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诸多神秘千古流传,
神明与怪物皆非儿戏,
人与其历史编织万年。
亚当的子孙与莉莉丝的孩子,
孰是孰非早已无法分辨,
有多少人能放下过往的偏见与仇恨?
但也唯有放下过往,缔结约定。
千百年的怨恨痴缠,
在一夕一夜间断结。
人们从此不再知晓那异常,
但神秘依在,并将永远在。
那亚当的聪慧子孙们,
与众多的怪异结为同盟,
一同化作人类的坚盾,
——名为“埃癸斯”。
正因如此,世界的齿轮今日也正常转动。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的半架空企划,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欧洲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悄悄地滑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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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而来的蜜蜂飞过浅棕色的高栅栏,在几个花苞与唯一盛开的花朵之间徘徊,最后理所当然般扑向后者。蝴蝶亦悠哉悠哉地左右游荡,上下摇摆,其轨迹毫无规律,但似乎即将坠落,且若此时放过,接下来便更加不知其何去何从……
一团如同白色绒毛球的小型犬只小跑着从后花园的中间到了栅栏边,而后聪明如她自知不能跃至蝴蝶忽然升起的高度、目视着对方慢悠悠地飞出花园之外。
不远处的佣人只是站在后花园与别墅交界处,她的视线明显在这边,但思绪完全云游四海。
于是白色的小型犬从不会寄希望于仅仅是看着非必要绝对不插手的没趣的佣人,作为一只活了好几十年然后发觉自己越来越聪明的狗狗……她绕着偌大的后花园的边缘、也就是那高得连佣人也不曾能翻越过去的栅栏奔跑。
"汪汪!"
以及时不时莫名其妙地,或者说只是突然想叫所以才来那么一声的叫声。
浅棕色、棕色、浅棕色、棕色。
视野中每天都一成不变的栅栏颜色交替着闪到视野以外,哪怕一些被雨冲刷过,棕色的漆还没能得到修补的很像浅棕色的棕色也依然是棕色。嗯,当然啦,这是不能被打破的规律!
于是,还是浅棕色,棕色,浅棕色,棕色,白色,浅棕色。
——她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
回过头,只见浅棕色与棕色之间的栅栏空隙,夹着一只有从未见过的偏灰、但在阳光照耀下显得雪白的厚重的毛,好似其他犬只但闻起来又有所不同的"狗"……
"白色(white)。"
让她情不自禁地以人言说出了心中所想。
那形似犬只的灰白色生物见小型犬终于走近,眯着眼,心有所想地,咧开了细长的嘴。
"怀特?"
公司走廊上,半开的档案室门前。
帕瑞妮安一边把门小小地推开一点,一边出声呼唤一路指向门内的熟悉味道的主人。
尽管还没有回应,但已经能确定那家伙就在里面的帕瑞妮安这次完全推开了档案室的门,然后一眼看见怀特在档案柜之间就地而坐,身边还有许多打开的或者没打开的档案盒。
并且,还煞有其事地把手里正在翻阅的文件翻了一页。
帕瑞妮安哒哒地走到他身边,仅仅跟着看了一眼文件便不再停留视线,转而抬头、再次喊道:"怀特。"
"……"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文件里的那些挤成一团的细小的字。
"怀特!怀——特——!"
啪啪啪啪啪。一连串拍打在怀特左臂上的声音响起,被打得好像终于从文件里回过神来的怀特终于有了反应——尽管只是略微地扬起了嘴角,以及手里翻阅文件的速度下降。
最后,他也终于在仍然不断的拍打声中合上档案盒,但又很快地拿起了堆在身边的另一个档案盒,亦不忘毫不受拍打影响地从怀里摸出怀表看上那么一眼。
"还有时间,等我看完这个再去散步。"
有了确切的回应,拍打声总算是停下,紧接着她的疑惑:"散步?这是工作吧?"
"……"
"怀特?"
"怀特——"
拿着另一个档案盒正在拨动盒扣的怀特被推得摇摇晃晃。
最后一个盒扣因为动作摇摆不定怎么都解不下来。
不久后,推拉停止了,尽管好像有别的什么同时发生。
但至少,现在他终于如愿地打开了档案盒,得以拿起藏于其中的厚重账本,并随手拍掉上面可能存在的灰,或者说时间积累沉淀下来的什么东西:可能是前辈的智慧,也可能是前人的见不得光、败絮其中的罪恶,被封印在这套还停留在纸质介质的账本里,然后再接着被二次封印在很少被拜访,固定整理周期也逐渐变长的老旧资料堆之中……
啊,即使被妥当保管也永远逃不开的特有的霉味,便是这些纸质的档案被封存在这里永无天日的原因及其结局。
心情一下变得愉快起来,怀特轻轻地抖了下立在头上的一对长耳,在脸面挂上了爽朗的、好似从档案室的窗帘缝隙中挤进来的一束阳光的笑容,柔声应道:"是的,这是工作。"
"而我已经如愿得到了这份工作。"他说着,手里动作不停,又翻了一页,"说到底只是被安排去做日常的巡逻,不出意外的话,可不会发生什么事。啊没错,假如某位看见没见过的东西就一定要围上去叫喊几声的小姐安分一点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呼出来。纸张被搁置在阴凉处太久的味道,也就是之前就很满意的霉味与别的什么一起在鼻子里乱窜。
"虽然暂时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找行政处要我想要的文件,但以情报司的名义可以在报备的情况下随意翻阅档案。"
唰啦。唰啦。话间翻页的声音越来越快。
"你觉得我在找什么?不管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记好了,帕瑞妮安。"
尽管他的语气听似苦心一片,但最后仍然无可避免地因忍不住露出笑意而透出些微妙的嘲讽意味来。他"啪"地一声合上快速浏览过一遍的账本,然后将之原封不动地装回档案盒里。
"话说回来,好痛。"
啪嗒,盒扣应声被挨个扣好,而再之后,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
"……你要咬到什么时候?"
不论如何,巡视任务出发在即,想要处理被咬出牙印的西服已经来不及了。但所幸现在还暂时没有需要跟人接触的预定,稍微有些瑕疵也无妨…话虽如此,就这样放心下来也还太早了。只不过接下来能做的,无非是寄希望于绒毛披风,以及不会再发生什么预想之外的需要将之脱掉的事项。
而在临走前最后的最后,怀特从后勤办公室走出,总算是在等待的人快到极限之前赶到集合点。
"恭候多时了,'大小姐'。"
与突然变得恭敬的言语相配的是整齐的衣着,笔直的体态,满怀敬意的礼仪,以及淡淡的标志性笑容。
当然,就算切换模式也不能忘记在话里藏些尖锐的玻璃碎片,于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静候佳音——虽然他才是最后到场的那个,但主动权往往由先发言的一方掌握。
"哼。"
而知晓他更变称呼所谓何意的帕瑞妮安亦迅速地得出早已对过号的正确答案,其中理所当然需要排除掉切换之前的任何话题,唯独剩下些货真价实的不满与猜疑,潜伏在她那副看似稳重得体的人工假象之下。
"那就赶紧出发吧,'管家'。"
于是怀特简单应了一声,当然马车或者专车什么的是准备不了。不过,可用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而这次的任务暂时不必要追求形式,倒也省去了不少需要记住的事以及随之而来的,不稳定的麻烦。
总而言之,情报司分批赶到巡视地区的方式朴素又直接——至少初来乍到的他们理应如此。暂时无需在意路人的目光,会在清晨的点早起的行人总是被分为忙碌的和完全不忙碌两类,而陌生的行人间本来也就互相不会有太多兴趣。确定没有被跟踪调查,或者说现在也没有什么会被跟踪的理由,那么尚还有说辞保留的现状也就变得无需在意。
二人一路悠哉悠哉地走到情报司定好的巡视集合点——距离规定的集合时间几乎分秒不差。如若四人齐刷刷赶来此处反而让人觉得奇怪,适当的"准时"也就成了一种自然。当然,看似持有目的地的他们在这附近突然停下也没有必要,怀特便给帕瑞妮安悄悄地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就着自己也确实存在的疑问,随口问道:
"二手是什么意思?"
"是指第二次触摸到物品的话价格就会变得低廉的手,大小姐。"
"……?"街对面,公交车站的椅子上,报纸后面的克里斯稍微皱了下眉头。
也许报纸中某支股票毫无征兆地唐突大崩盘的信息确实足以让他略微动容,但不是这个。
虽然没有要交流暗号的预定,但似乎涉及到一点任务情报,却又毫无规律的提问与回答中掩盖的意味究竟是。
短暂的思考间,可能在传递暗号的二人正跨越人行道向他这边的方向走来。
"原来是手。"
"是的,大小姐。"
不,完全不是吧。把二人毫无意义的交流听得个字不差的克里斯终归是没有出声。
"虽然有着如此命运,但被归类进市场的他们最终都会……"
怀特顿了顿。
"……相安无事。"
二人从克里斯身后走过去那一瞬间,怀特接上了之前的停顿。
于是克里斯抖了抖手里的报纸,翻了一页,然后又偏过头来,看向了怀特——附近的时刻表。
接着他的视线重回报纸,三人短暂的交界线之后再次归为平行。
"……"
不远处,埃德温娜坐在窗边,隔着玻璃遥遥望向刚经过了交接点的三人,然后又很快收回,抬高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咖啡。
注意到视线的怀特头也不回地继续沿着路往前,又或者说,跟着帕瑞妮安往她感兴趣的方向随遇而安。
而这给了他一种似乎真的像是在散步的错觉。
啊,如果真的只是在散步就好了。
在缓慢地、悠哉地走近那家前置情报中提及的二手家具店时,他们自上而下、同时也是自下而上地互相对视一眼,以确定对方的鼻子没有因为大型过家家酒而忘却血的味道。但那个味道是来自于那位神奇动物司的召集者,还是被打开了门而得以见天日的案发现场呢。
他们又对视一眼。
怀特,她是谁?
帕瑞妮安的眼神明显在这样问。
这下可就稍微有点麻烦了……
虽然姑且也有看过其他司的员工资料…但首要任务还是就近地记住同为情报司,平日里肯定会接触得最多的同事,嗯,再首先的首先,要记住的无非是是被派至同一任务的克里斯·汉德与埃德温娜·沃伦。
要仅凭努力把所有员工都记下,建立起姓名与特征相联系的"库"的话,果然还是需要最不够用的时间。
何况…在看见他们各自持有的各种各样的"力量"时,内心的角落仍然有那么一丝还未完全随着时间褪去的躁动。
总之,与对方的接触已经无法避免。于是他朝后小退一步,把本就在自己左前方的帕瑞妮安"推"到社交的最前线。
好在后者可没有想那么多,她之所想简单易懂,既然怀特还是"管家",那么她也只需拿出"大小姐"应有的架子,"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她用着尚且稚嫩,但佐以压低的声线来体现出稳重一面的,形似命令的语气。
换言之,营造出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的氛围即可。
向您致敬,女士。而帕瑞妮安的身后,他用以补充的稍许躬下的身再搭配上右手抚胸的行礼以及眼神中带上的一点点歉意至少看起来煞有其事。
矮小的红发少女略一点头,以与他相同的礼仪颔首、躬身,然后便走进店内去,倒也没产生什么言语上的实质交流。
如此,与其他司的,还没能将对方的名字和照片对上号的首次接触,看来总算是在不掉印象分的最低限度得以解决。
但再回过神时,连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轮流赶到事发现场的情报司的同事都到齐了。
控制现场…看来没有帮忙的必要。恐慌…似乎也还没有引起。并且想当然的,唯一需要压制住的路人的好奇心,无非也就是接上一句"有老鼠——"便可以暂时敷衍过去。至于再之后的善后工作,不再归类为情报司的范围,他当然也得以省下些鬼点子,保留暂且还不会被识破的可控破绽。
只不过,之前仍在准备阶段,还未出发时他所设想的"不会发生"通通发生之后,也只有墨菲定律可以解释其中的因缘。
案发现场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他悄悄地摘下不再需要利用的面具。
虽然足够交差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但距离能给上司留下好印象的工作报告应有的完成度还明显不足。
魔女的情报并不罕见,但他对这个"物种"的了解仅限于纸面以及年轻时闯入的魔女家里的破旧笔记。曾经他也幻想过只要按照笔记上的步骤来投放现成的药材就能完成这种炼金术般的神奇"魔法",但在最后的步骤,放入了他自己的一根尾巴毛以至于整个炼药锅都炸开来毁于一旦之后,不论对错都早已妥协。
嗅嗅,嗅嗅。就仿佛现在都还能闻到那股沾染在身上好几月的挥之不去的药草的苦涩味道,令他不禁皱起眉头。
"目前线索还是太少了……"
仿若自言自语、但又明显在给其他人传达的言语中的困扰发自真心。
然后,对此会有所反应的人自然会拥有破局的力量。
而这一切,多少年他都求而不得。
只见埃德温娜——失礼,人类在意姓与名的门道条框,在真正与之熟络起来之前尚还只能加上尊称来称呼对方的姓。总之,沃伦女士用她的指挥棒带来新的谜题,而随着这些谜题而来的新的繁杂工作量并不会强加于他们在场的任何人身上。
就是这个。所谓能者多劳,但是……哼嗯。看来是需要代价的力量。
他保持或者说压根没再保持的似笑非笑的笑容之下,为数不多的关心与善良都略微有一点点的变形。
"帕瑞妮安。告诉你一件事,之前的冻干是被我吃掉了。"
"你说什么——!"
对话间,他的右手拽住左肩,准备脱下披风的动作顿了一顿,但也只是看了眼靠着惊人的咬合力停留在上面的博美犬只。然后,连带着上面的犬只一起褪下,用以组成照顾工伤同事的一环……嗯,这便不再算他什么事都没做。而披风上的牙印暂且不提,至少西装上的牙印在这种环境下终于不再明显。
把帕瑞妮安"托付"给沃伦女士之后,总算不会再有好奇小狗来散发好奇心让他不得已地费尽口舌。遂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摸出小小的笔记本,把其中夹着的纸片平摊。
指尖一转,手里的圆珠笔便头尾换了位,然后咔哒一下,笔芯的一头被顶出来。
"你在写什么?"已经将两枚重要发现用塑料袋收好的克里斯·汉德恰巧回过头来,如此问道。
"工伤单。"
"…原来如此。"克里斯·汉德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安置到毛茸茸的大披风上,怀里有只毛茸茸的博美的倒下的沃伦女士。
"还有差旅费,餐补,公杂费,因为沃伦女士倒下,为了照顾她我们可以以一整天为单位填写…嗯,统一归类为任务经费……"话间手里唰唰写个不停的怀特顿了下,侧过头看了眼现场唯一并非情报司员工的红发的少女,"请允许我自作主张,也帮你填好了。"
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合上眼,随手把耳边的发往后撩。然后再睁开眼、目光与他对上的时候,她的眼里隐约透着一点不打算开口的疑问。
"我们只负责上报,审核是其他人的事。"他补充道。而接下来,只需要让大家轮流签名就可以得知她的名字。
喀喀莎·阿比纳希……任务的最后,总算得以把她的名字和特征般的红发、与一点血的味道联系起来。
那是案发现场的血味吗?等待沃伦女士醒来签字以及确认细节以完全地完成工作报告的期间,他相当随意地在脑海里提出些不打算追究的问题,然后理所当然地将之忘却。
反正,既然已经认真地应付完工作,那么自回到公司,报告与发现物一并上交后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任务的后续就与他再无关系。
接下来的某日,他随手买下一盒路过的披萨店当日的推荐品,然后往里面怀揣一些早已明确、但方才准备实施的目的。接着,循着两种味道而来,在他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就已经跑到门口,抬头望着他的帕瑞妮安,脸上写着些理所当然的,从未被拒绝过的既成事实。
"怀特!你买了什么?"
"……"
这才开始确认自己到底买了个什么东西的怀特,一边往办公室里走,一边打开了扁平的盒子。
"嚯。"
忘了这茬。但是如此一来……
既然是披萨当然就离不开洋葱的味道,假装自己没有忘记过此事的怀特顿了下,眯了眯眼睛。
"听好了,帕瑞妮安。"
"嗯?"
他说着,把打开的、散发出满满芝士与许多肉香的披萨盒摆在桌上。
"你要先把里面的洋葱一点不剩地挑出来,才能吃掉这盒披萨……嗯,我只拿走两块。"
"好哎!"
从尾巴的活跃度来看,这下一定能拖住她不少时间。如此确信的怀特提拎了两块还连着的披萨,快步走出了情报司办公室。
公事的时候暂且不论,私事一定要带上礼物。尽管礼物已经大部分被用于拖住八成八会因为好奇心想要跟过来的小狗——倒也正巧,在他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可以作为相当自然的开场白。
如今,能用于拜访的理由共有两个,其一是咨询沃伦女士之前使用魔法后的情况,其二为咨询帕瑞妮安可能因为粗心而吃下一点洋葱的情况。当然后者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前者想必也不会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解决;这两个理由仅用于表现出来他的再次拜访是多么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唯独只有"咨询"这一件事是真的也无妨,只需在之前的话题打下的基础上提出真正想询问的问题,原本突兀且充斥着目的性的一切都会变得自然起来。
怀特快步通过与目的地相连的好几个走廊,途中所见的半掩的门内,总是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景象,即使他路过时投去的视线仅有一瞬。如此看来,哪怕是临近午休的时间,大家的度过方式也各有千秋。再一晃眼,空无一人的走廊的角落某处,"安全出口"的标识闪着绿色的、并不刺眼的光。
而对面的窗户之外,一束细长的正午阳光从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的缝隙里挤出来,恰巧投放在"安全出口"的标识之上,呈现出光线仿佛把小人与出口切割为二的模样。
如果安全出口只有这一个的话……啊。
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出的些许焦急,他轻微地扬眉,并有意地放缓了脚步。
虽然突然开始在意起安全出口的事仅限现在,但这也是长期以来的目标终于达成了第一个阶段的必然结果。
何况,一心想着要去做某事,但又同时让思维拥有还能够思考的空间的话,各种意义上都会如此这般地开始胡思乱想。
……正好应证他方才所想,待他再回过神时,自己便已经被自己的思维长河所推动,站到了目的地的办公室门前。
"呼……"
他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
这种时候只需一鼓作气,踌躇与不安都会被先于思考的行动尽数压下,比起去想什么时候可以推门而入,现在就应该直接推门而入——
"关于沃伦女士的情况,有些事想向您确认,符卡夫先生。"
"……。"符卡夫伏案的身影略微动了下,然后他回过头,看了眼刚刚走进他的办公室就被递过来的花花绿绿的披萨,然后又抬头看了眼看起来是要把披萨分给他的,不知怎么的一脸笑容的白色的同事。
……虽然想问要确认的事是什么,但正值临近午休,眼看披萨也递得越来越近,便松开笔、抬手接下,亦不忘简单地说句"谢谢"。
两块披萨经由二者的拉扯被分离时,拉出长长的、绵软的芝士的丝。
分得披萨的符卡夫把手里的披萨抬高,仰起头、张口接住细细的丝,再顺着这些芝士的丝,自尖的那端咬上一口。
…啊,太能拉丝了也很麻烦。看着符卡夫面无表情地把芝士丝再次拉断,尚还不打算开始吃的怀特翻转了几下手腕,姑且先让披萨边缘被拉开的芝士的丝贴回饼面。
他的视线准确地停留在披萨上,被埋进厚厚芝士里面仅显露出冰山一角的洋葱圈。
就这样过了约莫几十秒的短暂沉默,等待对方的一两套咀嚼、品味、吞咽之后,他方才抓下提问时机。
"在之前的任务中,沃伦女士的复现魔法表现出晕眩的副作用…"
言语中略微加入的关心有些摇摆不定。但至少,他有找到把别的椅子放到办公桌旁边坐下,摆出了一副确实想讨论此事的态度。
要与符卡夫正对着坐下的方位正巧迎着窗户方向的阳光,让他情不自禁眯起眼,并且后知后觉,原来办公室的灯光并没有被打开。
符卡夫没有抬头,只是自言自语着重复地说了一遍"晕眩的副作用…",然后从办公桌的另一边端起没有任何饰物图案的纯色瓷杯,动作间朝自己拿近了些,而后顿了一顿。
杯中的水在轻微摇晃,其中倒映出符卡夫正显然面露的片刻思索。
"…一般来说,使用者在构筑的时候就会想办法抵消掉……"他说着,浅浅地抿了一口瓷杯里的茶水。
至于怀特,在决定要与符卡夫讨论此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动声色地跨入了自己从未理解过的领域。但是,为了表示有在认真听,借着对方提出的论点,他将之原封不动地吞下,然后加以最浅薄的理解——也许说成猜测更加恰当,如此追问道:"意思是,沃伦女士没有办法抵消吗?"
"不一定。"
"噔"的一声,瓷杯被放回原处时,就算没有有意地用力,它本身重量所带来的压力与办公桌相撞所发出的清脆声音,在这仅他们二人的谈话声之间果然还是会稍微有些引人注目。
"投入跟效果不等价导致的副作用相对常见,但魔法的因果会由果到因地产生因的情况本身相当复杂……"
"嚯~……"
面上惊叹之余,怀特习惯性地摸出怀表看了一眼。
说起来,就时间来看,现在帕瑞妮安应该已经过了最专注的时间,开始对披萨上到底还有没有洋葱这件事敷衍了事,换言之,现在已经吃到一点不容易用肉眼观察到的洋葱碎片了吧。
注意到他的动作,符卡夫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稍微有些冷掉,但尚存温度的披萨。
……
她应该不至于连狗不能吃洋葱这件事都不知道?二十年来都生活在足以成为她整个世界的豪宅别墅与巨大的后花园里,踏出这个世界后进入的另一个世界对她来说就像可以随意写画的白纸。
"希望不会因此出什么事。"
怀特迅速地回过神来,说出句既可以接上这边也可以算他在自言自语里的话来。
"啊……这样的话。现在我能提出的建议…针对那些副作用可能带来的对身体的伤害用药……或者魔法缓解。
"欸~……"
"也有一种情况,魔法带来的因果同样由魔法来打破…不过那种更接近于诅咒……"
"嗯嗯,原来如此。"
完全听不懂。
但起码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怀特点着头。
"看来这件事还是让她本人来咨询你更合适呢。"
符卡夫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确实如此"几个字,然后,把剩余的披萨一口吞下。
于是怀特也接着他的动作,一副仿佛现在才想起来手里有披萨的模样,咬了一口手里基本上凉掉了的披萨。
"……"
符卡夫果然如他所想那般投来了某种眼神,但怀特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也没忘记尽可能缓慢地咀嚼。
而这种注视一直持续到怀特把整块披萨都咽下、舔了舔拇指与食指的指腹处为之。
目光跟着怀特的指尖而动的符卡夫拽了一张面巾纸,一边欲言欲止止欲又言地说着"15克每千克体重"之类的小贴士,一边把纸巾递过去。
接过纸巾后,怀特面不改色地回忆了一下帕瑞妮安的体重,然后很快将之抛之脑后。
"吃了某种东西就会死什么的,听起来还真像诅咒啊……"
符卡夫不置可否地微微点着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似乎在等他说下一句话。
"……我身上会有吗?诅咒。"
滴答。墙上挂着的告时的钟,其时针在突然沉默下来的氛围里默默地向前走了一刻。
伏案的符卡夫再次抬起头来,自下而上地打量了怀特一番。
他在期待些什么答案?
不同于之前的对结果如何都无所谓的态度,他们之间的对视原本很少有持续超过一秒的情况。
但此时怀特的眼神深处,带着一些藏也藏不住的隐隐约约的期待。
"哈啊……"
符卡夫只得轻微地、缓缓地叹了口气。
"……犬科的奇美拉不能吃洋葱是个体差异,不是诅咒。"
"嗯呣嗯呣。"
得到专家的并不犹豫的否定回答后,怀特表现得就像是反而松了一口气。
"感谢你的耐心,符卡夫先生。既然已经到了午休时间……"话间,怀特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把椅子搬到它原本的位置之后,其背影正准备朝门的方向走去时,他回过头,挂上了藏起万千思绪的标志性的微笑。
"我就先告辞了。"
符卡夫的视线方才在那条经由怀特的转身、披风应动作扬起才能够清晰看见的,有夹住趋势、但被有意控制住的狐狸尾巴上停留了几秒。
"……等下。"
他一面把正准备离开的怀特叫住,一面把一些瓶的罐的之类的从办公桌旁的柜子里挑出来,然后推到面向门的方向的桌子的一角。
"人类的药也不是没有…拿上这些。"
"喔噢。"
当即止步的怀特应了声,自披风里伸出右臂将那些塑料的片或罐给一并抓往手里,并在全部放进西服的口袋里之前粗略地扫了一眼:不认识的药,不认识的药,还有什么新什么液…
……
总之,反正也是同事关系的一环,就顺个便全部带给沃伦女士吧。
咔哒。随着怀特走出门外,符卡夫的办公室内再次回归一片平静。
不同于看似有力的关门动作,门被带上的声音相当轻巧。
而所谓的安全出口,似乎并不在这里。
擦得锃亮的小皮鞋在光滑的大理石花纹地板上哒哒地跑,就像是心急的小孩催着父亲一样,阿比斯也跑了两步又回头去拽走在后面不紧不慢甚至有点想回家的克拉伦斯,看拽不动又用力蹦哒了两下。
“快点快点!!”
在小孩心急的催促下克拉伦斯不情不愿地快走了两步,阿比斯见回头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了,便撒开手自己先跑进了舞厅里。不愧是大公司,虽然比不上正式皇室舞会规模,但是放在中上水平也是绰绰有余的,水晶吊灯两排整整齐齐挂在全是中世纪壁画的天花板上,吊下来的颗颗水晶照得雕花钩花承重柱更加的金光灿烂,墙壁是象牙白的,仔细点看过去还能看到上面的花纹。
从小时候就住在废弃的鬼屋里的阿比斯哪见过这种场面,不过也幸好他是个小孩子,大家都乐得自在不跟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克拉伦斯跟在后面喊了几嗓子见没用,便找了个刚好能看到小孩乱窜的身影角落呆着,由得他自己去玩了。
撒开了玩、乱跑的阿比斯就像没了缰绳的小狗,每个人都去闻闻咬一口,当然在舞会上啃番茄填饥的约书亚盖勒也不意外。刚啃了一口香香甜甜有多汁的水果番茄,还没来得及在嘴里仔细品尝一下这个番茄有多香,就差点被突如其来背后扑上来的东西吓得提前结束了他吸血鬼的一生。
“哇!你在吃什么!”
阿比斯虽然说是幽灵,但是重量还是实在的,趴在约书亚背上还往上爬压过了他的肩膀,把约书亚都压弯了腰,一手扶着自己的绅士帽一手试图去够身后的阿比斯把他拽下来。
“你,你快下来!”
约书亚越是伸手去够,阿比斯就越往上爬,最后形成的局面就是约书亚成了一个背着阿比斯的人形拱桥,阿比斯还要死死抓住他的外套不让自己往前摔下来。
“呃呃呃呃你要摔下来的话我抓不住你的!”
“你刚刚在吃什么在吃什么!”
两个人霎时间闹成一团,引起了不少人的驻目,其中也包括阿比斯的监护人——克拉伦斯,放下手里的杯子光是走过来的皮鞋声就已经让阿比斯警觉地抬起头,还没等克拉伦斯开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约书亚背上跳下来了。得以被解救的约书亚终于重新直起腰来,颇是心疼得整理一下衣服上被压歪了的花朵,把帽子摘下来也把那些歪头了的花重新整理好戴上。
“没事吧。”
克拉伦斯瞄了一眼在旁边无事发生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阿比斯,约书亚边整理衣服边挥了挥手。
“看样子我倒是知道该买什么当他生日礼物了——一条狗绳。”
克拉伦斯倒也不恼,反而接下了这个话茬。
“要是能这么简单管得住我一开始也已经买了。”
“克拉伦斯才不会给我买呢!狗绳可是要几十英镑的…!”
阿比斯的脑袋从克拉伦斯腿旁边探了个头出来,自己顶着克拉伦斯的手前后蹭了一下,就当是男人摸自己脑袋了。
“外头的麻绳几英镑就有一大摞了,能直接把你绑了卖了!”
约书亚看着小孩,可能也是克拉伦斯听过他简单讲过小孩来历,心里看着也是会泛起阵阵同情。虽说公司里和他差不多闹腾的小孩子不少,但是真正的小孩也只能算阿比斯一个,永远定格在了小孩子童真的时候,也不长大,也学不会大人的心思,用幽灵的方式才能出来见识世界。约书亚想着蹲下来,像招狗一样伸手摆摆,阿比斯便配合的蹦了过去。指尖碰到头发的手感让约书亚想起自己在路边摸过的别人家边牧,仅仅是触感就能知道主人花了心思照顾它,就跟克拉伦斯照顾阿比斯一样。虽然说着得罪话,但约书亚比起大人,接触小孩子或许让他更乐的自在,小孩的小小脑袋里无非也就是吃的,玩的,还有简单的想要和谁在一起这种想法,就像是摸着一团手感极好的棉花,可以躺在里面睡觉。
“唔嗯嗯…——你的牙齿好尖啊!”
眼尖的小孩一把伸手戳到约书亚的嘴角上去,硬是把獠牙露出来了一整颗,约书亚扭头摆脱掉他的手,装模作样的龇牙。
“我是吸血鬼,牙当然尖,你再弄我我待会就把你吸成僵尸。”
这么一吓,按道理小孩都会被吓得哇哇大哭跑走,但是约书亚始终是忘了眼前这个小孩不仅仅是小孩,还是自己的同事,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向前一扑。
“你是吸血鬼!只要咬人别人就可以变成僵尸吗!?”
“呃…倒也不是这样…”
“咬到了会变成吸血鬼,但是把你吸干了就是僵尸。”
克拉伦斯冷不丁地开口,没人知道他是真的知道,还是跟着约书亚在哄小孩,只不过看他犹如学术的样子,就算是假的也能骗到八分真。
“哎,吸血鬼好帅!我也要当吸血鬼!快点咬我咬我!”
阿比斯说着龇起他那排平平白白的牙齿。
“我也要长尖牙齿!”
眼看着哄小孩的发展就要刹不住车,约书亚抬眼看向克拉伦斯,后者在对上视线的下一秒就扭头看向了别处,这一看就是早就给自己挖了个坑了,约书亚有些头疼地站了起来,阿比斯依依不饶地转着他的身边,拽着他的衣服,心疼自己衣服约书亚只能半弯着腰。
“咬我!咬我!”
被闹的转了半个圈的约书亚没了辙,终于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个红得发亮的番茄,算是半塞着怼到阿比斯面前。
“那你咬这个。”
“嗯?为什么?”
阿比斯低着头看快怼到自己鼻尖的红番茄,下巴都压出了褶子,眨眨眼睛把番茄接了过来。
“因为它说想变成幽灵。”
“嗯,嗯??但是幽灵不是死掉……”
约书亚伸出一根手指放到阿比斯面前打断了他说话:
“你看,我是吸血鬼,咬到人别人就会变成吸血鬼,那你是幽灵,咬到别人是不是也会变成幽灵?”
“啊…嗯?嗯…嗯?”
看起来阿比斯的脑瓜子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知识卡住了转不动,他捧着番茄看看,又看看约书亚。
“真的吗?会变成幽灵番茄?”
“你可以试试看。”
阿比斯似乎还是有点半信半疑地回过头去看克拉伦斯,约书亚摸着自己的帽檐想了想又开口。
“你要是咬了一口,然后让克拉伦斯先生把番茄缝上,它还会变成僵尸番茄。”
“?!真的吗?”
期待的目光在落到克拉伦斯身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无情的不可能反弹了。
“不要说这种不符合实际的话,盖勒先生。”
阿比斯见僵尸番茄是不可能的,又把目光投向约书亚身上。
“是真的吗?幽灵番茄?”
约书亚看起来真的没辙了,他放弃挣扎摊开手。
“你可以试试看。”
阿比斯皱着眉捧着番茄,盯着它片刻,突然表情变得可怜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番茄,它在灯光下红得跟宝石一样,似乎能看到里面的番茄果肉纹路一般通透。
“那还是不要了,变成幽灵好可怜的,我要把它当成我的朋友!”
意料之外的回答,约书亚听了也一愣,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时候大提琴悠长的乐声适时响起,钢琴清脆悦耳的跳音拉开了第一支舞的帷幕。约书亚摸了摸自己的衣袖,他微微弯下腰向阿比斯伸出了手,一手扶住自己的帽子微微抬起。
“你想跳舞吗?阿比斯?”
阿比斯的眼睛又闪闪发亮起来,他一蹦一蹦地说着要,但是手里番茄还捧着,约书亚便指了指他身后的克拉伦斯。
“你可以把你的朋友给克拉伦斯先生拿着。”
说是跳舞,但是小孩子的舞步简单又直白,两只手握在一起,一蹦一跳的转圈圈就是在跳舞了,不过在一众认真跳舞的其他人身边也不突兀就是了,也没有深入舞池,只是在聚光灯边缘拉着跳,阿比斯就很开心了,小皮鞋硌得哒哒响,小辫子在脑袋后一甩一甩得,虽然只是在电视里见过跳舞的舞会,但是他对自己的舞步还是自信的很,还和约书亚说要教他跳舞,约书亚要叫他老师才行。
“你要教我怎么踩别人的脚吗?”
约书亚的精力不如小孩子,已经有点体力透支,坐在一边哭笑不得的说,阿比斯便站在他旁边认真地回答。
“才不是!这是我在电视上学回来的!”
“你看的是什么电视啊?”
“嗯…嗯…不知道!”
阿比斯一晃脑袋,又去逮别的人要当别人的跳舞老师去了,约书亚一摘帽子终于在今晚获得了第一次自己的安宁。
总之阿比斯的第一次舞会,不仅收获了一个跳舞学生,还带了一个番茄朋友回家,虽然它第二天就变成了阿比斯杯子里的早餐,被克拉伦斯单方面变成了幽灵,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结论就是阿比斯有了一个完美的第一次舞会,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