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人类光辉的未来。”
——【PHANTOM幻影】
《妖区编号H-372》
本企为企划【妖区编号】系列第二期,以架空现代都市为基础的异能x怪物战斗题材企划,养老向,时长约两个月,需打卡
人设不审画技只审设定,文画手均可参与
本企将与终章同步结束,进行时间为3月17日00:00分 至 3月23日23:59分,逾时将不再接受任何新投稿,企划页面将会关闭,敬请留意。
所有主线打卡期已经结束,于打卡期内(一至三章)没有任何一次打卡的角色将被判断为【于幻影任务中死亡】,错过打卡期的玩家可于终章时段内补卡,投稿tag为【内部记录】→【日常互动】并标注补卡,但此阶段补卡只能计算作角色的最低限度存活,敬请谅解。
本期企划《妖区编号H-372》至此所有主线剧情发布完毕,再次鸣谢所有玩家的参与,辛苦了!
老旧的铁门发出沉重迟钝的声音,缓缓向外打开。斑神知道,往下的场景是光线昏暗、颜色杂乱的室内景象,几名员警跟着小女孩向客厅走去,明明是白天却还开着灯,狭窄的房间内日光灯洒下苍白的光辉,反倒平添几分窒闷感。
这份执法记录他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几次了,接下来的发展他也一清二楚:和两个小姑娘的对话、那锅色香味俱全的煲仔饭重磅登场,然后在其中一个员警惊声尖叫和短暂的镜头晃动之后,那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画面里。
第一次看的时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着实是给他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该去捂柏见的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所有感官都因为能力格外敏锐的人被画面交织的信息量狠狠打倒,由于大脑实在无法接受的缘故在他又看了视频两遍的时间里都窝在盥洗室里整理自己。
斑神退出视频,看了眼上方标注的“⚠️温馨提示:建议不要在吃饭时观看”,颇无奈地想:何止是吃饭时,这种东西对前几天刚和他长篇大论地抱怨了工作和叉烧包——主要是叉烧包——并且这些天都和外面的食物较劲的柏见来说还是为时过早。
因为是内部文件吗?也没有做过画面处理,不会又要调菜谱吧……他胡思乱想着,站起身,准备去阳台抽支烟的时候,柏见终于从盥洗室里出来了,眼眶还晕着红,看起来着实被冲击性的画面折腾得不轻。
于是斑神放下烟盒,把晾好的温水和一颗柠檬糖一并端过去,看着柏见坐在餐桌边低着头喝了水又吃下糖,才低声问:“怎么样了,还好吗?”
“……就那样。”柏见小声回答。
“之后还得去看现场和尸体什么的,要不我自己去吧?”
“最近的工作怎么都是和吃饭有关系……可以不做吗?不是你说多相信同事一点。”
“哎呀……不管怎么说,连员警都受不了的程度,对同事来说也挺困扰吧。”
柏见抬起头扬眉看了他一眼:“那你就不困扰吗?”
虽然结果显而易见,在他在盥洗室里对着镜子和水盆放空大脑的时候,有人反复拉动进度条又看了几次,他在里边都听见了尖叫声重复了好几次。
“还好,我大学学生物的嘛。”斑神耸耸肩,给了个完全无法解释他高得匪夷所思的阈值的理由,“而且,稍微有点在意。”
“哪方面?”柏见忽略了他的借口,双手捧着玻璃杯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腐烂程度和死亡时间对不上,然后直觉也……”斑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是直觉而已。”
说起直觉柏见就免不了要回忆起几天前追溯奇怪叉烧包的来源时斑神说过的话,后续他们没参与的调查得出的结果和斑神的直觉也大差不差。回忆起差点被吃进嘴里的叉烧包,他的好记忆力甚至能够生动地铺开画面,从馅料中漏出来的成分不明的汤和油花还有特写。
柏见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压下沉甸甸的呕吐感,才开口:“你觉得有虚异访客?既然是你的直觉,那我就相信。”
“可是我真的不想改菜谱了。”斑神的手指在桌面上画圈圈,语气颇有些低声下气讨好的味道,“所以就不去看了吧?比起这个不如和我决定一下晚餐吃什么。”
“你非要在我吐完之后和我说吃东西的事吗?!”
“那就我自己决定咯?”斑神拍拍他的肩膀,“我出门去趟卖场,你先休息会儿。”
眼看着柏见欲言又止想要开口,他又补充道:“如果觉得能看生肉了的话也可以和我去嘛。”
柏见当即表情一言难尽地摇头,看着他缩在椅子里身影都变得萎靡了起来,斑神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稍作收拾,留了一把糖在桌上之后他拿上伞出门。
卖场当然会去,不过考虑到拎着食物去案发现场对友人造成冲击的可能性和向来的习惯,他打算把去卖场购物的活动安排在工作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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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已经被全权移交给幻影,斑神在门口刷过员工证就被放了进去,一面把墨镜放回帽子上架好一面前进,穿过拥挤得找不到地方落脚的一小节门廊,踏入看了几次视频已经牢牢记住了摆设的客厅,站在那截灯光依旧单薄的日光灯管下,盯着天花板发呆。
糟糕的气味、被遗留下来乱窜的蚊蝇,还有敞开的门内床上没被处理掉的未知液体的痕迹,这些会使他的搭档大脑停摆的糟糕信息完全无法影响到他,他只是顺从着直觉一味地盯着日光灯管看。
久到眼睛疲乏感到刺痛,恍惚之间甚至出现了离奇的错觉,就好像某时某刻、兴许是这根灯管还放在街角店铺柜台后的展示货架上的时期,在几缕洒入店面的阳光的照射下,尚未使用过的光洁表面在无人经过时倒映出某个并非人类的存在的回眸一瞥。
也许只是盯着灯光太久眼前才出现视觉出错的黑色块,但当他眨了眨眼睛发觉真的有东西掉下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并非如此。好在反应过来他还是及时躲开了,那东西掉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了脆响。
他把东西捡起来拿在手里端详,是个相当规整的立体八角星,只是他还没用力,那东西就从中裂开,露出颜色妍丽的内里,紧接着迅速在他的手中溶解,化作品红色的液体从指缝间滑落,又在落地之前挥发得无影无踪。
……诶?
斑神的思绪乱糟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考起:之前的同事整理现场的时候没发现这个东西吗?以及、毁坏证物会不会被领导问责啊?
但是,没有任何痕迹能够证明刚刚他的手里有过东西,措不及防又莫名其妙的,倒是很有虚异访客的风格,或者说更像他曾经得到能力做的那个梦,无影无踪、无根无据。
不知道会对调查造成什么影响,回去想个办法写份报告蒙混过关吧……
他把这件事抛在脑后,迈步准备进厨房看看,只是刚进门就和一只绿色的独眼对上了视线。那只眼睛不大,属于一个安放在橱柜上的黑乎乎的毛球,他脑子一片空白地和那个见鬼的东西对视了一会儿,向周围看去时,橱柜和陈旧的流理台上已经排列了十来只黑色的毛球。
哦,我见过这家伙,在虚异访客的目击图鉴里。面对着那些睁开的独眼还有层层张开的尖牙,斑神这样想着。下一秒他手中的伞就打开,挡住了一只率先跳起的的士兵食人蛛。
怎么会有这样赶巧的事!虽然知道开过界裂缝的地方更有可能开出新的裂缝,但是怎么偏偏就选在他背着柏见单独行动的时候!
笨拙地挥舞着雨伞躲避一拥而上的士兵食人蛛,他开始头疼该怎么和柏见说明回家晚的事——倒是没那么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界裂缝和虚异访客很快就会被幻影的设备检测到,他只要保全好自己想个办法逃出狭窄的房间到更方便防守的开阔地带等同事来救援就好。
离门只有几步,可是有如天堑啊……!
抓住时机,他握紧雨伞喊道:“停下!”
奇异的能量如同流淌的液体把周遭的一切凝固于刹那。在异能为他争取到的这一瞬间,他迈步想从食人蛛的空隙之间钻过去,可是那个瞬间不知为何,直觉催着他回头,于是他瞧见了那只眼睛里流淌着和他的眼睛相似的颜色的哨兵食人蛛。
——这类家伙没长嘴,对吧?
——可是为什么它在控制着它的同伴迟缓地做出口型?
——“回归”。
斑神凝固在原地,宝贵的逃生时间被他浪费在和食人蛛的对视上,待错位的时间归位,异常如梦中的潮水悉数消失,哪还有什么眼睛颜色特别的哨兵和呼唤着他的士兵,只有士兵张着嘴快要咬到他的肩膀和手。
完了,这下怎么和鼠交代他受伤的事,治好再去买东西卖场不会关门吧?
危急关头,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声“咚”的巨响。在封锁现场用的检测设备发出的警报长鸣中,瞬间冲过了门廊的人影伸长的手截住了张牙舞爪的食人蛛们。
那一刻斑神似乎也看见了柏见总在说的连接着他们的线,缤纷的色彩在来人白皙的皮肤下如鱼群汇聚流淌于血管之中,又因为主体正处在暴怒的情绪之中而沸腾躁动狂舞着就像火焰。
从天而降的柏见维持着可怕的神情将擒在手里的两只食人蛛悉数砸在地上,还记得收着点力道所以只是用柔软的蜘蛛身体把地板砸出点裂痕。气势骤然变得恐怖的柏见须完先生轻而易举地把食人蛛们一扫而空,在重新安静下来的客厅里抽出烟盒和火机,一言不发地点了支烟。
刚答应他不久就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吸引着单独行动了的斑神先生有点不敢看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发的青年边抽烟边用狭长冷淡的眼上下扫视房间内方才的战斗造成的破坏,待烟燃尽半支时走回了斑神身边,抓住了斑神的手腕抬了起来。
对视了一会儿,他轻轻呼出烟,正正吐在斑神脸上,把闯了祸正惶恐着的斑神呛个正着。
“我想好晚饭吃什么了,”他轻声说,“我们去卖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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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想去看看尸体的斑神: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之后大概老老实实道歉写检讨还用言灵签字画押才把人哄好。
关于工作的部分,因为没有任何依据能够证明那个八角星的出现,最后不了了之,交给别的同事调查虚异访客存在的可能性了,而他们两个回去写关于食人蛛的报告了。
那些只有少数人知晓的秘密通常以一段往事作为开头,而薇拉·叶菲莫娃的这段尤为奇特。
香港的冬天总是弥漫着一股温和的凉意。即使在傍晚,维港的灯光依旧透露出都市的浮华。然而,身处新界边缘的远山之上,这些绚丽多彩的光芒显得格外遥远。薇拉站在一处岩壁旁,面无表情地望向深邃的绿林。风吹起她浅金色的发丝,像掠过冰原的冷流,而她的眼神则是另一种无波无澜的平静。
“还记得上一次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吗?”海明轩从她背后的山道缓缓走来,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下巴,手上提着一只登山水壶,步伐沉稳如常。他的声音里带着平铺直叙的意味,既没有期待,也没有怀念。
“记得。”薇拉的回答干脆利落,并没有转头看向褐发的男子。
她记得太清楚了。
三年前的一天,彼时薇拉还是香港大学的一名生物学访问学者,因追踪一种疑似濒危的本地蜥蜴而来到这片偏远的山岭。她与海明轩的相遇完全是偶然。这个爱穿冲锋衣的登山客与她原本的世界毫无交集,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也十分冷淡——路过的同行人,仅此而已。
但那一天的山里并不平静。夜幕降临时,天边隐约泛起异常明亮的蓝紫色光,像是一场本不该出现于此的极光,伴随而来的是心跳的骤然加速,以及蔓延至全身的难以言喻的恐慌。
“你觉得这次还会见到那种光吗?”海明轩的声音把她从记忆里拉回,很显然想起往事的并不只有她。
“不知道。”薇拉略微皱眉,语气里掺杂了一丝不耐烦。她早已习惯如此,每当面对不确定的事物时,她更倾向于保持沉默,或是用漠然掩盖内心的波动。
两人沿着陡峭的山路继续向上,周围的雾气逐渐浓重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安心的泥土气息。薇拉深吸一口气,从中分辨出另一种掩盖在其下的味道,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小心些,这段路去年山泥倾泻后修整过,踩不稳容易滑倒。”海明轩像是随口提醒,但他话音未落,手已经自然地伸了过去,搭在薇拉的手肘上。
薇拉瞥了他一眼,想拒绝这个微不足道的帮助,却最终没有开口。尽管海明轩也闭口不言,但两人似乎达成了无声的默契,仅限于在这座山里,将彼此的存在作为微妙的依靠。
正如当年一样。
“那边的光是什么?”三年前的几乎同一地点,薇拉抱着怀中的标本盒,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自己的脸庞被诡谲的幽光照亮。而海明轩的冲锋衣上沾满了泥土,显然是摔过好几跤。“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自然现象。”他喘着粗气回应,“该死,我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薇拉还记得自己身不由己地向前跨了一步,更加接近光源。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好像它既不属于天空,也不属于大地,而是从空气中未知的裂缝里泄露出来,吞噬了他们的视野。科学家的理性与求知欲让她由衷地好奇,但本能的警觉如同尖刺般扎入脑海。
“别过去!”海明轩低沉地喝了一声,侧身挡在她面前。就在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一瞬间,薇拉感觉眼前闪过什么,随后便陷入了剧烈的头痛。她的意识被撕裂成无数片,每一片都分散到曾经研究过的生物体深处,与它的生命循环融为一体。她仿佛能看见流动的血液、张合的细胞膜瓣、飞速分裂的基因链。她从海明轩投过来的目光中读出,他也经历了和她相似的感受。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没有人能够回答。而光在那一刻彻底消失了。
后来的一切都过于顺理成章。海明轩终于重新找回了方向感,两人相互扶持着下山,交换了联系方式,各自打车回家。直到他们分别被幻影找上门来,了解虚异访客的存在、认识并锻炼异能、半推半就地加入。薇拉和海明轩分别注册在港岛区和九龙半岛,虽然依旧维持着良好的同僚关系,但他们几乎没有再谈起过这次经历,直到现在。
“你对访客怎么看?我们那天遇到的那个?”海明轩突然问了一句。
薇拉顿了顿,低头看向脚下的地面。“我没有准确答案。”
她尝试过各种方式去理解那次事件——从分子生物学到量子物理,但她什么也找不到。她只得暂时承认这是超出科学范畴的存在,从那时起,她更加废寝忘食地投身于研究,也在幻影的数次任务中帮忙提供分析,唯独对自己的第一次接触毫无头绪。
“有时候我在想,”海明轩继续说道,“我们可能是被定向强化了,出于某种观察的目的。”
薇拉对此没有回应。风吹过山崖,带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寒冷,树叶哗哗作响。
在他们身后,远处的夜空隐隐亮起了一抹熟悉的蓝紫色。
状态不好实在是两周内写不完了,先发一部分后面再慢慢补orz私密马赛
依旧是姐弟俩一起打卡,不过这次视角偏向小诺(弟弟)
若非事态突发,香港大学的师生们本该享受着平凡的校园生活,而不是像现在笼罩在一层不易察觉的恐慌气氛中。黑色头发的幻影员工忽略旁人对他年龄的猜议,和高自己一头的白发女性及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前往案发地点。
等一下,虽然知道来调查的是幻影的人,但姐弟俩是怎么认识那位名叫“響”的同事的?
这还要从前面的时间点说起。
诺克赫德尔一手拿着检验报告,一手轻推房门时,拉谢亚德尔还在和受过惊吓的目击证人们闲聊,注意到他进屋的动静,对方做了个手势表示一切安好,挂着笑容继续对那群学生说:“想考验新人的胆量是好事,也是需要的,不过——”
“以后带新生去参观你们的解剖实验就够了,真想去停尸间也要有几个人陪同,而且没必要过夜。你们想想,深夜和尸体待一屋不说害怕,万一没走好路磕着碰着,也会受伤的,还可能不小心损伤尸体。对吧?”
“是,您说的对……”有学生带头发言,“我们不会再这样做了。”
“嗯哼,总之我们不要求你们写保证书,马上就送你们回家。”
“这么说那个新仔的事……”
“当然有人去解决啦。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她嘴角的笑意划过一丝狡黠,眼睛不经意扫过无人在意的一隅。诺克赫德尔立即会意,在学生们的视野盲区拔出藏在身后的特制电棍。
电光火石间,他们趁学生作出反应前迅速出手,打开按钮的同时挥动电棍轻敲几人后颈,学生们便困乏至极般纷纷陷入昏睡。好在地上提前铺过地毯,不会让这群倒下的年轻人摔伤。
简单交谈几句,两位员工便离开了房间。如诺克赫德尔所料,他的姐姐娴熟地采用她惯常的方式成功说服学生,并在最后吸引他们注意从而创造机会顺利消除记忆。虚像界与访客的存在于毫无应对手段的普通人而言超越了他们的认知与处理能力的上限,完全是个负担,与其让他们得知真相惶惶度日,不如抹去阴影回归正常生活。除非是像他们一样意外获得特异功能,然后加入【幻影】,与来自异界的访客抗衡,维护人类世界应有的秩序。
虽然他不是很明白身为人的某些准则,仅仅知道自己作为人类和访客之间的差别。即便当时和卢亭鱼人打好关系,哪怕鱼人们表现得再像人,也会被他归类为另一种生物。访客终究不能具备和人类完全相同的本质,否则人类便无法相信自己的身份。
等到接取任务准备出发时,诺克赫德尔余光不经意越过右侧的姐姐,瞟向摆着一副臭脸的高个男人。他对人的印象向来淡薄,就是俗称的“脸盲”,如果不是重要到必须铭刻骨髓的地步,他很难把人名和长相一一对应。兴许姐姐知道那人是谁,但三人距离很近,他也不至于这时候还要多嘴问一句。
反正看样子他们是要合作完成任务,尽管那位同事满脸写着不情不愿,但诺克赫德尔感觉他不满的对象并非他们两个,而是另有隐情。如果不是自愿参与,就有可能是受人指派?
……会是总处长吗?
但印象里总处长即便下达指示也不会像这样令员工不适,那么会是谁呢?
思考一件事过于专注的缺点就是他会花一路时间反复琢磨这件事,连何时抵达校园,周围有什么人,调查点距大门多远等不算重要仍很容易注意的信息都被隔绝在外,还是拉谢亚德尔叫醒的他。
不时发动能力感应周边环境,但无论是他还是两名同伴一路上都没发现有疑似发狂学生的目标,只得继续向前,直到走进事发现场的地下停尸间都没发生些许异样。往坏的方面想已然失去理智的目标可能跑出了大学,而往好的一面想他可能还潜伏在某个角落,只是在寻找更合口的食物。
嗯,据情报所述,变异大学生钟爱的“美食”就是太平间陈列的尸体。诺克赫德尔环视四周,并未看到哪具尸体有明显被啃食的迹象。
难道目标发疯了也会挑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毕竟没人听说得了狂犬病的狗会到处啃草的。换作“人”同理。
有个方法值得一试,他们可以制作诱饵吸引目标,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既然停尸房这么多尸体都没一个满足对方口味,他们又能去哪儿弄到符合条件的“材料”?总不能捅死队友现杀现卖,不合规定也不符人情。
若非上述两点他还有些跃跃欲试。
再次思考解决方案的诺克赫德尔凑巧路过一具尸体,而从它身上散发的某种气场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从外表看它和其他死尸没有区别,那内在也保持一致吗?在他犹豫之际,有什么声音在耳畔轻语着。
请打开它,请打开看看吧。
温柔的、诚恳的语气仿佛具有魔力,令他情不自禁地在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伸手触碰。
等一下,这不就和……
有那么一瞬间诺克赫德尔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就像是以前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后悔已经晚了。翻江倒海的令人恶心的眩晕袭击了头脑,勉强捂住嘴巴抑制呕吐的冲动,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眼前尸体的影像逐渐模糊,定睛一看竟化作一枚黄金指环的模样。
……!
他笃定自己应该是见过那枚指环,但……是在什么时候?
一些极其零散的碎片刺痛着脑海,和雨夜连环凶杀案那次一样,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涌现眼前。每幅景象间似乎没有联系,上一秒还是某个人狰狞的面目,下一秒就闪过更衣柜的图像。他想不通它们之间有什么暗含的关系,更不知其中寓意,他想要停下这种不正常的回忆,却愈发无法控制地陷入思潮漩涡,向更深的海底沉下去。
突如其来的有什么人抓住了他的手,把他往上拉直到脱离危险,此时意识有所恢复,逐渐清晰的视线中最先出现的是姐姐有些担忧的面孔。
“好点了吗?”拉谢亚德尔紧握着弟弟的手,关切地问。
“……嗯。”他点了下头,总算脱离刚才不受自我掌控的状态,“小心‘那具尸体’,它有问题。”
“我知道……響先生?你要做什么?”当她说这句话的同时,一串不停歇的电话铃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而且听声源的方位竟然是从可疑的尸体身上传来的。響好像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告诫,径直走过来接起话筒。
短暂的信号杂音过后,所有人都听到从话筒另一侧传出的沙哑而又诡异的低语:
“你们……为什么往不上面看看呢?”
像是被蛊惑一般,众人闻言纷纷抬头,他们也确实听到上方响起的不明噪音。
“等一下那家伙不会是……”
“任务的目标……吗。”
也不知是何時,等響回過神來,已經到大學的校門口了,在他旁邊還站著一對姐弟,這應該就是任務文件上所註明的當地同事了,姐姐看起來挺開朗的,弟弟則一言不發,像是在思考什麼,感覺已沉入自己的世界裡。
進入校園,一行人到處調查,也都沒發現屍體的蹤跡,直到進入停屍間也沒發生什麼異狀,唯一的異狀應該就是不符合任務文件描述,隨手一推便敞開的大門吧。
“小哥,你沒事吧,要不喝杯水?你現在看起來不像是能出任務的樣子。”
出言的是姐姐,也許是響難看的面色被姐弟倆注意了吧,接過水後響一飲而盡,頭昏的感覺才稍微舒緩點,症狀舒緩的響和姐弟一行人正式展開調查。
放眼望去,停屍間一片狼籍,各種工具散落,骨鋸、注射器、縫合材料、藥瓶也都打翻在地,用以保存屍體樣本的冰櫃早已倒下,地板上充斥著器官血水和甲醛混合的污漬,宛如早已廢棄般。
而隨著拉謝亞德爾的招呼,響從周圍的環境中回過神來,並湊了上去,在這非同尋常的景色中,出現一具陌生的屍體是件相當引人注意的事,姐弟倆和響也不負眾望的察覺到了,這屍體或許就是一切的開端。
那屍體神情祥和,頭上鑲著荊棘王冠,胸口和腹部有被撕裂開的痕跡,內裡已沒有器官存在,嘴唇周圍有兩個十字架般的縫痕,就這樣靜靜的躺在解剖台上,空洞的腹腔內還塞著一部電話,正在不知疲倦的鳴叫著。
響也不知怎的,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將電話接起,電話那頭一開始並沒有任何聲音,接著出現了短促的雜訊,並伴隨著一聲沙啞的呢喃
“你們......為什麼不往上看一看呢?”
隨著電話掛斷,三人往上抬頭,姐弟倆也聽到奇怪的聲音了,但並不是從電話裡傳來的,而是停屍間的天花板。
上面吊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影,從剛剛掉下來的學生證可以判斷,這應該就是那個發瘋的大學生了,“它”兩腳嵌進天花板夾層,雙手無力的垂落,分崩離析的口腔還在向外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被血絲爬滿的雙眼正死死盯著響一行人。
“肉......”
大學生身子一軟,從天花板上滑落,雙腿被破裂的碎屑插入,讓它發出了淒厲的尖鳴,但這並沒有影響它的速度,四肢撐地背向上弓起,以一種完全違反人體工學的姿勢突來。
三人瞬間反應,諾克赫德爾作為異能媒介的匕首發出異樣光芒,屍體腹中的老式電話扯斷電線向大學生砸去,姐姐拉謝亞德爾懷錶轉動,大學生就這樣被定在原地。
可被訪客加強過的運動神經似乎過於發達了。
在被停止時間的前一剎那,大學生脊椎扭動,就這樣雙手撐起全身,身體從下半截胸椎到骨盆硬生生轉動了兩圈,肋骨甚至從胸腔兩側刺出,而老式電話就這樣被一招無法複現的鞭腿抽向拉謝亞德爾。
諾克赫德爾的異能射程延伸不到那,拉謝亞德爾只能解除異能躲避,大學生就這麼憑著那瞬間產生的自由,避開了響剁來的切肉刀,並衝上了牆,大學生的手腳受到強烈的衝擊變形,只能無力的垂下,突出的肋骨被作為它新的四肢在牆上爬行。
諾克赫德爾操控散落的手術刀向它射去,一柄一柄的手術刀就這樣隨著大學生的移動軌跡釘上了牆,劃出了一道道弧線,幾乎都要被它詭異的速度所躲避了,拉謝亞德爾也嘗試停止時間,可大學生太快了,她沒辦法鎖定目標。
可隨著幾柄漏網之魚在大學生身上割出了可怖的創口,就算沒有痛覺,那些被挑斷的神經也影響了它的運動機能,其中一把插上肋骨的手術刀更是影響了它的運動,使它從牆上跌了下來。
訪客似乎停止了附身,躺在那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大學生,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就算剛剛的行動理應使其身體殘破,但並沒有發生
“剛剛的情況是有點刺激啊,大學生不是都蠻體弱的嗎,怎麼突然這麼生猛?”
“搞不好人家是體育生。”
任務看起來似乎是結束了,氣氛也變得不那麼凝重,正當響要坐著休息一會時,耳邊傳來姐弟倆異口同聲的叫喚
“小心!!”
響回頭望去,剛剛那具詭異的屍體雙臂環繞上了響的脖頸,神情從祥和轉為瘋狂,嘴角咧開到耳間
“你內心的欲求、本能的渴望,我全都看見了。”
“慾望......總是要得到滿足的......”
伴隨著屍體的話語,眼前變得血紅,災殃的身影填滿周圍一切,響的自我也隨即撕裂......
最开始写的是这篇雨夜的士任务的,同样没写完,还在模仿刑侦文的感觉
注意:有可能容易令人不适的死者画面描写
诺克赫德尔看见那具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女性尸体,年芳不过二十,赤裸的躯体却已残破不堪:不仅腹部被掏了个大洞,肉眼可见部分内脏不翼而飞,五官和肢体也均有不同程度的残缺,以及遗留的侵犯痕迹,无不提醒众人这是性质极其恶劣的凶杀手段。但警方不确定目前掌握的证据是否足以证明本案是人为,还是与某些可能参与其中的虚异访客有关,便向幻影请求协助。
他并未因尸体死相凄烈感到恐惧,也未对幕后凶手产生愤怒、憎恶的情绪,他只是默默盯着女尸仅存的右眼翻白外凸,视线逐渐向下转移,扫过打开的口腔、缺失的肢节,腹部的空洞、被割去的特殊器官。他恍惚联想到自己。
如果【那时】他没有活下来,是不是就会……
“有发现什么吗?”句尾带着一丝俏皮随性,独属于与他同血缘之人的声音传入耳中,配合肩上一击不轻不重的拍打将他从个人臆想的世界拉回现实。
诺克赫德尔摇头。
“也是,就目前来看和一些常见杀人案的作案方式相似,暂时没有疑似访客留下的线索。法医鉴定结果还没出来,其他受害者的尸检报告倒是有,但只能推断出受害者生前颈部受外力作用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且为他人所致,剩下的就是那些明显的外伤淤痕。”拉谢亚德尔梳理着思路,“嗯,还是要等另一边负责检测异常能量的同事出结果——对了,你们是说已经抓了几个嫌疑人?”她转头问旁边负责该案的一位警员。
对方点头,递给她几张照片。“是的。根据监控和走访调查我们目前确认这几人有作案嫌疑。但在审讯中嫌疑人始终否认自己的犯罪行为,有类似记忆错乱的表现,口供和案件的许多细节对应不上。”警员冷静汇报,“检测报告显示嫌疑人均无精神异常,并且他们之间从未相识,排除团伙作案。”
“几名司机先后在雨夜杀人,彼此又不认识,难道只是巧合让他们这样做吗?”她翻动资料,寻找每位犯罪嫌疑人具备的共同特征,遗憾的是除了年龄在35-50岁区间,没有其他相似之处。
“是的,这也是一个疑点。我们查看过嫌疑人的电子设备,检查过社交软件,均未发现异常。”
“是么,那真是奇怪。”
诺克赫德尔看到姐姐轻皱眉头,确认她和自己一样都感觉到蹊跷。
怎么结企了把一章写完了,还是有凑合的地方但我真的写不动了【田螺姑娘凄惨六点施工且斗胆响应老大
一、
母亲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体僵硬,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面颊上爬满了恐怖的暗紫色。她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人类死后短短一日内便会有这般程度的变化,可相对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的另一名家人传达这件事情——生性怯懦又敏感,同时却拥有一颗柔软的心。母亲死前表现出的状态已经十分糟糕,对方本就把自己看做这个现状的罪魁祸首,时常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偷偷地流泪。“我如果不在的话,妈妈就不会这样了。”她曾在对方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话。
她思考了很久,认为不能将母亲的死讯说出来,哪怕尸体再没多久就会腐烂发臭。她不希望身边再出现第二个崩溃的家人,便小心掀开母亲身上的被褥,抽走已经沾染上排泄物的衣物与床单,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帮她换上,尽管还没有到六月份,她仍然按照炎夏的标准,把空调打开并调低温度。她还犹豫过是否要打开门窗延缓尸变,最后却放弃了,反而找到胶带死死将窗户的缝隙封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才感觉到了些许的放松,她离开母亲的房间,打算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被子拖出去扔掉。“妈妈怎么样了?”她听到另一侧的房门传来吱呀一声,一丝轻柔的问询从里面传了出来。“我也想来看看她。”
“妈妈刚喝完药睡下了,等等吧。”她开口答复,同时自己也很诧异,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别无二致,她本以为自己还会更心虚一些,这反而令她感觉到了挫败和痛苦。这个谎言应该没法维持太久,待尸体再柔软一些,她就去把一切都处理掉——母亲和父亲一样抛弃了这里,选择了更好的生活。就这样解释吧,至少对于那个孩子来说,这要比为了他们操劳过度心力憔悴猝死要好上太多。
这个家不会有事。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温柔地安抚自己仅剩的家人。“一切如常。”
乔缬朝门口的警察展示了自己的证件后,大大方方地带着出云走进了看守所的大门。他见身后的搭档一路低头不语,看起来似乎有些拘谨的样子,便开口跟对方打趣。“怕什么?咱们现在可是来帮他们解决麻烦的,人家才不会在意你来这里之前经历过什么。”
出云轻轻地应了一声,仍旧没有开口。这与她平时的态度不太一样,尽管她很少主动挑起话题,但只要乔缬搭话,她都会很快给予回应。
“怎么啦?有心事?”乔缬停下脚步,眯起本就不怎么能视物的眼睛,盯着出云打量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你真的很介意周围全是阿sir?要不我让他们回避一下?”
“啊……不用。”出云这才摇了摇头,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我只是在想访客和孩子们的事情,它究竟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这种异世界的玩意儿在想什么你不用知道啦。我打包票,人类与访客是相互理解不了的,咱们是从生理到心理构造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通常来说它们与人类产生联结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捕食——举个例子,如果两个小姑娘真的一直被诱骗,今后也许它就不止能在她俩跟前现身,兴许再过不久,它就真的能替代她们的母亲出现在大众眼前了。不过好在访客还没什么常识,不知道清理尸体的重要性……又怎么啦?”
他说着说着,却反而见搭档的动作僵硬了几分。“要不我自己进去问话,你在外面等我?”除了幻影的工作,乔缬本身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冲突和平日里说不出口的灰色活计,三天两头便要在香港各个区域的警署进进出出,因而他不会感到任何不自在。但他想了想也许对于出云来说,在此前她已经被这种地方限制了太久的自由,而现在又要在出逃后顶着一重新的身份进来,哪怕已经转变了立场心理上可能也仍旧很难接受。
“不……没关系,我跟着您就好。”
见出云最终没有接受自己的安排,乔缬耸耸肩,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们不多时来到了暂时收留两名小女孩的休息处,与她们同住多日的尸体已经被收至法医检验科,乔缬已经提前独自去查看过。当时他伸手简单地触碰了一下,便确认了这具尸体就是就是女孩们的母亲崔隽。这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关于异能的妙用——汲取目标的所有生物信息,将能力维持在发动至中途的状态,便能避免耗费用来变身的体力,仅靠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再结合医院数据库的已有档案辨别出对方的身份。
“哎其实我都不知道她们对自己的妈咪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认知……”乔缬边说边敲敲休息室的门,同时清了清嗓子:“小妹妹们好啊,我们是社区的志愿者,想来问问你们需要点什么的!”
出云看他露出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与平日在外追债砸场时嚣张跋扈的模样大相径庭。孩子们很快给他开了门,她们先是警惕地盯着乔缬打量许久,才怯生生地让他和出云进了房间。接下来的谈话主要是乔缬在进行,出云在一旁负责记录。在他的引导下,孩子们逐渐放松了警惕,把这些日子一家人的生活一一如实道来——她们确实不知道母亲已经死去多日,小女儿不断缠着乔缬追问妈妈被带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接自己回家;大女儿相对安静,只是在其他人说话的间隙轻轻地补上几句自己想要的衣物和日用品。
“哦,对啦,妈妈这几天每天都只给我们做煲仔饭……这里的叔叔阿姨们也只不会做好吃的,我想吃面条!”小女儿看着一旁记录清单的出云,突然嚷嚷起来。
“说什么呢,妈妈做的饭难道不好吗?”大女儿皱着眉头,伸手想捂住妹妹的嘴,却被对方挣扎着甩开了。
“好吃,但是妈妈这几天只做煲仔饭……前一阵妈妈加班不回来的时候,姐姐也只会做这个。”幼童嘟着嘴,看上去十分委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而且妈妈做完饭就会去睡觉,好几天都不陪我们玩了,姐姐又只帮着妈妈……”
“别哭啊小鬼……我是说,小妹妹别难过,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哥哥姐姐都会帮你们买来的。”乔缬明显不擅长对付孩童突然爆发的情绪,他伸手揉了揉小女儿的脑袋,僵硬地安慰起来。“不过咱们也得花些时间去准备,所以今天就到这里吧?过几天你们需要的东西我们都会送过来的。”
小女孩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见对方没有拒绝。这才点点头,不再哭闹。即便嘴里埋怨,可她还是习惯于向最信任的姐姐确认——出云这么想着,感到几分恍惚,手里的笔不经意间落到地上。“抱歉,”她飞快地捡起笔,在弯腰的瞬间与大女儿对上了视线,那过于平静淡漠的表情令出云感到几分无所适从,她只能勉强向对方露出微笑,假意将注意力调回手里的纸笔上,同时诧异自己竟然会害怕一个孩子。
“对了,我们的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在乔缬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小女儿鼓起勇气拉了一下他的袖口,小声发问。
“嗯……我想想看。”乔缬思考片刻,最终蹲下,牵起了对方的手掌,她的姐姐忽然有些紧张地上前,似乎想要阻止乔缬继续说下去,却同样被乔缬牵住了。“她有要紧的工作,不得不出个远门,但是在那之前她曾托我告诉你们一件事。”
二、
“您对她们做了些什么?”出云帮着乔缬把两个女孩安置到床铺上,又给她们掖好被褥。孩子们睡得安详平静,似乎正做着美梦。
“没什么,让她们和妈妈道个别。我安插了一点假的记忆进去……事儿可以不记得,但潜意识里能记着亲妈其实一直在惦记自己的话,以后做人也能坚强点吧。”乔缬在一手往手机里输着消息汇报工作,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小巧的失忆电棍,“那两个小鬼,小的是真的一无所知,大一点的好像知道些什么,但无所谓——这玩意儿可真实用,老少皆宜。尽管让小鬼们把该忘的全忘了,可什么都不留下的话,看起来又有点可怜。”
“您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姐姐……”
“姐姐很聪明,知道自己只是小孩圆不来谎,就索性每每遇到关键的信息就闭口不谈,但好歹妹妹说了一些有用的内容。这段日子里的煲仔饭,也不一定全部都是访客做出来的——你说访客是不是看上了这一点呢?姐姐想极力掩盖真相,正好访客也需要这么一个愿意给自己打掩护的小朋友。”
乔缬说着收齐自己的工具,离开了孩子们房间,他顺道和几名打了照面的警员大大方方地道了别,边给对方客客气气地塞了烟,嘴里边招呼着“以后多多关照啊”诸如此类的话。出云跟在他身后,趁乔缬还在和其他人寒暄,默默在心里犹豫着自己该如何作答。
他们走出警署,却突然发现马路对面不远处一名男性正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原地徘徊,似乎在纠结要不要靠近。“乔先生,您看那边。”暂时放下对访客的讨论倒是令她轻松了几分。经过她的提醒,乔缬也注意到了这名形迹可疑的来访者。于是他几步上前,顺势就把出云拦到了自己背后。他也不主动招呼对方,只是反过来等着被发现的那一刻。
男人驼着背,畏手畏脚地向前挪着步。终于他瞧见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乔缬和出云,一瞬间愣住了,有些僵硬地立在原地,露出警惕的神色。“你们是……”
“我们什么我们?难道没人教过你规矩,问人身份之前自己先报名字?”乔缬挑起眉毛,忽然主动凑到了对方面前。“等等——我说你,味道和声音都有点熟悉啊。”
“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说想找茬?……不对……”男人的态度很快就从茫然与疑惑转变为不耐烦,他刚打算上前威胁乔缬几句,却反过来被乔缬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待他辨清楚年轻人的模样时,诧异与恐慌却猛然爬上他的面庞。“你……不对,您……怀雨兄?!”
“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可真是巧,阿隽居然跟过你这样的家伙?”乔缬听闻对方唤出的名字,畅快地笑出声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你竟然混到了这么凄惨的地步?乾铭老弟……你以前可是风光得很——在我还活着,你跟着我混的时候——”
出云一时间没明白乔缬究竟在说些什么,却看到被喊作乾铭的男人突然脸色大变,尖叫着连连后退,她跟着来到乔缬身边,发现他不知何时又把眼罩摘了下来——看来此刻在男人眼里,自己的搭档已经俨然变了一副模样。乔缬似乎不打算让对方逃走,他麻溜地将手掌贴到对方额间,又不由分说地往地面用力一抻。对方本就在惊惧和茫然下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对乔缬的动作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惨叫着倒在地上。“对不起……怀雨兄……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接到你的消息,叫我去新界山区接一趟货……”
“接什么货?我怎么不记得?”
“我真的不知道!您做事向来谨慎……只给了我一个接头的暗号和地点。可我连接应的人都没有见着,就听说您出了意外……今天我听闻崔隽去世了,想来祭拜,然后接孩子们回去……饶了我吧怀雨兄,我当时真的不敢贸然回来啊!”
乔缬打量了男人片刻,他依旧维持着单手控制住对方的状态,另一只手本已经拽住男人的小指打算往手背的方向翻折,结果在一声接一声的讨饶中放弃了继续下去。他哼了一声,转而甩了一下手腕,记忆消除电棍从他的袖口内侧弹了出来,在出警局之前,他才对那两个女孩儿用过。“这下可真是一家子齐齐整整。”他笑得开心,随即将电棍抵在男人脑后按下按钮。“哦不对……齐整不了。妈回不来了,这家伙也不会记得这桩案子和那两个小姑娘。虽然走漏了一点风声,但回去拜托一下秦老大就行,他有得是办法让这家伙这辈子都接触不到她们。”
他说完站起身来,又嫌弃地朝对方肚子上踢了一脚,接着便朝出云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过来把人带走了。
“乔先生……”出云犹豫着上前,把失去意识的男人扶了起来。她看出乔缬特地挑了不会留下后遗症的部位下脚,没有往肋骨或者肝脏这种地方使力。“这样真的好吗?他现在是作为一个父亲来的,那两个孩子现在只剩下他这个家人了。”
“我说好就是好。那个死掉的女人宁可栖居在那种破旧房子里直到病死,就说明她压根不打算再和这人扯上关系。而且小姑娘们看上去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黑社会爹,丢给福利院的话也方便安全得多——哎呀不知道也好,你看他混那么差,是我我都没脸认。”乔缬不以为然,轻快地将电棍收回袖口准备打道回府。“明天再去她们住过的地方看看吧,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打个车把这家伙送回他来的地方,顺道也去搜搜他的房子。”
出云没有再反驳什么,她从未与父亲这样的角色一起生活过,判断不出乔缬的说法究竟正不正确。“那我们来说说另一件事吧,”她把男人的事情暂且放置,犹豫地将自己刚刚听到的名字提了出来。“刚才我听到他喊了你——”
乔缬停下了脚步。
“十年前我待过的组织,曾与这里的兴和会做过交易。那个名字是他们首领的……后来没过多久,那个组织便在一夜之间覆灭,至今没有查明真相。我们的商品断了来路,我曾经的高层们也一度为此困扰不已。”
“那现在你经历了这么多也应该知道了,无非就是访客。而且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那访客早就被我处理掉了。”
“但是比起案件的元凶,乔先生,你是那个案件里唯一活下来的人,乔家的独子,对吗?”见乔缬没有反驳,便继续说了下去。“双方合作的时候我还小,但我拿到过与你们组织有关的信息——尽管身体抱恙,但一直备受乔怀雨疼爱的幼子,如果我没有推算错的话,案发时时年六岁。”
“这下你什么都知道了,可惜我不能像对会所那家伙,或者像对小女孩们一样对你。”乔缬说着把眼罩盖了回去,又帮着出云一同扛起失去意识的男人。“老大的确觉得我在幻影工作前得先念书,但我认为没什么必要,被我磨了好久他才没再管。”
“那你现在的样子……”
“这是一次尝试,虽然失败了但我也知道了自己能做的极限在哪里。我能变成自己见过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与我朝夕相处过的家人,哪怕他躺进了棺材。”他说得轻快,看起来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我把这个形象保留得久了一些,再试着回忆自己本来的模样——结果回来的只有这一身的病。”
“可这样的话,你的身体就等于被强行成长到了现在的状态,值得如此吗?”出云觉得自己的指尖微微发凉,她不敢相信有谁会愿意手一挥便把整整十年的年岁扔掉,更何况是面前的乔缬,她本以为他们已经彼此有了一定的认识。
“小云,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不得。如果区区浪费几年肉身的寿命就能让我得到一些当下不可能拥有的能力,那这笔交易对我来说可再好不过。”
“可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难道你在怜悯我?”乔缬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要是觉得接受不了,大可以申请和别人一起工作,我没有后悔过我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更何况是才认识几个月的你?不用考虑为我的死活负责。”他拽着男人肩膀想往马路方向走,突然发现男人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自己压根拖不动一点。
他有些困惑地回头,却看到出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乔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不过也意识到了对方正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现在的那副模样倒是与方才聊过天的女孩中的姐姐有几分类似——在屋内谈话时乔缬便感觉到了,比起随着内容开始情绪起伏,转而才哭闹不断的妹妹,姐姐反而是从他们进门起眼里便噙着泪,那股酸涩的感觉令乔缬感到无所适从,哪怕直到最后她也什么都没表达出来,但乔缬很清楚这才是自己最应对不来的。
“请您不要这么想。我求你。”
现在他面前的人倒是真的努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的声音轻细又发着颤,好像在提醒着乔缬,告诉他这下可是真的说过头了。“……对不起啊。”乔缬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回忆了一下过往,发现是哪怕是第一次被同期的同事们畏惧,遭到远离的时候,他的心里都未曾出产生过这样的不舒坦。
三、
“你确定这样可以吗?”出云蹲下身子,看向跟前的乔缬。这家伙已经变成了两名小女孩当众更年幼的那个,早上去给她们送点心和衣物的时候,乔缬特地公费多买了一份作为伴手礼的零食,现在出云才懂了原来最后那份他打算留着自己吃。她伸手拽了一下乔缬叼着的棒棒糖棍子,对方很不满地呜呜了两声,抱怨说想吃去包里自己拿啊抢我的干什么。
“这小孩子之前一声不吭的,这下被我发现了原来是个爱吃零食吃到蛀牙的小鬼头……哦,你要说吸引访客的话,那当然没问题。”乔缬仍旧咬着自己的零食,“待到饭点那玩意儿应该会主动现身的,毕竟孩子在家,家长就得做饭嘛。你等下就在外面注意着,看到它现身了就直接翻窗进来,然后手起刀落,这样就大功告成啦。”
他们花了一整个下午确认了房内的布局,母女三人的生活虽然谈不上一贫如洗,但相对附近点普通住民而言还是差了个档次。孩子们的房间里生活用品姑且算是一应俱全,可母亲自己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柜,其他什么都没有——衣柜估摸着也只是她租下这间房时自带的家具,里面仅放了几件日常的换洗衣物。乔缬边抱怨着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边在房外的楼梯转角找了个相对不太显眼的角落,最后安排出云暂且候在那里。
出云点了点头,对乔缬的安排没有异议。只是她起身出门前,想起了昨天和乔缬那场略显尴尬的对话,或者说争执也不为过。“对了乔先生,昨晚的事情……很抱歉……我不应该管这么多。”
“啊?什么昨晚?你不说我都忘了。”小女孩模样的搭档一副努力思考了半天的样子,忽然从衣兜里掏了块巧克力,拨开包装纸由分说地塞到了出云嘴里——合着他身上还藏了不少零食。“没关系没关系,以前因为这茬儿被秦老大叨叨的时间更久。而且昨天后来那啥……我们也算两清了,哪儿有一辈子不吵架的搭档嘛,嘿嘿。”他借着孩童柔软可爱的脸庞和柔软的双手,甜甜地比了个心形出来。
见乔缬确实早就不再介怀早前的争执,出云才放下心走了出去,在定好的地点开始守候。她一边数着分秒,一边希望他们等待的访客能尽早现身。乔缬的能力并非普通的变化,而是相当于把自己的生物信息改造成与目标完全一致的状态,同时又在大脑和神经中枢的位置保留些许属于自己的部分用以维持意识。在出发的时候,他便抱怨过小孩子的大脑没发育完全,导致自己思考不了复杂的问题麻烦得很。
结果现在她得知了,他连平时用的那副身体都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乔缬说尝试着恢复回去的时候,他只记得在阳光下会被灼痛的皮肤,还有眼前的一片模糊仅留轮廓的世界,年幼的他对自己的认知只有病痛。虽然乔缬完全不介意,甚至表示庆幸能因此提前得到了方便四处工作的能力,可出云还是觉得十分惋惜,毕竟真正应该属于他的模样和年岁他却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恢复呢?她不敢当着乔缬的面再谈这些,只能独自在心里偷偷地打算——尽管有两年的空档,但她的确记得自己留在组织的时候也曾看到过类似于超能力的研究报告,似乎与幻影的研究有点接近……她尝试回想起一些具体的内容,可结果一无所获。
她一边等待,一边回忆着过往自己经手的大大小小的任务,直到突然屋内传来了不轻不响“砰”的一声——她反应过来那是装了消音器的枪支射击的声音,便暂且放下思绪,用力掀开过道间的窗户一跃而入。
她瞧见瘦高的女性站姿怪异,正面朝乔缬低着头,试图伸手过去;她的肩膀部分少去了一大块,就像是被直接炸成了碎片,缺口的位置流出血液,而是诡异地冒着黑烟。一旁的乔缬右手不自然地下垂,手腕青紫,却紧紧地握着与自己当下体格完全不适配的枪。出云看出他的胳膊已经脱了臼,应当是刚才射击的后坐力所致,孩童的手根本承受不住。不过她现在顾不上这些,转而抬腿踢向访客已经受伤的肩部,不管会不会流血,只要现了实体攻击就能奏效——她看着对方朝一旁的墙壁倒去,便迎面追击,直到把对方死死按在墙上,接着一拳落下继而发劲,她的耳旁即刻响起了辨识不清的哀嚎,勉强能辨别出其中夹杂着女人的求饶和哭泣。
见访客已经不再抵抗,她便顺势拽着对方垂在额前的长发,抽出匕首准备给对方的咽喉部位来上最后一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乔缬的声音。
“不对劲……你别低头!”尽管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她已然来不及照做,此时她的视线正落在访客的面庞上,原先辨别不清模样的五官此刻骤然清晰了起来——那并非自己在警署看到的死去女人的容颜,而是一张自己更为熟悉的脸。她曾见过这张脸所有的模样:因和自己的孩子们玩闹而展露笑容,因被丈夫抛弃而痛苦垂泪,她也曾窥见过这张脸因工作了一天导致疲惫不堪,却在打开门的瞬间打起精神的样子,她也亲自看过这张脸越发憔悴直至变得木然呆滞,最后彻底失去生气的模样,甚至连其死后,从柔软变得僵硬,再由僵硬转而浮肿,最后轰然垮塌的——
她还没能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却突然感觉手臂被抓握住了,她看向微痛的胳膊,见乔缬不知何时已经从女孩的模样恢复过来了。而自己不知何时站在原地停了动作,而她的脖颈几公分开外就是访客的指尖。乔缬脱臼的手仍旧握着枪,仅剩的能使用的左手正抓着自己,见自己回过神来便向后用力一扯——趁着出云往后退去的时候,他这才将手枪调换了位置,对着跟前女性的额间不由分说地按下扳机。出云看着自己熟悉的面容骤然扭曲后炸开,继而发出陌生而尖锐的惨叫,这才想起对方本就是访客——乔缬被它猛地推到一边,它却趁着摆脱控制的间隙从两人跟前没了踪迹。
“啧,跑了。”乔缬支起身子,略带不满地用左手握住右手,咣地往墙面上一撞,用极其野蛮的方式把方才无力下垂的右手腕接了回去。“早知道不变回去了,没准看到小女儿的模样它还舍不得揍我呢。”
“我想应该不会。”出云看着访客消失的位置,小声地呢喃。她想起在警署与女孩对上的视线,明白了那股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刚才它变成了那副模样,却仍打算杀我。”
“刚才的样子……对哦,我看那家伙突然变了脸,所以保险起见提醒你先不要去看。可你后来怎么彻底停下了?哪怕发现揍不死,拘束起来带回去也行啊。”乔缬一连串地问完,却发现出云没有回答自己。他有些困惑地凑上前去打量搭档的样子,却见到了对方坐立难安,满眼的茫然失措,那是她此前从未流露出来过的样子。“……那算了,我不问你了!一个女人在自己眼前变成另一个女人确实怪吓人的,所以我平时也不太在人前直接变……你要不要再吃点糖啊?”
“那是我母亲的样子。”出云摇摇头,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地说出了自己所见到的那张脸究竟归属于谁。
四、
“我之所以有现在的能力,也是因为童年时遇到了访客。”他们回到住所,出云一边给乔缬包扎好手腕,一边道出了之前与访客对峙时发生意外的原委。“我的经历与那两个小女孩没什么差别……只是她们有警察救助,而我把这个秘密隐瞒到了最后。”
“瞒到最后?”
“我的母亲是在初春死去的,我趁着天气还未回暖,分几次处理掉了尸体。在这期间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开始自己做饭,打扫房间——我曾计划在清理完以后说一个谎,告诉他说妈妈找到了更幸福的生活所以离开了。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家中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口味与我母亲的手法一模一样的三餐,在我起床前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甚至连我弟弟都说亲眼看到妈妈在客厅忙碌的样子,我觉得这很不妙,便挑了一天躲在母亲房间的床下守了一整夜……凌晨的时候她真的出现了。”
“你见到的不会就是那两个小鬼遇到的同款访客吧……”
出云点了点头。“我看着头顶上的床铺忽然被往下压低几分,接着它就这么从我母亲睡过的床上起身,走到厨房,从不知何时备好菜的冰箱里取出今天要料理的食材。只是当初它的脸还没有今天那样与母亲相像。”
“我就不问你那个分批处理掉的细节了。”乔缬趴在桌边,夸张地缩了缩自己的肩膀。“好啊你居然还觉得我过分——!跟小鬼头们差不多年纪的话,你当年应该也还是小学生吧?好家伙小女孩分尸埋尸,还躲在躺过尸体的床下等访客……我说你不会还趁着访客不注意把它揪出来掐死了吧?”
他说完却见出云噤了声,转而垂下脑袋沉默良久。
“……所以说你居然还会觉得我过分!”乔缬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感慨。“好吧,那后来你怎么糊弄你弟弟的?”
“后来因为邻居向社区反应,太久没有见到家里大人出来,我们就被上门造访的社工带走了。当时家中已经没有任何属于母亲的物品和痕迹了,访客也没有再出现。后来他们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找到了被我藏起来的那些……身体组织,为她正式办了葬礼。我的弟弟却坚称母亲每天都在家里陪着自己,不愿意去指认,也不信任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直到某天他自己不告而别,我独自留在了这些过往里。”
乔缬用力又夸张地叹了口气。“我突然有点怀疑,究竟是我们正巧遇到了与你有缘的访客,还是那家伙发现了你的行踪主动找了过来——不过你别自责,崔隽的死亡与访客来或不来没有关系,我查过她的病历,她去年就被查出得了癌症,也没什么钱治疗。这城市每天都死那么多人,访客拉上任何一家人都有可能。”
他说到一半,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号码备注上的“你爹查岗”终于逗得出云勾了一下嘴角,乔缬看起来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马上一转轻松愉快的语调接起电话来了。
“噢,老大啊!哎呀谢谢你的关心,如果这份情谊能化作加班费那就更好啦?访客跑了……?只是一点小意外——我哪儿知道小女孩啥都拿不动啊?摁了两下才开一枪,信号放晚了,所以小云进来就晚了点。”乔缬乐呵呵地回应着电话里的问话,然而出云刚才叙述的内容却被他藏了起来,“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制定了特别棒的计划,下次一定逮到它啦。”
他说完这些便挂了电话,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出云担心什么。“没关系,只是例行来问问。上班嘛,总有那么一两次意外的。”
“……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如果是指你前面坦白的那些内容的话,我只是觉得你要希望幻影知道,那你应该自己会去交代的,而且我懒得当传话筒。”
“我明白了,不过那个计划是指?”
听完出云的提问,乔缬却开始大笑:“那当然是哄哄老大的啦,我还什么都没想呢!”
“其实在和您说完这些以后,我想到了一个也许可行的方案。我们不用回那边的房子,也不用乔先生再参与战斗……既然我是访客接触过的对象之一,那只要这里曾出现过它待过的房间,它应该会被吸引过来的。只要您觉得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以着手布置。”
“……你不会是要在这里具现你以前的分尸现场吧?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不管,到时候你自己应付。”
乔缬马上意会到了出于在想些什么。尽管嘴上抱怨,他还是按照出云的描述一点一点地改造起了屋内的布局:哪里是床铺,哪里是衣橱,哪里是一家人一起用过餐的桌子,哪里放着家里唯一一张全家福的照片。“这都是听你的描述做出来的,太细节的我搞不清,这种程度够用了吗?”
“对……这样就可以了。”
待到乔缬布置好一切后,出云独自一人走到那张已经有些陌生的床边上,她摸着单薄发皱的床单,感慨自己已经不能和小时候那样躲在床板底下。乔缬已经退到了房间外,与他们第一次试图捕捉访客的分工正相反。自己曾经做的选择毁掉了所有,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决策——独自一人的生活混沌而忙碌,她再也没有余裕去回忆过往。直至逃离日本,与乔缬遇上以后,她才得以有空如此刻这般回头看看。
“我曾一厢情愿地认为,无法接受您死去的另有其人。”出云坐在床边,一边看着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一边自言自语,“当时只我告诉自己很多遍,其他人都可以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我必须记住我做过的一切。事实上我也一样舍不得……正是因为痛苦无从去说,才引得另一个世界都投来了目光。那个女孩子应该也曾这么想过。”
她抬起头,果然又一次见到了记忆里的那张脸。她觉得相比起十多年前,对方倒是与自己的母亲更相像了几分——但也许真正的原因是这段过往被尘封太久,她自己也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忽然有点好奇,几年前的乔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化身为其父亲的模样,若是换做她自己,哪怕是出于实验,她也绝不敢做这样的选择。或许在重新相见的那个瞬间,自己便会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结束以后如果对方心情不错,就去问问吧。她这么想着拔出匕首,捏碎棱镜。在异空间将她们包裹起来的同时,她思索片刻,最终朝眼前女性模样的访客招了招手,说了句“好久不见。”
五、
“你看,我就说不会让你失望的。尽管访客本体狡猾得很,一察觉到危险就会抽身而出,但只要封闭在我们做的空间里面就逃不掉啦——”乔缬说着把一叠报告塞到秦石怀里。“小云写的,比我写的好看多了,老大多看看。”
“……好像自从柊小姐成为你的搭档以后,你每次交报告都是这么说的。”秦石翻了翻报告,通顺流利的中文用词用语和注解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来自异邦人之手。“柊小姐确实很优秀,但你偶尔也自己劳动一下吧。”
“可是这回我是真受伤了!手都差点折了,打不动字!”乔缬说着绕至秦石的座椅后面,嘻嘻哈哈地给对方捏了几下肩膀,“不过老大别担心,这种程度的劳动还是可以的……”
“行,这次放过你。不过我还有一个想问你的问题——身体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乔缬手里动作顿了顿,又麻溜地继续忙碌起来。“没有没有……好处是没有,坏处也是没有。哎呀,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知道秦石在说什么。前些日子出云指出的,关于自己身上的异常她只猜中了一半。他变成这幅模样并非一年两年,他曾以为多次探索能力上限的副作用不过是强行让自己成长了些许,然而在之后的观察中,他便发现的身体再也没有产生过变化——生理指征与新陈代谢都没有异常,可他的容貌在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改变过。偶尔乔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会觉得恍惚,仿佛自己误入了未知与荒谬遍布的兔子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十年甚至二十年后,自己是不是仍然不得不保持着现在的模样。
“我并非焦急,只是担心你这样下去会出什么意外。从来没有人在第一次探索异能极限失败以后,马上就换了个方向去试第二次——再怎么想也不能轻易地变成访客的模样吧?更何况你的能力还不是单纯的模拟。柊小姐知道你做的这些事的话,我都不敢想她的反应。”
秦石说着指了指乔缬那只被眼罩盖住的义眼。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乔缬险些化为与访客别无二致的如异兽一般的模样,好在年轻人反应迅速,在彻底失去自我前当着秦石的面,果断地把整只已经破裂的眼球挖了出来丢到地上。事后他解释为破坏肉体的完整性,就能强行止住失控的能力。“我只能模拟结果,体会不了这家伙具体经历过些什么……所以它为什么会少一只眼睛?”秦石还记得当时他七窍淌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现自己带着医疗队伍到来时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
从那之后关于乔缬是个疯子的传闻便在幻影传开了。在他从新界的港湾带回出云前,再也没有谁敢和他建立过搭档关系。
“那真不凑巧,她已经猜到一些了——当然,我们关系好得很,这种小事完全没有影响到合作!不然我们就制服不了访客,老大你也就拿不到这个报告咯。不过呢我最近好歹确实拿到一点情报了……之前的调查方向是对的,我爸在新界藏了东西。”他见秦石被自己折腾得烦了,便停下手里的动作,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等我再多查到一些,就来申请出个差。”
“在不伤害到自己的前提下,你可以自由申请任务。”
“那可太好啦!话说回来,老大手头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情报来源?”乔缬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量秦石桌上堆叠起来的文档。少阴看起来是自己出去闲逛了,导致他在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间里又少了一份乐趣。“对了,比如那个最近动不动就来找你聊上半天的阿sir,我能去从他哪儿打探点么?”
秦石哑然失笑,“周sir?怎么突然提他?”
他听秦石的回应慢了小半拍,便意识到有戏,不由咧嘴一笑。“因为你们关系好啊,在幻影工作的阿sir虽多,但在彼此不熟的情况下贸贸然去问这问那,岂不类似于跟对方说‘我很可疑,速速来盘问我?’所以我得借老大你的面子,去找个跟你关系好点的人来问问。”
“查不查你,那都只出于周sir自己的考量,我的名字影响不到他的。”秦石摇摇头,语气仍旧波澜不惊。
“我才不信呢,总之就他了。”乔缬起身离开,临了还在门口嗅了嗅。哪怕有香薰盖着,他也知道今天早就有人先来过了——不如既然说能留下味道,那可不是只来过一日两日、一次两次就能做到的,更何况留在屋里的这烟这香水可都不是秦石以往惯用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