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概要:成妖,与遇见朱锦的故事
——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期盼春天。
这里被称之为私塾,他就在里头念书。每日等晨光初露,便有一群孩童声声诵读诗书。要说我为什么会注意到他,也许是因为他是那个提壶照料我的那一个。
“喂,你小子这么照顾这株迎春,是不是期望哪天她变成美女来找你报恩啊。”
“我看你还没被先生打到家,是想连藏起来的《聊斋》也被先生收了吧?”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打得就是你!”
我本就是窗畔枝头那朵迎春,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春天来到时,先于众艳,绽放吐蕊。不会动,不会思,不会言。可就在一天又一天临风招展的过程中有什么涌入我的身体,装成生长,开放,朝阳这些我本就知道的东西混进我的根络,我的茎脉。随着水分流进我周身各地。一点一滴,一时一刻。随之我开始能感受到风拂过我的花苞,所带来酥麻的颤动;雨点打落在茎秆上,闷沉的叩击;阳光照耀在幼瓣上,温热的暖意……还有那位提壶之人,朝我微笑时,像风拂、像落雨、像阳照的感受。
我还能听见他说:“快要开花了啊……”他的声音一直从我的枝梢传到地底深处最远的根畔。对,快要开花了。
今日我知道了绽放花瓣称之为“开花”。这件对我来说只不过命中注定的事,却使他变得如阳光一样温暖。这份对花苞绽放的情感,被他称之为期盼。而我这份毫无来由的不愿令他期盼落空的心愿,化作生长的力量——比养料,比土壤,比甘露,比阳光更为蓬勃。终于,在落下第一片春雪时,在我那尚小的花托之上,嫩黄的瓣慢慢向外伸展屈曲,原被包裹住的蕊心接触到了外头廖俏的春风,底下包裹着的萼片慢慢放开花冠向下沉落。
他所期盼之事,我做到了。
就像私塾先生给优异学子奖赏一般,他将更多的目光倾注在我的身上。同时我也得以借着外伸的枝头向屋内张望,能更多的了解他所处的轮回。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春去秋来,日升月落,年复一年。我枯萎,又发芽,盛开又凋零。在声声诗书里,我听懂的学问一日多过一日。在花开花落间,我期盼春天之情一日多过一日。
期盼在下一个春天我可以收获更多人的艳羡,期盼在下一个春天我可以更多回报他的希冀。
“你这枝迎春……”
不知道是哪年的春天,我遇到了一位女子。是学生口中的“道士”受私塾教书先生所托,来办什么差事。说是平日云游四方,有降妖除魔的大本事,平日一副笑颜,却很难让人亲近。行事出挑,换句话说就是有些疯癫。
这个疯子成了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人。
“吾既唤你,何不显形?”果真如传言中一般行事怪异。
“何谓显形?我不正在先生眼前么?”
没想到刚才还跋扈的疯子,听到我这话竟然飒然一笑:“你这未成的花妖倒是有趣。”莫说别人,如今连我都觉得他是个怪人。她好似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不以为然,更确切的说,是不屑辩解,眉眼中的轻浮狂傲能比天高。她将兰指一拈,像是做顶嘴的惩罚,折了一朵半开的花苞。随后正了神色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可知你病危将死?”
“先生当知我等草木随天道循环,春生秋眠,从无生死一说。”
“敢问阁下,要是寻常草木,怎会人之言语,懂这人道轮回,知晓悲欢离合?”
问得我一时无言。
“敢问阁下,你如今,到底是花,还是人?”
寒风过境,催落多少新蕊,悉悉索索。
“不入人道,不入花道。堕入妖道,可不是病危将死么?”
一语惊人。那女子依然一副笑颜,还笑得越发得意了。
“请先生赐教。”
“这本是你自己的劫,我替你渡有何好处?”我看出她眉间一蹙,欲言又止。最终笑笑,匆匆而别——此处私塾皆为男流,她虽女扮男装,终究不能瞒过数日。处理完事务,修整几日就不告而别,也不知在为何事奔波。到底是个怪人。
好在时光荏苒,春天很快便会过去,我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太久,就会随春的脚步一同沉眠。待到来年春天,烦恼都会消失的。
等待不长不短,我带着这个疑问从沉眠中醒来,准备拿出自己最好的模样,回报给那个少年。只见我面前提着花壶的是一个面目舒朗,气宇翩翩的公子。笑意一如往昔。原来那株迎春花却不知为何花心荡漾,干热异常。
这一年真被那道士言中。我得了病,萎靡不振,心思忧郁。少年更加悉心照料,但病情却越来越严重。看来我的轮回就要走向终局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心中烦闷难耐。不,我不能在这里结束。纵然我曾度过数载春醒,可这些不过虚妄一眼之间。这真正活过的时日,还太短。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就算是痴妄……看着少年紧促的眉头,我涌起了一股倔强,硬撑着一副染病的躯体,生生开出了花来。这短暂的轮回在他期待的眼神里开始,也应该在他如愿的眼神里结束。
虽然入了歪途,不伦不类,此刻的我心里却装满了东西,不再空无一物。前头尽管经历了那么多春夏秋冬,都不及这一刻过得充实痛快。
“若有来世,投胎为人吧……”迷离之际,我竟将这心底执念说了出去。正担心那少年觉得我是不祥之物,那少年却并未惊恐跑远,好像早知如此一般。
“若来世为人,叫素馨可好。”那少年笑着。像风拂,像落雨,像暖阳。
仿佛刹那间,一阵清风拂过我周身,一股复苏之意将春日暖阳照遍我上上下下。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紧接着我感受到自己绯红的脸颊,触地后冰凉的双脚,一双如少年一般纤长的双手。回头望去,自己曾今的身形已经荡然无存。
我看着自己那双人类的双手,再感周围春寒料峭。好似上苍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这哪里是死了,我这是执念过深,成妖了。
“姑娘?”突然一位少年似在叫我。声音十分熟悉。循声望去。是他!那正是当年百般照顾自己的青年。看到旧人,我心里再没先前半分自嘲,他叫我姑娘……他称呼我为姑娘。既然我与他而言与人无异,既如此我是人是妖又何必深究?现在这副模样比从无数次冬眠中醒来更加快活,那为花的时光漫长而寂寞,和现在比起来纵然悠长却索然无味。
我像是真正活过来一样。我张开嘴巴,就要说出那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后面却传来一个妇人声音,手里还跟着一个豆丁高的孩童。
“夫人你快来……”青年回身赶忙拉着妇人来。
这一秒,我才觉周围早已不是私塾,成了一座简陋的民宅。曾经围坐在院子里读着《西厢记》结果被先生捉去打戒尺的学生,早就不见了踪影。一草一木都没了原来的样子。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家住何处啊?”那妇人人很好,见迎春花穿得淡薄,还拿来几件棉衣给她披上。
“我叫素馨。祖上原是此地生人,前来寻祖。夫人不必为我担心。”这一家人温和如风,给人一种久远而熟悉的感觉。那是春天的初阳照耀在旧冬大地上——叫醒还是迎春花的我时的感觉。
那青年听闻这名字突然恍然大悟:“姑娘姓名可是取自祖上?”
我点点头。
“原来是父亲故友之女。”
“父亲……?”
“父亲病逝之前,迷糊之中曾嘱托过,若有故友之后前来探望,要我们晚辈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是吗……”原来他的轮回早就结束了。
“我初来乍到,不甚熟悉。能烦劳夫人与我讲讲么?”
……
“姑娘要走了?”
“秋天就快来了……我想赶在它来之前多看看。”
夫妻二人不懂我秋日就会深眠的道理,一头雾水。我就像当初那位道人一样匆匆而别。
悲伤也好,怅惘也好。也许道人所言不错,邪道轮回,自然不能与心上之人长相厮守。可漫漫长路,相陪一路,已是最好的无声之诺。至于其他,强求不得,不如不求。就如他当时也未曾许我一诺,却陪在我身边一样。我也可以默默陪伴在谁的身边,带着期盼互相温暖,好让彼此都不再寂寞。那空虚漠然的花朵生活,我再也不想回去。
我开始期盼下一个春天。
好在她没让我久等,当我睁开眼看到第一个人,真是因缘际会,也是熟人。前一回没得你点播,这一回全当还你个人情,陪你一路吧——
——新一轮回的疯道人。
O鬼=鬼二;林芸芸,鬼二,青行灯与素馨(等角色传E站补上ID)
——
小雨微凉,风起于陋巷。正值冷暖交换的的天气,总会下起无来由的雨。好在此番出门前早有人叮咛关心,将一护身符咒交到素馨手里。此刻水汽总算不会把素馨再弄成一副狼狈样子。但一想到那位大人出门未带雨具,素馨加快脚步,得赶快回去给大人送伞才好,万不能在这天气里得了风寒。
行色匆匆却被一青衣女子拦下。与其说是女子,不如说是女孩儿。周身泛着荧光,手提一纸灯,在雨中身影幽幽,青丝蓝眸期盼地望着素馨,抿着嘴唇,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素馨第一次见这女孩儿,却有种讲不明白的熟悉感。女孩香肩外露,雾气萦绕,一股香意将素馨揽入思索之中,让素馨回忆起遇见那位大人时的陈年旧事。
“能陪我一同讲几个故事么……”
百鬼灯……素馨曾听那位大人提起过,远在东洋,海滨之地,流传着这样一段传说。说有一种妖异好化作熟人模样,骗人与之亲近,诱人围坐一团,点起一百支明烛,每人轮流讲上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结束,便吹灭一烛,直至第一百个故事结束于那位妖异之口。人命如烛火一般全数熄灭,众人皆亡。这烛火故事被称为“百鬼灯”,而摆开这百鬼灯迷阵的,是名为青行灯的妖怪。
不行……素馨握紧手里的护符,摆了摆手欠身道歉,表明有急事在身,疾步要走,扭头却已经身处于众人之间。这是什么阵法?竟逃脱不出去?
思虑之余,素馨看见了身边两位同林鸟。左边这位,最引人瞩目的便是背上背的那柄大刀,足有一百二十尺[2]。穿着单薄,脖间系着一环红带,带上配有佩饰。那是一张修罗鬼面,好生吓人。这妖刀主人头上也长着一对鬼面一般的犄角。看他衣袍的系法,应该来自东瀛。若是说笑:他算是这搞事的青行灯的老乡。
另一边,坐着一位小姑娘,双马尾,黑衣袍,少时年纪。一脸青涩,纯真眸子盯着恶鬼先生,面颊绯红。此时正轮到她说故事。说来也怪,这小姑娘虽能见到异界之物,竟一点也没介意恶鬼头上有何异样,全当他是普通人。此时正处于自己故事之中,身临其境,声情并茂。如梦一般,虚虚实实。
“你好,我叫林芸芸,是个除妖师。”女孩神采奕奕,大有初生牛犊的势头。笑容很甜,灿如星河。素馨听到这儿,有了脱困的主意。
林姑娘讲了一个浪漫的故事。都说梦如人生。在芸芸的故事里,青行灯化作咖啡店的招待,温柔有礼。借着今日这场大雨,她在青行灯那家咖啡店里遇见了同为躲雨的鬼二,也就是恶鬼先生。同桌而坐,喝了一场暖人心窝的下午茶。随着那一句句——
“我叫鬼二。”“我是林芸芸。”“今天你请我吃饭,我会报答你的。”
“不,不必了,我只想交个男朋友。”[1]
少女心思都浮在脸上,充斥着那个发生在雨天的失恋故事里。
“那么,轮到你了。”青行灯吹灭了一支蜡烛,望向端坐的素馨。
“我的故事,便是在此时此地遇见了你,听林姑娘讲了这么一个故事。”素馨笑答。青行灯愣了神,她还从没见过这么短的故事,俯身要去吹烛。素馨却打断了她:“哎,这可不算是一个新故事。”说罢,朝被咒术困住的鬼二先生使了个眼色。鬼二心领神会,握紧拳头,端正坐姿。青灯听到这话显然有些不悦,不过咒术所定,就是铁律。如果不是一个新故事,就不能吹烛。
“怎么不算?”青行灯停了动作。
“我说的就是林姑娘的故事,又怎么能算一个新故事?”
“那请你重新再讲一个。”
“可我已经说了故事了呀。”
青行灯被素馨给绕进圈子里了,低头思索起素馨给她上演的这场《新·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这一迟疑,法术有了破绽。鬼二妖刀出鞘,一剑便斩断了围绕在四人四周的摇曳烛火。咒术顿时被破,天上的雨点渐渐又开始打到四人身上,叫素馨松了一口气——总算出阵了。
故事,真真假假。只知道,破阵之后,鬼二果真应了那句投桃报李的许诺,带着灵力尚浅,分不清人与妖,真与幻的林芸芸扭头就撤。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到素馨面前,道了一句谢谢。
“唇亡齿寒,不必言谢。”素馨回礼欠身。转身正要迈步。
就看见青行灯坐在原地,神情落寞。也不知这位青灯华服的异国妖怪自己有什么故事。若不是要花上生命的代价,倒真想听上一听。
“百鬼灯,那第一百个由青行灯所述的故事也许是那魅惑人心的阵法最重要的一环吧。”素馨将纸伞递给自己那位除妖师大人,正露出可人的微笑。
却见那位大人化作了青行灯的模样,幽幽道:“下面便告诉你这第一百个故事。”纸灯葳蕤。
——
1:来自互动@苏念____原文。
2:约合为四十米
O大狐狸=殷千寒;
刚踏出步子,寒意扑面。素馨深呼吸,抖擞了精神,收起后脚跨过门槛,朝着晨光快步而去。集市马上就要开市了,她可不想因为天气转寒迟半步错过了早晨最好的时辰。晨阳当空,天色正好,不见云霞,风拂面而过,吹得人一激灵。素馨瞧着路上行人下意识裹紧衣袖,合紧衣襟暗叹今日确是比昨日冷了许多。眯眼望空中那轮圆日,初升不久,还未到温暖世人的火候。
还未跟上心中的步子,不知从哪个巷子里逃出一阵阴风。吹起了豆花铺子的布旗,吹起了包子铺的雾气,吹散了锅贴摊的葱香。众位行人将衣服拽得更紧,动作慢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带走了些小玩意儿,素馨的帕子也在其中。这条帕子花不了几个钱,却承载着一段重要回忆。
追,迎春花踏着急步,几乎就要腾身而起去抓这捏着她帕子上下浮动左右逗弄她的妖风。就要追上它,素馨跃身向前,褙子扬起,似鱼跃龙门。谁知那顽童将帕子往下猛一投,直直落到一团貂裘上。那团貂裘白净流光,尾端着了些紫,显得十分贵气。团成一团,十分厚重,想来是大户人家的贵重东西。素馨怕弄坏了惹上什么麻烦,轻手轻脚靠近。伸手正要抽走自己那条帕子,那团貂裘猛然一震,刹那间风雨骤变,天上白日依旧,雨点却随风砸到素馨的钗上。面前貂裘发出沉闷的低吟,妖气随风雨散逸开来,一股强大的灵压逼得素馨透不过气,雨势渐大,那团貂裘自己散了开来,竖起了一只巨尾,露出了一对尖耳。狐眼睁开,露出尖瞳,朝着天啼叫一声。趁着这个哈欠,素馨赶忙躲到石头后面,捂住嘴藏起裙角。毕竟这团展开的“貂裘”,比桌子大,比镜子大,比床还大,整个屋子都装不下。
照理说,素馨早应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那块帕子不知是沾了水还是怎么,与大狐狸脖子上的毛团缠在一起。这可如何是好……还没想出好法子,那只大狐狸已经扭着尾巴往别处走了。素馨赶紧跟上,为今之际只能等个好时机夺回帕子之后走为上计了。
这只大狐狸不喜人烟,离人群远远的,哪里偏僻孤高就往哪里窜,根本找不着什么机会。叫素馨等得好生难过。再加上天气湿冷,素馨跟了这只大狐狸一路再也耐不住急性子,逮准狐狸穿过山涧的时机,借助一边耸立的老松,登杆而上,抄到狐狸额头上方,披帛勾住树梢,一跃而下,飞身略过狐狸上方,手瞄着脖颈间那块帕子,指尖已经触到帕子上的绣花。还没抽起抓牢,那大狐狸居然察觉到了什么,硬是打断了花妖的小动作。
素馨原是轻盈的小妖,再加之动作轻快干脆,本以为不会被抓住破绽。刚才差一点就要得手,那狐狸却猛一回头,张口就要咬上素馨。一个激灵,素馨扯着披帛往上一收,顺着树干绕到背后,落在地上化作花朵,顺着刚起不久的阵风,逃开了。
好厉害的妖怪……见那狐狸并没有追来,素馨松了口气,食指轻抵,再次琢磨起别的法子。
一路上,素馨一直藏在枝桠后,装作田边新发的野菜,拿幽怨的目光死盯着这只生冷的大狐狸。而这只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往素馨这儿投来几记眼刀,好像同样也很恼素馨。可仔细想来这只大狐无论看什么,眼神都是如此,若是真知道,早被这狐狸一爪子拍碎了。摸不准这狐狸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处。素馨小妖只好一路潜行跟随在侧。山间露气加之天上细雨沾得花妖衣衫半湿,额头黏上了些许鬓发,香雾引来数只蝴蝶,上下飞腾萦绕在素馨周围。要是平日里,花妖很喜欢这些艳丽的小家伙,可现在这些明艳勾人的小妖精无疑在通知那只大妖怪这里躲着一只花妖,快来吃了它。更过分的是,这些小家伙越聚越多,像是呼朋引伴要一睹这位新来小姐姐的芳泽。大狐狸果然注意到蝴蝶的异动,眯起狐狸眼睛,朝着素馨方向瞩目许久。看得素馨根本不敢喘气,好不容易等到那只大狐狸扭过头去,还没松口气那臭狐狸忽然猛扭过头吐出一口妖火。
这火好大一团,比当空那轮太阳还大,却一点不热,反而越近越冷,犹如寒冬大雪,却分明焰苗窜动,把一路的山草都烧了个精光。
“哇!”再怎么捂住嘴巴也防不住心里惊叫出声,素馨赶忙带着一众花蝴蝶仓皇逃开。那狐狸顺着花妖逃窜的方向一连放出数团寒焰,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素馨还没见过这么不近人情的妖怪,心里的火随着周遭一起着了起来。却不想这一站定扭头,那狐狸竟然依仗着丛丛烈火隔开了花妖,自己朝着反方向跳脱而去。
想要甩掉我?素馨轻咬下嘴唇,捏指做印,一阵香风搭着蝴蝶顺势而起,硬是将火苗压倒下去。
狐狸终于把死咬着自己不放的小妖甩开,舒了一口气。重新团成一团,露出慵懒神色,缩起脖子,刚要合眼。忽然空气中又传来一阵暗香。这厮怎么还跟来了?有完没完!扭头要露些真手段,好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正好看见自己身上沾了些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秀着迎春花的帕子,上头的气味和那小妖的很是相似。
等素馨总算摆脱了那团火阵,费了好大劲追上来,那只狐狸早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块长了苔的老石头和上头一条被随便扔下的嫩黄香帕。素馨看到帕子,三步并两步小跳到它跟前,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赶紧护在怀里收好。刚才心里积压已久的怨气全都没了踪影。这场没来由的太阳雨,也随着坏心情一起消散了。
次日上山的樵夫间就开始流传起一段闲言,不知哪位姑娘在一块长了苔的老石上留下了一株刚折下的迎春花,用薄纱捆着,像是要当做谢礼送给什么不回头的人。
O内有谢鹤卿
江雨将自己脚跟的泥泞往楼梯上一蹭,将挽起的裤脚放下,推门进了屋。经过玄关就听见母亲在招待客人。坐在江母身边的是一位穿着“别致”的男子。相貌清秀,大约刚到不惑之年的黄金年纪。只是眼神微眯,合嘴严肃,眉宇之间有些不耐烦,身上还带着酒气。一头长发及腰,束发披肩,着白衣长袍,腰间还佩戴一枚玉佩。不说还以为是哪个古装剧组溜出来的演员。
“小雨,给谢老师泡杯茶。”江母如是吩咐。小江雨端茶递到男子面前时,看到男子眸光寒冷,心情不好,立刻改了计划,乖乖缩到母亲身后,悄悄打量这个男人。男人对上江雨时不时上挑的小眼神,眸光一亮。这一瞬间被江雨抓个正着,叫他更加好奇——男子神色分明是认出了他。可他的小脑瓜里却根本不记得见过这位道人。
“夫人,谢某此番造访,是来向夫人详述蜀山详细,好打消两位疑虑。”男人说起话来也像与人隔了几个世纪。
蜀山——提到这一茬小江雨明白过来。前几日刚从小学毕业的江雨收到了一份来自蜀山的入学通知书,要求他前往蜀山就学。信中还提到不日就会有教师上门拜访,看来这位谢老师正是信中所提之人,来带他走一条求仙问道路。
“具体情形,我们都知道。”江母一点也不惊异,也不质疑,神情从容。“去不去,我们都听小雨自己的。”说罢摸了摸江雨头顶的碎发,朝着她的娃娃甜甜一笑。江雨感到了那位谢老师转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一下有些紧张,被母亲一抚,安顺了下来,对上道人眼眸,心底不知怎的竟然浮上了一股熟悉之感。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也闻到这样一股酒气,遇见过这样一位道人。
顺着记忆做成的丝线,江雨一路追寻到灵魂深处。闻到了山间雨后的青草腥,微开那扇陈旧的木门,倾听老门发出吱呀沉声,透过门缝江雨看到了那双眼睛。
那也是一位白衣道人,满身酒气,萎靡不振,长发及腰,后束成辫,扶着门沙哑问:“有酒么?”
“小雨?”江母一声呼唤把江雨从臆想里叫醒。“想好了么?”
“唔……”江雨看着面前的道人心中感慨又不知到底是什么扼在心间。这时道人从长袖里拿出了一张黄色方纸,交到江雨手心。小伙子抬眸还没问出心中所疑,道人已然抽身就要离去。纸上用朱砂画着江雨看不懂的符号,隐隐约约有些发亮。这是什么意思呢?
带着这个疑问,小江雨人生第一次远离家乡,经过山山水水,来到蜀山脚下。仙山名不虚传,云雾缭绕,山石陡峭,隐约可见栈道扶山而走,却又不见上山山路,周围尽是苍松老柏。围着山走没过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回到了原地,绕得人头晕。一筹莫展之际,山涧潺潺水声吸引了小江雨的注意,寻声而去,竟真发现了一条上山小路。挽起裤管,提鞋向前,江雨没有犹豫,踩水向前,一路有锦鲤相伴左右,倒是快活。路至半山,不知从哪个记忆角落翻出了一个山间小调,开始哼哼起来。随着水声潺潺,江雨走进了迷雾中间。
“孩子,可有酒?”那熟悉的声音在江雨耳边响起。这次江雨看得分明,此人确实就是那位上门家访的谢老师,而自己正是山脚下某个酒铺子的小孩。天空微雨,山间有风,带起面前道人屡屡青丝。这位道人每到一定日子必然会造访这座山上,必然会来买酒。买来酒后,却又不像其他江湖人,一饮而尽,也不像寻常走商客,系在腰间,而是将酒小心藏入袖中。天赐良机,这次江雨父母都不在店里,江雨将酒卖给这位道人,佯装继续去逗家里那只雏鸡。等道人走了,锁门栓狗,拔腿就跟上去要敲个究竟。一路尾随着道人上山,入庙,来到一座石碑面前。看着道人取碗倒酒,举杯与亡人对酌。一直喝到天旋地转。口中暖言声声不断,好像要把那位亡人唤回来。江雨什么也不懂,呆呆听着道人喊着那一句句“夫人。”衣袖不知何时被山中湿气浸湿。
“小心。”江雨脚下一滑,正巧被人扶住。那人最醒目的不过于他头上那个帽子。算上帽子,有两个江雨这么高。眉目俊朗,谈吐不凡。叫江雨好生羡慕。这位兄台名为段谚,就是这仙山上的学生。比江雨长了好几岁。见他这番仙风道骨,江雨顿生出要好好在蜀山学习的想法。交谈之中段谚得知江雨原来是蜀山新生,十分好心把他引入正途。毕竟江雨提着鞋子踩水而上的样子虽然有趣,但太过危险。攀谈之间,江雨打听了一下蜀山的样貌。
“这山下有阵宗补下的迷阵,没有仙缘之人断然上不了山。”段谚笑答。
“那我这算是有仙缘的人?”江雨问。
“自然算是。”
“我什么时候认识过神仙呢……”江雨嘟嘴思索起来,把脑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想起来。
一旁段谚看着江雨这样子是在有趣也就不去说破,前世今生之事以江雨现在的修为哪里看得分明。
那年江雨爬上山,踏入校门,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喘气,没喘两三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江书诚……”
“你……叫我么?”
“不叫你叫谁?”
“谢……谢先生?”
作为蜀山书字辈,被赐名江书诚还在眼前,一转眼四年已过,当初那个踏水而行的小小少年,只长了一丢丢个子,却已经入了仙术的门道,到了选宗门的年纪。
O先贴个前缘。后续在原文更新。
O相关作品: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6156/
万圣节真棒w
——
“余老师!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妖怪啊!”余润被一众讨要糖果的小孩子团团围住,被一双双热切的眼眸盯得插翅难逃。
这群孩子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够讨要零食的借口,万圣节是他们最喜欢的话题。糖果,奇装异服,大闹一场,在孩子们的眼里这简直是最令人高兴的日子。可当他们将小手翻开大人们的宗卷,触及到那些神秘,引人注目的流言——那些妖异之物时,好奇心将这群尚未成年的小猫推进了这深不见底的遐想之中。最终将他们推到余润面前,催促他们要一个说法。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妖怪?余润看着叽叽喳喳的小妖怪们露出和煦的微笑。“老师不知道啊~”余润蹲下身子和孩子们围坐在一起,“你们知道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保证不说给别人听。”听孩子们分享自己所知道的奇异故事。目光望向幼儿园贴着各色剪纸的玻璃窗户。努力从车水马龙,人潮喧嚷声中寻找着潜藏在摩天大楼阴影里那声古老的嗷叫。
一.
故事的开端早随着时代洪流变得不这么浪漫。余润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暑假,踏上异国他乡,成为国际交流生——好让自己在竞争激烈的求职市场里添上一点点竞争力——却不想在外的日子,总是比在家困难。不好意思问家里要钱,余润最终还是决定去试试室友口中常说的“绝对适合你的零时工作”。面试的地点是一个普通的街边咖啡店,只有一个面试官:西装革履,长得与常人没什么差异。与室友口中神秘,冒险,魔法,中二无论哪个都沾不上边。
“你喜欢极限运动?”面试官翻看着余润的简历,语气轻松,状若闲聊。
“培训三个月,就可以上岗了?”回来后室友把余润手上的聘书正正反反盯了个遍。“青草试炼呢?徽章试炼呢?山谷试炼呢?”
“你要想让你女友搬进来就说,我可以住阁楼。”余润看着室友那失望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敲了敲室友的榆木脑袋:“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鼓动我去干的究竟是什么?”
“那,那些上天注定的筛选仪式*都是骗人的?”
这位室友显然比起他的女友更为关注他向往的魔幻世界。此刻正因此受挫不小。
“没骗人。”余润笑着。“仪式还是有的。”
室友目光刚重新闪亮起来。余润就给他当头一棒“采集一个口腔黏膜脱落细胞,做了个DNA检测。又抽了点血,验了个耐药性。”
“让你失望了。”余润合上冰箱门,敲开两个鸡蛋熟练打起蛋来,碗筷频响。
“不愧是中国人。”来自意大利的室友正感叹,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余润开门见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窈窕女子——这是这周第五个了。
“不愧是意大利人。”
桌上聘书上的题字是花体波兰语,可以被译作巫师,魔法师,狩魔猎人——
——或者猎魔人。
二.
故事总会有些预料之外。
“你没事吧?”余润头发还没干透,看着身旁的少年总算醒了过来。
看他那副醒来后一脸懵懂,二脸震惊,三脸懵圈,四脸无语,生无可恋的表情变化,余润也猜出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相貌青涩,小小少年大概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余润找到工作也有小半年了,总算说服了父母让自己搬出去。找了个交通便利的小屋子租了下来。开始了为房租努力工作燃烧青春的小日子。小房子虽然小,但是三环以内,交通便利,房东和善。只是水电自费,有时候还要免费帮房东太太教教她的小儿子。不出意外的,余润又得捡起他那个少有人知的兼职工作。而他遇到这个倒霉少年时,正巧在为兼职忙碌。
天气转凉,大学游泳馆渐渐就要闭馆。可就在这关口,某所大学的水池里突然发生了好几起溺水事件。照理说,池水没有暗流也不深,来游泳的同学也都是热爱这项运动的好水之人,但事态有愈演愈烈之势,院方只好提前闭馆。结果负责的管理员也有几人险些遇难。接到水池管理员的委托,余润才进游泳馆里,就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呼:“有东西在水里!”
一群人在池边面面相觑,迟迟不敢入水。水上的确有可疑阴影,水下肯定藏着什么。余润凑近往里细看。模糊之中可以分辨出那东西黑色的毛发,修长的四肢,还有一张清秀的长相——那是个人!余润没多想挽起袖子就跳进池子里,一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拦。
入水之后余润立刻就后悔了。寒意扑面而来先放一边,眼前一幕差点让他一口气没换上。少年周围围绕着大大小小十三四只水鬼。
水鬼,在国内国外都有名号,传闻不尽相同却都被描述为拖人入水将人溺死的妖物。此刻,幽蓝的水鬼飘动在少年周围,浮沉围绕,就要把他缠在水底。少年已然失去意识,脸色铁青。余润不喜欢水下缠斗,更别说和如此大数量的水鬼纠缠。
时间不多。
余润咬着牙,硬着头皮冲进包围圈。架着少年强行上浮。被水流冲开的水鬼立刻对不速之客表示抗议。这群家伙本来就不是吃素的,他们的爪子也不是。二十多只没剪指甲的催婚老奶奶把余润死死按回水底。
水面开始频繁冒出气泡。
“喂,他是不是不行啊……”
“我们要不要下去。”
“你傻呀,这下面肯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也想搭进去啊?”
岸上正纠结要不要下去救援,水面突然震起波纹,水中猛然闪出一道白光。一道强而有力的震动波在水中强势扩散。余润将少年护在怀里,三角形状的花纹在掌心中一闪*,魔力凝聚而成的力量从猎魔人身体里释放出去。一股脑把所有急功近利的“老奶奶们”轰开几尺。逮到机会,余润赶紧上浮,在自己气尽最后几秒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咳咳咳……”
“上来了!”“喂,你没事吧?”
“咳咳咳,我没事。有个学生。”
“这不是……”一边的志愿者好像认识他。
“你认识他?”被这么一问,刚才开口的小少年立刻低头闭嘴,默默抵上毛巾转身就躲进了人群。
后来辅导员匆匆赶来,原来这少年无故缺了好几堂课。不仅如此还常常编出像是莫名其妙就晕倒了,莫名其妙就漂在河里了,莫名其妙就掉到井里的天真借口。只是没想到这次真是莫名其妙泡在水里了。
余润一直在医务室里陪着小少年,一直等到他醒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
“时江。”
“你们学校游泳池的水,味道还不错。”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确定小江身体的确没什么问题以后,余润才去领他下个月的房租钱。领走之前递给了小江一张地址*:“你如果遇上了什么解释不清的麻烦,也许可以上那儿碰碰运气。”
——
1:猎魔人试炼
2:阿尔德之印
3:隔壁老王的万事屋(X)
O吃货们的早饭小冒险
O关联作品: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0060/
感谢西奥小天使的互动!
——
一.
“简直是糟糕透顶……”雷吉斯望着面前身材精短的少年抱膝长叹。“嗯。”少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泰山崩于前依旧面无表情。两人迫于空间狭小紧缩在一起,绿色花壁包裹在他们四周,阳光略透过肉壁照映出些输水茎脉。半透明的细管内偶有水泡穿行而过。开口处漏进几丝微风,捕虫夹*前硬支着一根木法杖让这朵大花闭不上嘴。
说来戏谑,本为逞口舌之快冒险进森林寻找绝顶美味,此刻正成为别人盘中佳肴。雷吉斯像是三个月没浇水的老木头:要是能重来,就该把早上的念头摁死在被窝里。
这一切要从天刚破晓说起,雷吉斯早早从床上弹坐起来,砸吧了两下嘴,舌根干涩舌尖寡淡,饥肠辘辘又厌倦了酒馆千篇一律的牛奶鸡蛋。一个危险的想法随着太阳一同从地平线上冒出来——为什么不找一份特别,美味,闪闪发亮的营养早餐。
这馊主意快要了我亲命了,老木头!不准笑!
二.
总而言之,雷吉斯早早起床,穿戴整齐,出门前还不忘捎上一片烤面包,更不会忘记抹上香甜醇厚的自制花生酱。德鲁伊叼着它迫不及待和森林说早安。
事情一开始总不那么顺利,森林外缘不是些狗尾草就是些碎米莎。也不是不能吃,只是称不上美味。再往里探总算见着些好家伙,大片碧绿油亮鱼腥草亮相暖场,底下还藏着几颗低调的马蓝,随后丛丛魔芋引人心馋,紫苏在晨雾里如此耀眼。阵阵暗香将雷吉斯带到罗勒面前,抬眼就是一串串树莓,或红或紫娇艳可爱,看着就甜。
赞美德鲁伊*!森林简直是人类的宝库,吃货的天堂。雷吉斯用斗篷兜满了战利品,野果不时掉落几颗他也无暇顾及,不停伸手采摘下一颗小甜心。然后意想不到的,雷吉斯竟在森林里遇上了一名同好。
一位小少年——围红围巾,黑背心,白手套,用老木头的话说就是香肩好腰——正蹲在地上伸手要踩腐木上的菌菇。等等?蘑菇?雷吉斯一下认出了那菌盖上细密的斑点和诱人的颜色。记忆随风瞬回到那个圆月当空的夜晚,雷吉斯第一眼见到这菇就被其深深迷住,以至于不查文献不作怀疑摘下这菌类张口就咬。第一印象是清脆滑嫩,随着咀嚼汁水散溢开来,整个舌头开始酥麻,接着是手指,脚尖一下传到头顶。
这蘑菇有毒!等雷吉斯意识到这点时,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他随着大地一呼一吸,有节奏地扭起桑巴……“嘿,那边的朋友……那个蘑菇……”雷吉斯可知道跳一晚上桑巴是何滋味,出手提醒。那少年听到雷吉斯喊,扭过头看向雷吉斯。“那个蘑菇味道很奇妙,不过你还是不要尝试为好,除非你想跳一晚上的桑巴。”雷吉斯笑。那少年打量一眼应一声:“好的。”将采了得蘑菇放下。雷吉斯长舒一口气正要捧出自己今早收获的珍宝与他一同分享,就听那少年若无其事地吱声:“怎么解?”
“嗯?”雷吉斯没听明白少年这句话,也没放在心上,四处张望捡着小树枝就要架锅。
“毒。”少年面上风平浪静。“怎么解。”
雷吉斯听罢愣了好一会儿,满斗篷的水果山珍洒了一地,“你已经吃了啊?!”
那少年点了点头,不多说话,好像事不关己。
雷吉斯对着面前少年强撑开一个笑容,换了一口气安抚少年好像也在鼓励自己:“没事,小毛病。我可是德鲁伊啊。”
雷吉斯平举双手一步一步挎着步子,嘴里数着数字。少年紧跟在雷吉斯身后,看着他这副神似吃菇中毒的模样,一语不发。倒叫雷吉斯觉得奇怪,开始怀疑起这蘑菇吃多了是不是还有致人面瘫的毒性作用。“七十七……七十八……啊哈!”雷吉斯转眸看到了什么,打了个响指。“找到解药了!”目光正前方是一串饱满诱人的树果,对生排列,红艳如糖。只在雷吉斯眨眼之间,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挥刀一斩,干脆利落就折下红果茎脉。“……等一下!”雷吉斯这话出口时,少年已经握着红果枝朝雷吉斯看。见状已经回天乏术,雷吉斯拔腿就往少年身边跑来。就在茎脉折断后几分钟,地底传出隆隆之声,红果枝周围地面的树叶被震散开来,残枝周围土面生出裂缝。轰然一声,从地底冒出几条粗壮的藤蔓。一朵巨大花束随藤蔓从地底爬出,猛然张开花瓣,露出一张巨口。雷吉斯此时已经赶到少年跟前,一把推开那小子,被那食人花一口吞进嘴里。少年似乎意识到了事态发展,在雷吉斯推开瞬间闪身,双脚蹬地跟着雷吉斯一同窜入那花嘴里。眼看花嘴就要合上,雷吉斯回身将法杖往口变一架,才阻止那花将他俩碾碎。
三.
两人在花嘴里大眼瞪小眼。雷吉斯一想到自己这副觅食不成反被吃的糗样,自己都忍不住笑自己。少年看着雷吉斯怂肩窃笑的模样,一头雾水。
“哈哈哈,别误会,我没疯。”雷吉斯常与动植物打交道,与人类如此近距离面对面当真是第一次。“我叫雷吉斯,是个德鲁伊。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防备心重,戒备瞟一眼雷吉斯并不打算自我介绍。雷吉斯摆摆手示意:“没误会,我想如果你也喜欢野味,我们没准可以成为朋友。毕竟……不是真爱也不会这么早在森林里采蘑菇。”
“西奥。”少年弱声。“刺客……”
“以后森林里的蘑菇可千万别乱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都不敢吃。”雷吉斯十指交叉,往西奥额头上反撑,伸了一个晨间懒腰。“老木头,嘲笑够了吧?该干活了!”雷吉斯向支在夹口的木法杖道。十足一个蘑菇食用过多的真实案例。奇迹般,那法杖真像听见了雷吉斯的话,枝丫间树叶开始微颤。随后开始吱吱作响,起初还不明显,杖身开始渐渐变长,将开口越撑越大。雷吉斯抓住时机,猫下头一轱辘滚了出去。西奥反应很快,跟着雷吉斯一起从张大的夹口脱身。落地的雷吉斯赶紧从一旁挑了个大苹果丢回给那嘴巴当赔礼。取走法杖时,还摸了摸那朵大花的脑袋芽儿。吃了早餐的猛怪转型成一位乖顺的小花,被摸脑袋后开心的扭着茎叶,还将原本作为诱饵的解药红果子还到了雷吉斯手里。
经过这一番晨间运动,没吃早饭的两人早就饥肠辘辘。西奥执拗地霸占住锅子要亲自掌勺。雷吉斯觉得有个免费厨子也不错,就欣然妥协。当那盘点缀着红果的蔬果沙拉出锅时,雷吉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错误,一直到雷吉斯想也不想一口吞下一大勺沙拉后
——“味道怎么样?”西奥目光里展露出期待。脸上依旧故作镇定,两手紧握住勺子,差点就要折断它。
“还……还不错……”雷吉斯这时候哭的心都有。
老木头啊!这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咸了!
——
捕虫夹:现实中捕蝇草的嘴巴部分,此处引用指代花的嘴巴。
德鲁伊:此处指德鲁伊教的信仰,森林女神Dryad
O战斗与小冒险
——
01
还清债务之后,雷吉斯的荷包瞬间空空如也。只好在任务板前晃悠,看看哪家酒馆又缺人跑腿,哪家牧场又需要来一次狼群驱逐。他脸几乎快要贴到板上,满眼都是消灭魔物的委托。“钱不好赚啊,老木头。”雷吉斯对着法杖咕哝一声,摇着头伸手去揭羊皮纸,却被一人抢先了。
“额……你好,先生?”
接下委托的人一脸漠然。不知是天生了一双死鱼眼还是天生了一副傲慢脾气,回头就走。根本不理愣在原地的雷吉斯。德鲁伊只好回过头去再扫视一圈任务单,护送商队去大陆南部?斩杀森林里比蒙巨兽*?还是两只?再不挣点儿钱就要饿死街头的雷吉斯终于意识到刚才那位同行接走的,可能是自己能吃上午餐的唯一希望。
“嘿,等等……”雷吉斯拔腿直追,“杀死一只熊不如驯服一只熊。”
冒险者一双眼睛目视前方,仿佛没有听到德鲁伊任何一句碎碎念。
“你看,熊袭击商人只是因为沟通不畅,为什么不把这个任务交给德鲁伊呢?”雷吉斯没有放弃,在他周围转左右乱窜,据理力争。“争斗是不好的,为什么不和平地解决问题?”
“你可能因此丧命,而我只要和熊说上两句,也许一起钓个鱼,烦恼就消失了!”
冒险者停下了脚步,瞥了雷吉斯一眼。雷吉斯立马露出牙齿微笑着眨巴眼睛。雷吉斯还没笑够,冒险者拔腿就跑,恨不得快些摆脱这个缠人精。
发现自己被甩了,雷吉斯拔腿紧追,大喊道“我……我改变注意了!我们合作,酬金平分你看如何?”
“我四你六?”
“我三你七?”两人一前一后抵达目的地,有熊出没的森林小道。
“老木头!缠住他!”雷吉斯见对方毫不动容,决定用强硬手段来夺回自己的午餐费。随着他手中木杖指向,林间生出无数藤蔓直冲着冒险者去。冒险者听到动静,急转回身,抽出一支魔杖,凌空一划,空中凝聚出几颗光球,扑向追来的藤蔓,一个一个精准击断了茎脉。魔法飞弹发出气泡酒开瓶时的爆裂声,惊起一群飞鸟。
两人正要大打出手,林间黑暗之处传来一阵低吼,肃杀感镇得两人停下了攻击。
“熊?”冒险者扭头望着声音来源眯起眼睛。
“我倒希望是熊……”雷吉斯转过身直面向吼声,竖起耳朵闭眼细听。
脚步声震地,越靠越近,林间虫鸣渐渐安静。低频嘶鸣传入雷吉斯的耳朵,一声比一声清晰。
“比蒙巨兽!”雷吉斯听清了声音来源究竟是何方神圣。
“什么?”
雷吉斯显然没顾得上回答冒险者的疑问,三步并两步挡在那人跟前。一头野兽从树丛之中窜出头来,林叶婆娑中,这四只脚,长尾巴,体型健硕,背脊长有剑状骨片的庞然大物朝着两人迎面而来。
随之而来是一声怒吼。雷吉斯前倾身躯,放低重心,从他那人类嗓子中爆发出巨大声响。这声音几乎与刚才林间那声低吼如出一辙。巨型生物愣是被吼停了疾步,低头伸脖,目光满含敌视,打量着雷吉斯。
抓住机会。冒险者竖杖呢喃,层层树影化作鬼魅向巨兽方向奔流而去,爬上它四只大脚,死死卷住。一圈五芒星阵围绕着不能动弹的巨兽依次显现。从阵内冒出一个个白骨骷髅,手里提着刀剑砍向比蒙。
受伤的巨兽暴躁地甩尾一呼,巨大体型随着尾巴摆动一起旋转,生生扯断了缠绕着它的无数黑影。四周骷髅被这一扫倒了一片,化为尘土消散殆尽。巨兽将愤怒化作力量,用力提起前爪朝两人碾去。眼看就要将两人踩扁,雷吉斯发出一声啼叫,附和着林间传来异动,一只棕熊疾步赶来。巨爪落地之前,雷吉斯勾住棕熊脖颈,翻身骑上棕熊。那熊低头咬住冒险者的领口,领着他纵身一跃。
爪子落地,尘土飞扬。棕熊带着两人逃出了爪下阴影,躲进了树丛。
02
一个德鲁伊,一个法师,一只棕熊,这三个生物躲在树丛之间屏住呼吸,听着比蒙踱着步子。等它走远了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雷吉斯好不容易松松神经,刚才缠绕比蒙的把戏转眼就被用在了棕熊身上。冒险者身边又从地里爬出几个骷髅兵,对着棕熊就是一刀。棕色皮毛被切出一条裂口,渐渐渗出血来。雷吉斯赶忙冲上前去,纵身一跃,扑倒法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魔杖,打断他施咒。“听着!别再召唤这些东西了!”雷吉斯压低嗓子道。
法师挣脱开雷吉斯,伸手要夺回法杖。结果德鲁伊将法杖护在怀里缩成一团,怎么挠就是不放手。
“你疯了?”法师被逼急了,“解决完这棕熊完成了任务就能离开,你想待在这里被比蒙吃掉我可不想。”
“没有这只熊我们能跑不过那只巨兽的!”雷吉斯低声辩解,“手脚并用哪怕加上嘴都不是比蒙的对手。”
“你是德鲁伊吧?我们合作,你去劝说那只比蒙。酬金平分。”法师退了一步。
“你以为它冲向我们之前吼的是欢迎光临么?”
“什么意思?”
“我劝不了它。”
雷吉斯讲魔杖丢回给他的主人,靠到棕熊身边,将手轻轻放在伤口上方,发出浅绿色光芒。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花香。雷吉斯一边治疗一边向法师解释比蒙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比蒙是一群喜好群居的类蜥蜴生物,脾气暴躁,领地意识极强。野生比蒙总会守卫着它的领地寸步不离。
“可是这只比蒙一没有伴侣,二没有领地。这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法师。”
“这里不是它的领地?”
“这儿是棕熊的地盘……总之,法师,别再用那种魔法。至少不要对棕熊先生用。”
“我有名字,萤火爝页。”
“雷吉斯,德鲁伊。”雷吉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出手做自我介绍,爝握上去晃了晃。
就目前情势达成共识,两人开始共同想办法逃出这个亡命之地。有了棕熊先生助一臂之力,三方决定和比蒙做个了断。
于是,一切准备就绪。由雷吉斯吹响战斗号角,德鲁伊骑在棕熊身上仰头长啸。比蒙寻声而来,侧身撞出了草丛,凌空的身躯隐露出紧实的肌肉。落地震起千万落叶,甩尾长吼,抬爪就往雷吉斯和熊先生拍。东道主熊先生迅猛闪开,四脚着地朝着比蒙身下奔跑。爝故技重施用黑影将巨兽四肢死死缠住,比蒙挣扎之时,熊先生找准机会攀上了比蒙的尾巴。雷吉斯的老木头杖身长出无数藤蔓,爬山虎,牵牛花,绕了尾巴好几圈。比蒙发觉尾巴异样正要甩开这些烦人东西,熊先生从尾脊上跃下,穿过比蒙腿间,从侧面脱出。老木头拽着尾巴将整个比蒙翻了个底朝天。待比蒙四仰八叉露出肚皮时,几束魔法飞弹汇聚成一个大魔法飞弹朝着胸膛直飞过去。白肚皮没有鳞甲的保护,大光球轻松就贯穿了比蒙的身躯。这团巨大能量释放出来,光芒耀眼,雷鸣声中比蒙倒了下去。
不久之后,光团熄灭,一片寂静。比蒙奄奄一息,拖着重伤的身躯向一个方向挪动,地上留下一条深坑。最终体力不支,它在途中就永远闭上了眼。
一场激战,总算打赢。两人正晃神,熊先生一扬身子,把身上的雷吉斯甩在地上,猛然窜进林子不见了踪影。
“糟了……”爝要追棕熊,却使不上力气。
“不是挺好。”雷吉斯拍了拍土站了起来。
“委托怎么办?”
“就算我欠你的。有钱了我就把酬金还给你。”雷吉斯朝着爝傻笑。
法师用那双死鱼眼睛盯着雷吉斯无奈。
“现在问题来了,我们怎么从这个森林里出去?”对于雷吉斯来说,指南针只是个装饰品。
两人顺着比蒙兽死前执着的方向进发,路的尽头通向一个湖泊。湖泊旁也躺着一只雌比蒙尸体,背上剑脊被拔了个干净。在她身体之下传出嘤嘤声,两人在身体下找到了一只小比蒙,身上还带着胎膜。小比蒙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了抱出它的雷吉斯,笑了起来。
雷吉斯与爝对视一眼,将这小家伙洗干净,藏进了自己的斗篷帽子。
两人重新回到城镇已是下午,向委托人诉说原委得到了意外的答复。委托人听闻比蒙死后大喜,原来斩杀比蒙也是这位商人下的委托——为了规避风险,好让他这批上等背脊能顺利运抵大陆南部。爝和雷吉斯两人帮了他大忙,故而酬金不菲。
“不饿?”酒馆里爝对着雷吉斯说道。
雷吉斯用勺子搅动着白汤没有一点胃口。忽然帽子里睡了很久的小比蒙醒了过来,趴到雷吉斯肩头,对着白汤直叫唤。雷吉斯见了它这副喝汤心切的模样重新振作了起来:“有个小家伙比我还饿。”
——
*比蒙巨兽来自龙与地下城 四版规则书 《怪物图鉴》:BEHEMOTH。形似甲龙和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