌的情侣正在闹不和,双方争执的声音尖锐刺耳,她回想了一下,觉得她们之间如果能这么来上一次交流,或许就能解决相当一部分问题。“不对,我没有不期待……否则我完全可以推掉这个任务。”
她话语出口后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是她那搭档会说出来的。
“你似乎变得比以前能说会道一些了。”色叶看起来很开心,“应该是你身边的人们对你产生了影响。以往你的家人利用你,组织只当你工具……我也对你抱有一些爱情以外的期待,但在这里你可以随自己的意愿生活,就是不知道你适不适应。”
出云曾是对方毫无保留倾诉想法的对象之一,只是现在她不知道对方是否还会对自己推心置腹。她挑选着语句,把自己来到香港,遇到乔缬最后进入幻影的经过简单地告诉了对方。为了避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绕过了与自己搭档有关的部分内容——她觉得色叶如果知晓了乔缬的能力,必定会产生相当浓厚的兴趣。
一旦楠色叶真的想得到什么的话……乔缬归根结底对自己有恩,自己可不能把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情谊反过来变成控制对方的网。
“……我认为,你现在的境遇也许正是对方刻意营造出来的。”色叶一边说一边搅动金属勺,看着小小的漩涡从深褐色的液体中升起。她没有追问关于乔缬的事情,倒是令出云偷偷地松了口气。“我听闻你童年就遭遇过虚异访客,从小就能使用异能。你能在日本被护得周全二十多年来一无所知,是因为当时你的组织不打算把你交出去,我也被告诫不能把你带到世界的另一侧来——可这套在香港行不通。哪怕那位乔先生什么都不做,总有一天其他人也会找到你的,他如果真的在幻影待得长久,那就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现在他反过来把你主动推荐给这个可以让你摆脱一切后顾之忧的组织,是为了什么呢?”
她说着看向出云,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表情。“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你知恩图报,所以这么一来在他陷入困境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是那把离他手边最近的刀。人人在你身上都有所图。”
出云闭上眼,回忆其和乔缬搭档着工作的日子。她知道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从其身上感觉到了与色叶相近的行为模式——聪明能干又带着点敏感,唯利是图且喜欢掌控他人,自己有了想做的事会马上行动,为此不惜任何代价。但她判断下来,终究他们还是不太一样。
“也许你的推测是对的,但目的也许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当时告诉我的是,让我来选。”
色叶沉默了下来,她轻轻垂下脑袋,看向咖啡杯里的倒影。直到出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过头的时候,她才突然抬头开始大笑出声——出云鲜少见到对方会有这般强烈的情感表达。“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她笑得欢畅,甚至从眼角沁出了点点泪花。“那我确实做不到。好啦,总之今天能见到面聊上天我高兴,是时候去酒店把行李放一下了,再准备准备晚上的工作……对了,其实你要不喜欢甜食的话,放着它们不管就好了。”
她说罢唤来服务员结账,继而朝店外走。出云起身跟上,然而在下一刻,身形高大的青年便与前方的色叶撞了个满怀,出云下意识地去接,本就体质羸弱的女孩子趔趄着掉入自己怀中。她抬头去看,发现对方正是先前隔壁桌与女友争执的家伙。
“走路长眼。”他只是咂了下舌,抛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想必他的恋人已经因为刚才的不快先一步离开了。
出云想拽住对方讨个说法,却被色叶抓住手腕。“办正事要紧。”她朝自己摇头,同时嘴角仍旧轻轻上扬着。
三、
她们在还没抵达荷花池的时候,便听到目的地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到。”色叶轻轻地推了出云一把。“兴许能来得及救人。”
对方的话令出云心里一惊,她觉得刚才那声呼救有点熟悉,或许自己在几个小时前听到过:起初被咄咄逼人的男友指责到语无伦次,直到最后才铆足劲儿反驳了一句的时候,那道声音就和刚才自己听到的十分接近,只是现在其中被加入了大量名为恐惧和痛苦的情感。出云用自己的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看到年轻女性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她整个人往后仰倒,却因为长发正被一对枯瘦的手掌拽住往上提,导致她只能如半跪一般,在半空中维持着诡异的姿势。在她的不远处,被剥掉皮肉,指甲外翻的男性已经倒在一旁彻底没了气息。那张白天对着色叶挤眉弄眼的脸此刻正轻飘飘地挂在荷花池旁的栏杆上头,表情倒是比活着时安详了几分;两颗眼珠其一就落在尸体边上,另一颗不知道滚到了哪里,从地上一串细长的血痕来看,它大概已经沉到了水池里的荷叶下面。
夜色下出云看不清那双枯手的主人面容如何,但想来对方或许根本没有那种东西——至少在将访客剥离之前,从那颗头颅的前后两侧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发丝和马尾辫。接下任务的时候她被告知过对方是凭依限界的类型,先把最为异常的部分去除,然后限制住对方的行动,这样就能成功将访客剥离下来,或许宿主和那被擒住的姑娘就都还有救。
这种情况的话,乔缬一定会建议自己连人带访客一起解决……这么做也一定是对自己而言最方便的,杀人永远比救人来得便捷。那如果是色叶呢?尽管曾交往多年,可她从未与色叶一起执行过任务,甚至是前些日子才知晓对方与幻影往来密切,更不知道对方的能力以及对访客的态度。
“我是觉得人类被完全凭依过的话就已经完蛋了。”她忽然想起乔缬的话来,“事实就是我没有见过谁被这么一番折腾完还能恢复正常的,费心费力冒着巨大风险救治以后,活下来的也都只能在精神病院躺着——我个人不推荐你为宿主考虑太多,不过遇到实际情况以后归根结底还得看你自己想不想救。”
自己想不想救……十多年前起她便听惯了指令,很少再问自己想要怎么做。她长舒一口气,将匕首从鞘内抽出,趁着访客还没能做出反应的档口冲过去,女生的长发连同对方的手臂一起在半空中断成两截,失去牵引的躯体很快便往地面落下;出云在她完全倒地之前抬腿踢向对方,使得她彻底远离了自己与访客的位置。
先是异常的部分——她趁访客失去手臂本能后退的时刻追了上去,紧接着把对方撞到在地,她跨坐在对方胸口随即发动能力,访客的奋力抵抗在她眼里变得无足轻重。她再次亮出匕首,把包裹住对方全部面容的发丝割去。在那之下是一张经过了腐烂和膨胀后现在仅剩孔洞的脸,看起来和那些曾经被她奉命扔下港口的人们几天后被捞出来的模样十分相近。
“这种程度的话已经没救了,交给我来吧。”
出云还犹豫着下一步该怎么处理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轻柔的话音。色叶经过她的身边,用指尖拂过她的肩头。接着出云便松开了对访客的钳制起身让路——在那一瞬间她只是觉得恍惚,朦胧地意识到能帮自己解决问题的人终于来了,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退让到了一边,被凭依的可怜人正躺在色叶的怀里。那家伙似乎想继续挣扎,可仅剩的手臂却在诡异地连续几回抬起放下的动作后,彻底垂落了下去。
“他还没有来……”那张五官模糊不清的脸挣扎着挤压起脸上的肉块,发出能被勉强辨识出来的话语。“明明约好在这里见面……离开这里……”
“他不会来的,你不必再等了下去了。”色叶看起来完全不介意对方扭曲渗人的模样,反而轻轻地盖住了原本应该是眼睛的部位。
“不可能!他说过,等池塘里的花儿开了……就来接我……”
“现在已经过了荷花开放的时候。可是没关系,你与守着花期的植物不一样。”她捧着起对方的面颊,垂头劝慰,每一个音节中都透露着慈爱,“你无需等待——”
不安与恐惧突然攀上了出云的每一寸肌肤,令她瞬间毛骨悚然——她还没问过色叶的能力,可她太清楚对方将要做的事情了。从结果上来说色叶的行为绝对是正确的,可一想到那些曾因这些轻声细语失去性命的——
她忽然回忆起来了,自己并非第一次见对方此时的模样。起初色叶说打算将她们彼此作为诱饵根本就是谎言,想必眼下这对被无端卷入这场惨剧的男女才是对方即兴投下的棋子,为此她才会在咖啡馆主动迎面撞上了其中之一。
这熟悉的感觉究竟曾在什么时候体验过?两年前?十年前……?还是自己第一次在母亲的葬礼上见到对方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闪过好几段熟悉的画面,她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到香港。
“快停下,我想起来了……你当时……”
“——你只需要尽你所能绽放。”
她感觉自己的力气被尽数抽离,只能跪坐在地,恍惚地看向面前的景象,访客的长发与血肉一同四散在空中,就好像落了一场雨,又打落花苞一颗颗。异界生物和被凭依的对象一同化作了遍地狼藉,而色叶站在尸身之间,朝自己再次张开双臂。
双人卡,有点敷衍了抱一丝
一、
乔缬发现自己的搭档从荷花池回来以后,便整天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只要没有工作,她就把自己彻底关在房间里面,不发出丁点声响,估摸着大部分时间都像现在一样自己坐在窗台边上发呆。乔缬曾问过几次原因,最终只得到一些用来敷衍自己的答复。
“再不开门我就破门进来了啊,赔房东的钱你来出。”终于他没忍住,在敲了好几下门以后发出了最后通牒——终于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门没有锁”以后,这才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
出云正坐在窗台边上,面朝窗外并不怎么赏心悦目的景色发呆。乔缬进来了以后,她才迟缓地对他点了点头。
“我后来去回收访客尸体的部门那边看过了,根据死状来看,荷花池那家伙明显不是你杀的,对吧?”他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对。”
“那我能问问是谁干的吗?我看上面也没人追究的样子。”
出云摇了摇头,又垂下脑袋,似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行,那就不问。但你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他靠在门边上,看着依旧魂不守舍的搭档。“……算了,主要是有个任务想问问你做不做。”他说着抬手,把先前藏在身后的毛绒玩偶朝对方丢了出去,见对方一脸困惑却下意识地接住以后,才继续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里面有个访客,你把它掏出来看看。”
“您又在开玩笑了。”出云看了一眼怀里的玩偶。“不过这个娃娃的嘴……”
“哎呀,还是本地人熟悉本土品牌。”乔缬笑了笑,“对,它被多开了一张嘴。说实话要不是其他人提醒我,我本来也并不清楚它本该长什么样子——所以说我可没耍你,里面真有访客呆过:一口咬掉目标的脑袋,自己植根到无头尸体上,伪装成人类穿玩偶服的样子再去吃下一个。”
出云把它举到面前,手里的毛绒玩具通体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只有一股淡淡的洗涤剂香味。那张本应充满违和感的嘴此时看起来也并不如乔缬说的那般渗人,相反还多了一丝平日里没有的诙谐。
“访客我前几天收拾掉了,当时看你恍恍惚惚的,我就自己去了。现在它就是个盗版娃娃,但里面确实还有东西。别嫌弃,我送店里认真洗过。”
听乔缬这么说,出云还是按照对方的示意,将手伸进玩偶那张充满违和感的嘴。她的指尖没花太大功夫便探到了一枚小而冰凉的圆柱体,她将其取出,随即诧异地打量了好一会儿被自己握住的物品,又看向一旁的乔缬。外壳上镶嵌了粉色小钻石的口红静静地躺在她的手里。
“上次我不是去和周sir逮被告解附身的的士司机嘛,本来想去商场蹭个免费化妆引目标上钩的,结果反而被推销着买了这个。后来我琢磨着和出任务时申请的衣服一起报销,但又觉得你应该能用,就先留着了——免费蹭来的玩意儿当礼物总不太好,对吧?”
“谢谢。”她垂下脑袋轻声地重复了几遍,“但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没关系,既然你不方便问,那我也自然不问咯。”
“不……有一些……是与你父亲有关的事。”
“我爸?”乔缬抱着胳膊挑起眉毛,“怎么突然提到他?”
“我在两年前被迫遗忘了这些,现在……荷花池的任务结束以后,我全部回忆了起来。”出云深深地缓了口气,把与楠色叶有关的事放到一边,拣选起了与乔缬有关的信息。“我说过,我曾经的组织和你的父亲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我一直记得这件事,可总是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我曾以为因为那时候我资历尚浅,本身就没有被允许了解太多,但现在想来,那是与访客相关的生意:从情报到设备,甚至是访客的残骸……当时他们双方都与幻影无关,但靠这些往来获得了与幻影相近的技术,甚至以此来强行培养一些拥有异能的人类。”
“……也就是说,他背着幻影自己跟你的前东家倒卖从访客身上剥下来的玩意儿,甚至可能干过人体实验——完蛋,这下真的就是死掉也无可厚非啦,没人能保他。”乔缬说着坐到出云身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还开了几句玩笑。“不过我记得小云不是被培养的,是从小就见过访客才觉醒能力的对吧?”
“是的。因为这件事我才会被吸纳进去,之后便一直负责货物的运输。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来香港……在你的父亲出事前几个月,我亲自来收取过作为实验素材的访客肢体。跟随长辈来这里游玩购物的未成年人,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原来是这样——你别担心,我不会觉得你是什么间接害他死掉的凶手。不过除了他的事情以外,我在意的另外一点是,你究竟是怎么想起来的?我知道离开幻影时候会得到封锁记忆和能力的药,但反之如何恢复我还一无所知。”
“这一点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
“没关系,你慢慢考虑就好,哪怕考虑完觉得不说更好也行——不过在这之前,要不要先出个远门散散心?”他走到出云跟前,把手机的联络界面递了过去,“新界的林七七你还记得吗?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一起把你从港口捞出来的。现在她遇到了一点麻烦,我们过去帮个忙。”
二、
他们来到西贡郊野,平日里供游客攀登的山道现在被拉上了好几条警方的警戒线,禁止入内的标识被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乔缬他们赶到的时候,林七七正在与现场的警察谈话。“好久不见啊林七七,这玩意儿现在情况如何?”
见是乔缬在与自己招手,林七七与警察打了个招呼便抽身出来了。“好久不见!哎呀,柊小姐也在?那可太好了!”她热情地与二人握了握手,把目前为止的调查档案展示给他们看。“目前异常的磁场数据仍旧在蚺蛇尖的地域范围内,再次现界的话我想应该也会在这附近。我们最近封锁了所有游客上山的路线,旅游生意都受影响了呢。”
“没事,我们主动进去它自然会上钩的。你之前说进结界把柱子全都破坏就成了对吧?”
“你说得倒是轻巧,”林七七瞥了乔缬一眼,“能在结界里维持精神正常已经很困难了,我之前独自进去弄断了一根就遭到了反击——当时具体看到了哪些东西我记不清,总之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据说是用手铐把自己的手拴住,咬着手帕拼尽全力逃出来的,而且一路还试图自杀,说是离开了山外只有这么做才能安睡……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原来如此,精神方面的攻击啊。”乔缬思考了片刻,看上去倒是轻松得很,顺便拍了拍身边出云的肩膀。“没关系,找我们就是找对人了!不过林七七你得帮忙开个证明,想办法把我们的出差费拉高一点……”
“你这家伙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可别把柊小姐带坏了——说起来这些柱子交给柊小姐应该好处理多了,不过一定要小心结界的影响才是呀。”
“谢谢你,林小姐,我会注意的。”出云点点头,“对了,失踪人员的情况怎么样?”
“我刚进去的时候靠仪器感觉到了还有人类的生命体征,但后来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但我想即便他们活着,出来后也需要好好治疗才是。”
“这还不容易?”乔缬掏出幻影配给的电棍,“管他里面还有几个,捞出来一人一下永无烦恼。”
“乔缬你啊……”
三、
在确认了由林七七在结界范围外蹲守,乔缬与出云进入结界寻找石柱的分工后,他们暂时分别,兵分两路按照计划前行。即便是在日本,出云也没有机会爬过山。她站在山道上往四周看去,只见到成片的浮云与迷雾——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甚至还没有到半山腰才对。
她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乔缬。“你的感觉是对的,大概是访客搞的鬼吧——毕竟它得把人们困在里面,能和外界互通的话,迟早就能逃出去,甚至往下跳也是选择的一种。我想这不是访客想看到的。”
不知是深山的环境对于自己来说太过陌生,还是因为前些日子没能好好休息导致有些疲劳,出云走着走着,逐渐感觉眼前的景象开始令自己恍惚起来。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林木,攀到多高都是大差不差的石阶与草地,她抬头看向乔缬,对方看起来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一边用随手捡来的树枝四处挑挑弄弄,一边嘴里还哼着歌。
似乎从他们见面开始,她就从未见过乔缬因为什么事情而动摇过。她本以为自己坦白了那些被回忆起来的过往以后,乔缬会因为他父亲的事而对自己心存芥蒂,然而现在他仍把自己当成搭档,带着自己继续完成幻影的工作。如果不是为了向访客复仇,此时他应该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他曾大大方方地承认做过的荒唐事,并直言从未后悔。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唯一一次自己下的决定却伤害到了身边的所有人,而此后便永远都在他人的安排下做着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好是坏的任务,即便顺从到如此地步最终却仍旧被抛弃。她知道楠色叶为什么会在自己逃离后特地从日本赶回来,那些生意上的事不过是幌子,她判断自己在香港需要安插一个听话的眼线,所以带着曾被一度封印的记忆找了过来,美其名曰物归原主。
或许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确实都是错误的。可她没办法像跟前的乔缬一样说出“错了就错了”以后继续自在快活,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也不愿意被拽回到那团厚重的过往里。她忽然想到了林七七说过的话,开朗如林七七也曾一度被结界蛊惑憧憬着死与宁静,而那些迷途于山林中的旅人,他们被结界吸引的时候,内心又是否能得到安稳?
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前方的道路消失了,她一脚踏空向前倒去,下意识地想拉住乔缬却又扑了个空,踉跄着几步摔倒在地上。她刚打算支撑着站起来,却被突然闯入耳畔的话语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再准一点儿我的脑袋可真要下来了。”
乔缬的话让出云猛地回过神——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将刀握在手中,她的搭档被自己按压在身下,刀的刃部擦过对方的脖颈,前半部分已经深深没入泥土里面。“还好你没用能力,不然我可挡不住你。”
“啊……我明明是摔了一跤才对,怎么会这样?对不起,我这就……”她急忙将匕首抽回,然而在她打算起身的下一刻,却反过来被乔缬抓住了手腕。
“先等一下,我想大概是我们要找的家伙快现身了。”乔缬却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神秘兮兮地一笑,反而将出云拉近了自己。他的心跳确如他本人表现出来的别无二致,不急不缓地,平稳地一下下从他的胸口传到出云手腕上。“你要是不想再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拿刀砍同事的话,先暂时维持这样的距离会比较好。”他说着腾出一只手来,摘掉了自己眼罩——山间微凉潮湿的空气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家里摆着的绿玉树的气味,乔缬闲来没事往家里搬了好几株,说是金枝玉叶旺财旺宅。“我可没办法把整座山变成咱们家,但好歹算是留了点熟悉的味道出来……接下来你可以把眼睛闭上然后全程听我指令,我保证咱俩平安完成任务,但如果你要是也想看看会发生什么的话那也行,就是你得忍住别再砍我。”
他率先起身,同时也把出云拉了起来。在出云站稳身子的瞬间,她发现四周的景象变了模样:乔缬摆在每个房间里的绿植被挪了过来,以它们为中心延展出去的却是九龙夜晚的街景。五光十色的灯牌光打在地面上,映照出她已然熟络的街道走向,四周不时传来车辆的鸣笛与行人的谈笑。
“对于这片地区来说,西贡结界是其中的异常,所以外部的人们会想方设法把它铲除。所以只要成为这片异常当中更为异常的家伙,它自然会被吸引过来……就像那样。”他说着指向不远处的一根刻着数字的黑色石柱,几分钟前那里还是一片空地。出云明白他的意思,迅速跑到柱体前发动能力,她将匕首用力一挥,柱子即刻被一分为二。“哇说真的我都有点后怕了,十个我都挡不住你这一下——可别把我丢在原地不管啊。”
出云转过身,这才意识到乔缬仍旧握着她的手腕。“……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她跟着自己的搭档,如真的在观赏沿途风景一般不紧不慢地走着,每当眼中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时,乔缬便轻轻一抬手,那些本应属于繁华九龙的商店街一隅就出现在他们脚下。他们沿途找到了几名失去意识的游客,乔缬也不忘一边把他们原地捆起来,一边用失忆电棍戳一下他们的脑后。“不要觉得眼前的景象陌生,也不要觉得自己走错了路,你就不会被结界带着跑啦。”乔缬一边解释,一边逐一寻出那些用以支撑结界的石柱,再由出云将它们逐个击破。他们依靠这种方式顺利地解决了大部分结界的影响,出云开口问过乔缬究竟如何从头到尾保持着清醒,得到的答案对她而言却抽象至极——“强大的自我认知”,乔缬是这么说的,她试着体会对方所说的状态,却发现自己连皮毛都学不来。但凡她想松手独自走一小段,周遭的光景便马上变了样子。
“就剩最后一根柱子了,哎这种结界型的家伙有一点好,哪怕死到临头也没法对咱们表达感想。”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情报上没有提到具体数量才对。”
“因为六六大顺呀——林七七干掉了一根,我们前面一路解决了四根,所以现在当然就只剩一根咯。”乔缬笑道,继而停下脚步。“好了,就在这里。别担心,它已经影响不了你了——还是和之前一样,看到它现身就动手。”他突然松开出云,反常地没让对方上前试探,而是自己先一步原地蹲了下来,将手抚上了跟前的土地。“让我想想……二十年前……那时候还没我呢。”
他在言自语般的话令出云想起了早前林七七给他们送来的情报。“二十年前,你是指西贡结界首次现界的时候吗?”
“对,不过还有一点其他层面的意思。”他语毕后发动能力,以他与出云为中心的环境再次变化,然而这次出云看到的并非九龙街头的热闹非凡,而是阴暗逼仄的如牢笼一般的封闭房间的一角。“当年我爸是怎么偷摸着研究访客的我是没见过,不过大抵也就如此吧?这么想想我是访客我也必要来复仇的,对吧?”
随着话语落下,石柱应声出现——不同于先前一路上的找寻,这次的石柱就像是被乔缬强行从地面拖拽而出的一般,它剧烈地震颤着,即便乔缬说过结界没法表达情感,但出云却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强烈的抗拒之意。她有些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先排查一下异常,却仍在听到乔缬呼唤自己的瞬间动手击碎了柱子——在它碎裂垮塌的时候,她看到柱体上除了与其他几根结界柱相同的数字以外,还多出了一串小小的,似是人为篆刻上去的数字。“200506……”
“二十年前的六月三十日。”乔缬从她身边走过,用手拨开碎石与泥土,他看上去对幻觉和异常磁场的消散毫无兴趣,只是认真地开始在石柱的下方翻找。“小云之前告诉我的事情,其实我也自己调查到了一些。二十年前西贡结界现界的日子,也就是乔怀雨得到异能的日子——误入结界对当时的他而言算是因祸得福,起码他的确在短期内发了家,并且在九龙的暗处一手遮天近十年。哎呀,有了……”
他捧起一枚小巧精致的盒子,又将其打开,用他微弱的视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内容物。“之所以不能在变化的时候对别人再使用幻觉,是因为幻术是他的能力,同时使用会破坏我对我自己的认知。不过好在因为这能力结界拿他没辙,所以我也自然不受影响。后来结界散去,他派人在这根柱子显现过的位置附近埋了这个令他惨死,又令我变成这幅模样的好东西——亏得那么多年下来还没烂掉。”
他对出云展示自己找到的物品——坚固的金属盒内又是一层透明的隔离层,浅粉色的眼球被泡在特质的保存液里,随着乔缬手上的动作微微地一起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