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其他视角见格友剧情。
O概要:答案藏在矛盾之处。
—3487字—
秘密是早知道答案的问题。齐言草深谙此理。
替齐家完成了清明祭扫,齐言草和齐言树双双归家,躺倒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携丈夫远游他乡的母亲大人给齐言草发来时髦的新纸片人帅哥表情,诉说他们在外忙碌实在回不来祭祖,将清明节的齐家大事托付给兄弟俩实在心中有愧。
“给你们定好了好吃的,快去大吃一顿好好慰劳自己一下。爱你们~”这位母亲如是说。
这类事齐言草已经习惯了,齐言树也已经习惯了。自从他二人有了工作独立住房后,这一对恩爱情侣几乎立刻卸任了父母的工作,去天下游历做真正的神仙眷侣了。
“怎么样?”齐言草惨笑着把头扭向弟弟。此时他另一边正靠着沙发仰天看天花板。被齐言草唤,他也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哥哥。两人同时露出疲惫又无奈的笑容。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既然父母都付了钱,总要去吃了这顿席。两兄弟都是这么想的。
家中事了,工作暂歇。齐言草征询仙人掌酱意见看她是否要和兄弟俩一同去饭店看看。可仙人掌沉迷新买的数独游戏,填格子填得不亦乐乎。齐言草看她是不愿意看人类吃饭的。于是两兄弟难得有了自己的时间,又恰巧在一起。似乎是心情不错,齐言树提出由他驾车,送两人一同去父母订好的饭店。齐言草表示同意,穿了一身方便行动还算得体的衣着,坐上了自己弟弟的车。
驾车时齐言树目视前方,忽然问齐言草道:“怎么了?”
“是仙人掌酱的成绩单。老师发过来了。”
“哦。”齐言树应了一声。
“你确定……是这里吗?”齐言草看着齐言树车速减缓。
“没错,地址写的就是这里。”
透过副驾驶车窗,齐言草看到了一幅高级商务酒会,侍者来回忙碌的景象。
两个人下车,停留在原地愣神须臾,直到有人走来询问他们姓名。这直接打消了两人也许是父母搞错了或者是自己搞错了的侥幸心理。
就这样,穿着一身休闲衣着,齐言草硬着头皮往宴会厅里走。
来都来了,总要去吃了这顿席。两兄弟都是这么想的。
两兄弟看着一众穿着贴身西服的工作人员在他们两个走来走去,用餐具小心的扒开食物以免精致的摆盘被破坏掉,小心翼翼用勺子送进嘴里生怕发出奇怪的响声。在尴尬又平静的节奏中,两人试图尽快结束这个过程好回去把那对乱花钱的破情侣数落一顿。原本的计划都十分顺利,直到齐言树被文思豆腐呛到了。
显然他不是因为食物的问题而出的问题。齐言草寻着齐言树的视线望去——
——他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一些穿着工作人员服饰(女性款式)的男同事。
执行科,淮玖。
齐言草的第一反应是:不愧是执行科,清明节也要加班。第二反应是:风水轮流转。
看齐言树要了餐巾继续故作镇定开始缓慢进食,齐言草明白他的弟弟完全不想知道同事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这小树崽子不想加班。六扇门哪有什么新鲜事呢?执行科八成又要和什么妖异搏斗或者调查解决灵异现象。
最近执行科的大事要数酒店离奇死亡。齐言草不想多想,很显然齐言树从表现上看也不想。
“你笑什么?”齐言树突然问齐言草。
“我有表现这么明显吗?”齐言草难掩上扬的嘴角:这回轮到你偶遇加班。
“很明显。”齐言树读出了齐言草心里的每一个字并投来了一道饱含着无奈和谴责的目光。
“等他们忙完了,请他们一起来吃吧。”齐言草摆手求饶。
“行。”齐言树点头。
既然都遇到了,总要去请来一起吃完这顿席。两兄弟都是这么想的。
虽说不想加班,但两人也都不想出事。这出事包含两个方面:既不想同事出事,也不想隐秘公约出事。所以后续两人总不约而同地往厨房看。齐言草是灵兽科,有听个响的水平。更深那些执行科的门道还得看齐言树的脸色。从他现在还有心思坐在位置里盯着大盘子里的小蘑菇心里质问父母他们是否有正确的消费观这一点来看,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如果你问这些都是弟弟的小心思,齐言草他是如何知晓的,他也只会回答你他就是知道。
这是兄弟之间的秘密。至于消费观那一部分,那是兄弟间的默契。对,齐言草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声响一直延续到了仓库,最终没发出什么大动静。看淮玖脱掉了工作服从厨房出来,齐言草看了齐言树一眼:像是顺利解决了?齐言树点点头。于是兄弟俩走上前去将他与情报科的另一位同事一同加入将荒唐花销合理化即把这顿宴席吃回本的群众阵营里。
情报科,唐晓绅。
没成想这位敬业先生坐到了齐言草面前,掏出了一个线索袋。
“请问如果没记错的话,您是灵兽科的吧?”
坏了,加班的怎么又是我?一瞬间齐言草的脸上写上了这几个字,所有人都读得懂。
唐公子的线索袋里装的是一种香薰,据说现场那只老鼠因为这香的缘故才突然变成了精怪闹出事来。这香对淮玖也有影响。似乎这其中确实有些阴阳谋算。唐公子希望齐言草将证物带回灵兽科。齐言草没有拒绝的立场。
“有没有酒?”
“有啊——”齐言草没想到唐公子办完公事,直接开门见山开始喝酒,于是好哥哥看向齐言树,并用目光提问执行科的行事风格这样灵活?被齐言树扭头避开视线。
唐公子喝起闷酒的阵仗有些吓人,看得人不由怀疑是不是刚经历了情场失意一般的大事。齐言草看淮玖非常关心他的搭档,两人关系不错,便将喝了个大醉的唐公子托付给了他。显然他更适合这项工作。当然不是因为突然加班心中不爽加上仙人掌酱语文挂了又挂,屡败屡战如今已经十二回了。
齐言树驾车送齐言草回六扇门交完证物和报告。非常默契地,由于加班不悦所以他踩油门时,用了限速下的最大速度——一种不会被开罚单但足够让他快点从加班地狱里解脱的速度。上车前齐言草还开口让弟弟陪自己去一趟鬼市,下车以后就因为胃里翻江倒海连作报告的电量都只剩零点五格了。
齐言树陪着齐言草从六扇门出来,替他的哥哥开了门。没有问齐言草要去鬼市做什么。齐言草也没有说。因为两兄弟都明白,他们是去给仙人掌酱买教辅书的。
和家里的仙人掌酱打过招呼,说两兄弟去鬼市买点东西今夜不归。仙人掌酱发来了一个点头的仙人掌表情。两人于是踏上了鬼市的街面。路上齐言树翻到了英语速成字帖,齐言草摇头觉得不好。齐言草想找些快速拼音入门的密卷书册,被齐言树点破:“嫂子的数学已经是六年级水平了。”
“可她话都不会说,更别说外语了。”齐言草叹气。
“她是不是故意不想说?”齐言树十分平滑地把问题刺出。
“她喜欢和人类交流,也乐于和你我互动。你也知道。”齐言草否认。
齐言树不言语转而向齐言草投来目光:那只能看你继续和她接触,看她的症结在哪儿了。
齐言草垂眸。
两兄弟都明白,齐言草知道症结何在。只是他不愿意说。
“二位要体验一下么?”
于是两人都从藤娘子这儿拿到了返魂香的小样。恰巧这一支香把问题从秘密处引开。
香燃雾散,齐言草看到了久远之前的光景。
只看眼前是个古朴的街巷,地还是泥沙路。街巷里都是竹木做的摊位架子,挂着布和旗帜。字体各有不同,都是古字。
“捉贼啊!”他听到有人这样喊叫。
下意识便动身去追那形迹可疑之人。一路直追竟遇上一持剑长发男子。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贼人出招。他出拳扫腿逼得贼人连连后退,最终被一剑压住肩头抵住喉咙。剑客与他一起将这贼人捉住,把他偷盗的钱财归还给买炒面的店家。
“小兄弟是逃难还是找人?”事后他将剑客带到了自己的小摊上。
“游历。”剑客答。
“如今各国伐交频频,小兄弟可得多当心些。”他笑道。
剑客见他不多问来处,舒展眉宇。
“小兄弟武艺超群,可否与我交个朋友?”他走近剑客。
剑客跟着他一同笑了起来。于是两人以朋友身份在这条街巷里待了数日。终因志趣相投,拜了天地,做了兄弟。
“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啊?”他进而知道了剑客的出身。手里端着的碗洒出一点茶。
“齐兄不也是从军里逃出来的?”剑客面色微红,神态微醺。
“仗打赢了国没了,怪不得我啊,要笑你就笑吧。”他自嘲起来。“这条街上的,谁不是如此呢?”
“秦大夫。”剑客笑。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忘了他了。我自罚一杯。”他举碗喝尽。
“也不知这条街的平静日子能坚持多久……”剑客忽而开始惆怅,目光却看向他。眼中灼灼有光。
“只要大家想活下去,总会有办法。”他抬头,天上的夕阳把周围云彩染红成火,独留中间一块晴空。
“毕竟大家是因此聚到一起的。”
是吗?齐言草从恍惚中回过神。发现一边的齐言树脸色不对。
“小树?”齐言草手触碰齐言树的额头。
“小树!”他按上齐言树的肩膀。“你还好吗?”
好在齐言树看清了他的模样。
“去车上休息吧……”他很担心他的弟弟。
“嗯。教辅书……”齐言树经历了痛心之事。齐言草感受得到。
“我还记得!”他露出一个笑容,让他的弟弟安心。
齐言草把弟弟送回车里,在鬼市中漫步。仙人掌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刺拔掉的。让世界接受仙人掌有刺对世界而言也是难事。在互相妥协中,彼此假装努力去靠近彼此,以此互相撕扯出一片小小的天地,能够安稳度日。这样的结果对于齐言草而言就足够了。
原来自古至今,他总是如此。
齐言草最终拿了本小儿拼音识读卡回到车上,这一回,轮到他开车载自己的好弟弟回家。果不其然,仙人掌酱根本读不出一个音来。
齐言草笑:“总会有办法。”
O仅齐言草视角,其他人物详细视角详见友人一章内容。
O概要:稳住生活的你,不会被生活问住。
——7563字——
“看呀!经过了漫长一夜的风吹雨打,在砖墙上还挂着一片藤叶。它是长春藤上最后的一片叶子了。靠近茎部仍然是深绿色,
可是锯齿形的叶子边缘已经枯萎发黄,它傲然挂在一根离地二十多英尺的藤枝上。这是最后一片叶子。琼西说道。”齐言草给还没听完故事就睡去的仙人掌关掉日光灯退出房间,合上书回忆起今天的事。看着故事书封面,阿草长叹一口气。今天仙人掌酱又是自己回家,原因在于原本只打算去给齐言树送个饭的齐言草碰到了一些麻烦,继而遇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听之令人怅惘的茶余饭后生活故事。
近期学生因高考压力自杀的事闹得挺大,齐言树和其他两个执行科同事一起对这件事进行调查。看看里头有没有警察管不了的因素影响。
“你在哪儿呢?今天我休息,给你做了馒头片!”齐言草给齐言树发去微信。转眼对方发来一个位于一个毗卢寺的定位。这个“饭后故事”由此开始。
09:43 AM
到毗卢寺门口,齐言草最先发现的是个姑娘。她半蹲陪着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妇女。看这位年纪稍长的女士正在试图停下自己抽泣的动作,但效果并不理想。她对于身旁的姑娘也抱有戒备心理,双手紧抱双膝坐在售票处票的台阶上,并没有一点想要对姑娘卸下防备的表示。姑娘倒是热心肠,并不介意这点,也不介意女士在这里独坐痛哭的异常行为,一直和她保持着单方向沟通。
执行科伍懿翔。齐言草认出了姑娘,她是本次齐言树任务的同组同事。
那也就是说小树他应该就在附近。齐言树向门口看去,门口售票厅外挂着门票20和购票需知,四处不见小树,阿草猜测小树不会是已经进寺了吧?于是径直走向验票闸机。在验票员诧异的眼神注视下阿草差点跨过闸门直接翻入院内。好在被赶来的齐言树一把摁住。齐言树替齐言草交了门票,眼神看向售票厅。齐言草顺着齐言树注视方向,在光线不足的小亭子里发现了正在和售票员商议开发票事宜的小伙——执行科林魍良。他是齐言树本次任务的另一位同组同事。
听那边那个方向传出来我们需要发票才能报销云云,这边又有乌鸦嘎嘎飞过。后面那位女士对着翔翔大吼一声:
“你也是骗子吧!我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不要再烦我了!”
“你们是乔局长的人吧?”一位老僧人向售票厅方向走来。
四人默契相觑,因为六扇门局长确实姓乔。
10:01 AM
僧人给齐言草,齐言树,林魍良递来三瓶矿泉水,引着三人绕开正面从南二门进入毗卢寺。南二门门口写着员工通道,游客止步。伍姑娘则因为被刚才的女士误认为是骗子,又因为这位女士说完这话刚强压下去的情绪又紊乱爆发开始痛哭流涕故而伍懿翔用眼神示意她的两位好组员她要在那儿多留一会儿,把事情解释清楚再跟上。暂时脱了队。
路上僧人向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毗卢寺各殿阁的大致位置,然后和蔼一笑:
“你们六扇门动作真快,才给你们局长发完微信你们就来了。”
“……额?”三人不解。
“额?……”僧人也不解。
“师傅,事情是这样,我们是来调查学生自杀的事。这几日寺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特别是和学生有关的?”
“最近确实有只小妖怪被你们临时分配借宿在我们寺里,但没出现什么怪事。至于学生嘛……来参拜的考生确实变多了,以前这个时候也是这么个样,高考前都会来拜拜……不知道和你们的事有没有关系?”
齐言草假装喝口水,借机看齐言树的神情,看出这一处的涉案风险被齐言树排除了。
“既然没什么异常,师傅找我们局长是……?”齐言树问。
“借宿在这儿的那个妖异不见了。”
“咳咳……”“施主你没事吧?”
齐言草呛着了。
距离今天我休息这条消息还没过去一个小时,作为灵兽科的齐言草同志闻到了加班的味道。
10:20 AM
齐言草关掉了灵兽科临时登记信息查阅界面笑道:“既然有登记过临时居住证,我去问一下灵兽科负责登记的同事,他们有方法,找起来更快一些哈哈。”
“那现在要我们寺做什么吗?不能让他乱跑给普通人撞见。”僧人问。
“我问问同事,稍等啊。”齐言草笑着打开手机。
有一条群聊消息。开头是树树树邀请你加入群聊。群名是执行科毗卢寺分组。
“她被人骗现在只有19块9,买不起票,我替她买好票进寺了。”来自伍懿翔。
“好,我们在南二门。一会儿汇合。”来自齐言树。
“她刚才骂你骂得可不好听。”来自林魍良。
齐言草看到他输入时轻挑眉毛,齐言草也非常认同他的言下之意:拿这19块买顿饭不是更香吗?
“算啦算啦,是个可怜人。听她说被骗的钱好像是用来付她孩子的医药费的……”来自伍懿翔。
“这不去警察局?”来自林魍良。
“可能来求个心理安慰吧。毗卢寺算是个求财灵验的寺庙了。”来自齐言草。
“想求财,可惜钱没带够啊。”来自林魍良。
“是个什么?”齐言树对齐言草发来一条私聊。
“是个小童子,他算是树精一类。”齐言草回答。
“指望他是帮不到这位阿姨的。”齐言草额外补了一句。
“哦。”
“有什么办法帮帮她?”来自伍懿翔。
“现在开始捐款?”来自林魍良。
“这位寄宿妖异有没有说法?”来自伍懿翔。
齐言草看了眼他的弟弟,他脸上平静如水并无波澜。
“看情况确实还在寺里,我和我弟还有执行科翔翔,良哥都在,我们先找找。如果情况有变,随时和你们联系。”齐言草在灵兽科工作群发送了消息。
“那就请诸位帮忙一起加个班呗。完事我请大家吃饭。”来自齐言草。于执行科毗卢寺分组。随后齐言草将小童子的大概图片发送到分组群聊中。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法,说不定有,也说不定没有。”齐言草发送了一个仙人掌眨眼表情。
“好!”来自伍懿翔。
“有饭吃当然要吃。”来自林魍良。
“哦。”来自齐言树。
“看情况他是知道隐秘条约的,起码知道突然吓人对他以后生活也不利。我们几个在寺里找找。师傅你就说寺里人流大稍微让门卫控制下人流,让人少进来些。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有消息随时联系。”
齐言树面上依旧没什么大变化。而僧人连连点头,笑容渐渐舒展。
10:40 AM
“先去他的住处看看吧。”齐言草这么建议。自己却在寺前门闲逛。毗卢寺前院有一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池塘,在这里就能闻见香火气味。在这里随便走几步就能遇到手持香火闭眼祷告的人类。不远处有个不显眼的告示写着许愿的耗材和对应的价钱。想来这位女士现如今也是付不起的。众人愿望的呢喃在这块小天地中盘旋环绕,试图要传达到某一种存在的耳朵里,让他听见。
“找到了。”来自齐言树。于执行科毗卢寺分组。
齐言草打开由林魍良发过来的照片。
那是毗卢寺售出用来包裹心愿的香包,原本他们应该悬挂在某个殿阁里的佛像前,现在却掉落在前院偏屋里。这几个香包都被人打开,里面的心愿纸条已经不见踪影。
在湖区前,齐言草遇到了那位痛苦女士递去寺院地图的伍懿翔。那位女士情绪缓和了些但仍有所戒备。
“翔翔!”齐言草向她二人挥手。
“草哥!”伍懿翔心领神会。“阿姨,这是和我一起来的驴友。”
“阿姨好。”齐言草笑。
“你好。”齐言草看到了女士眼中没有了对伍懿翔的怀疑。只剩下一层厚重的自我防御,像是为了防止发了霉的被子内侧被人看见一样。
“你没和我弟弟在一起吗?”齐言草问伍懿翔。
“没有啊?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伍懿翔摇头。
“那不是想说有认识寺里的师傅,能不能免个票嘛,结果不行。我群里问问他们去哪儿了。”齐言草挠头点亮手机。
“你要带着阿姨一起吗?”来自齐言草,于毗卢寺分组。
“我放心不下她。”来自伍懿翔。
“这不能让她看见。”来自齐言树。
“我有一个问题,既然出于隐秘公约,不能让她看见,那我们的说法是不是也寄了?”来自林魍良。
“……”来自齐言树。
“你怎么让她安静下来的,我看她冷静不少。”来自齐言草。
“我给她看了退伍军官证。”来自伍懿翔。
“不愧是你。”来自林魍良。“现在我们要不plan b?”
“问题来到了刚才我说我们是一起来的驴友……”来自齐言草。
“……”来自齐言树。
“GG。”来自林魍良。
“要不先湖边集合?”来自齐言草。
“问题来到了怎么找小童子?”来自林魍良。
“我们边假装旅游边找怎么样?”来自伍懿翔。
“也是,不能白付票钱。”来自林魍良。
“……那就先这样。”来自齐言树。
11:05 AM
四人在湖区汇合,伍懿翔牵着女士的手走过湖上的石桥。五人一边走一边环顾周围,时不时拿起手机拍照。
“这里这么多银杏啊……”齐言草假装感叹。
“这里是以银杏出名的嘛。”伍懿翔搭话。
“秋天一定很漂亮。”齐言草看向伍懿翔,余光瞄准她身边左右看景的女士。
“可惜现在是春天。”林魍良的话一下就从喉咙口滑出来了。
“只要长出来总会变绿的。”齐言树道。“看样子长势还不错。”
“那我们秋天再来一次吧?怎么样?”齐言草对着沉默不语的阿姨道。
她被突然提问,停住不答。眼中存有迷茫。
“你这样很怪也……突然问人家阿姨来不来,阿姨也不是和我们一个团的。”伍懿翔替她解围。
“我太开心有点得意忘形了,抱歉抱歉!”齐言草合掌道歉。
齐言树盯着齐言草看了一会儿,没有插话。一群人朝正殿走去。主殿沿路的银杏的长势旺盛,它们的绿叶似乎比其他银杏长得更多一些,又似乎没有。
11:33 AM
正殿供奉着一樽大日如来佛像。金光佛像处于大殿中央自上而下俯视着众人。殿中五分之一的空间似乎都出让给了他,以凸显他的地位。底下的贡品台放着各色鲜果贡品。本应是宝塔形的苹果塔,背后似乎缺了一个。在贡品桌下放着数个金黄蒲团。
齐言草买了两把香交给两位女性,伍懿翔陪着阿姨一同上前跪到蒲团上。林魍良和齐言树则观察起殿阁的建筑一人向东,一人向西开始从两个方向扫视整个殿阁。
齐言草站在阿姨后方不远处看她依照前头的人学如何叩拜敬香。
“佛祖保佑,希望我被骗的钱能追回来。”
齐言草听得见她祷告的声音。
齐言树这时候发来了消息。是一张照片。
那是本尺寸很小的笔记。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行:希望我的人生财运兴隆。字迹稚嫩。这一行被谁用横线划掉。
“不不,希望我的孩子高考顺利。”
笔记的第二行:希望子孙仕途亨通。也被谁用横线划掉。
“不不不,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恢复健康。”
齐言草记得她的钱原本是用来给孩子治病的。
笔记的第三行:希望后辈平安喜乐。同样有谁在这之上划了一条横线。
说到了孩子像是触碰到她的痛处,她沉默了一会儿,呼吸起伏很大。
“希望我孩子的人生好起来……”她确定了心愿。
笔记的第四行:希望人生顺遂平坦。被涂了很多横线。
这本笔记还写了很多,例如希望能够掌握权力,期盼收货爱情,祈祷获得尊重。这些东西全都被划掉,无一例外。
“不要像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小童子的东西?”来自齐言树。
“看着是。”来自齐言草。
“他在我们附近?”来自林魍良。
“不好说。”来自齐言草。
12:00 PM
五人在寺里树下找到块歇脚桌子。身旁银杏茂密。齐言草打开饭盒取出馒头片分成三份,自己吃一份,顺手递给齐言树一份,还有一份给到阿姨手里。两份猪脚饭给林魍良和伍懿翔。伍懿翔有意把猪脚留给阿姨手里,但她显然不太愿意白白接受。饭吃得差不多时齐言草率先用热门游戏开场抽卡欧非开始和林魍良聊开。随后聊到饭菜。过程里林魍良想要尝口馒头片,齐言草没答应。两人就此说闹了一会儿。最后齐言草还是掰下一口给他。阿姨微展笑意。
“阿姨,这花生酱不错吧?”齐言草直接向她提问。
她点头。
“我弟弟最爱吃馒头,我就学了好多种这个。”齐言草笑。
“你们是兄弟?”她开口了。
“对啊。我们长得挺像的。您看。”齐言草搭住齐言树的肩膀。
“这么一看真是。”她笑意渐浓。
“我们是孪生的哩。”齐言草看向齐言树。齐言树由着齐言草闹腾继续吃馒头。
“你们父母有福气。”她附和一句。
“嗨,别说了。我们爸妈都不和我们一起住,天天在外出差。也不管我们。我们在家闷得慌,所以就一起出来旅游来了。”齐言草笑道。
“也许是他们工作忙……”她情绪回落了。
“我理解我理解。只是我还是希望他们同我讲一下。”齐言草状若无意道。
“阿姨有什么好吃的蘸酱妙招吗?教我一手呗!不然我成天想法子头都快秃了。”齐言草开玩笑。
她说了几个酱料名字,齐言草连连称是。
“不愧是您,做您孩子也有福气!”齐言草又状若无意。伍懿翔皱眉看向齐言草。
她很快低垂下眸子重新变成先前默不作答的状态。
“实不相瞒,我们都听说您孩子在医院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齐言草单刀直入。
“我今天早上看新闻说这儿有好几个小孩自杀……不会是您孩子……?”齐言草抛出核心问题。
听到此处其他三人眼神凌厉起来。
“我们萍水相逢,之后也就是人生过客。您就把我们当不认识的人,把心理不痛快的事说了。后续也能开心一点。您看我也和您吐槽我的父母不是?我们都不在您的生活圈子里,您也不在我们的生活圈子里。我跟您说的这些坏话传不到我父母耳朵里的。”
“他确实想不开做了傻事……”她最终开口。
“他之前有没有去什么寺庙许愿?”齐言树问。
“我不知道……”她摇头。
“您不了解他的生活轨迹,对吧?”齐言草反问。
她点头不答,神情沮丧。
“我当时正在送快递,就接到他们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说他做了那种事……”
“我去到医院就被医生谈话说病危。去缴费处一下用掉了我几个月的工资……我做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我知道。”
“也不用瞒着你们,icu住一天就要五位数,靠我一个人根本承担不起。结果天杀的我还接了个电话,说我儿子在医院急需抢救要撑不住了。我当时根本没时间多想就把剩下的钱汇了过去。”她捂脸哽咽。
“我不偷不抢,我没害过人,为什么啊?我要受到这种报应?为什么是我?”
“孩子父亲呢?”伍懿翔小心地问。
“离婚了。他根本不管。除了每个月打生活费,他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出事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他,他就回了我一个哦字,就把电话挂了。”
四人噤声。
“也许是我选这个男人选错了,导致我这之后所有的不幸。我原以为可以结束了。至少我可以过属于我自己的正常日子了。可是结果并不是这样。”
“我的孩子,他是我仅剩的全部。可连他也过上了和我一样的倒霉日子。唯独这一点,我不能接受。有时候我也想问问他,我已经不再追究他了,他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恕我冒昧,您看到您儿子,会想起您丈夫吗?”齐言草问。
她没有回答。
“我和我弟弟是孪生兄弟。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刚才和您说过。有时候他在想什么,我会非常清楚。我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都说母子连心。你心里想的,你儿子未必不知道。”齐言草补作回答。“您能说出这些很好。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您儿子对于这个家未来的态度不管和您意见相同也好,意见相背也好,我想,他都是希望您能够得到幸福人生的。就像您也希望他的人生能幸福一样。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共同点,可以就着这一点,两个人在一起好好谈一谈。至于那些叫你害怕的,令你不高兴的,和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说说,比憋在心里让您儿子担心好啊。我是这么觉得的。”
她看着齐言草,沉默不言。
“您就当我是饭后说个故事。别放心上。我们今天来是旅游的。对吧阿姨?”齐言草重新笑起来。
她点头。
2:04 PM
收拾完垃圾和随行物品,五人一同向万佛宝楼进发。路上风声带动杏叶沙沙作响。一路上有很多石雕围栏,栏中立着好几个小石佛。样子算得上活灵活现。
“呀!我保温杯忘了拿!”齐言草忽然惊呼。众人回首。
“你们先去,我拿了就跟上你们。”齐言草留下这一句便匆匆往回赶。
“他这是?”林魍良问。
“他找得到,由着他去吧。”齐言树答。
“聊聊吧?”齐言草拎着保温瓶走在银杏林里,对着无人之处小声说话,手持手机假装打电话。
一阵风又过树叶声沙沙。
“为什么住得好好的,一句话也不说就跑路啊?”
风将树叶吹向宝阁中的佛像又吹起佛像前悬挂的诸多愿望。
“想做的事,做不成?”
树叶成圈状飞舞,很快又四散开去。
“有没有考虑过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些事本来就很难?”
树叶被风一会儿吹到左边,过一会儿又吹到右边。
“沮丧不开心了?”
风停了下来。
“傻孩子。”
风卷着树叶朝齐言草脸上吹。
“我错了我错了——你不傻哈哈哈哈。”
“现在呢?脾气闹够了吧?”
风再一次停了下来。
“我知道这里许多人的祈求,你都不可能替他们实现。说实话我也不能,神仙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作为小童子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也可以选择承应人类的期待。如果你选择后者,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你会因此意识到自己渺小无力有很多事你帮不上忙。那正是你选择去承担的事。在你选择改善人类的祈求时,你也会参与其中并分担他一部分的焦虑和迷茫。这绝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我的方法是把这些沮丧放在一边思考你能在其中做到什么,尽力而为就行。也许看上去有些不思进取,但只走一步对困境而言也是进步。面对巨大的挑战放弃重新选择其他的出路也是一种方法。”
“寺院中这些佛像,在他们的传说中都经历了苦恼,成就了英雄往事这都不假。可这一路上经历的苦楚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把一种良好积极的意义仅限在普罗大众眼中的幸福和成功之上以此来逼迫自己可不能长久。”
“面对难题,找到自己的解决方法才是他们成为佛像受人敬仰的原因。你也可以以此参考,然后找出你自己的。”
“而如果你坚持不下去就是坚持不下去,你这人能力如何,个性如何,背景如何只是坚持不下去的诱因而已。他如果已经是一种结果,正视他解决他,勇敢地说‘我干不了啦!我要换一种方向啦!’也是一种解决方法。没有什么可耻的。只不过是你的利益和觉得这种行为可耻的人群之利益有了冲突罢了。这在这个世界上可太常见了。”
“不是一次失败就会让你变成坏人的。你仍然有你的价值,把这些价值展现出来,找到让大家认可且看到的方法,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碰壁撞墙过。只不过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在成功的路上而已。”
“在这一路上争取到能支撑你的人,获得能让你继续前进的邮费。怎么去权衡是每个人的人生课题。绝大多数人的答卷在人生终末都达不到优秀的水准。你还没到交卷的时候,结果犹未可知啊?”
风重新吹拂过银杏发出沙沙声响。
“回去呗?”
树叶被风卷去观音阁。
4:20 PM
夕阳西垂,阳光透过上层的阁窗撒入观音阁内。齐言草追上了其他四人。因为时间已晚,许多游客都已经打算回去,阁里人数渐少。轮到阿姨叩首跪拜时快到了闭园的时候。面对观音像,她俯首叩头,手心向上动作熟练许多。
“希望之后的人生能平安顺遂。”她悄悄许愿。
再次叩首时,阁外风起,叶声不止。一片片银杏叶被风带入阁内,恰有一片不偏不倚落在她的手心。夕阳之下,这片叶子好似一片金箔。
这是一片金黄色的银杏。
她拿着这片银杏回首,同四人一起望向阁外,已无人烟。
对于这片叶子,六扇门四人都不发一言,各自在阁内踱步闲逛。都用余光瞧见阿姨将这片银杏收进包里,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5:13 PM
“谢谢你们。”出寺时阿姨向四人道谢。就在这时她接到一个电话。警察局打电话让她快去一趟派出所,说是追回钱款的事有了眉目。她匆匆告别众人跑步离开。
僧人也打电话告诉四人,小童子又回到了龙门石廊里。还把偷的苹果还了回去。
齐言树回去交了报告,核实这位女士的孩子并不是涉案的孩子,而是因为听闻自杀案件后进行模仿自杀。
后续听说这位女士和孩子好好谈了一番,没再见这孩子再有自杀的事情。
9:50 PM
齐言树看着齐言草大半夜不睡用绿色银杏叶做书签,露出疑惑神情。
“20块很贵的,总要赚点回本啊?”
“你没打算卖吧?”齐言树挑眉。
“嘻嘻,单纯觉得银杏很好罢了……”齐言草笑笑。
“好在哪儿?”
“花语。”
O概要:过年与知法犯法与女儿亲爹。
——2302——
电水壶将发出水烧开了的鸣音,齐言草叼着牙刷,一手拿着玻璃牙杯,另一手将日历撕掉一页。露出的新页上红色数字下方写着小字:除夕。
齐言草将过去那一页废纸丢进厨房的纸篓,附身用杯子上沿撞开水龙头,用杯子接水漱口。身旁炉火刚将水煮开,水汽升腾,把窗户玻璃染白。齐言草摸了摸嘴,洗净双手,转身去冰箱中取面,抖松后下入沸水中,再将锅盖盖上。顺手用抹布擦干净水池和灶台的水渍。待白沫翻腾,齐言草盛一碗凉水倒入锅中,另一手拧扭生火。哒哒两声,火起架锅,倒油摇晃。放下炒锅后,齐言草再盛一碗水倒入面里。
在齐言草走去冰箱,从保鲜柜里拿出昨夜的青椒肉丝炒豆腐干时,仙人掌酱从阁楼上缓缓踱步下楼。“早上好啊,仙人掌酱。”齐言草关上冰箱后朝着小仙人掌挥挥手。仙人掌高兴地蹦跶下最后两阶台阶。再走回厨房,齐言草将炒菜下锅,“哗——”一声,油星飞溅,香气翻腾。锅铲与锅壁摩擦几下,焖上。捞面,倒水撒葱,起锅,一铲子将青椒肉刺和豆腐干浇在面上。齐言草端着两份早餐面走去厨房,放在桌子台面上。房内齐言树的闹钟也响了起来。
齐言树穿戴完毕揉着眼睛去卫生间洗漱,齐言草和仙人掌酱则开始巡视公寓内各个房间把需要换洗的衣物和沙发套桌布等丢进洗衣篮。两伙人再次在餐桌碰头聚集在福字之下,齐言树已然藏起了睡眼惺忪之态,重新整理好了他冷静又礼貌的状态。而齐言草则脱去了早晨所穿的围裙,穿上了有喜庆图案的卫衣。
“新年快乐,小树。”齐言草拿起筷子,开始嗦面。
“新年快乐。”齐言树笑了一下。“今天没有炒面吗?”
“炒面摊没开——过节了嘛。”齐言草笑。
“哦……”齐言树低下头。
齐言草感受到来自弟弟的酸涩,拖着凳子和碗凑到齐言树身边:“上班回来有炸馒头。”
“好。”齐言树点点头,又笑了下。两人吃完面,齐言树收拾完东西戴上双剑去玄关穿鞋。临行前齐言草给他围了个毛绒围巾。大红颜色的,很喜庆。就这样,齐言树踏上了去六扇门上班的路。他今日的任务与以往春节并无不同——巡逻街巷,保障安全。而齐言草,与他的弟弟一样,同在六扇门做事,不过做的是不一样的差事。
与执行科不同。每年灵兽科都干一件事——过“年”。
传说中,年,是一种凶兽,自古时起就有在腊月三十到吃人闯祸的习惯。传说人们用红色和巨大响声吓走了。从此腊月三十便有了过年的习俗。这传说不假,如今这只年依旧会在腊月三十来闯祸,而驱赶他这件事经过一代代一轮轮更迭,在如今交到了六扇门灵兽科的手上。
齐言草和这位“年”兄算是老朋友了,自入职六扇门起每到年关都要和“年”兄有个约会。每次都在寒风里等“年”兄大驾,好不容易等入席了又是一阵火花霹雳鞭炮齐鸣,第二天起来脑袋里都还在噼里啪啦回想。这每一个年过得都算得上标标准准,典型又传统。就是有些废耳朵。
齐言草想到这儿笑了笑摇头。然后哈了口气搓手站在计划规定地点等指令。身边是几捆电子烟花和新·过年特制·电子一千响。没剁几脚就接到了一通电话:“小树?怎么啦?家里有什么东西缺了吗?一会儿我就要放鞭炮了,可能听不见你的电话~”
“你在哪儿?”齐言树直接问。
齐言草直接向齐言树发送了自己的位置:“收到了吗?”
“好。家里都好。”齐言树说罢挂了电话。
齐言草看了看电话,眨巴几下眼睛,把这通电话理解为拜年后他让手机自己滑进兜里,笑着继续朝手哈气。
“我有三倍工资~我骄傲~”齐言草哼着不成曲的调子看着路灯下悬浮的灰尘。不一会儿,他从里头看出了两个人影。一个像他弟,另一个像小女孩。齐言草觉得自己大概是冻困了,开始做梦了。这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手拉着手带着红围巾红手套——仙人掌酱还套着红帽子,帽子上贴着六扇门的符——就这么一路向他走来。
“饺子。”齐言树走到齐言草面前,向齐言草晃了晃手里的环保袋。
“我正好饿了!”
“趁热吃。”
“我去洗个手!”
等齐言草小跑回来,齐言树替他拿出可降解盒子,盒子发出的热气在路灯下冒出白烟。仙人掌酱打开盖子,一团水气冲着齐言草的脸过去,然后才露出十几个饺子。
“有竹签儿哎~”齐言草捏起签子,戳起一个饺子一口就吃了下去。“好吃呼呼呼。”这位哥哥就在他弟弟捧着饭盒,仙人掌酱围着他打转,在路灯底下,吃了一顿暖乎乎的夜宵。
冻住的手脚这下都开始暖和起来,喜悦之情随着温热的血液游走遍齐言草全身。心底冒出了活动的主意,齐言草从自己的装备里掏出一把仙女棒对着齐言树和仙人掌酱:“要玩吗?”
两位对视一眼后看向了那个写着《一千响》的大家伙。齐言树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这不等你放嘛。”
我记得仙人掌酱是女孩子吧?齐言草瞪大眼睛向仙人掌酱确认。仙人掌酱叉腰点头并舞动双手发表了非常正确的回应:老师说不可以因为性别就乱下定义!
齐言树看着齐言草和仙人掌酱手舞足蹈勾起了唇角。齐言草则受到了仙人掌酱的教育,开心大笑。仙人掌酱因为兄弟二人都在笑所以也笑起来。三人笑作一团。
待年兄到场,三人一同按下开关。电子一千响发出噼啪巨响,远处近处,各处炮仗形成一阵声浪。
“向南去了!——”企业微信有一条通知所有人查看的消息。
齐言草收到移动指令便即刻向仙人掌酱转达。齐言树举着手机拍下了他的亲哥哥在烟花之下炮仗声中手舞足蹈的模样。
“别拍了——”齐言草跳完想一把拉住齐言树的手,被他反一把拉住。齐言树一手拽着齐言草,另一手拉着仙人掌酱就往南边跑。
三口人就这样一直向南跑,放着炮仗度过了十二点整。
年兄今年也很给面子。成功收队时,齐言草一个红包也没抢到。看着企业微信里一堆谢谢老板表情包无语凝噎。齐言树拍拍齐言草的肩膀:“仙女棒我可以偷偷买了,在阳台放。”
“?”
随后这位六扇门执行科鹰犬同志对着仙人掌酱发表了重要讲话:“有机会带你去乡下放真的。”说完他推了下眼镜。
“喂,六扇门吗?有人知法犯法。”齐言草举起手机假装说话。被齐言树轻推了一下。三口一起在月色之下回家去了。
“我记得那天仿佛像是个盛大的节日。”斯卡蒂夫人对那一场婚礼如是评价。
丰富鲜艳又充满活力的花束,纯白无暇丝绒质地的挂帘,厚重华丽的红绒地毯,白象牙色的长桌和长椅。美味丰富又有生活趣味的菜肴,香槟,红酒,新鲜果汁,还有包装精美的糖果,饼干和糕点。这是场连斯卡蒂夫人也会赞叹像是节日一般的婚礼。我们都知道,作为斯卡蒂本家当家人的最爱,她自己曾经历过令全城女子都羡艳的轰动全城的求婚典礼。
当日婚礼的盛景可见一斑。
关于结婚对象:
“我知道你们对于马提尼一家都非常好奇,可采访我并不是个好方向。在当时,我与他们夫妇少有来往。我甚至只在婚礼那天见过李·恩·斯卡蒂夫人。如果非要我说些令人感兴趣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而且非常恩爱。他们在婚礼上几乎形影不离。作为妻子,小斯卡蒂夫人也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确实长得和我们这些女士们不同,但我平心而论她那天非常美丽。她的头纱和帽子遮住了她脸上的疤痕,并且把她衬托得更妩媚动人。要让那副装扮体现出对未来的向往,她自身的气质也是不可或缺的关键因素。即使只是远远看着,都会让人想要由衷祝福她。”
“在那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马提尼一直是好孩子。如果你有这样一位明艳动人的妻子,你结婚那一天也会像他一样表现的。这不是什么疯狂的体现。那都是都市流言。这是一个男人极其看重他的妻子的自然体现。况且这是他第一次结婚,两个人的岁数也比寻常结婚的年纪都大,他紧张一些难道不可以被理解吗?也许在其他男士看来他表现得有失礼数?在众人面前亲吻自己的新婚妻子,将她牢牢揽在怀中,给不友好的来宾一些不友好的微笑,这些在我和我丈夫看来算不上什么失礼之举。这都是他珍视他妻子的情感表现,是不加修饰的,自然流露的,浓烈的爱情。在我看来,甚至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我相信要是哪位丈夫在婚礼上能和他一样行事,作为妻子的都会异常高兴的。”
关于诅咒:
“我并不了解诅咒的事。就婚礼而言,我看不出什么灾难和不幸的预兆。如果有人因为先入为主或者自讨没趣被马提尼微笑警告过,那可能需要反思一下他自身的问题。如果你是指先前的海怪袭击事件,马提尼他的惯用手确实从右手变成了左手,我记得非常清楚我丈夫当时小声和我说,他之前并不是左撇子,我想应该是受伤的缘故。除此之外的,我都不甚了解了。”
“斯卡蒂夫人和人类不相像?我只是说她和我们这些女人不同,她长得更像是童话里的精灵,这句话是一句夸赞的比喻句子,有些文化素养应该就能理解我的意思。实际上只是不同民族的血统影响而已,这除了让斯卡蒂夫人看上去更有风韵更吸引人之外不会再有别的什么效用了。最多可能会让她力气大些,更骁勇善战一些。她以前也是出名的海军女人。有些男士可能会自卑觉得自己不如她,所以才会传出她受诅咒能在水中自由呼吸,变成了怪物这样的诋毁。不过是嫉妒作祟,常有的事,”
关于蜜月:
“他们确实没有进行很长的蜜月旅行。受人非议是事实,如果你也在一直被恶语中伤,你也不喜欢再和卑鄙的家伙们长期待在一起吧?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参与,所以细节我并不知情。但从结果看,他们彼此在最后都保有对彼此的忠诚。马提尼没有情人,斯卡蒂夫人也没有情夫。他们自婚礼后生活在一起的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传出过不和的传闻。这在贵族圈里不是粉饰太平就能解释得了的。这足以证明他们彼此的感情。现在看来,有没有蜜月旅行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关于趣事逸闻:
“我知道太过完美的爱情总会让人怀疑揣测。我也说些我从马提尼的大姐那儿听到的趣事吧。其实婚礼结束那天,斯卡蒂夫人曾经找马提尼谈过再找情人或者离婚的事情,原因是因为子嗣问题。这当然对她有些不友好,我先对斯卡蒂夫人表示歉意,事实上你可以看到最后他们也没有孩子,再多我也不能多说了。总之,她表达了这个意思,她说自己没有办法完全履行妻子的职责。但马提尼他很可爱地认为是斯卡蒂夫人想要抛弃他。我知道这在你们男士看来没有什么可爱之处,但对于我们女人来说,这个时候,这样的认知表现,十分地可爱。可爱到让人妒忌斯卡蒂夫人能拥有这样的男孩。你看他们就是太好了,才会导致舆论对他们的中伤,连我有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话说回去,然后他说了我听说到的最令人动心的情话。天呐,要知道他没有结婚之前可是个嘴很笨的孩子。”
“他说他以前让斯卡蒂夫人等那么久就是因为思虑过多徒增烦恼,现在他的答案和斯卡蒂夫人十年以来的答案一样——只要在她的身边他就能感受到幸福。”
“你也笑了,记者先生。是听到就会让人想要由衷祝福他们的爱情,对吧?”
——斯卡蒂夫妇“海怪传闻”的终幕
记者:白弗布兰特
这一系列事件一开始就像小说连载一样充满奇幻色彩。它像是其他都市传闻吸引着无数追求猎奇和刺激的人。可当我参与其中时,我发现事实并非像小说一样轻松。在流言蜚语中,有人受到了伤害,有人失去了亲人,有的回忆和关系一去不回。当你我回首,细细去体味,您可能也会与我一样产生疑惑,到底诅咒的真相是什么?
一切的终焉
那篇关于幽灵三角宝藏的传闻故事出自我手。经由斯卡蒂先生的指导,我结合他对于宝藏位置和已知机关的描述,杜撰了一篇航海冒险故事。那时我只是抱着填充版面的心情,将这份小说类的文字递交了上去,从未想过有这么多人会因为其中的情节真正去往幽灵三角。当这波航海热潮来临时,我询问过其中的几人。
“那些都是小说,是虚构的。”我用尽口舌最后无奈只能重复这句话。他们看我的眼神暴露了他们的心思,他们认为我才是愚蠢的那一个。
就这样数十艘船朝着幽灵三角出发,只因为一篇脱离现实的故事。
我这时才意识到,这篇故事是斯卡蒂先生计谋的一环。
之后的结果,我们都已经知道:幽灵三角火并事件。
在这场惨烈的事件里,没有幸存者。五百六十一人全数葬身大海。他们每一个人的罪行在调查后都被苏格兰公之于众。由此我们追溯向事件的最初,一个诅咒藏在贪婪,欲望,嫉妒和暗算冷箭中,如今才一点点显出她的身形。
十年前,一名街头惯偷从一位贵族小姐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了戒指,又将被指定的赝品替换回原来的戒指盒子。如今这位先生,在掉包藏宝图时被人割断了安全绳从船舱窗口摔落调入大海。
割断他绳锁的神父,拿到了喧闹的蜂鸣器,蜂鸣器高声嘶叫在众人面前戳穿他是为了赎罪而来的谎言。被人用他自己的圣经砸中了脑袋,失去了生命。十年之前的他,在教堂中赞美乐善好施的医生,在忏悔室里却告知他的咨询人有一块可以让医生身败名裂的宝石。
切割这块宝石的雕刻匠看到了报纸上的故事,他被多个人刺中多刀,苏格兰靠着他的手和携带着的妻儿相片才认出了他的身份。当初他为了能支付得起妻儿的生活费用,没有告诉为他减免医药费的医生,他所切割的那块宝石的真相。而十年后,在他的眼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妻儿的生命被医生收回手中。
怒不可遏地雕刻匠朝着谋杀案的凶手开了枪。
我和海军的所有人都目击到了这一幕——斯卡蒂先生,胸部中枪,面带微笑地跃入大海之中。
那声入水声像是比赛开始的号角,枪声随后不停地在大海上回荡。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登上斯卡蒂先生的船,在这个过程中,不停攻击些彼此,用枪,用剑,用拳脚,用牙齿。很多人像是蚂蚁一样掉下去沉入海中,更多人在枪炮声和血肉横飞的场景中被夺走了生命。当海盗出现,我们知道了这块宝石的来源,他们闯入了船长室,脑袋被埋伏在其中的贵族开枪射穿。那是斯卡蒂家一直以来的盟友,和仇家。剩余的海盗被贵族们的亲信包围绞杀,最后的赢家拿着真正的羊皮卷走了出来。
在我们抵达时,他因为中毒倒在甲板上,毒物来源正是那卷羊皮卷。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复仇。
传闻的背后
在火并事件后,我拜访了斯卡蒂先生在海边的别墅。不同于世人对他的认识,那是一连明丽温馨甚至有些富有童趣的屋子。站在院子里能看见补过的屋顶,花园也被精心裁剪过。屋子里的地板被替换过很多次,有些花纹衔接有些错乱,但不妨碍整体的温暖氛围。他们的卧室里确实有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可陈设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恐怖,而是热爱,床榻和鱼缸的位置很近,能想象他们彼此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对方。不管是两人的挂画,鲨鱼标本,还是珊瑚木梳都被精心收藏和保管。
他们的书房的窗户对着大海,只要抬头就能感受到海风吹拂,听到贝壳铃响。
我从这间房里能感受到的,只有爱意和浪漫。
最终我在书房里找到了斯卡蒂先生的诊疗日记。
诅咒的真相
现在我们回顾整件事,似乎所有人都罪有应得。每个人都被诅咒笼罩,然后被它夺走了生命。但如果仔细分辨,您能发现这整件事与海洋并无关系。是它唆使人替换求婚戒指?或是它让斯卡蒂先生逐渐绝望?最后它也没有主动召唤出所谓海怪。自始至终,好像是我们在自讨苦吃。
如果这整件事里确实存在诅咒,那我想也不会是传言里所说的形式。就像斯卡蒂先生所说,斯卡蒂夫人归来后直至失踪时都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好人。
如果有人能够耐心地发现这一点,或许所有事都会变得不同。可我们错过了这个机会。
最终是传言的人将诅咒变成了传言所说的模样。
——
来自海洋的记忆
这几天我还是没有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不过我看到了爸爸驻守的灯塔,它的灯光很温暖,故而也不能算一无所获。
不过爸爸,希望你原谅我,这个指南针我是从海军船舰的小伙子手里偷来的。我得去幽灵三角。我不知道马提尼为什么要再去那儿,但我得去到他的身边保护他,我发过誓。
原本一开始我得知他重新出海可高兴了,我那天还走运找到了好几个贝壳。我心想他因为离开了我终于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就算变回去一点点也好。我真的好想念以前那个腼腆又上进的男孩,他现在因为我累倒了。我高兴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可以更近一点看着他。我总是想更近一些看着他,现在也是。我喜欢他在船上迎着海风眺望和思考的模样,他总是唰唰几下就把很难的机关和藏宝迷题给解开,没有人会见到他这样的风采和才能后还会吝啬夸赞的。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下意识握紧我的结婚戒指,心想着这就是我的丈夫。这可是我的丈夫,不自觉笑许久。
可后来我发现他好像还是很难过,他看上去很没有精神,根本没有休息好。大家也并不懂得怎么照顾他。听船员说的话,我感觉他们似乎都是为了宝藏来的……
总觉得,事实和我想的又有些不太一样……
没关系,有我在,我不会让他出事的。这一次也不例外。我不管他们是想要藏宝图还是幽灵三角的宝藏,我只想要马提尼好好的。
如果他们打算对马提尼动手,那我也只能让他们沉船了。真的非常抱歉。
我的手脚虽然已经不能在陆地上行走,但拆起船体来还是很方便的。可别小瞧我了,我可是菲尔德家族的骑士……只是变成了海怪……那也不会改变我的誓言!
我会保护马提尼,不让他——
就这样,我听到了枪声,我看着他胸口中枪掉到海里来,眼泪就已经止不住涌出。我冲向他,抱住他,想要止住他伤口涌出的血液。即使我知道我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上船向其他人讨要一个说法,从一切的开始说起。还好,他还有意识。
“别怕……”他还笑着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怎么能不怕,他看上去很痛苦,就快要……
“我爱你。”
他说这句话时我心中只剩下后悔,我害怕他死去。我根本承受不了失去他这个代价。如果有能拯救他的方法,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求求你,海洋,求求你救救他——
“诅咒我……”他就在这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其他办法,为了延续他的生命,我抱住了他,亲吻着他,并向海洋许愿,希望他变成与我一样的生物。
“然后……带我走吧。”他的伤口一点点痊愈,取而代之的是,身上与我先前一般慢慢长出了藤壶。他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投入进我的怀里,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完后沉沉睡了过去。我带着他全速远离那些纷扰,希望他能够安心地睡上一个好觉。其实我心中有一丝窃喜,我也很久没有怀抱过睡梦中的他,像一个寻常妻子那样轻抚他的脸颊。
这一回我们彼此的距离更近,你瞧,我们都在水里了。
虽然他能在海洋里呼吸是一件好事,但我很清楚他身上会发生什么,我有点后悔。因为变化的过程其实会很疼。而我不想他难受。
好在他没有像我一样间歇性的丢失意识,也没有迷失过方向。也有不公平的事:为什么他可以自己拔自己的藤壶?他还跟我说:“我现在也可以帮你拔。”这根本就不是拔藤壶的问题。我还想……总之,我的期望落空了。
不过在他睡醒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本来的身体交流就很频繁,我多少能理解他的感受和心情。做之前他总会跟我说:如果我不想就推开他。我哪里敢再推开他,我之前一次推开就让他中枪掉海。我不想他再为我受伤了。也不知道是海洋听到了我的心愿,还是我的陪伴缓解了他的疲惫,我看他的精神一点点好转起来。我趁着这个机会带他去了好多地方,他终于能看到海底的珊瑚群有多漂亮了。我曾经做梦梦到带他去看海底的珊瑚群,他在现实的反应和他在我梦里的反应一模一样:他告诉我他做不了这么多梳子。我们还一起看过水母群,探索过沉船和海沟,还去海底遗迹睡了一晚。我们重新找回了曾经的相处方式,幸福也一点点重新将我包围起来。
只是,诅咒的痕迹总是提醒着我,一切和原先不同了:他的腰背长鳞片的速度似乎要比我快上许多,耳后也很快长出了鳍状的东西。可能是我们在一起太过愉快所以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他长鱼鳍和鱼尾之前可能知道我在紧张,我想我也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呀……就是多围着他游了几圈……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的变化和我的不太一样,他长鳍的同时,腿部和下肢骨骼整个都变化成了长条形的尾巴,整个过程里他紧紧抱着我。我从没看过他这副模样,他疼得叫出了声,最后甚至晕了过去。我当时非常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这一次是因为我的原因。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不会原谅我自己。还好他恢复了意识。他这种时候总是安慰我说他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明明都疼晕过去了……之后一段时间我陪他练习使用他的新尾巴。我可是很有经验和自信能够带领他在大海里快乐遨游的。虽说中间发生了一些我被他尾巴缠住腰和鱼尾的小插曲,总体而言还是十分顺利!他总是很快就能掌握新鲜事物,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这样迷人了。
之后他的变化似乎都温和了许多,变化时他也只是盘在我的怀里,并没有其他痛苦的表现。他之后长出了鱼鳃和侧眼,原先那只有伤的右手长出了外骨骼,变成了一只钳子。我看到钳子时大受震惊,还摸了好一会儿。怎么说呢,它触摸上去硬硬的,凉凉的,还有些小刺,无论近看还是远看都十分威风。看着他的变化,我有些感悟,我也许也可以变化出一些我自己希望的东西来。
自有了钳子之后,他开始给海洋生物治病。久而久之,我们周围开始有小鱼围绕。我很喜欢它们,也很喜欢这样的他。他全神贯注救治生物时的样子是最令人心醉的。我现在又能看到了。
他好像,变回原来的他了。
现在他在我身边,我在他身边,我们拥有彼此,继续在大海中游历。我们仍然一起寻找着解除诅咒的方法,不过现在的我们更享受旅行本身。
代替我哥哥的位置进入斯卡蒂本家不是什么难事。他本来就对这件工作感到力不从心。只要稍加努力就能让本家选择效率更高也更不近人情的我去做他们想要的事——毕竟很多时候把麻烦的人直接解决掉要比直接解决麻烦本身容易得多。
让他离我远一点,不要再因为担心我的精神状态,做出靠近我这样的危险事情,这件事反而比较困难。我恶言中伤了他的朱迪,包括质问她在掉包求婚戒指事件里扮演的角色和她嫁给我哥哥的真实目的。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很好,我原以为这样做我的傻哥哥一定会和我保持安全距离,但他也仅仅只是让他的朱迪和我保持安全距离而已。
于是我只能伤害他的自尊心,接受他提出的比试并加大赌注,将他的财产,庄园全都从他手中赢过来,再还给他告诉这些根本不够满足我的要求。经过了一定时间的落魄日子,他终于明白了我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马提尼了,这才从我身边离开。
我的大姐是聪明人,我不必与她多言,她已哄着她的丈夫去国外旅行。我的二姐由于父亲的死恨我入骨,她躲开我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和我有什么交集。
这些事都做完,我开始给自己塑造一个形象,可能带点恐怖色彩,但并不影响计划。我将之前为了寻找■■■而找到的藏宝图都拿了出来,交到了斯卡蒂当家人的面前,承诺我会带回上面所有的宝藏。作为交换,我需要他为我提供特定的人,特定的船,特定的药剂。他没有理由拒绝。我们之间的合作非常愉快。
由于这些东西总需要在特定时间才会出现,因此我有了比之前更多的空白时间,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我仍会替当家人处理几个麻烦人士作为消遣。我对于分解人体的方式方法也在这个过程里进化出了新的理解和审美。我的名字重新变得举足轻重起来,只是与原先那个乐于助人的医生截然相反,成为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宝藏猎人。
我很乐意看到有人因为听到我的名字而感到害怕,这会使得事情变得容易一些,大多数瑟瑟发抖的老鼠都会选择保住自己的生命而出卖其他任何东西,我很乐于把他们手中的筹码悉数拿走后让他们选择一个充满趣味的死法:比如在火焰中原地蒸发,既不用处理尸首也不用处理凶器,由于其便利性,我尤其偏爱这一种方式。
讽刺地,我收获了比原本更多的追随者。毕竟我能带着他们找到海洋的财富。哪怕我会让他们没命,他们也非常乐意甚至争先恐后想要与我乘坐同一艘船。
计划总体而言非常顺利,我想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靠近我的身边,就像自认为有些小聪明的小型动物一点点靠近响尾蛇的尾巴。
也有一些令人发笑的插曲。随着蒸汽动力的消息在上层社会传播开,对于如何运用它的争论逐渐成为一个社会话题。最终下议院聒噪的辩论里开始出现这个新词汇。斯卡蒂家看中了其中的潜力,希望这股力量能够用于航海和生产,他们因此希望多数议员能多支持新能源的利用。有人负责收买喉舌,有人负责恐吓异己,很不巧,我两者都做。革新派的声音本就越来越响,这是时代发展的规律,我们只能算乘上了这阵风顺风而行罢了。对应地,总有些阻止不了时代洪流的人,把自己的愚钝怨怪到自己假象的反派人物身上。
而现在的我正适合做这个角色。
我能感受到老议员阁下对自己的评价有一些过高,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找一枚勋章来邀请我去他的家陪他下一局国际象棋。他以为杀掉我的部下,给斯卡蒂家发交易禁令,是他棋盘上的车和马。他手里捏着的,我妻子的家世,是他手里的皇后。我并不在意他对我和斯卡蒂家说些什么。但在棋至中局时,我不明白是什么给他的自信,让他说出:那个放荡女果然生出了怪物。我就想听听骑士勋章掉进下水道里是什么声音。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我本不应该这么早给他提醒,可他确实以为自己稳操胜券这一点实在太过滑稽。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善于下棋的名声是其他人哄骗他的结果,后翼弃兵是为了打开战局,他似乎明白,但并不懂得运用。
从他大费周章搜罗到菲尔德家的骑士勋章开始,他抓到的每一个人都被我下了咒术。为了让斯卡蒂家蒙受财产损失,他暴露自己的所有党羽和眼线。他吃掉我的每一个子无不是我让给他吃的。
我吃掉了他棋盘上所有的子,唯独留下了他自己。我看着他爬上塔楼跳了下去,我发誓对他本人我什么都没做过。他自己的愚蠢造成了最后的结果。
自此以后,关于我的传闻变得越来越多,解决了麻烦以后,说我妻子的传闻变得越来越少。
愚蠢的灵长类为剩不多的优点,是他们惜命。要让他们做什么,就得和他们打交道,融入他们,为他们服务?大错特错,给他们财富,让他们害怕就行了。
那些曾经为了斯卡蒂这个名字,缠绕着我的,意图从我身上分到斯卡蒂家一杯汤羹的,试图用我发泄他们心里的妒恨的,卖出信息的,收集那块宝石的,切割那块宝石的,镶嵌那块宝石的,被收买的,着手替换的,现在或为了确认自己的胜利果实,或为了获得深海的宝藏,或为了解除诅咒,都十分听话地照我给他们的暗示准备着出海用的船。
快一些,再快一些,我迫不及待想要去到她的身边。
我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一切。
——
附.白弗布兰特——连环失踪案调查笔记
随着引路人,我来到了传闻中的瓦卢尔丹旧宅,满院杂草和荆棘很难让人想象这里的主人曾经是名议员。曾经在这里发生过整个家族四十六人失踪,一人自杀的骇人事故,由今天看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和蜘蛛网确实让这里充满了恐怖的气息。
引路人介绍这座宅邸如今常有人来观赏,他们每次都会收取费用,就像我这次一样。我询问他为什么不挪用一些收入来修缮一下这间屋子?
“人们更喜欢它现在的样子,年轻人。”引路人给了我这样的回答。
进入大门之后,引路人便离开留我一人独自探索。引入眼帘的破败场景与我想象的相去甚远。这栋豪宅一共有三层,大大小小五十二个房间,除去主卧,次卧,客厅,起居室,书房,厨房之外还有佣人的卧房和几间密室,一个密道,通往花园后的花房。花房里还有一张床榻,光在这些房间里找到的二十多个戒指和暧昧物品就足以想象这里原本的屋主人有多风流。
但各屋之间能发现不同风格的衣裙和胸针,我猜测她们之间时常会交换物品,她们之间的关系可能非常融洽。我在有几位女仆的遗物里找到了几枚有特殊花纹的银币。它们都被存放在花园土壤中,水桶夹层里这类隐秘之处,可能她们几人曾被收买。除此之外屋子里找不到其他可疑的物品,没有血迹,没有尸体,没有凶器,确实让人毫无头绪。
我只好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思考。
我在瓦卢尔丹的主卧中找到了几封邀请函的废稿。从上面轻蔑的描述看得出议员对马提尼·亨利·斯卡蒂先生十分不满。从描述内容可以看出这是一封晚餐邀请函。
我去了厨房和餐厅,很明显这顿晚宴并没有发生。厨房里预备的餐表并没有注明晚宴的内容,这之后无论哪天的餐宴表也称不上晚宴的水准。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瓦卢尔丹本人也知道这是一场不会发生的晚宴。顺着这个线索,我探查了地下密室,这里囤积了几个裹尸袋,不同种类刀具和束缚用的麻绳,从桌上遗留的酒杯,能推断曾经这里有做四到五个人,地上散乱的酒瓶很多,看来他们至少待命了很长时间。
我在账本中找到了他们的雇佣记录,但并没有找到他们的目标是斯卡蒂先生的决定性证据。
斯卡蒂先生确实到访过瓦卢尔丹的宅邸,正如传闻所说他来取回他岳父的骑士勋章。我在瓦库尔丹的账本中找到了议员购入这枚勋章的记录。之后瓦卢尔丹家的人全部失踪,议员跳楼,斯卡蒂先生联系的苏格兰场。他被以嫌疑最大的理由扣留了几个小时,最后由于苏格兰场证实了议员属于自杀而释放。
这就是传闻的全貌。可这其中充斥着巨大的谜团,这座宅邸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至今没有人知道。在我之前也有不少侦探,学者造访过这里,但都没能找到斯卡蒂先生杀人的证据。这间屋子就像是块帷幕,把一切真相都藏在了舞台背后。
可如果我换一种思维,假设斯卡蒂先生原本是将要被害的受害人呢?如果我是斯卡蒂先生,我收到了瓦卢尔丹先生的无理嘲讽,我已经收买过这里的女仆,我已经知道了瓦卢尔丹想要在这座屋子里将我杀死,我有什么理由要来赴约?
仅仅为了那块骑士勋章,这说不通。我有很多种方法拿到它,不必非得来他的家,等着和四五个强壮大汉决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除非,决斗的对手是瓦卢尔丹本人。
这解释了为什么瓦卢尔丹邀请了斯卡蒂先生,但根本没有打算准备晚宴,也解释了斯卡蒂先生为什么在明知是陷阱的时候仍选择出席。
顺着这个可能性,我去了剑道馆里进行确认。遗憾的是这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里面的剑几乎都是装饰用品,上头的灰尘也很均匀,看起来根本没有人取下过它进行使用。瓦卢尔丹本人也并不爱好剑道。
他爱好国际象棋,我重新留意起客厅里的棋盘。棋盘两侧摆满了棋子,有几个掉落到了地上。棋盘上摆放着数个白棋和一个黑棋的王,它横倒在棋盘上。我原以为是其他造访者玩闹的结果,如果作为对局,这场面太过不合理。一般而言不会有人把棋子全部吃完只留一个王在场上,如果能做到这个地步,早就能将军结束游戏了。我四处寻找了这场对局的棋谱记录,但并没有结果。从客厅的陈设可以推测当时这个房间里至少还有一个裁判,一个侍者,一个记录员。桌上的钢笔和墨水还在,记录的纸张却不见了。显然它被人带走了。看来我找到了对的方向。
我没有把握是斯卡蒂本人拿走了棋谱,但我总得试一试。他本人并不会接受采访,但斯卡蒂家的其他人会。他们仍然很乐意破除人们对于杀人传言和海怪传说的误解。借此,我进入了斯卡蒂家。
实际上,在采访当家人的妻子时,我留意到他们的书房里有些藏书有些古老。获得允许之后我调查了他们的书房,里面有很多神秘学的书籍,包括海怪的研究,海洋的传说,宝藏的记载等等。其中包括一本记述了如何使物体与生命链接进行诅咒的书籍,其中特别举了将人的生命和棋盘上的棋子相连接,在吃掉它们时对应的人就会在现实意义上人间蒸发的例子。
就在这时,我遇到了马提尼·亨利·斯卡蒂本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的模样确实让人脊背发凉。尽管我只是被他告知,我的采访时间结束了。他送我走出了斯卡蒂家的庭院,并向我索要了采访记录。
我收到来自斯卡蒂家的包裹时,非常惊讶,我还以为我可能得找别的话题写专栏了。包裹里不仅有我自己的采访记录,甚至还有我正在寻找的那本棋谱。
这是一场典型的白棋后翼弃兵开局,最终以白棋屠杀尽黑棋所有棋子而终。期间黑棋提出过一次和棋,一次认输,都没能使这场对决结束。白棋原本的目的就是看着屠戮全场。我能从每一步里感受到白棋的杀意,仅看文字记载就令人毛骨悚然。一想到失踪人员里甚至有孕妇和不满三岁的儿童。我合上了棋谱并自觉将它烧掉。直到它化作灰烬,被人监视感才消失不见。
也许在面对这样的威压感之下,即使一个议员也会因为本能害怕和绝望选择终结生命。
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到头来,我还是只能用关于婚礼的采访。这么点可不够给主编交差……
“记者先生,有兴趣为我发布一则来自于海洋的逸事么?关乎于幽灵三角里埋藏的宝藏。”斯卡蒂先生从阴影中走出。
我与她度过了幸福的时光,我们相互依偎走过岁月长廊。她是我挚爱的妻子,是我生命里最为重要的人。我们的世界里很少再有其他人打扰了。
他们终于学会要珍爱自己的生命了,可喜可贺。
也不再有人来找我看诊,毕竟我已经夺走了太多人的生命,后院的林木也渐渐变成了葱郁的树林,多亏了他们的热情馈赠。我再也不用为了拯救某个毫无价值的东西而浪费与我的挚爱在一起的时间。我对此由衷感到高兴。
我的挚爱,她完全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全背覆盖满鳞片,在我们结婚在一起的第八年,从海里归来时长出了尾巴。脖子两侧出现了裂口,有了海洋生物的腮腺。她的整体骨骼都发生了改变。我知道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所以她待在海底没有让我看到她的样子,而我藏着止痛药剂去迎接她。我还记得她长出鱼尾的那天,骄傲地向我展示,像是炫耀努力成果一样。我请求触碰她的新尾,确认她不会因为尾巴产生疼痛和其他不适,结果刚碰上就被她的尾巴拍倒在海滩上。她还十分抱歉,看她生疏地控制敏感部位,就好像我面前幼年的她和成年的她同时存在于一点。那天夜里我们的亲吻,触碰和交融我至今都还记得。我的身上,她的身上都留下了我们彼此忘情的红痕。第二天我早晨难得睡过了头。
说到睡眠,我已经很少能够自主入眠了。尽管我每夜仍装作安稳入睡的模样,但她一直知道我在表演。我有几次在书房里晕厥过去,之后大多数时间是被她强制击晕入睡的。她很温柔,每次也都是击打我的后颈,我没感觉到疼痛就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已经躺在床上,被换好了衣服,还好好地盖着毯子。我想这是过多涉猎禁忌知识的副作用。不过这算不上大问题。我很清楚我现在以何种模样生活在世上,也很清楚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我本就不再想做个世俗限定里的好人,也自然不必再受伦理道德的束缚。事实上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我比起小时候,比起我作为医生受人爱戴,比起我作为少校受人尊敬的时候都要快活。
我必须承认,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比起这些,那些来自深海的低语又算什么?不过是屋外叮咚的雨声而已,有时候还挺有音律感,有趣得很。
我的挚爱,她倒是更喜欢我去成为一名医生,她会因为没有人再找我问诊而感到悲伤。她一直都是这样善良又柔软的人。我告诉她是由于医学正在发展,有新的研究和更好的医生了。为了让她相信这一点,给几位曾经的老友送去了几封匿名信,随手附上几封我整理好未发布的论文存稿。他们确实欣然接受,并属上了自己的名字。
人类向来如此。
后来,她努力练习了海妖一类的魔法,就像她努力练习对尾巴的控制不再打伤我一样。她真的无论何时都无比可爱。她的声音自开腮后就像是遥远之处传来的悠悠之声,我知道这是用来吟唱魅惑之歌的准备。即使是世俗文学也有记载海洋中会有在礁石上歌唱悦耳歌曲的人鱼,引诱人类靠近被礁石下的海怪吃掉的传说记载。就是这一类的魔法。我很意外她会愿意唱给我听。我原以为她不太能接受会对我有影响效果的改变。她唱了一首悠扬的摇篮曲,我在歌声中沉睡了过去。没有低语声,没有窸窣声,没有窒息感,也没有被缠绕感。只有我的挚爱逆着海风向我微笑,用手将碎发挽到耳后。我被她拥抱着进入凉爽的海水里,我们两人一同向着光芒的方向游去。我多年来第一次能够再次享用如此安稳的梦境。我知道这是魔法,会让我迷恋她爱上她。但那又如何?我本就已经非她不可了拜倒在她的裙下了。她似乎对魔法效果很满意,我能感受到第二天清晨她轻吻我额头唤我起床时有多愉悦,她双手牵住我小跑着去到厨房。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她高兴我就会高兴,还是因为我难得能有一个好睡眠。她说我那天表现得特别像小时候吃她做的点心那样,满嘴都是奶油。我由于心情愉悦没多思考就把话说了出去,我说我们今天明明是和土豆汤,并没有奶油。她笑得更甜了。她说就是这种感觉。
我不太清楚她指的是我的哪种状态。但已经无所谓了,我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她变得更需要水,最后夜里也离不开水。我委托汤姆逊的夫人替我订下了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缸,作为她的新床榻。她的身体更滑更粘,也更水润,皮肤表面已经带有了滑膜和粘液,我想应该是用于保湿。很可爱吧?
原本生活应该这样顺利的继续进行下去,我在我浪费的时光里积攒了足够的积蓄,足够支持我们过四五十年这样的日子。
事情总是不如人愿的。我的父亲,因为他固有的家族遗传病,卧床不起。我的家人虽然请了主治医生但仍将希望错误地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并不想介入这件事。难道换作是我就能让他活下来吗?我不介意亲手送他迎接死亡,但这些苦苦恳求我的家人们能做到接受现状和事实吗?他们不能,他们明知如此也将压力推给我,好让自己的良心能够暂存在伪善的柜子里。
人类向来如此。
但我的挚爱她不是。她是真心的期望我的父亲,她的公公能够康复的。她用心为他制作了菜肴,希望我带去给他。我知道她是想以这个方法让我回家,看看我父亲的情况。
她如果想让我做一个医生,我就会去做一个医生。前提是——
我带着她精心制作的餐点去到我原来的家。现在的主事人应该是我的哥哥,斯卡蒂家我父母所孕育的第三个儿子。由于承继我父亲原先的工作,为本家做第二秘书,他现在正被过多的资金流和权力转移弄得分身乏术焦头烂额。所以现在这个家由我的嫂子代理掌管。她是个精明的女人,会把曾与我熟络的仆人在我到访时安排来迎接我。
但不管交谈再怎么温馨自然,客套终归止于客套。她用尽了说辞诸如我父亲想见见我,我母亲希望我去看看她而她正在主卧等等,最后近乎于恳求我去接手楼上的烂摊子。能看到这个女人不顾形象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也算是一种乐趣。
受我的挚爱委托,我确实得去确认下父亲的身体情况。主治医生自然听说过我的名字,更听说过关于我们夫妇的传言,他眼神中的敌意我再熟悉不过:他在恐惧,这副表情不是很棒吗?我一瞬间有过在他面前将他无用的治疗方法公之于众让他颜面扫地最后在他无路可走时替他结束悲惨一生的想法。看在我挚爱的面上,我转告我的嫂子让她听主治医生的话。托这位医生的福,我不必每日看着我父亲一天天更接近天堂。我确实应该对这位医生好一点以作感谢。
我再次到访时,我的父亲已经不用再吃任何东西了,他已经做不到进食的动作。我清楚事情会发展至此,我仍然将我妻子的心意带来,是为了让我的挚爱自己可以好受一些。她十分想要尽一个儿媳妇的职责,来我父亲的身边照顾他,做我嫂子现在正在做的事。她认为这是她的义务,她因为自己的模样会吓到斯卡蒂家的其他人又放弃了,只能暗自神伤。我得缓解她的症状。
这位主治医生在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之后显然懈怠了不少,我上楼时他已经不在我的父亲身边了。很高兴他现在意识到自己能力的极限,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去赚更多有意义的钱而不是耗费在死人的身上,他是个聪明人。借用他的东西,我确认了我父亲的情况,并写下了医疗建议。之后我特意寻找了我的餐盒,嫂子把它和之前那一盒放在一起,用冰块保存。从痕迹看来,之前的盒子根本没有人打开过。
我明白,是因为恐惧。这不是很令人愉悦吗?
我的妻子希望我做一个医生,我自然会去做,前提是他们相信我的妻子,值得被拯救。
我故意把写有建议的纸条放在了餐盒最下层,然后告诉他们要听主治医生的话。
一个星期之后,我收到了我父亲的死讯,我的母亲也选择了殉情。我的妻子对此非常难过,所以我非常难过。
我们出席了葬礼,这是我的挚爱所希望的。她想要见他们最后一面为他们送行,剩下那些人情复杂混乱不堪的问题交给我就好了。她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默默流眼泪。她不想打扰别人,也不想吓到别人,一个人安静处理她的情感。我挡下了所有企图接近的人,包括我的嫂子。
我知道我的做法引起了我妻子的怀疑,我的嫂子表面上只是出于关爱想要向她递块手帕。
背地里,谁知道这手帕上会有什么?
我的大姐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尴尬过来解围。事情就这样平静地过去。
几天后,她离开了我。那个黄昏她没有回来,我就已经知道她走了。
我心里明白,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要我治不好她,总会有一天她会选择离开。带着最后的希望,我试图找回她。我从没有对她强加过任何我的想法,唯独这一次,我想要把她强留在我的身旁。
我找遍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地方,求助了我的哥哥。在经历了四个不眠之夜和四处奔波之后我明白我没有机会了。
因为缺乏睡眠我晕厥了过去。我梦见了曾经那枚带有诅咒的戒指,跟着耳边的低语,我如它们所愿念诵出在我梦中回响了九年的咒语。
我十分清楚这么做会发生什么。
带着我交换来获得的完整知识,我踏上了最后的旅程。我得离开我的亲人,离开尽可能无害的人。我清楚地知道他们生命弱点,并渴望看到他们以戏剧性的具有讽刺意义的方式在我面前死去。
这是我的症状,也未尝不是一种能力。只要利用好它,疯狂从不是弊端。
我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在诅咒将我的生命带走之前,我得赶快完成我最后的心愿。
我一刻都不曾忘记过一切的起因,之前的我没有时间去管他们。现在的我有了。
如果你想利用诅咒,那么诅咒也会利用你。我去完成这诅咒的最后一环最合适不过——
——我要让他们全都付出代价。
我向海军指挥部递交了辞呈。
我的全部时间都交给了我的最爱。我们在海边的一处小别墅定居,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里生活。我们在这里可以不受外界打扰,像寻常夫妇一样过二人世界。
早晨我们彼此亲吻,我负责收拾床铺,她负责准备早餐。如果有兴致我们还可以从院子里挑选些新鲜蔬菜,水果和香草加入早餐之中。之后的时间,有神志时她会推我去书房,她负责之后的家务和农事。我告诉她我之所以提出辞呈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进行一项医学方向的研究。她当真了,希望我早一些完成它。
神志不在时,她会坐在我的身边唱歌。我现在可以大胆把她搂在怀里了。我开始慢慢掌握她唱歌的规律但实在弄不懂她歌唱所用的语言。
就像之前说的,她恢复神志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她回过神来发现我搂着她,而她在唱歌的事件越来越多。她一开始还会红着脸颊,推我去做不存在的研究。后来就会埋在我的怀里埋怨我不努力工作。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也很喜欢她的歌声。我喜欢她的一切。
每过一小时我仍然会过来提醒她喝水但更多的时候我以这个借口和她说话,亲吻她。虽说有一部分私心,但更多是由于她的牙齿正在脱落,已经有几颗新的牙齿长了出来,它们像肉食动物一样尖锐锋利。她在意这些牙齿会不会弄伤我的舌头,好在经过了这么多时间的相处,我已经熟练掌握了接吻的技巧。这些新牙齿让我们之间的亲吻更有感觉。
午餐一般由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有时候我会将面粉抹到自己脸上而不自知,她会拿着帕子替我擦掉。这种时候我总会想在她脸上也抹上一道。我们可能因为这件事闹起来,最后两人脸上都沾了面粉扭抱在一块儿。有时候她会在尝过食物的味道之后也喂我尝尝,如果是水果就用手,如果是热食汤羹就用同一个勺子。这种时候我总是尝试说些好词句让她开心,但到头来还是只会冒着傻气说好吃两个字。面对她做的料理,我从没什么抵抗力。
下午她会去海里游泳,一直要到黄昏回来。我也鼓励她这样做。她现在背上大面积都覆盖上了鳞片,耳后也有很多,身体触感也越来越凉,越来越柔软。她逐渐再向海洋生物靠拢,去海里活动能让她更愉快舒适。
这段时间里,我会去整理书房的书本,清理后院的杂草。有些杂草体型和力气很大,有些杂草带着有大杀伤力的武器,有些杂草也和我一样会些小把戏,但杂草终归是杂草,用一些药剂就可以轻松除去。没有武器的杂草处理起来还算方便,只要把它们的残骸按结构切开分成小块,海鸥,乌鸦们都很乐意解决它们。剩下的钙质结构只要丢进焚化炉烧成灰最后撒在林木土壤里就可以。有武器的,武器处理是个麻烦,我会把棍棒的部分丢进炉子里一起烧掉,金属部分就只能用炼金术变换成艺术雕像之类的东西放在后院里。这部分很费精力,所以对待这种类别的杂草,我通常没什么耐心。至于和我一样会些小把戏的杂草,他们会自己解决自己,我只要确保他们不要弄坏我的东西就行。如果他们的把戏失败了,依照第一种杂草一样处理即可,甚至更省力些,他们通常都不会很健硕。
最麻烦的是,由于之前疏通人脉,我替一些人看过诊。有些人鉴于这个原因来找我救救他或者他的亲人。他们如果下午到访还好说,只要告知他们我力所不能及,让他们另找别的方法。如果他们非常不凑巧地打扰了我和我亲爱的共处的时光,我的态度可能会略微不耐烦些。
如果他们撞上了我的妻子,那我只能对他们表示遗憾了。
任何可能给流言加把火,让那些狩猎海怪狂热者或者赏金猎人兴奋起来的可能性我都必须处理掉。用刀,用枪,用药剂,用术式,无论什么形式,见到我妻子的陌生来客必须失踪。
我知道这可能会牵连一些无辜的人,有些人并非因为灵长类的好奇心,只是因为本能抬眼看了一眼海。我只能对此表示抱歉并希望他真的是个好人,能见到上帝,让上帝来找我对质吧。
把沾了血的衣服一起烧掉,再洗干净手和身体,我会在夕阳时分去海滩上等我的妻子。我已经了解了她的习惯,通过一些简单计算能确定她在限定海域里的大致位置。而大部分时候给我留下的时间都很充裕,我会去到离她最近的沙滩,用一个拥抱感谢她回到我身边。有时她也会给我带点惊喜,海螺,贝壳,死珊瑚,沉船里的金币,半死不活的鲨鱼,这些我都很喜欢。
晚饭后晴朗的夜里,我们会去海滩上散步,说些关于星星的事,我和我亲爱的儿时的故事,明天吃什么的事,想种什么花等等。
更晚一些,我们会彼此相拥,相伴入眠,或者做夫妻之间会做也爱做的事。
和之前的预想有些出入,但毫无疑问这是目前我能给她最好的生活。我自己也乐在其中,只要有她在身边,我就能安下心来体会生活的乐趣。
我现在只想让这段时光尽可能地持续下去。
本章日记的主要内容来自斯奈普·R·斯卡蒂。那段时期我没有时间做这些文艺性质的记录。我为了准备婚礼,规划备案和利益交换经常在家,海军训练基地,数个港口之间辗转走动,处理了很多本不属于我应该管辖的医疗委托。与此同时,我出席了汤姆逊船长的葬礼。
我也不知道我哥哥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写这方面的日记。但为了还原事件的完整性,我还是很感谢他愿意向我提供这篇文字记录。以下是日记内容:
谢天谢地,我的弟弟他终于向我开口了。不管什么忙我都会帮的。
自他从汤姆逊号上下来,大姐就开始提醒我多照顾一下他。虽然以我来看他只是瘦了一些,但大姐是我们之中最敏锐的人。她难得会这么明显的表达她的担心,我不能不当回事。
我知道马提尼那小子为了娶李做了多少工作,他现在有了一片海滩,而且很可能已经获得了老史密斯的海域使用权。我很期盼他能叫我去他的海滩帮他修修屋子,我可是有认真学建筑的。可这小子找我是想让我给他当伴郎。好小子,你气到我了,这说明连你和李的屋子你也已经修好了。我可爱的弟弟他竟然会疏远我了。这点很不好,到底是谁把你教坏的?放从前,就算是和李约会你小子也会来找我帮忙的。快点给我改掉这个坏习惯。
李,我的准弟媳,在我看来,她很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也就是长了些鳞片和奇怪的东西,马提尼说是寄生生物,也就是说那些也不是她,拔掉不就好了。还有这个海洋生物拟化症,交给马提尼,肯定也能治好的。
人能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我们斯卡蒂一家亏欠菲尔德家太多了。她原本是个英姿飒爽的姑娘。
当然,现在也是。只是换了种方式罢了。
为了还清谈妥海域所有权转让的人情,马提尼要去史密斯家治一种很严重的传染病。以前他不太会做这些事。他是不会让自己名声传扬开去的那种人。现在他不再在意这些,总算成长起来变成一个敢承担风险敢展露才华的大人了。这正是爱情的力量。
因为他拜托我负责我弟媳在婚礼时全程都没有自主意识的预案准备,所以我被他告知了一些李现在的状态。
她在好转。她能够理解自己是谁在做什么的时间一直都在变长。现在可以维持四到五天。但如果她在婚礼当天一整天都没有清醒过来,就会进入一个只会简单应答问题的状态。
就像四五岁的小孩子一样,就是话更少些。
我懂马提尼的意思,到时候我就率先把远亲那群人全喝趴下。到时候还指不定是谁出丑呢。
我的弟媳负责美就可以了。
具体说辞和劝酒方式马提尼还让我写成文字交给他看,这就是结婚之后的男人吗?我可是你哥,你这么看不起我?
反正最后我写了。
我在期间还接受了他的专业培训。大概是怎么照顾一名海洋生物拟化症的病人。我强调了我的品德,我这个做大哥的是不会趁我弟媳神志不清的时候去和她决斗借此一雪前耻的。他还是不放心,怎么搞得?
我生气了,被弟弟和弟妹一起揍了,然后就安分了。我很幸福,谁也别拦我。
玩笑开到这里,我确实被他们两个一起泼了两盆水。能被新婚夫妻泼水可是好兆头。
我能看出马提尼在逞强,他对于治好李没有信心。他找到了方法,但方法实现起来存在很大的困难。为什么不来和我商量?和大姐二姐商量?
李的事也是我们的事。我们都在等你开口,马提尼。
我的弟媳,她确实很好,但也正在受人非议。尤利娅为了增加保护公主的功勋恶意夸大了诅咒的部分。虽然她没有指名道姓的胆子但对李的舆论环境确实造成了影响。这是我们家所有人要解决的问题,斯卡蒂本家也在努力。我个人仍然认为婚后住到我们原来的宅邸来更有益于扶正舆论。
我希望你能再仔细考虑一下,马提尼。
我知道你不信任朱迪,我用我的生命发誓,她与原先那款婚戒没有一丝联系。她只是给了我一个女孩子会喜欢这个款式的建议而已,最后也证实是由于其他人替换了宝石才导致了那场悲剧。
我可以说服她不来,她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告诉了她你的意见,她十分配合地感冒了,并真心祝福你们能够幸福。
她是我的妻子,我们是一家人啊。
李她现在需要每小时喝一杯水,对吧。你告诉我的。朱迪她比我更能照顾好她。你的大嫂是个胆大心细的女人,在照顾家人方面,不会逊色的。
我们一起努力,把过去的全部都追回来吧?好吗?
最后我没有同意哥哥的方案。父亲也不同意他的方案。我的理由是我知道之前戒指的事件确实与嫂子无关,但她也可能会被其他人利用。人类对于李的恶意很大,远大过我的预测,我得尽全力保护她不被这些恶意伤害。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嫂子她嫁过来不是来专门照顾病人的。这对于她而言也不公平。
李她不能回家里住。她身体也更需要海洋。一个斯卡蒂家未婚妻的名号尚挡不住暗算,歧视,性骚扰和利用。住在我家又能起到什么保护更好的作用呢?只会白白让她也变成斯卡蒂家财产的一部分罢了。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外界怎么说我们,我都已经不在意了。我确实是疯了。他们说得并没有错。只是错在人物,原因和结果。我并非因为疯了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喜欢她所以疯了。是她因为喜欢我才会被诅咒,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已经还不清我亏欠的东西了。我之后的所有时光也都会带着这些愧疚生活下去,就像菲尔德父亲期望的那样。
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补偿。是出于真心地,我想要试图给她我力所能及的幸福。
我很清楚再晚一些,我就再没有机会了。我已经没有余裕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其他人的结果。
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能再失去她。我现在只为了这一个目的活着。
其他的,职责也好,军衔也好,风评也好,我全都不在乎了。
我只能向你们道歉:
对不起,哥哥,姐姐们。
对不起,嫂子。
对不起,爸爸妈妈。
对于其他人……希望他们不要这么积极地来送死。
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腰间的鳞片变多了。我在触碰她时确认了它的覆盖面积在变大。原本只是在腰迹中间,现在开始往腰两侧和上下蔓延。我本应该对此感到恐惧和失落,可事实上我因此将她进一步拥入怀中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她的身体。
我喜欢这触感,我完全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我知道我的神志之中有某些尚不明确的部分发生了不可逆的转变,但就结果而言,这让我在沉重压力环境下变得轻松了一些。
这大概也是我第一次在她本人面前表现出如此激烈的爱意,好在我没有弄疼她。她也会在过程中慢慢搂住我的脖子,回应我的动作,我们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了。这部分算是好事。
另一部分,之前担心的食物资源问题确实发生了,甚至比我预想的更恶劣一些:杰庞顿他不仅减少李的,我的,船长的,甚至挪用其他船员的食物给自己。李她很在意这件事,她在厨房中发现了二副与他的暗中争执,并赶来告诉我。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二副故意为之。她利用李的正义感,想要挑唆我来做这个开第一枪的人。戏剧性的是,李在说完这些后失去了神志,变回了淡漠懵懂的样子。
这一次她的意识持续了四天,时间在增长。这算是最好的消息。
她失去了神志之后对汤姆逊来说应该是个坏消息,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他细心体贴了。而他能很好地理解我亲爱的妻子身上自带的固有问题,因为这一点我愿意给他个人很高的评价:他没有介意李只是将冰冷毛巾放在他的脑袋上之后就呆愣着盯着他看,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替他更换纱布增垫枕头。这些现在由我代替我妻子去做。
作为交换,我要求他为她提供庇护。即使是受伤了,船长仍然有汤姆逊的威能在。这一点我很确信。
现在的船上,因为势力斗争,常会以一些小事为借口发生较大的武力冲突,最后输掉的那一方会被抢走他那部分资源,从我来看,十分滑稽。杰庞顿为首的大副一派逐渐失去了理智,开始对除了我之外的船员也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对我来说关于杰庞顿引起的问题只是时间问题。我只要保护好我的妻子,其他人因为私斗而失去一条腿一只手并不在我与汤姆逊原先约定的承责范围内。至于他们不听我的建议去食用鱼眼鱼尾和内脏,因此缺乏维生素导致的暂时性失明和肢体溃烂,也是他们自己的责任,我爱莫能助。
我对于他们,和对于我妻子,完全提供了同样的建议。我妻子有对意见建议的依从性,也有对我的爱。她为我带来了与她同等份的海洋生物——包括一条鲨鱼——和海藻。所以我们两人完整无缺地生存了下来。我只对船长使用了备用的维生素药剂和特别治疗措施,因为他值得。
其他人没有立场来质问我为什么。
大副游说他们说,他们的自讨苦吃是因为我故意为之。二副为了拉拢我让她自己能够痊愈,为我说话后立刻跑来告诉我,并暗示我为她治疗。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妻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我十分想要简化问题,即送他们所有人去见上帝。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已经开始产生具有实际指向性的攻击冲动。这可能单纯是由于饥饿和外部排挤压力的原因,也可能是由于他们真的该死。
好在杰庞顿给了我释放压力的机会,他在我到达忍耐极限之前做出了自我了结的行为:他要把除了大副派以外的人赶下船。他是贵族出身,娇生惯养些可以理解,可因为饿几顿就自愿把自己放在所有人的靶子上这种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愚蠢能形容的范畴。
他在表演行为艺术。
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比如他要把汤姆逊赶下船的时候,我轻轻地问他,他把船长的那份物资配额给了谁,等他自圆其说的时候,一点点用验算把他一个人独吞近八成剩余物资的真相告诉愤怒又盲目的听众,最后再加上他们如果有这些也就不会瞎了,瘸了,丢了手臂,艺术也就完成了。我并没有说谎,只是刻意选择了坦白的时机。之后的事自有早早就迫切要坐上他位置的人替我去完成。最后他被刺伤吊死被饥饿至极的水手分食。
他原以为自己有航海经验作为最大的底牌,从没想过船要出幽灵三角本就没有那么困难。这艘船上懂得怎么回家的,至少还剩四个:我的妻子,我,汤姆逊和二副尤利娅。
尤利娅让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大副杰庞顿在与海怪战斗中落水,之后失踪了。我虽不认为他这样的东西还需要花费借口去美化他的自杀,但也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货色再和人起争斗。
经过这一次事件,船上剩下的人不到原来五成,这艘船的言论氛围总算清朗了起来,毕竟没有人再说我妻子和我的闲话,也不敢再把愚昧又可恶的行为解释成玩笑了。他们总算明白了他们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上,想要平安无事就得乖顺一些的道理。直面死亡威胁之后,他们终于学会要听医生的话才能从死神手里活下来的道理。
可惜他们对于我们的敌意在利用完我们之后还是暴露了。
在最后的返航过程中,发生了我被恳求加祈求去拯救领航员的生命,结果尤利娅故意假装忘记向我妻子提供饮水导致她由于缺水跃入海中的事。以防万一给李带上的铃铛和我之前的研究为我提供了解决方向。最终我靠我自己找到了我妻子。如果幽灵三角的迷雾不需要我去解开咒语,他们已经把我和我妻子成功丢在海上了。
如果没有汤姆逊,我其实非常期待他们因为迷失最终被吃剩下的是哪一个人,到底会不会是尤利娅。最后他们假装找到我们并用麻绳拉上救生艇的时候演技特别恶心。我该祝贺他们能有补救自己愚笨和恶毒的机会。
我确实答应过汤姆逊要尽可能让他们回家去。
而汤姆逊因为缺少医生的照顾,他的病情不可逆的恶化了:他感染了。在我去寻找我被丢下的妻子之时,并没有一个人记得替他更换干净的纱布和床单。
我尽我所能去缓解他的症状。感染源已经进入血液,我来不及阻止。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会因为败血症死去。而目前,败血症没有特效药。
我问他,想要活得久一些,还是去得平静些。他说他还想见见他的妻子。我当然理解他。我会全力帮他,就像他全力帮我。
我只从这件事里看到命运对我的讽刺。如果我还不从中学到些教训,我和这艘船上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差别。
哪有什么诅咒和不祥?愚昧的人不会理解我的妻子,理解的人会被大多数人的愚昧害死。
这不是一个医生能治好的。如果我再遇到了这类问题,我应该更果断干脆,让他早一些消失远好过让他们自己糊里糊涂带着更多人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