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天看到那条微博时,安乐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不就是我吗”的想法。
具体内容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有的人工作了还像小孩一样,投资、房产都是零,工资条有几个项都没摸清楚,未来完全没在考虑。周围的人好像背着他们悄悄长大了——他们结婚生子,走上了成熟大人的正轨,自己却还在乐呵呵地看动画片,做那些家长从小时候开始就觉得“不务正业”的事。
倒也不是说有什么不好,人生的意义都由自己决定,谁又能说哪种才是绝对正确的呢?只是在某一刻,在回忆起曾经的朋友们都迈入了婚姻的殿堂,逐渐没有共同话题,走上交集逐渐变少的人生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还停留在十年前——执着的用笔写下藏在日记里的梦想,想象着自己成为大人的模样。
我现在不就是个大人了吗,在某天下班路上看到橱窗里的婚礼蛋糕时,她有点好笑地想到。标签的价格不再是高不可攀的数字,只是没有购买它的理由。装饰精美的三层蛋糕上,有用奶油画下的花纹,举着喇叭的小天使,还有一种轻柔又梦幻的氛围。它包涵着的爱,共度一生的承诺才是自己无法购买,也没有体会过的东西。
手指触上玻璃时,中间透明的间隙浮上一层水雾,带来冰凉的触感。爱情在现实里真是遥不可及的东西,她想。作品中的两个人可以因为任何的理由在一起,但是现实中的人呢?要考虑的似乎不只是单纯的“喜欢”。
“人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相爱?”
“言语和物品真的能够承载起这份诺言的重量吗?”
“人如何能保持这份爱走过一生?”
“......会是谁,因为什么爱上我呢?”
“你考虑得太多了,相爱哪有那么难?有些时候是要看眼缘的。”这是还在学校生活时朋友的感想,她们笑着制止了自己继续纠结下去:“那个人说不定就在未来等你。”
“你太纠结了。”这是选材讨论时听完自己没完没了感想的学长,顺便还用册子打断了下一段感慨读条:“磕cp的时候倒是半句就能磕到了。”
“那是因为......”不同时光中的我解释道,然后逐渐接受了这个我二十五的人生好像还没有等到这个人,甚至连对他的描绘也逐渐模糊的事实。
我的幻想中,我的笔下,我剪辑出的视频里,相爱的人总能重逢,他们携手走过余生,在平凡的街道、海边、城市的高楼上举办自己的婚礼。因为每份感情都弥足珍贵,他们珍重地探索着无数种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可能性,我为这份感情感到喜悦,却只能做一个观众。
因为我渴求着爱,却又觉得自己爱非常沉重。这割裂的感情我花上一生大约都无法解释清楚。
我可能还是没长大,安乐想到,但是也没关系,因为我现在也足够快乐。
啊,这个可以代。这样漂亮的婚礼蛋糕应该摆在我产品的婚礼现场,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一对,但是光想想都磕到!她拿出手机,把偶尔窜出来的沉重感想用代餐大师的“魔法”变成了下一次视频的素材。结婚什么的,哪有磕cp快乐!她的视线不再定格在不会出现在自己人生的蛋糕上,顺便越过人群,发现了冷藏柜里的抹茶蛋糕。
“带去工作室吃好了,买几份呢......”她小声地和自己对话着,推开了蛋糕店的门。
风铃在头顶叮铃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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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馆序章02 (吃糖果上)
两个人并排走着,突然一阵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大厅楹桷之间:
“HAPPY HALLOWEEN!万圣节就是要吃喜糖!”
随之而来的,还有从天而降的糖果雨。
蒲狸把胡不云拉进怀里,以防对方被糖果砸到。但不知怎的,好巧不巧一小袋七彩包装的糖果还是滑过他的胸膛,落到了胡不云的手里。当然,还有一颗,这触感像是硬糖,顺着后颈就掉进了他的衣领里。蒲狸怂着肩,按住后面的衣服,把糖取了出来。
“恭喜你捡到它啦,幸运儿!吃掉也好,送掉也行,一定要在24小时内让喜糖消失掉,不然你会被捣蛋鬼缠上哦!”
耳边吹来的微风中夹杂着神秘的声音,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这还是真是有趣,蒲狸看了一眼胡不云手里的一小袋糖果,上面倒是写得清楚:“果汁味彩虹糖,让你拥有七彩长发、尝起来变成果汁味!”倒是让人想起那个洗脑的彩虹糖广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七彩长发,噗,脑子里出现的胡不云七彩长发的样子让蒲狸一不小心笑出了声,不过可以变成果汁味,倒是很想尝尝看,他的目光停留在胡不云的嘴唇上,抿了抿嘴。
胡不云对自己手里的糖感到有趣,听见蒲狸的笑声不满地目光转了过去,她想起蒲狸那也有一颗糖。
“你拿的是什么?”她问。
蒲狸把从衣领里取出的糖摊在手掌,一颗透明包装的黄澄色的硬糖,上面什么也没写。
“这是什么糖?”胡不云拿起来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
“不知道。”
“嗯...”胡不云似乎陷入了沉思,蒲狸从她手里把糖拿了过来,
“那我吃这个,你负责彩虹糖~”什么都没写的糖,这总不能让胡不云吃,蒲狸心想。虽然新奇的事自然很有趣,但无法掌控的东西还是少碰的好。
“你要吃?”胡不云看起来有些担心。
快乐的信息素随着胡不云的问句窜上蒲狸的大脑,对方似乎实在担心他,这看起来仿佛是说他在胡不云的心里或许还是有些地位。虽说本来也不是没有想过送人这种方案,但多巴胺分泌得恰是时候,他成功地上头了。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毕竟这么多人在这,半夜被搬到这里这么新奇的事都发生了,也不至于用这种东西谋财害命吧。”他冲胡不云笑笑,“说不定我吃了以后就能偷听到你的心里话,你的小心思可就瞒不住了。”
胡不云对蒲狸这过于幼稚的言论翻了一个白眼,不过看起来周围也已经有已经把糖吃掉的人,大多也只是变成了发光的样子,或者漂浮了起来,应该也只是恶作剧的程度。
蒲狸把糖纸撕开,把糖扔进嘴里,没什么味道,等了一会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反应,也许是普通的糖混在里面了,两个人想。
但下一秒他们就不这么觉得了。
“彩虹糖吃了会变果汁味,你快吃,吃了让我就能借口尝味道趁机亲你一口。”
先愣住的是说出这句话的蒲狸,当然随后的便是这句话表达对象的胡不云。饶是平日里偶尔油嘴滑舌的蒲狸也先不到这话怎么就从嘴里跑了出来,在还没考虑到究竟是什么原因的情况下,经验让他第一时间闭紧了嘴巴。
但胡不云一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过头看向蒲狸,内心没由来的兴奋甚至让她踮起脚靠了过去。
“你想亲我?”
脑细胞在蒲狸的大脑中高速运转,他一瞬间想了一万种委婉而迂回的说法,但当他把嘴张开的时候,他只能发出一个字:
“想。”
此刻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胡不云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个意外的宝箱,笑得一脸灿烂,拽着蒲狸的衣领把对方又拉近了一点,蒲狸不得已弯了弯腰,他现在会有些后悔吃糖之前为什么要乱说话,虽然这两者本质上本没有什么联系。
“蒲狸,你现在是不是只能说真话?”
逃也逃不掉,闭着嘴坚持了两秒,蒲狸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是。”他闭着眼回到。
“喔哦~这会馆还真是惊喜满满。”胡不云拽着蒲狸坐了下来,思考着该如何利用这个绝妙的机会,或许该问些平时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蒲狸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大呼不妙,他很想说一些打哈哈的话来转移胡不云的注意力,甚至仅仅只是让两个人边走边说,试图找机会切入一个新的话题而不是坐在这里完全像是等待拷问的样子。但很显然,他不能,只要他张嘴他心里那个真实的目的就会迈出一只脚等待着出逃。
“蒲狸,”胡不云拿出手机,蒲狸直冒冷汗,“你认识多少漂亮姐姐呀?”
“...没数过。”真话,这确实是真话。
“那是很多咯,允赫说你认识很漂亮姐姐很佩服你呢。”
“但比你认识的男模少。”
“?”
“......”收到一记眼刀的蒲狸识趣地闭紧嘴巴。
“你都从哪认识的漂亮姐姐呀?”
“工作、朋友介绍和...夜会...”
“夜会,涉猎挺广呀?是不是还认识一个我公司的来着,是这个?”胡不云把手机拿到蒲狸面前,上面确实是一张蒲狸面熟的照片,但他不想看到,他现在只想把在见到胡不云之前的记忆一键消除。“之前你来我公司的时候我看到她还和你打招呼来着?什么关系呀?”
“怎么还被你看到了...”
“我不能看到?原来如此,秘密关系咯。”
“不是秘密关系,不是很熟。”
“是吗?她看起来和你还很熟的样子,以前一起出去玩过的样子?”
“没有出去玩。”
“那有什么?”
“... ....... ..........”
“嗯?”
“只......睡过一觉。”
吁——这还是真是......胡不云抿着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实话,若说好奇,那也确实是好奇,但两个人过去的事都是怎么回事,基本都是知道的,深究自己也不是没有过经历,也更不应该是在意这种东西的人。但是醋意不受控制地占据内心,问了又是现在这副情形,真是令人烦躁,明知道答案的东西还要问出来,不是纯粹给两个人找不快,给自己找气受。胡不云呼了口气,一拍腿就站了起来,既然如此,不如逃避。可她刚要走,蒲狸一把把她手腕抓住了。
“干嘛?”她的声音掺着烦闷走了音调,转头没好脾气地瞪了蒲狸一眼。
蒲狸拉住胡不云手腕算得上是半个条件反射,他也很清楚要是就让对方走了必然是会很糟糕,被凶了一句,蒲狸脸上一副认错的小表情,却是一点没松手。
“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这半年都没再有过,认识你以后就更没有了。”
“哦,那我还得谢谢你?”胡不云显然还在气头上,吃过的醋一股脑地往外飘,“这半年都没有?你不是还给我助理送花?”
“那个,那个是为了让她帮我给你送东西,一开始我们又不熟,也送她一份,万一到时候你拒绝了,说不定还能帮我说两句好话......”
胡不云没搭腔,蒲狸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坦白,
“给你们点的餐也都是按照你的口味挑的......之前和那个人打招呼只是因为我想问她知不知道关于你的信息,我又不怎么熟悉社交网络,看你微博有时候又看不懂.....”
胡不云网上冲浪久了,确实会经常用些网络用语的缩写,不熟悉的人确实不太容易看懂。还挺可爱,胡不云心里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但立刻又整理回了严肃的表情,她瞥了一眼拉着她不松手,又因为说的话太不好意思而低着头的蒲狸。
“和你能直接见面了以后我都没再给你助理送过东西,问过你的消息后也没再和那个人联系过......”
“那你还挺会过河拆桥?”
“......”蒲狸哑然,无奈地揉了揉头发,又像是一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样子,但最后还是耳朵尖通红地开了口,“和你认识以后,除了和你一起和想你之外,就没有兴趣了......”
......
“真的?”
“真的。”当然就算他想说假话现在他也做不到。
胡不云总算是觉得有些消了气,虽然一开始也没有......也还是挺生气的。她活动了活动肩膀,看到口袋里的彩虹糖。
“你想吃这个?”胡不云问。
蒲狸看了一眼胡不云手里的糖,几乎秒答,“不想。”
“你不想吃这个?哦对,你只是想亲我。”
“......嗯......”蒲狸心思被暴露的一干二净,无奈地撇过头去。但是刚撇过去他就听到胡不云撕开糖袋子的声音,不得不承认有一丝欣喜和期待窜了上来,他偷偷看过去,然后被胡不云守株待兔等个正着。
“嗯~”胡不云把糖拿到蒲狸嘴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蒲狸一脸无奈,但还是张开嘴,把糖吃了下去。看着变成了七彩头发,嚼着糖托着腮,怀里揣着剩下的糖,一脸委屈的蒲狸,胡不云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和你自己亲嘴去吧。”
楼道里的灯被高跟鞋的声音唤醒,白炽灯的刺眼光芒登时驱散所有黑暗,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女人面容疲惫,但脸上的妆仍在勉强维持着她的面色让她不至于彻底失去神采,披散的棕色长发因为走动飘起又落在她的肩上。她将手伸进挎包里从夹层里摸到了冰冷而坚硬的固体,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脚步声停在了某扇门前,灯光下她分辨出家门的钥匙而后捏住对准门上的钥匙孔,金属嵌合进了锁孔里的精密结构,稍加转动便让这扇门敞开了心扉。
屋内的玄关被走廊的灯照亮,属于一个孩子的鞋子摆在门口,鞋柜紧闭,玻璃水缸里的金鱼华丽的尾鳍像一张丝绸在水中摇曳。她关上门,灯光又消失了,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直到开关的声音带着电灯的闪烁让光明充斥整个玄关与客厅。
挎包从她的肩上被拿下,扑通一声掉在地板上,她的脚步不加停留地从瘫在地上的包旁路过,卧室和厨房的门被打开,但是门后都没有她预想之中的身影。
“妈妈……”男孩的脚步声从客厅响起,但是她的质问盖过了他的尚未完全清醒的嗫嚅。
“你爸呢?”
男孩的神情中闪过疑惑与不知所措。金鱼摆动鱼鳍无声地游动。
“是我先和小米求婚的。”盛虹宇的语气中带着些获胜似的炫耀,但是他的弟弟对此嗤之以鼻。
“那又怎样,说的跟你求了小米就答应你了似的。”盛虹宙把手里的纸片子撕碎了往垃圾桶丢,但是轻飘飘的纸片只是在空中唰地转了个漂亮的圈最后慢悠悠地飘落在地,给这个会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保洁工作徒增负担。
“那还不是因为你把她搞糊涂了!”
“不是我说,那啥,你们……都没成功,是吧?”Luna的手指在他们之间打了个转。
“虽然从结果上来说——”
“那你们不就平局吗,还吵个什么劲啊。”他已经坐在这儿听这俩活宝吵架足有十分钟,尽管被绑来以后的生活无聊又乏味,但听了十分钟的相声还是要换换口味的。
然而强行转移一对同样无事可做的,且性格算得上恶劣的双胞胎的注意力的下场通常都比较悲惨,因为这意味着这位可怜的天选之子会成为下一个他们共同的目标。
“抱歉抱歉。”盛虹宇在脸上堆起不怀好意的笑坐到Luna的左边。
“是我们考虑不周,毕竟我们没您这么有经验嘛。”盛虹宙用一模一样的脸挂着一模一样的笑坐到Luna的右边。
被左右夹击的Luna直觉接下来大事不妙,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不远处正在撕香烟塑料包装的八云慎,但对方只是笑笑,而后强行没有看懂他的求救信号,继续去扣弄塑料包装上的封条了。
“什,什么经验……”
“别装傻呀,”盛虹宇说,“就是你和陆鹿的事儿啊。”
“都是兄弟,没啥好见外的,”盛虹宙拍拍他的肩膀,“没准我们俩还能给支个招呢。”
“拉倒吧,我看你们俩自己一亩三分地儿都没搞明白呢还支招,八云肯定比我有故事,去找他去。”
但在他们之前八云慎已经被其他人找上了门,而他手里那包大红色的香烟刚刚撕开封条。
“我不知道……”
玄关处的开门声打断男孩的回答,换了拖鞋的男人关上门随手将钥匙扔进鞋柜上的塑料筐,鱼缸里的水面因为微弱的震动产生了些许波纹,“回来了?”他走到女人的身边,却并不打算停下脚步。
“你去哪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用食指勾住拉环,易拉罐的封口在简单的杠杆作用下发出声响,气体在易拉罐中升腾,“不做饭吗?”他关上冰箱,照在他脸上的白光因而消失。
“我在问你去哪了?!”女人拉高语调,男孩瑟缩着后退一步。
“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宫村了介,这是我的房子,你是我的丈夫,还是孩子的父亲,你觉得我应该对你的事感到事不关己?!”
男人对女人尖锐的诘问感到不耐烦,但他仍坐在桌前端起啤酒罐喝下一口啤酒,“绘美,别这样,你吓到慎了……”
“你自己把他扔在家这么晚才回来少在那装什么好爸爸!”但是宫村绘美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她的声音变低了一些,“你去见哪个女人了?”
“……女人?”
“你可真是小瞧我,你该不会以为我能被你哄骗一辈子吧?”
“哦,那你可真是聪明,还要我夸夸你吗?”
女人,八云慎曾以为让父母分道扬镳的是那些父亲曾带他去见过的陌生女人,但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婚姻的破坏者并不一定存在于家庭外部,大部分时候破灭的种子只是……潜藏在人们的心里,等待一个时机。
就像他和古雪霖,没有第三者,没有外遇,他们彼此之间就只是——一方觉得该停下了,而觉得该停下的居然该死的不是他。尽管最后提出分手的是他,但那又如何,古雪霖潇洒地走了,他难看地困在原地徒增年岁。他看得出来这个曾经在一段婚姻里受了伤的女人觉得现在是个修复他们关系的时机,他们像以前一样,一起洗澡,吃饭,打炮,盖上同一张被子,第二天在一张床上醒来,那当初为什么要分开呢?是她丢下了自己,现在又自顾自地要重新开始吗?
古雪霖可以对任何人施展她的手段,但是那些对八云慎通通不起作用。我们是同类,不是吗?
因此当古雪霖拿着那本书被吴玉珂几人推着过来时,八云慎甚至头都没抬。
“那个,八云先生,雪霖有话和你说呀。”她的小姐妹们替她开了口。
这会儿八云慎才抬起头,脸上带着那副通常展示给陌生人的微笑,“有什么事吗?”
被推到前面的古雪霖抬起手,左耳边的一缕碎发被捋到耳后,她另一只胳膊下夹着那本深蓝色封面的书,眼神短暂地停留在他身上,但更多时候则在四处乱飘。
“呃,这本书叫做银河铁道之夜,你还记得吗?”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听起来她有些紧张。古雪霖快速眨着眼睛,但她的视线越来越多地扫过八云慎。
“当然,我们以前……一起去看过音乐剧。”
她的眼神中立刻闪过一丝期望和欣喜,但是很快被她隐藏了起来。她在期待着什么呢?记着又能怎样,他们过去的一切不会对她想要的事情起到任何帮助。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看来你对以前的事记得还挺清楚的嘛。”
“我当然记得,但那又怎样,你那个时候不也没忘,最后我们不还是分手了。”
对方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身后的人们的表情也立刻变得尴尬十分,古雪霖低下头用鞋尖蹭了蹭地面,而后才抬起头,“这么说,你还是在怪我咯?”
“我说过,我累了。我倒是奇怪你哪来的力气,啊,也是,你本来就是这种人,这次怎么了,又对我恢复兴趣了?这个会馆里这么多别的男人就没有新目标?古雪霖小姐,总是对同一个男人动心不会腻吗?你不是也说我玩腻了吗,我们不就是因为这个分的手吗,你怎么一点记性……”
“啪!”
他的脸被砸的偏向一边,那本银河铁道之夜可怜兮兮地掉落在地,封面上乔邦尼和康贝瑞拉一同仰望着那片闪烁的银河。
“抱歉,我就是记性很差,多谢你提醒,八云慎先生,让我想起来我们两个一样的贱。”
古雪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八云慎抠开香烟的纸封,从里面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对,他们两个人一样的贱,谁也别装什么深情的人,各取所需才是最适合他们的,这样就够了。
他想要摁下打火机开关,但颤抖的手指却屡次从开关上滑开,直到Luna从他手里接过打火机,他拿着打火机手足无措,张嘴支吾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年轻的电竞选手显然不太擅长安慰人,好在推他出来的双胞胎良心未泯。
“他帮你点火。”盛虹宇说。
“啊……对,对,我帮你点烟。”
打火机开关被摁下,小小的火苗立刻燃起,八云慎点点头,让香烟的前端被火焰包裹直到变黑,白色的烟雾从变黑的香烟上升起。
“那你也差不多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宫村绘美拉开宫村了介对面的椅子坐下,“离婚吧。”
“你对我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有什么感情,”宫村绘美冷哼一声,“被骗也能算有感情?”
宫村了介笑了起来,他用手指敲着易拉罐的边缘,“被骗?但是我看你被骗的也很开心啊。八云绘美,问问你自己,骗你最多的是我还是你自己?”
绘美撇开头,不再看即将成为前夫的这个男人,尽管她抱紧双臂,声音维持着平静,但剧烈起伏的胸脯和双肩暴露了她的情绪,“……滚出去吧。”她说。
他站起身走向玄关,但是稚嫩的童声停滞了他的脚步。
“爸爸。”
直到门砰地一声关上,宫村了介的目光也没有看向慎。金鱼仍在鱼缸里无声地打转,一串泡泡从它的嘴里吐出升上水面破碎消失。
好消息:罗曼给大家发礼服啦!
坏消息:全是破的,得自己动手补。
缝纫对我们兄弟两个人都是难题,好在会馆里人才众多,不愁找不到缝纫方面的老师。
小卢教我们如何缝衣服。他很耐心,就算一时搞错针脚,他也会帮我们拆掉之后重新缝上。这年头会缝纫的人不多,大家多是靠着罗曼给的魔法工具制作礼服,听说还有人因为手跟不上导致手腕扭伤,蛮好笑的。
既然是魔法,有好的魔法,也有坏的魔法。一开始因为没有剪刀,我借了黑霰哥的来用。黑霰借我的时候十分大度,让我怀疑这剪刀多半有问题,实际上手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还蛮管用的。
我一边用它裁剪从戴安娜那里借来的镭射布料,一边偷偷看我弟在做什么。他正拿着一套会馆特供破礼服,皱着眉头比比划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俩抽到的印花机和纸花都归了他,我自己根本用不上,顶多用个一两朵做装饰。小成倒是借走了不少,真不知道他要做个什么东西出来。其实我有点眼馋他手里那个固定针,但一想到衣服穿三次就要散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如果是结婚用的礼服,一辈子穿个一次,不也就够了吗?这样一想,顿时觉得买礼服是最不经济也最不实用的花销。
我俩说好,要各自给小米做一套礼服,看看她究竟会选哪一个,就知道她对我们俩中的哪一个更感兴趣。小米是魔术师,自然是要亮闪闪的礼服才好。我一边乐呵呵地裁剪镭射纸,剪刀却在手里卡住了,怎么也剪不下去。
哦,剪刀摆了。
剪刀都罢工了,我也不干了,转头发现我弟正在缝毛绒小熊。我问他,做这个是干什么?他说我不懂,这是做给人家卢老师当谢礼的。我说就你那手法还缝小熊,脑袋都缝歪了!
我弟说你懂什么,那叫歪头熊。
行,我不懂,我还是做我的礼服去吧!
我对剪刀好言相劝,让它配合配合,好说歹说才搞定了裁剪工作。等我做好了亮闪闪的镭射礼服,再拿来和我弟的一比,顿时觉得他手里这件白色礼服黯然失色。
倒不能说他这件有多难看,毕竟会馆的款式摆在那里,但还是有点太素净,与小米不太相衬。裙摆又大,显得累赘,重量也不轻,穿上之后多半也要行动不便,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管他,他自己乐意做成这样,小米不选他,也怪不得别人。
我拿着礼服去找小米。
比起我手中的礼服,小米倒是更关心我和我哥有没有和好。我随口糊弄过去,要小米看看我的礼服。
小米说,这件礼服真好,真漂亮,不过她更喜欢那种,一见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衣服,我的这件虽然漂亮,但还是太普通了。
我挠挠头表示遗憾,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
小米又问,这衣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说,特别之处就是我亲手缝的,手艺不错吧,跟卢老师学的。
小米看了看我,若有所思。她说,你还记得上次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个,把头伸进老虎嘴里的驯兽师吗?他结婚的时候,新娘就穿着差不多的一套。
我说,哇,那说明我的衣服还是有人喜欢的嘛。
小米突然沉下脸来,说,这不是你的衣服,你也不是盛虹宙,跟我一起去修好壁灯的人不是你。
我立刻否认:这怎么可能呢?
可我心里却想的是,这怎么可能呢?我究竟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眼镜我也摘掉了,衣服也换上弟弟常穿的款式。他比我更柔和,笑容更收敛,我连惯用手都换了,怎么还能被发现?
而在疑惑之中,我的心里又生出很多喜悦。她能看穿我和弟弟的戏法,识破我的伪装,如果一直能和她在一起的话,以后的日子肯定有很多乐趣吧?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小米轻轻拉了一下裙摆旁边的拉链,露出里面的一层裙摆。像是魔术一般,纸花在裙摆上朵朵绽开,争奇斗艳,绚烂无比。连我也不知道我弟弟竟然在这裙子里藏了这样的机关,他先前竟然一个字都没跟我说!
小米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是弟弟做的,那让弟弟自己来给我看不就好了?
我向她解释,这只是一个游戏,就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分出我们两人来。小米问,如果分不出呢?我说,那就一直玩到能分出为止呀,不过很可惜,好多人都没能把这个游戏玩到最后。
小米又问,弟弟也知道吗?我说他当然知道了,不然这件礼服怎么会到我手里?我因为自己绝妙的主意得意不已,可小米却不太高兴。她说,那就叫弟弟一起来吧,我有话要对你们两个说。
我嗅到一丝不妙的味道,赶紧去叫了弟弟过来。我俩像个小学生一样在小米面前乖乖坐好,等她训话。
小米曰:无论是交友还是恋爱,如果不真心待人,也休想别人真心待你。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是跟我们说这个做什么?我又不是要骗谁的钱,谁的感情,只是觉得好玩才这么做的。再说,我看先前那些被我们骗了的人,也未必是真心待我,不然,为什么连我和我弟都分不出?
小米被我这套说辞气坏了,左右开弓,给了我和我弟一人一拳。
看着她因为生气而通红的脸颊,一种异样的感觉猛然浮现在我心中——
我好像……有点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