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诸多神秘千古流传,
神明与怪物皆非儿戏,
人与其历史编织万年。
亚当的子孙与莉莉丝的孩子,
孰是孰非早已无法分辨,
有多少人能放下过往的偏见与仇恨?
但也唯有放下过往,缔结约定。
千百年的怨恨痴缠,
在一夕一夜间断结。
人们从此不再知晓那异常,
但神秘依在,并将永远在。
那亚当的聪慧子孙们,
与众多的怪异结为同盟,
一同化作人类的坚盾,
——名为“埃癸斯”。
正因如此,世界的齿轮今日也正常转动。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的半架空企划,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欧洲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个人线居多,结尾打群架
对不起格友没写多少,我跪下谢罪
“所以,你的意思是近期有不少人去做这种奇怪的工作并且没有回来吗?”颜在肮脏的桥洞下站得笔直,白色无袖衬衫透出的缎光也显得格格不入,好在即使是盛夏,这里也没有什么死老鼠和成群飞舞的苍蝇,看起来最近提出的市容整顿很有效,至少钱没有白砸。
依旧坐在阴影里的流浪汉打了个充满酒臭的哈欠,高高耸起的两颊坨红,他耸了耸肩:“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我的小姐。这种工作在我们这群人里不少见,也或多或少有一部分和奇奇怪怪的东西相关。没有谁会真的起戒心的。”他笑出一口黄牙,上下打量着面前穿着十分不起眼的小姑娘:“当然了,有您这样的好人资助我们,那当然就不会去插手这种高风险的工作。”
颜似乎已经对对方前言不搭后语,总是扯开话题试图旁敲侧击获得更多报酬的行为见怪不怪了。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脚尖看向桥洞外正在缓慢倾斜过来的阳光。
“你或许见过,丢了一只眼睛的女人吗?”
流浪汉迟疑了一秒,忽然爆发出尖锐的笑声,他嘲笑一般道:“见过,那当然见过!您要的是缺了左眼还是缺了右眼?别说是丢了一只眼睛,就算是丢了四肢的女人我也见过,您要几个我就给您找几个来啊!”
颜稍稍后仰了一些,比起思考,那更像是一种放空的表情,她的脸隐藏在光影交界处,惨白的脸色和强烈的阳光相融合,过曝的视野里,流浪汉觉得自己看见了那双黑如点墨的眼睛里有一刹闪过诡异的绿。
那就像是每天夜晚在桥洞下睁开眼时,看见的扭曲砖墙中的诡谲幻象,又像是噩梦里常常出现的恶鬼的双眼。
“再见。”
纸张轻飘飘落地的声音就像是轰然炸响的枪声那般,让流浪汉猛然抽搐起来,他不可遏制地前倾身体,在这盛夏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甚至不敢擦一擦高额英镑上滴下的冷汗。
颜顺着阳光走出桥底,几个被光线晃得睁不开眼的路人朝她投来了奇异的目光,只是两三秒就挪开了视线。
她在街边停留了几秒,看着自己脚下缩成一点的影子,又走进咖啡店外带了一份滚烫的卡布奇诺。
黑色轿车中只打开了一点点窗缝的后座里,女人披散着长发,蜷缩起双腿躺在被熏蒸出怪味的皮革座椅里,缓缓闭上了双眼。
事情有些麻烦了。
自从上此进入那片被诅咒的森林之后,颜就没能好好睡过一场整觉,每每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闭上双眼,不出半小时就会在梦中陷入一片深黑泥沼,远处的那个女人带着巨大的尖顶软帽,整张脸就像是融化了的焦糖,随着走动的摇晃,不断向下滴落浓稠血腥的气息。
她总是很温柔地抬起自己的面孔,用干枯的手指抚摸自己黑色的双眼与长发。
颜试图张嘴与她交流,然而每次,每一夜,每一场梦中,她都会发现从自己嘴里涌出的不是话语,而是一块一块被切碎的长条物,那些东西划过她的舌苔,挣扎时留下粗粝的触感,偶尔还能感觉到它们弹跳着,抽搐着吸住了自己的舌尖,最后被同伴们扯走。
很偶尔的时候,那个女人还会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开口。她会用充满褶皱的皮肤缓慢摩擦自己的面颊,使得那些皮肤展开并严丝合缝地贴在自己脸上,让她注视那只已经成为空洞了的左眼。
空旷扭曲的梦境里颜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异界大陆背面的拉莱耶,那些诡异的生物还在看着她,双子悲痛又平静的诅咒萦绕在耳侧,活泼爽朗的笑声会嘲笑她的伪善与悲哀,金发的少女就站在沼泽下方,和她脚贴着脚,弯着腰从世界的那一侧笑嘻嘻地看着她此刻无法挣扎反抗的糗态。
“什么都想掌握在手里的你,认为什么都可以被算计被利用的你,这次要如何脱身?”那个女孩蹲下身抱着膝盖看她,蓝色的眼眸里也闪烁着诡异的绿,那张脸天真娇俏,又充满了无法言喻的不和谐感:“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你丢了好多东西啊。”
下一个瞬间,颜感觉有什么东西穿体而过,从她修长的脖颈处斜插过她的胸腔,直透后腰而过。
其实那不痛。对于颜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触感。但她依旧会醒。
冰冷的,扭曲的感觉从梦境一路延伸到了现实世界,她好冷,冷得只能把自己浸泡在滚烫的浴缸中,冷得不敢打开车载空调。
颜很明确地直到自己被诅咒了,梦里的那些景象都是那个缺了一只眼的女人带来的幻觉,她试图挖出自己这个被害者心中最恐惧的最不想面对的东西。
颜翻了个身,捏住了自己正在震动中的手机。
很显然,魔女失败了。她只能用这种肤浅的,过去式的东西威胁自己。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早就确定好的行程,三个小时后前往德国汉堡的飞机即将起飞。在这条信息的背后,桌面上显示着一个从窗口闪过的,模糊的背影,白色短发被扎起一个小马尾,皮筋上镶嵌着几颗细碎的绿色碎屑。
颜熄灭屏幕,冰冷的屏幕贴在双唇上,有点硬。
根据流浪汉的说法,这群消失的‘被招募者’曾经透露过他们的目的地在德国,但是具体在哪一个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颜打开聊天框看了看里面的长篇大论,毫不留情地选择了删除联系人。
“永恒的幸福。”这种东西说到底真的存在吗?
黑发的女人推平了座椅,看着窗外缓缓划过的海面与白云,一时间有些好奇起来。飞机运行的轰鸣从脚底传来,失重感缓慢攀升,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三年前的经历至少告诉颜幸福这种因人而异的东西,本身就不可控,人类统共就两种生理性别,至今也没个孰高孰低的平等定论,更别说‘幸福’这种凌驾于他人,需要一定对比才能获得的心理感受。
对于贫民来说,或许一夜安眠,一口饱饭就是幸福;对于普通群众而言有人的幸福是聚在一起吃饭,有人是住上更好的房子;对于富人而言的幸福或许就是创造更多的财富、更多的地位。
但是然后呢?
颜从随身包中抽出烟杆,缓缓点燃其中枯焦的东西,看着空姐在平稳飞行后,看着自己不知道是否应该提醒的表情,露出一个无奈又嘲讽的笑来。
贫民吃饱后依旧需要奔波在山野间,肮脏的小巷里继续在命运的玩笑与不公中挣扎,他们幸福吗?民众需要在睡醒后思考怎么应付老师、家长、领导,思考如何供养一套房产,一家三口甚至更多,他们的幸福是否转瞬即逝?富人或许会向古往今来的每一个高位者一样,寻求更大的权利更长的时间更贪婪地夺取一切,他们的幸福又持续到何时?
颜在烟雾报警器响起前用手掌按灭了滚烫的金属头,看着那个空姐惊慌失措又恐惧地跑去找医药箱。
就在此时此刻,自己的幸福就是看着恶作剧成功;于是悖论出现了,因为这简单的幸福建立在了空姐的痛苦与惶恐不安上。
那么空姐此时此刻幸福吗?答案是:不。
颜伸出手让那个小姑娘给自己处理烫红的皮肤,手掌翻覆食指撵过,变魔术一样给这个小姑娘变出了一朵她在候机厅里叠好的纸钞玫瑰。
“您现在幸福吗?小姐。”
女人笑得温柔又和蔼,空姐一愣,气流颠簸差点把她摔到地上去,黑发的乘客却一动不动,毫无伸手搀扶或者某些骄纵着长大的人拥有的轻蔑,对方只是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和安静。她面对着这位大VIP乘客腼腆地说:“嗯,是的小姐。”
训练有素,沉着冷静。
但是手指冰冷。
颜没有多说,把花别在她的口袋里,重新躺了回去。
看吧,幸福还可以撒谎。
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有人给她发来了一些图片。
几张护照和名单呈现在颜的面前。
那是几个特殊出境人员的名单。
退伍军人,退休急诊医生,在职但是休长假的心理医生。
这其实是一个很奇妙的组合。这几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已经远离或者正在远离自己的职业,从这里出发可以察觉到这三人的职业特点——容易产生职业病,也就是所谓的PTSD。
或许有很多人认为心理医生不应该有这样类似创伤的回忆,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和心理疾病人员接触得越多,患病概率也就越高。同理,繁忙的急诊科医生在某些情况下也容易产生类似应激的反应。
虽说大量失踪的是无人在意的流浪汉,一旦被列为调查对象就容易固定思路,然而在这种完全找不到受害者的前提下,特定职业的特定人员反而更好推敲出蛛丝马迹。
颜下意识拿起烟管,放在嘴边好一会才想起不能抽,又悻悻放下了。
幸福、创伤、献祭。流浪汉和所有人。
女人看着飞机机舱好一会都没说话。
直到空姐上前试图询问何时发放餐点才发现,这位包了高级私人舱的乘客已经垂着手,侧过脸,在整齐散开的黑发中沉沉睡着了。
这次的梦很短。
颜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古朴豪华的红丝绒椅子上,两条白萝卜似的小短腿晃荡着,长裙摆若隐若现,视线上方被黑色的什么东西挡住了,怎么也撩不开。
而自己对面似乎还坐着一个同样年级的小男孩,对方穿着小短裤,但是裤脚已经开线,袜子上也有一小片浅灰色的,像是洗过但是没洗干净的污渍。
他们相对坐了一会,很快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沉稳但是很轻。
颜下意识转过头去,她听出那是个很高但是体重轻得不可思议的女人的脚步声。因为每一步之间的间隙时间太大了,而且走到门前的时间比起速度短了很多。
这个人至少一米八往上。
果不其然,打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一条黑色丝绒长裙的高大女士,颜试图抬起头,但是视线上方的东西挡住了她的视野,只能勉强看清对方伸过来的手枯瘦修长,就像是两根被勉强组合起来的树枝。
“这个女孩我带走了。”
对方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打开常年不用金库保险柜时,会发出的那种奇怪的嘎吱声响。
对面的小男孩犹豫两秒,脚都不踢了,陡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颜甚至没听明白对方在哭什么,只好皱着眉,又撩了一下自己眼前的东西。
不同的是这回她终于把那玩意掀下去了。
沉重的落地声伴随着气音传来——那居然是一顶用熊皮做的巨大的,崭新的尖顶软帽。
她张开嘴,还没等把视线从地面的帽子上转移开,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被声重物‘咚’地一下压倒在地,还有冰冷的水液滴落面颊,劈头盖脸糊住了她。
“……”颜从这场久远的梦中陡然睁开了一下眼,看见的依旧是无边深黑旷野中那个和自己‘贴面礼’的女士,宽大帽檐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潮湿微风吹动,露出她背后海藻般茂密漆黑的长发。
脚下沥青般的污泥更烫了,左眼前的空洞眼窝越发靠近,直至颜只能凝望深渊时,她才陡然惊醒。
被小男孩撞倒的重量似乎是飞机落地的动静。而感受到糊满脸颊的冷则是运作起来的冷空调。
颜捂着额角调直椅背,等待空姐前来为她拿下行李。在这间隙,黑长发的女士理顺了自己的装扮,缓缓醒神。
梦境越来越清晰,而她似乎也越发感到寒冷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女士?”
“你的手指贴着创可贴,这可不是好兆头。”颜歪头笑起来,接过那个小巧的双肩背包,潇洒离开了机场。
走出机场,夏日阳光照在她身上,终于带来了一丝暖意,颜摊开双手感受了一下阳光直射的温度变化,她不确定是否因为自己原理了伦敦才感到体温有所回升,还是单纯因为今天太阳比较强烈。
远望市区和海边方向,她歪着头思考几秒,伸手招来一辆车,直奔圣米歇尔教堂。
作为众多教堂中的地标性建筑,这座教堂即便不是礼拜日也充满了游客,世界各地的旅客或披着防晒衣,或被迫穿上长袖进入这座教堂,举起手机对着穹顶和前方的演讲台拍照。
颜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既不像游客那样东张西望,也不像一个教徒那样双手紧握祈祷。她只是看着教堂里柔和的光线,听着远处传来的钟声试图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打败自己身上实际发生的诅咒。
但是这似乎没什么用处。她依旧感觉手脚冰凉,疲惫困倦。
不多久有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修道人从后方走出,手里捧着一本厚实的圣经坐在了颜的身边。
“愿主庇佑你,我的小姐。”他说。
“想传教,我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说:“从一些无业游民的口中听说有不少人加入了那个奇怪的仪式,但是教众问他们具体做什么也不回答,只是一味重复这是为了所有人,但是众生经历苦难才能得解脱。”他抚摸着手中圣经,语气虔诚。沉默了好一会后,才从圣经里抽出一张小纸条递给身边的女士:“我听说了一些事情,但是很遗憾这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插手的。上层没有明确说可以调查我们就只能静观其变。”
“一头骆驼被压垮的时候没有任何一根稻草是无辜的。”颜看了眼纸条上的地址,那是一间餐厅,在旅游攻略的某个角落里似乎也看见过这家饭店的名字,“当然,如果事情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是最好的。”她说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腿,问道:“我要忏悔,今天有主教吗?”
那位修道士一时间表情有些僵硬,他道:“上次主教与您交流后就一直在静养,还没有回来布教的打算。”
女士垂着头看了对方两三秒,忽然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或许您下次应该带着圣水来见我,毕竟你们看起来把我当做恶魔了。”她在胸口敷衍地画了个十字道:“希望主教没有PTSD,不然我要去邪教里捞人了。”
修道士对这种嘲讽敢怒不敢言,只是气冲冲地站起来,在一众游客的注目礼中沉稳又沉重地走了。
饭店的位置并不偏僻,就线人说来近期有不少奇怪的人会在那处聚会,且事后餐馆里总是会发出一些激烈的声音,教众不敢进去查看,只敢在门外画着十字离开。
颜对此处理方式不做评价,她只是顺着传闻和一些个人需要在到处旅游罢了,现如今邪教的传闻在暗地里有逐渐扩散且人尽皆知的势头,有必要把这些事调查清楚。
“为了人类的幸福。”她嗤笑一声推开木门:“我也是‘邪教徒’呢。”
正值饭店,餐馆里人不少,她能看见有几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穿着能被手臂肌肉撑破的短袖,举着大号玻璃杯互相嚷嚷着什么,也有不明所以的游客缩在角落里看着手机战战兢兢。
颜看了那个拿手机的人两眼,找了个位置坐下点餐。
“海员杂烩?”她点了点只有名字没有图片供参考的可以菜色问服务员。
对方双眼无神,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点菜板,含含糊糊地解释道:“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主要是土豆、洋葱和生牛肉再加一些芝士。”
“那麻烦要一份,还要一份红酒烩龙虾和一杯热的咖啡,谢谢。”
或许这种天要热咖啡的人很少,这种点餐搭配也有些奇怪,那名店员终于睁大了眼大量了一下这位旅客,对方穿着无袖白衬衫,黑色长牛仔裤搭一双黑色麂皮细高跟,怎么看都像是个坐办公室的,而不是来这种偏僻地方旅游的。
餐点来得很快,颜看着那盘可以的土豆洋葱生牛肉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她好奇地拿起叉子挑起一块牛肉蘸土豆放进嘴里,也只是正常的小餐馆出品的,咸牛肉和土豆的味道。
口感有些奇怪。
颜不动声色地嚼了两下,掏出纸巾借着擦嘴角的动作,把这口生肉土豆吐了出来。
咖啡的醇香气息盖过了咸肉的味道,暖意从口腔一路滑至小腹,她终于有了一些放松的感觉,长呼出一口气,看着周围喧闹又稍显平静的环境。
所有人都在吃饭,偶尔有壮汉说两句话,可能是批判最近海上风浪大不好捕鱼,也有人说天太热还是地下室凉快。
颜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壮硕男人,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皱纹虽然不多,但是皮肤没有长期避光的惨败,且手指粗壮,有十分明显的体力劳动后的痕迹。
这个人是最近才开始了在地下室的工作,还是说……频繁出入所谓地上和地下?
颜并不精通德语,只能在零星的单词里推测他们的意思。
然而没过多久,就在服务生收走他们餐盘之后的几分钟里,这家餐馆的声音明显变大起来,颜放下喝空了的咖啡杯,借着换面前餐盘的动作观察了一下周围人。
有两名显然是水手的人突兀地脱了上衣展示胸前茂密的毛发,并双手紧握开始掰手腕。
周围人完全没有观战的意思,他们只是更大声更激动地喊着什么,更有甚者开始互相推搡起来,那个可怜的外来游客一个不注意就被打飞了手机,一时间表情十分精彩。
颜插起切好的龙虾,正想着快点离开这里的时候,只感觉面前冷风陡然擦过鼻尖,厚重油腻又沉重的桌子被从另一头毫无征兆地掀起,伴随嘭的一声巨响,掀翻在地,顺便砸倒了那两个正在掰手腕的水手。
黑发女人维持着准备品尝龙虾的动作,缓慢转过头,看向罪魁祸首三秒,并最终将拿在手里的刀叉平稳地放在自己坐着的长凳上,拍了拍长裤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那个掀她桌子的男人嘴角裂开,几乎被皱纹淹没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精光,也不知道是因为看见有人愿意和他对线,还是因为这是个长相漂亮的女人。
颜的身高即便是穿了高跟鞋也矮对方一个头,当她站在对方面前的时候就好像一头小鹿面对直立的黑熊那般。
黑熊捶胸怒号,双手前伸就试图抓住对方手臂。
扑面而来的汗味与阴影中,黑发女士踩实了地面,含胸矮身,以一个极其标准的拳击姿势击中对方左侧胸肋骨,吵闹的环境音有一瞬间的停滞,她不确定自己听见的是鞋跟与地面的摩擦声还是肋骨骨裂的声响。
那名壮汉的怒吼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陡然变调,出口时成了一声分不出以为的气音。
颜在这间隙毫不犹疑,从侧旁钻出,双手反撑住另一张桌面,收腹提膝,在对方轰然倒地之前,精准打击腹部和胃部,沉重的撞击声响起,随即是人体滚落碰撞桌椅的声响。
还不等颜重新调整呼吸,破风声又一次从背后传来,显然被掀桌子谁都不开心,然而她身形相比较更小巧灵活,转头同时抄起一把小刀,毫不犹豫扔出,正中来人手腕,而对方手中举着的是一把木椅轰然砸下时,本就不牢靠超负荷工作的椅子霎时散称几条细长木料,再也看不出原有的形状。
男人怒骂的话语颜听不太懂,但是这不妨碍她及时闪避那人的扑抱以及试图抓住她长发的行为。
脚尖点地挑起木棍的动作一气呵成,可惜这里没有人能注意这些动作了,长条木头不够粗但是胜在牢固,上挥的同时颜甚至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兴奋转变为惊怒与恐惧,皮肉碰撞变形,本来应该平直伸展的手肘被敲得变成一个明显的锐角,另一只前伸的手也因平衡被改变而偏向一侧。
“@%……#……&##¥*&……”
还不等一连串怒骂成型,他眼前的高挑女人就已经以一种奇怪的速度后退变长,周遭一些都远去了,背后似乎装上了什么温热富有弹性的东西,但是力道太大了,他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随着视野的模糊,一股热流涌出。对面那个女人似乎还倒退了几步,也因为这几步,又一个粗壮男人同一个反方向跑来的教徒撞作一团,摔出老远。
颜毫不犹豫抬腿一踹正中下腹,细高跟的着力点很小,这一下恐怕能把人踹出内伤。
她心知打中的地方不太好,下意识倒退,果不其然在看见另两人滚作一团时,那个被自己踹到别人怀里的家伙从口中喷出了什么,全部落在了面前即将滚远的肉墙上。
颜下意识用手腕捂住了鼻子。
好在早上用的柑橘味香水留香够久,不至于让她沉浸在这种混乱纷杂的气味里。
不多时,这群奇怪的家伙们该倒下的倒下,不该倒下的基本也被她一棍一个敲晕过去,只有那个送菜的服务员哀嚎着被她拎着后衣领扔出门外。
此时此刻原先坐在角落里看手机的人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东西,一边兴奋地看着手机屏幕,每两秒也发出了和满屋子人同样的哀嚎。
“我的手机电池——!!”
颜有些怜悯地把人拉起来,暂时离开了这座餐厅。
混战其实只持续了十分钟不到,更多的时间颜在处理那些神志不清的家伙。出了餐馆门外站着另外两位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的……员工。
于是颜删掉了正在拨打报警电话的界面,朝他们露出一个得体温和的笑容。
“一些意外,好在大家都没有……大的损伤。”
洛汀小姐看了这两个刚从店里走出来的同事,眼神有一瞬间的游移,随即指着地上的人问道:“这位是?”
“嫌疑犯。”颜斩钉截铁道。
“里面发生了什么……?”另一位格尔森先生试图先了解情况。
“酒后斗殴,或者……一些不太好解释的现象。”颜耸了耸肩膀。
“不,我们更好奇这是怎么发生的。”
“我本来收到情报,这家餐厅总是在饭后时间有奇怪的人群和声音才来看看,刚坐下没多久,还没吃几口东西,桌子就被另一桌人掀翻了,令人困扰。”她摸着脸,语气遗憾,一点也不像是刚才在门口惊鸿一瞥时看到的那样勇猛灵活。
格尔森犹豫地指了指里面的一片狼藉,只好委婉道:“您没受伤吧。”
“好在我和中国男友学过些拳脚功夫,没有大碍。”
不,我们想听的不是这个。洛汀有一瞬间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此时抱着手机的人终于发话了,他有些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后腰,举着好不容易恢复显示的手机界面展示了一番拍到的照片和情报。
“海员杂烩?”
“至少不咽下去就没问题。”
“……能放进嘴里的人也不怎么正常,咳。”
——TBC
对于这个城市而言,万里无云的晴天是很少见的。散漫的阳光虽然驱散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云,却没能拯救菲琳娜不太明媚的心情。“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要去罗马尼亚啊——”她用力蹬掉拖鞋,抓过最爱的海绵宝宝玩偶,狠狠把自己摔进懒人沙发里然后打了个滚。
正式入职埃癸斯以后,菲琳娜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她在一个距本部大楼的通勤时间约为四十五分钟的街区租了一间单身公寓,没什么活儿要干的时候,正好方便她跑到隔壁街区的街心公园放飞自我与天性。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愿意在白天跑出来溜达的一般居民也越来越少,菲琳娜甚至不用变回原形也敢在草皮上滚来滚去。
直到偶遇了一只像云朵和棉花糖一样洁白又可爱的博美犬,菲琳娜终于萌发了猫生仅有的害羞和矜持。在满公园撒欢乱跑乱跳之外,她终于有了另一个解压良方——云吸狗。当然,受限于她贫瘠的养宠经验,她至今还没能很好地和小狗套上近乎,也就没能成功撸到狗。
一个多月前的另一个晴朗的日子,刚结束外勤的菲琳娜拐到Farina Pizzeria买走了最后一块带肉的披萨。虽然同行的莱尼锡先生看到香肠卷边披萨上头的那几块澄黄的菠萝片后,委婉地表示了对披萨店长精神状态的担忧,但在无肉不欢的豹猫小姐眼里,这已经是她这会儿能拿出的、给小狗的、最像样的见面礼了。
博美犬却不领情。
像棉花糖和云朵一样可爱又洁白的博美犬一脸嫌弃地看着纸盒里菠萝香肠卷边披萨,用前爪轻轻地往前推了推,小嘴一张,说的竟然是地道的伦敦腔英语:我们狗不吃这玩意儿。随后,她优雅地冲菲琳娜点了点头,转身迈着小碎步往她来的方向走去。
菲琳娜在原地愣了好久才从“梦中情狗竟然也是奇美拉”的失落中找回自己的四肢,隔天又在埃癸斯大楼里看到了熟悉的蝴蝶结,这才幡然醒悟“梦中情狗”其实是自己的同事……啊——我这是做了多么失礼的事情啊!!!菲琳娜尴尬得快把自己挠出斑秃来了。
尽管帕瑞妮安(就是那只博美犬)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菲琳娜也还是想以奇美拉的方式向她赔礼道歉。只是,还没等她做好登门拜访的准备,埃癸斯努力维持下来的平静生活就被突如其来的魔女谋杀事件搅成了一潭浑水,而本已销声匿迹的邪教组织们,也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据锡吉什瓦拉当地线报所说,信仰邪教的吸血鬼家族中流传着吸干人血并挖出心脏吃掉的力量增强秘方,信者不是少数,事态已经严重危害到当地村落居民的生命安危了。埃癸斯紧急抽调了一支小队前往罗马尼亚,其中就有菲琳娜。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已经连轴转了两个星期没休息过的菲琳娜在嚎了一声后彻底被懒人沙发捕获,她不由自主地变回原形,陷入玩偶和坐垫间的缝隙瘫成一团,逐渐神志模糊了起来。
“睡个好觉吧。”
隐隐约约,一道未曾听过的声音在菲琳娜耳畔响起,但她已经彻底沉入梦乡了。
时间进入九月,模仿杀人事件仍无头绪,新的受害者再次出现,邪教事件也出现了新变化,两件事逐渐出现了交集,整个埃癸斯上下都焦头烂额。
“紫水晶挂饰,重晶石和白铁矿对戒……两名擅长治愈魔法的魔女……白教堂区,彻奇菲尔德路……等等,地点似乎在一条线上?!”灾害司办公区角落的白板前站着的金棕色长卷发女性突然有了新的发现,她似乎抓住了什么,但眼前仍是迷雾重重。
“Stella前辈——部长喊你去他办公室——”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切斯利·苏霍伊,上个月出外勤时认识的情报司同事。“我这就来——”Stjärnsnö放下手里的笔,转身应答道。
转过两个走廊,上楼再拐弯就到了部长的办公室,Stjärnsnö敲响了门。
“请进”门应声而开,办公室里已经有了两位访客。“玛丽,瑞文?怎么你们也在?”
“都到齐了吧,”弗兰西开口道。
“都叫来了,部长。”切斯利答道。
“好,你们听我说。总部收到消息,大致分析出了下次案件可能的发生地点,你们四人去德国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在伦敦的分部巡查值守,地址在夏洛特街,埃癸斯这边已经通知过对方,但行动时注意不要造成太大困扰,这是基金会大楼的详细资料。”弗兰西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祝你们顺利。”
“Yes,sir!”
9月22日,到达基金会的众人决定先进去踩点,为了提高效率分成了两组,Stjärnsnö跟苏霍伊一组。她带上斗篷的帽子,整个人便在苏霍伊的面前消失了,至少苏霍伊看来是这样,他转身发现自己的队友离奇消失,顿时陷入了迷茫。“Stella?”苏霍伊茫然的环顾四周,见状,Stjärnsnö愣住了,“苏霍伊先生,你,看不见我?”
Stjärnsnö突然出声吓了苏霍伊一跳,“Stella你在哪里?”
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Stjärnsnö心中,她试探的问道:“苏霍伊先生,你,没有魔法?”
“对啊,我是因为卷入了非凡事件后被招进埃癸斯的,我本人额,是彻头彻尾的麻瓜。”
Stjärnsnö感到头大,她真没想到这个问题,看来现在要调整一下策略了,她脱下兜帽,掏出镜子火速进行了易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员工一样。
“好神奇,这是你的能力吗?”苏霍伊好奇的问道。
“不全是,兜帽斗篷是我母亲的馈赠,穿好后可以通过一定的原理加上魔法屏蔽麻瓜的视线。但是因为编织时加入了我的头发所以只有我穿上才有这种效果。”Stjärnsnö解释道。苏霍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星期,无事发生。30日凌晨一点一刻,变故突生。埃癸斯内部联络渠道传来了紧急通知,凌晨一点在英国皇家外科学院调查的同事于巴索癌症治疗中心发现了新的魔女受害者遗体,凶手很可能在一小时内再次抛尸。闻言,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四人顿时清醒了,各自埋伏在有利的位置进行警戒,
一点四十五分,在一楼值守的瑞文通过思想感知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他迅速通知了其余楼层的同事一同赶往四层。接到消息时Stjärnsnö正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间巡逻,抬头望了一眼到四楼的距离后,她果断的做出了决定——用飞的。楼梯间里穿堂风很明显,借助风力很快便到了四楼走廊,比另外两位还要快一点。
半分钟之后瑞文和玛丽也到达四楼,至于苏霍伊?他还在楼梯间狂奔,看来还得一会儿,但现在没时间等他了。走廊尽头站着的其中一人是穿着黑色长裙,外面披着白大褂,粉色短发,戴圆框眼镜的女性,而另一人则身材壮硕高大,穿着厚厚的黑色风衣,被高礼帽的阴影遮掩住了面孔,应该是一位男性,散发出非常恐怖的气息,仿佛如果和他直视的话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而他的手上,此时正提着一具魔女的尸体。
看清死者后,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这位受害的魔女外貌看起来非常年轻,她的身体被残忍地切开,内脏已经被掏空了。她黑色的短发被那名高大的男子拉扯着,整个人被揪在半空中,死前的表情充满了恐惧和痛苦,鲜血从她的身上流淌而下。凶手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那位女性看到最先到达的三人之后稍微有点惊讶,但又好像早有预料一般笑了,她开口说道:“看来埃癸斯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是处嘛。虽然很想陪你们玩一会,但很遗憾,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忙,这个,就当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啦。”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身旁的男子向对待一件毫不重要的物品般,冷漠地将受害魔女的尸体扔到了三人面前的地上。从魔女被掏空的腹腔内,似乎掉出了一对钻石耳坠。
虽然增加了新的受害者这件事让人难受,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凶手,三人各自施展出自己的能力试图攻击凶手,一时间走廊里火光和蝴蝶纷飞,匆匆赶来的苏霍伊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正估算自己参与其中是否切合实际时,就被开启聆风的Stjärnsnö发现了。
“苏霍伊先生,你去检查尸体的情况!”Stjärnsnö喊道,顺便腾出手给苏霍伊套了一层风盾,避免可怜的同事被混战现场误伤。
“诶好嘞!”见状苏霍伊猫下腰挪到尸体旁边试图调动自己略显贫瘠的医疗知识来找到点什么,但死者脸上凝固的恐惧和痛苦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另一边,奋力攻击的三人发现自己所有的攻击都被那位高大的男子给挡了下来,似乎这种程度的攻击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奇怪……物抗法抗双高加防火阻燃吗……还是说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傀儡?!”Stjärnsnö的大脑高速运转,攻击的同时还要提防周围,瑞文的攻击手段有点无差别,好几次差点把周围给点了,好在发现及时灭掉了。这里毕竟不是郊外,动静太大或者造成的破坏太大后面善后会很麻烦,啧,麻烦。这栋楼的窗户是向外开不了太大的那种,她能借助的风力受到了很大限制,不得不消耗魔力来弥补。
与此同时,走廊里原本一个不太明显的气味逐渐变得浓郁,很难描述,Stjärnsnö觉得,这有点像郊外的风混合雪松跟薰衣草……等等!这里可没有放任何熏香!Stjärnsn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意识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眼前一闪而过一片空旷的原野和浩瀚的星空,那是她第一次离家游历时见到的景象……好在潜意识里她发动了魔法,吹动周围的空气流通,气味渐渐散去,众人慢慢清醒过来,而那位女士已经趁着他们恍惚的时候发动了某种空间魔法,带着那位男子消失在了众人面前。临走之前,那位女性似乎对玛丽梦境方面的能力展现出了兴趣,在她消失的一刹那,她对玛丽说道:“很有趣的能力,我想我现在记住你了。”
“****”有人低声咒骂道,没能阻止凶手的离开让所有人都变得很沮丧,Stjärnsnö看向其他三人,刚从恍惚中清醒的众人表情还有点迷茫,emmm,怎么玛丽和瑞文还有迷之脸红?这是看到什么了?算了那不重要,Stjärnsnö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到死者面前蹲下。
“L=0,N=10?”所有人看见死者手臂上的血痕后都下意识的念了出来,当然,除了苏霍伊,他刚才检查尸体时已经发现了这个用锐利物体划出的血痕,他指了指死者的胸腔,“这里,心脏被拿掉和失血过多应该是她的死因,但不排除还有其他可能,需要回去送检才能给出确切的结论。别的地方我看不太出来,知识储备跟不上,哈哈。”苏霍伊挠了挠头道。
Stjärnsnö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庄重地抬起右手抚胸,垂下眼睑用一种繁复而优美的语言念了什么,然后缓缓的合上了死者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
在场的另外三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没人听的懂Stjärnsnö念了什么,最后还是苏霍伊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Stella,你这是……?”
Stjärnsnö这才想起来,向众人解释道:“这是我们一族悼念死者的方式,刚才那句精灵语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世间万物,终归虚无’我们常以这个来祈求死者的灵魂得到安息,去往应去之地。以前当战地医生的时候养成的习惯,现在看见尸体就下意识这么做了。”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接着按照规定流程开始复盘并通知总部,当回忆到凶手的长相时,所有人惊愕的发现自己对于他们容貌的记忆正在消退。
“这就是找不到目击者的原因吗,可恶!”
“大家别慌,集中精力去回想,我来试试能不能对抗记忆消退。”擅长梦境魔法的玛丽开口道。
随着魔法的发动,玛丽的周围浮现出了几只蓝闪蝶上下翻飞,蝴蝶的光芒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对抗给大脑带来的痛苦,但即便如此,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万幸的是,玛丽成功了,记忆由模糊不清到逐渐清晰,Stjärnsnö翻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草草画下了凶手大概的特征。接下来的交流里,瑞文表示在刚刚的接触中,虽然那位女士散发的恶意非常的明显,但自己好像并没有感受到那位男士有任何的思想倾向,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对方精神力过于强大无法感知,那可能对方其实没有自己的思想。“难道真的不是生物体?”Stjärnsnö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总部的增援赶到,快速接管了现场,四人做完笔录后便被告知可以自行离开休息,调查结果出来之后会进行同步。此时已经接近黎明时分,经过一夜的战斗,精疲力尽的四人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不,等等,是三人。Stjärnsnö没有下楼,而是径直走上了天台,利索的一撑,坐在了空调外机旁边,这是她最喜欢的姿势。坐在高处能俯瞰大部分城市,这能让她感到安心。临近黎明时分,伦敦城里灯火暗淡,再过几分钟,路灯就要熄灭,太阳也会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但有些人已经永远止步在了昨天……想起那个死者,低落的情绪再次浮上心头,Stjärnsnö放任目光漫无目的游移,看向头顶的天空,不出意料,仍是一大片暗沉的灰云,伦敦的污染太重了,除非到云层之上,否则完全看不到星星,她又想起记忆里那片璀璨华光,令所有宝石都为之失色的浩瀚无垠的星空,定居伦敦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下次休假的时候去看看吧”Stjärnsnö悄悄定下计划。至于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要抓住幕后黑手,要给死者一个交代,只有一切顺利解决,才能维护现世的和平安定。
远处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启明星的光芒从云层的缺口处浮现,似乎昭示着光明仍然存在于世间,不会长久的被云遮挡。Stjärnsnö站起身,向着家的方向出发。
短短地活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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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嗅,嗅嗅。
失神的刹那,某种建筑特有的现代气味、夹杂着别的什么在她的鼻子里钻来钻去。
……?
究竟是在哪里闻过同样的气味呢,从复杂交织的气息里区分出不同并不难,但要跟记忆里摆放的贫瘠的"库"做对比的话,此时除了没有起色的努力也别无他法。
眼前突变的景色,背后浊乱的空间,以及富有规律的扭曲物擅自且缭乱地闯入眼里——思考被阻止后,又被动地接受了一切混乱扎堆的观感之后,轻微的晕眩感转瞬即逝,她方才恍若梦醒般地清醒过来。
"是魔力吗?刚刚的味道。"
自言自语间,只觉冥冥之中心有此感。
本来走在最前面,但方才因环境突变而下意识停步的菲琳娜回过头来,与队列末尾高大的有翼男性对视一眼,愣神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般把视线往下,停留在完全被人形阴影遮蔽,但于阴影中稍显突兀,且极其矮小的纯白博美犬身上。
啊真可爱……不对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突然变回狗狗了?"现在应该先问这个。
菲琳娜边说边转过身,在博美犬面前蹲下的时候,刻意收回了准备去摸摸头但于空中一顿的右手。
"因为怀特他,完全不懂魔法嘛。"
可是这跟懂不懂魔法又有什么关系呢。暂无需言语,视线左左右右跟着博美犬跑的二人眼神里就写着这样的二次提问。
全然不在意对方方才有何所图的帕瑞妮安甩了甩身子,把原本就松软的毛发抖得更加蓬松了些,接着便开始闻这里闻那里,最后干脆在二人之间小跑着转圈,时不时在腿边停下来闻闻菲琳娜与拉维勒斯。
犬只说不上柔软的四个肉垫哒哒哒地踩在纹路扭曲的地砖上,跟着运动轨迹展现出全新规律的三面"墙壁"也难得正常地送出回响。
跟突然变得扭曲一片(尽管原本包括博物馆本身想内也是扭曲一片)又光陆怪异的环境不同,他们四周安静得连博美犬抽动鼻子嗅探气味发出的声音都听得到。
片刻后,拉维勒斯索性也蹲下身子,除却仍然将面前二人笼罩其中的神秘光源带来的神秘阴影之外,带起了一阵轻微的风。他翅膀上的羽毛极其细微地抖动时,又恰巧迎上刚刚在菲琳娜那边转完圈的小型犬回过头的时机,和他正好对上目光,哒哒哒哒哒地、结合犬只一边仰头一边朝着自己跑过来的画面,很难不为之放松心情,"疏于"戒备,于是他的眉宇再一次舒展开来,且嘴角轻扬。
"说起来。"
开口间,他配合着犬只想要再绕着他转一圈的心情再一次把双翅往内收拢了些,犬只的长长绒毛则在哒哒跑动中柔软地擦着他的羽毛侧身而过。
"怀特似乎……"
他望向面前同样蹲着在看博美犬转圈的菲琳娜,以确认对方是否也同样注意到他所注意到的事。
于是菲琳娜如他所愿地说出了心中所想:"怀特不在这里。"
"嗯。"
他应声点头。
狮鹫,狐狸,猫,狗,要从四人中辨认出失去踪迹的那位是什么并不困难。
而作为队伍末尾,他在刚刚进入这个空间的一瞬间便观测到队伍少一人了,但不知怎么的,无论谁似乎都没有感受到被丢进陌生场所里一切未知的紧张感,尽管首先停在原地已经是正确的反应。
是因为最熟悉他的人完全不在意的原因吗?而环境本身除了有点缭乱以外,到也没散发出什么危险的味道。
哒哒哒哒哒。娇小的毛绒犬只从他的左侧后方往前奔出,然后灵活地绕过了菲琳娜,往走廊的前方哒哒而去。
菲琳娜连忙站起身来,眼看本就娇小的犬只在视野中变得更小,"等一下?!"但受到兴奋的好奇心驱使而失控的帕瑞妮安就像没听到。
她只得和还蹲在地上的拉维勒斯匆忙对视一眼,然后小跑着跟了过去。
步伐的回音在这扭曲的空间里移动着回荡。
拉维勒斯目送着逐渐跑远的一猫一狗,先是回头看了眼来的方向,方才缓慢地自原地起身,往她们跑走的方向走去。
现在都还能听见她们的脚步声所以没关系。
但是,仿佛就连时间观念也被扭曲了一样,无法准确地感觉到到底往前走了多久。
或者说,究竟是不是在"往前"这件事也值得探讨。
没有尽头的走廊就好似莫比乌斯环,也许他们看似只在走一条路,却仍然一路将他们带回了原点也说不定。
……
"怀特!"
帕瑞妮安停下脚步,转头下反应地喊出不在此地的人的名字的时候,花了半秒钟时间意识到此事。
"……?"
她看了看正在跑近的不远处的菲琳娜,又看了看在更远处慢吞吞走路,却也跟上了她的拉维勒斯,一改之前对这里充满好奇的大开大合,犹豫间双手不自觉地捏住衣摆,难得一见地踌躇起来。
待她短暂的犹豫结束后的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充满不安:"这里到底要……怎么出去…?"
四周那些诧异又费解的规律曲线,兴奋劲儿过去后的现在静下心来一想的话,总觉得非常的诡异。
但也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暴走的源点停下来后,三人终于得以汇合。
"事到如今只能破墙而出了吧!"
"……最好不要。"
面对菲琳娜的石破惊天的提议,所幸还有拉维勒斯在现场能够冷静地阻止。且不提这里是否真的有物理意义上的墙壁,首先,破坏博物馆范围里的任何事物本来也就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
而那之后他们究竟又走了多久呢。拉维勒斯靠着数其他两人一共提议了多少次"把墙拆了",心里竟然也渐渐地有了个大致的数。
在帕瑞妮安差不多快要放弃、几乎是被菲琳娜抓着手拖着走的时候,三人的眼前终于明朗了起来,尽管同样是由规律或不规律的曲线所构成的画面,由一个换成了另一个——但意外的是,怀特就在他们的前方不远处,靠着墙,正巧打了个哈欠。
"啊、工作人员告诉我你们最后会从这里出来。"
对于帕瑞妮安怒涛般的堆叠追问,他仅仅如此解释道。
还不忘把工作人员有关"有魔力的人有可能被那边所吸引"之类的讲解全部藏了起来。
那副擅长堆满笑容的面孔,确实很擅长把那些情报给埋入雪中。
但他的尾巴里仍有着些许藏不住的,难得的动摇。
自上次正面遭遇战后,事情的局面变得更加糟糕,新的发现使得局面越发扑朔迷离,但似乎真相,就要揭开了。Stjärnsnö在经历过那次在基金会的正面战后,就被安排了短暂的休假和按时的心理评估。
今天是周末,接受完心理评估后,Stjärnsnö决定去拜访一下阔别已久的友人。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问问她作为贝克街联盟的一员,对整件事的看法和可能会有的新线索。
“欢迎光临——呀是埃兰!好久不见啦。”红发蓝眼的少女的开心溢于言表。
“好久不见,小艾洛蒂~最近怎么样?”Stjärnsnö笑着说。
“勉勉强强,最近事情太多,贫民区失踪了很多流浪汉,我们发现他们基本都去了一个报酬很丰厚的科研项目当志愿者,之后完全销声匿迹,很有可能已经遇害……”艾洛蒂的神情变得有些沮丧。
“这样……等等,关于那个科研项目,你们还有什么发现吗?”
“我想想哦……对了,之前有前辈提过他们追查到了招募志愿者的那位女士,我记得是叫……艾玛,是个德国人。”
“艾玛……艾玛·冯·伯恩查格斯吗?”Stjärnsnö若有所思的问。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诶呀德国人的名字就是绕口。”
“竟然两边连起来了……真是……”Stjärnsnö皱起了眉头。
“什么连起来了?”
“我说啊,艾洛蒂你听说过最近发生的仿开膛手杰克的杀人案吗?”
“大概知道一些,埃癸斯那边对外严密封锁消息,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Stjärnsnö站起来,若无其事的跟着艾洛蒂走到了事务所的二层,接着她布下屏障,神情严肃的对着艾洛蒂说,“艾洛蒂·兰斯伯瑞小姐,向我承诺接下来的事情,不要告诉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什么,啊好,我承诺我将守口如瓶。”见状艾洛蒂也严肃了起来,直觉告诉她,友人接下来说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
两个小时后,Stjärnsnö告别了艾洛蒂,回家为明天的外勤任务做准备——她在5分钟前收到了来自埃癸斯的通知,要求她,切斯利·苏霍伊和夏洛·K·卡普拉组成三人小队前往位于霍莉达尔路的圣托马斯使徒学校进行调查。作为埃癸斯总部,这里也是神职类战斗或医疗人员的培训学校之一。
“天主教学校啊……啊,会不会司长也在这里待过呢……?”Stjärnsnö的思绪渐渐飘远。
晚秋的伦敦温度有些寒冷,但对于Stjärnsnö这种土生土长的北欧人来说,现在是最舒适的温度,夜里下了场雨,为了显得更好融入人类,她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前段时间买的黑白色职业套,顺便调整了头发长度。
早上九点,三人到达使徒学校。校方的负责人很早就等在了学校门口,出示相关证件后边顺利的进入了校园,此时是早课时间,校园显得格外安静,只能听见老师在讲课的声音传来,让人有些犯困。
“最近学校有出现什么异常吗?像是异教偶像崇拜之类的情况什么的。”
“没有,我们学校纪律严明,暂时没有发现什么不合规矩的异教偶像崇拜行为。”领路的教导主任回道。
“是吗,那就好。”
说话间响起了象征下课的铃声,大批学生涌出教学楼,但似乎其中有些人,行为有些异常。
“赞美主,主是我们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赎!”几个飞奔而过的学生口中念念有词,眼神狂热。把夏洛吓了一跳。“不正常,这太奇怪了,天主教的信徒怎么是这个样子……”一旁的Stjärnsnö和切斯利疑惑的看着她,“有……吗?我感觉好像……还好?”Stjärnsnö努力回忆着自己记忆中见过的天主教徒,结果全是些十字军东征迫害异教徒的东西,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脑袋,接着打开手机给自己的上司,灾害司的司长瓦莱里克发了条消息询问。几分钟后得到答复的Stjärnsnö也皱起了眉,看来情况变得复杂了,这种异常的精神状态,极有可能是精神污染的一种,但遗憾的是在场的三人没有一个拥有应对这方面的能力,只得上报消息后离开。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的资料上有提到过,挪得之地的那位存在,好像曾经也是天主教的狂信徒……”一路沉默寡言的切斯利此刻突然开口道。
情报司的消息一向很可靠,既然如此,只能为无辜的民众祈祷了,除此之外他们无力改变,气氛变得压抑起来,远处天空乌云逐渐聚拢,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