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
五十六腋下夹着一卷公告,狠狠摔上教导处的门。他脸上挂着绝对不服的表情,怒气冲天。巨大的碰撞声响彻寂静的走廊,教室内正在进行期末考试的学生纷纷皱着眉头望窗外,像看瘟神一样看着打破他们神圣思维的五十六。五十六回以小混混常用的标准关你鸟事的眼神,大踏步向教学楼大厅走去。
主任你大爷的。五十六越想越来气,一脚把垃圾桶踹出个坑。老子不就迟到了两分钟,他妈的竟然教育到还有十分钟考试结束。五十六愤愤地想。本来天天在社会上鬼混不学习的他连及格都困难,再加上最后一科缺考——看来这次补考名单上铁定又有他的名字了。
五十六却对成绩毫不在意,盘算着向往常一样翘掉补考。他径直来到公告栏前,拿出被手臂挤得皱皱巴巴的公告,仿佛怄气一般,猛地抠下旁边海报下方的图钉。由于动作过疾,尖锐的图钉刺伤了五十六的手指。五十六却做出了与常人大相径庭的反应——嘴角上扬至不自然的高度,将手指在公告上一抹,在自己的名字上留下血印。只有一颗图钉固定的公告被他搞得歪歪扭扭。
五十六依然不在意,他不是信奉歪门邪道的人,他不觉得血会带来不幸;他也不是宣传委员,他没有义务必须将海报贴得工工整整,况且那还是他自己的违纪通报。
好你个狗主任。糊弄完毕,五十六又暗自骂了一句。真是别有用心,让老子自己贴自己的通报,自取其辱么。想到这,他努力克制住想砸了公告栏的冲动。
虽然五十六是个问题学生,但他却意外地在意自己的面子。不过他本人坚称这是人之常情。
“‘五十六同学今日考试迟到,不服从教师命令并恶言顶撞老师,甚至尝试对老师进行身体伤害,情况严重,特此进行批评通报。介于该同学多次违反校规,品行不正,屡教不改,特此进行最后一次警告。请该同学好自为之,尽快步入正轨。’哇五十六你又成名人了~教导主任真是对你关怀备至嘛,羡慕羡慕。”
五十六的身后,凌零正器宇轩昂地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站立。
“槽,大妈你什么时候滚过来的,考试考的屁滚尿流逃出来啦?”五十六瞟她一眼,划过一丝欣喜,嘴上却毫不留情。
“你觉得可能吗,五十六同学?”凌零偏头,“我们两个人名次相减可是近似等于年级人数啊。”
“学习好了不起啊?”五十六撇嘴。
“啊啊,对于那样的你来说应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吧。还有我大概提前半小时交了卷,看到你被主任骂得狗血淋头出门又破坏公物,然后一直跟着你过来了。”凌零陈述着她这半小时经历的事情,仿佛在讲述一部引人发笑的故事。
“祝你名落孙山。”五十六瞪着凌零,蹦出他之前从永纪那学来的成语。
“每学期你都这么说,每学期我的成绩都好的出奇,我是不是该说句承您吉言?”
“闭上你的臭嘴吧大妈。”五十六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时钟,转身离开,“槽要收卷了,没空跟你瞎扯,我先撤。”
“等下。”凌零伸手拽住五十六的长发,后者疼得大叫,差点一拳揍过来。“等等永纪,我们一块走。”
“等他干嘛?!有他在我还玩个鬼啊!”五十六用力打掉凌零的手,凌零则不甘示弱,继续拽着。
五十六咬牙切齿地喊道:“还有学生要出来了,大妈你难道要让我站在自己的通报下面被大家当猴子看吗?!”
“你那所谓的玩不就是找一帮人打上几架,然后搞得遍体鳞伤大喊好爽么?!”凌零鄙夷道,“等永纪出来,我们商量下你的事。还有让全校学生看看你那引以为傲的还只有一半的棕色大波浪秀发不好吗?”
“滚!”五十六大吼,把陆陆续续从走廊里出来的学生吓得楞在楼口。“你丫想打架啊?!还有我从来都没参加过补考商量个鬼!”
“我可是好心啊,”凌零指着通告上的一行文字,“最后一次警告就意味着你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被退学了哦?”
“那跟补考有什么关系啊大妈?”
“不参加补考会记过一次啊,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卧槽还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五十六,你大概将是这所学校因为记过满十次被退学的第一人。”
五十六脸色少有地发青了,说:“退学还是饶了我吧……我会被老头子和老哥搞死的。那两个政界人士说起话来简直他妈的要人命。”
“这么出色的家庭出了你这个渣滓,嘛。”凌零怜悯地笑笑,同情五十六。
“恰恰相反,死老头子觉得豪杰后代一家一个就够了,这样可以避免很多兄弟战争和将来的财产纠纷。”五十六摇着手指,无视周围学生异样的眼光,“他们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读完高中。”
“你还真心甘情愿啊?”
“放纵自由何乐而不为?”
“你能引用古文真令我意外。”
“跟永纪以牙学牙。”
“……我收回前言。你这种无可救药的文盲怎么可能说出文人的话。”凌零无奈地看着五十六,他一定不知道词语的意思就随便改了字。
“永纪出来了,我们可以离开这个死地方了吧?”
五十六仿佛得到解脱一般,立刻上前拉着不明所以的永纪向外跑。
“诶?五十六?”永纪身上还背着弓箭袋,跑得气喘吁吁。“发生什么了?”
“凌零那个死婊子又散发婊子细菌,我们得及时回避。”
“混蛋我听到了!说谁婊呢违纪九次的问题儿童?!”凌零快步追上来,将两人在校门口拦下。
“九次?五十六你又做什么了?说起来前几分钟好像听到有人摔了门不会你又……”永纪担忧地问五十六。
“哈?!我不就晚了两分钟那个狗主任就把我拦在校门外还扬言要办我你觉得老子能忍吗?!”五十六说得盛气凌人,引得一群学生频频回头看热闹。
“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师啊五十六……”
“这不是大妈天天和我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你又扯到我身上做什么?!你这不分场合处世的人渣还赖到我头上了哦?”凌零的忍耐到了极点,高声回骂。
“两位……我们是在大街上啊……”永纪挤进二人中间,做起和事老。
“怎么?大街上才好啊让路人看看这个泼妇男人婆!”
“滚吧你怎么不说让人围观一下你这空前绝后的奇葩发型!”
“靠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你们俩趁我睡觉给我剪头发搞出来的?!”
“才剪了一半就醒过来发飙到处扔剪刀差点捅死人是谁的错啊?!”
“你们两个……”永纪一直微笑的表情暗淡下去。
“你丫信不信我下次也玩这套给你搞成秃子啊!出家去吧大妈!!”
“……闹够了吧。”
突如其来的钝响给两人的争吵画上休止符。永纪一边手刀一边弓箭袋,用力砍在二人头上。凌零识相闭了嘴,五十六却嗷地大叫。
“永纪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那弓箭几百斤沉啊!”
永纪恢复笑脸,仅仅收回手刀,用他的弓箭袋在五十六头上翘了第二下。
“……五十六,安静点。”
五十六看着永纪染上黑色的笑容,毛骨悚然。凌零趁机绕到他身后狠掐他的胳臂。
“五十六,听永纪的话哦。否则后果……嘛你知道的。”
五十六下意识的笑着,瞪大眼睛回头小声对凌零说:“大妈,你除了趁火打劫还会做什么?”
“做让你开心的事啊M同学,或者你更想让永纪来?”
“滚蛋我还想好好活着。”
永纪看着窃窃私语的二人,奇怪地歪头问:“你们在说什么?”
五十六汗颜,瞪了一眼凌零打哈哈道: “……大妈说她又在厕所里用冰水泡了西瓜等我们去吃呢!”
“厕所?”永纪不解,“凌零你吃的下去吗?”
“五,十,六——”凌零又在背后狠狠掐了五十六,五十六早有防备,灵活地避开凌零,从她面前绕开跑掉。
“喂五十六?”永纪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用弓箭袋挡住他的去路,“你要去哪?”
“我……”见逃跑失败,又不能承认自己想从快要发飙的永纪那逃难,五十六便指着不远处的小店说:“有点饿了去买点吃的……”
“哦呀,你要请客嘛?”凌零说,“那我们俩的也拜托咯。冰淇淋可丽饼不谢。”
“谁他m……谁要请你啊?!”五十六看了看笑着黑了半张脸的永纪,硬生生将脏话挤了回去。
“谢啦五十六。从那么多女孩子围着的店去买甜点什么的……加油!”
“你们……”既然永纪也发话了,五十六别无他法,只得殒身前往。凌零鼓着脸看他一副赴汤蹈火的表情差点笑出来。
“说起来凌零,你不会真的在厕所里泡西瓜吧?你上次给我们吃的不会就是……”
“才不是啊!那是用浴室的冰水泡的!浴室和厕所是分开的……”凌零连忙摆手解释,暗自想着等五十六回来怎么和他算账。
另一方,摆出小混混架子散发离我远点气场的五十六很容易地让女孩子们开道买到了甜点。
“永纪,你的份。”五十六递给永纪还有些温度的可丽饼。
“我呢?”凌零问。
“大妈,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大方地请你——”
五十六擎起手臂,像投棒球一样将可丽饼甩到凌零的脸上。
“——的脸吃。不用谢我。”
早有报复计策的凌零淡定掏出手帕擦掉奶油,又在报复帐上添上一笔。
“吶五十六,你不是得补考嘛,就来我家补习吧。现在。”
“哈?你让我学习还不如杀了我!老子才不去啊!”
五十六见凌零如此反应,不由得后退几步。
“五十六你这样怎么行!凌零我和你一起。”
永纪绕到五十六身后,截断他的退路。
“那监督就拜托你咯。”凌零满心愉悦。
“你们这群……”五十六从怀中拿出兜割,咬牙切齿。
“嗯?”永纪歪头盯着五十六。
“……”
五十六拿着兜割的手微微颤抖。
“…………”
“……辛苦你们了。”
“呀,五十六真听话(´・ω・`)”
永纪和凌零笑着说。欣慰地,以及,胜利地。
F(T)I(B)N(C).
元素学院……真厉害啊——
青崎一树望着船上簇拥成一个个小团体的学生们感叹道。
中间虽然经历了些小波折,最后总算和幽子一起逃离了那个梦魇研究所。虽然那些小波折现在想想依然让他心有余悸。一树觉得那可能是他十九年来草芥般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中最可怕的事情了:比如他差点被侵染者打死,比如幽子被仇恨蒙蔽双眼拒绝和他一起离开,再比如洛基用了巧妙的计策把幽子连蒙带骗地带了回来——当时其代价是一树被他摔得到下面去感受了一次地狱变,又看到了蜘蛛丝,最后又恍恍惚惚的看到了罗生门的老婆婆——开玩笑的,其实就是透顶的绝望罢了。
不过能换来现在死一次也值得了。一树深深倒吸一口气,原来幸福来之不易那句话还真不是说着玩玩的。
“小森?”幽子拽拽他的衣摆。
“幽子~怎么了~”
“我们要去哪?”
“嗯~回学院吧。听说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呢。”
跟幽子在一起真是太幸福了。一树飘飘然。牵着幽子的手来到甲板边。
“啊……”一树看到护栏边的几个学生,一瞬间呆住。直到幽子叫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幽子的眼睛。
“不行!幽子,那个不能看!”
“啊小森……一片黑啦……”
一树汗颜,他看着某两对正在临海风打kiss的情侣,心情复杂。
“啊呀,小森带幽子来不会也想做这种事吧?”戴着帽子的白衬衫青年满脸坏笑。
“闭嘴,你在我脸上涂鸦的帐还没和你算呢死裤裆。”
“一树,变态。消灭吧。”
“哇御前君你怎么可以……等等,女朋友好可爱诶。”
“你想干什么?”明治一副戒备的神情,把身旁的夏淳护在身后。
“诶……谢谢……你也是☆”夏淳却出乎意料地向一树道了谢,明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握紧对方的手。
“呀,明治君的大危机!”和司月空一起的青年,也是他的男朋友,莫言安有些幸灾乐祸。
“言安,信不信我一刀砍死那个裤裆。”明治恶狠狠,满脸认真地放了狠话。
“范明治我记得我没有惹你吧?!”
“怎么?”明治抱臂斜眼看着对方。
“明治越来越帅了——☆”
一树的表情更加复杂,一直深沉着。
“到底怎么了,小森?”
“没……幽子喝果汁吗?”一树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两瓶橙子汽水,递给幽子一瓶。
“小森夸别的女孩子可爱。”幽子嘟着嘴,显然有些不满。
“幽子你在说什么?!”
“罗莎姐姐也好可爱喔。”
“罗……罗莎……”一树被幽子突然的发言惊到,险些呛了汽水。
“看吧,小森果然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幽子推开一树递去果汁的手,生气地说。
“才没有啦……!准确来说是我对不起罗莎欠了她人情才对。”
“小森对,不,起罗莎姐姐?”
“幽子,快要OOC了!还有罗莎有男朋友了啊!”
“男朋友?那个哥哥吗?”幽子指着不远处刚从船舱里走出来的纹麟说。
“啊,没错。”
纹麟似乎听到他们的谈话,向这边走过来。
“纹麟……”一树向气势威严的少年打了招呼,“罗莎好些了吗?”
“嗯。我打算那些水给她。”
“要不要我去帮忙?用能力的话很快就能好起来……”
“青崎,”纹麟严肃地打断一树,“你觉得生元素是如何形成的?”
“生命的聚集吧……”面对突然的疑问,一树尽力做出反应。
“那么我们使用的元素也是一种转化吧。你作为【生】元素使,治愈别人的同时想必也转移了别处的生元素。”
“那……那么……”一树顺着纹麟的话思考下去,得到的结果让他一惊。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在使用【生】之力的同时是否转移了其他生物的生命力……
“就是那么一回事。我先回去了。”纹麟取完水,顺手也抱了几瓶橙子汽水,“刺伤罗莎的帐我们回去再算。”
“保……保重……”
一树浑身一抖,呆呆望着纹麟离开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舱门处。
“笨蛋小森。”幽子鼓着脸猛戳一树的腰部。
“幽子……哈哈哈快停下……好痒哈哈哈……”一树禁不住幽子的猛攻,严肃的神情松弛下来,捂着腰部断断续续地笑。
“好开心啊。”
不远处的青目凑上来,欣慰地感叹。
“青目!身体没有事了吧?”
“嗯,托你的福啊。”青目笑笑,“还有Iki和镜赖在一起了,他们俩还真是……”
“那个混蛋……”一树无奈地说,“帮我告诉他叙旧完就回来,我有事情问他。”关于刚才纹麟说的是否是真的。一树有些犹豫。
“好。幽子也好好玩啊。”青目蹲下,揉揉幽子的头发,递给她一颗糖。
“嗯!”见到糖果,幽子终于露出小孩子的笑容。
“这下终于不说我又和女孩子如何如何了嘛。”一树释然。
“青目姐姐是好人!”
“一颗糖就被收买了怎么行啊幽子!”
一树拉着幽子,绕到人比较少的另一边甲板。船边摆着几个精致的小白桌,一把遮阳伞下,坐着散发绅士气息的少年少女。两人正开心地攀谈着什么,那温馨的场面仿佛姐弟共叙家事。
“医生!”注意到他们,粉发的少年便向一树招手。
“诶?”一树看了看并不熟悉的两人。那个戴眼罩的少女似乎是风纪的,但少年他没有见过。
“是塞因哥哥和林檎姐姐啦!”幽子跑过去,和他们一起坐在伞下。
“诶?幽子认识吗?”
“不久前刚认识的。”林檎递给幽子一杯果汁,“幽子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好诶!”
塞因对站在一旁的一树说:“医生也一起吗?”
“啊……我去找那边的人说说话好了。”一树指了指洛基和穆欣,“幽子不要给哥哥姐姐添麻烦啊。”
“小森你才是。”幽子吐舌。
一树无奈地笑笑,走到不远处。
“洛基,这么快就去勾搭女孩子了?”
“我跟他没有那种关系。”穆欣先否定道。
“我们在谈将来的事。”洛基倚着栏杆抬头望了望蓝天。
“将来?”
“高瞻远瞩咯。”
“这话从你嘴里讲出来好奇怪。”一树说。之前的洛基大概除了造魔物之外不会考虑将来的事吧……
“我要回一趟老家的研究所,把那里的东西和姐姐带到学院。”
“姐姐?洛基有姐姐?听上去好棒诶。”
“他是觉得将来能用的到姐姐吧。”穆欣扬着下巴靠在一旁。
“姐姐会有用的,”洛基肯定,“到时候还想让一树君帮忙看看她。”
“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我会尽力的。”
“那么我想报你绑我的仇,尽一下力呗。”穆欣接道。
“穆欣小姐你不可以……”一树申冤,“洛基这家伙更过分啊!”
“没事,回学院我们会群殴他的。”
“那我要多准备些魔物对付你们。这次就让我一对二十吧!”洛基卷起袖子,表示自己要大干一场。
“喂洛基君你还真的……”
“大家!”不知是谁从船上找出话筒喊道,“机会难得来合个影吧!在舱门前集合!”
等到一树返回去和幽子一起来到舱门前,那里已经挤满了人。几个比较有威信的学生正尽力组织他们排好队形。终于,在解决了各种个头身高引起的吵闹之后,大家终于就位。
“准备好——数三下大家就随便喊些什么吧——”
“三——二——一——”
“学院万岁!”
“迷洛结婚!”
“战执站直!”
“风纪壮哉!”
“群殴洛基!”
学生中迸发出形形色色的欢呼。
船只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缓缓行驶,阳光在波澜中折射出金光。
那将是前方路途的希望。
或许困难坎坷还会造访,但牢牢凝结在一起的学生们已经将坚不可摧的力量紧紧握在手中。
Bonds of people is the true power.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真正的力量。
Fin.
研究所第三层。
由于自毁装置的启动,通往第三层的大门失去了它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威严。在元素使们的攻击下,很快便轰然而启。然而在那前方的是——
地狱。
仿佛末日的僵尸围城一般,【怪物】浩浩荡荡地向元素使们走来。慢慢地,慢慢地逼近。
侵染者,或者说失去一部分【人元素】而变为异形的人类挡住前方长长的通道。他们愤怒着,叫嚣着,同时也昭示着深处A类元素使强烈的仇绪。
想要继续前进,救出囚禁的元素使,只能跨过这道怪物之墙。青崎一树握紧口袋中的手术刀,眼前浮现他心爱之人的身影。这是最后的机会,哪怕耗尽自己的生命也要救出她——无论是没有恢复能力丧身于这群怪物之下还是能力恢复使用元素觉醒——他不想再后悔了。
“全员准备——”
罗莎面对着那群侵染者,高高抬起手臂。
“突击!”
风纪组全员做好迎击准备,开始陆陆续续突入侵染者之中,前往更深的地方。
地面时不时剧烈地震动,仿佛一尊无形的沙漏,提醒元素使们最后的限制时间。
“……”范明治望着头顶渐渐开裂的天花板,停下脚步。“时间不多了。”
“所以我们赶快前进吧!幽子……去救幽子……”一树焦急地对淡然伫立的明治说道。
“我去找可以脱出的工具。”明治折回入口,“海下十几米,有空间类的能抵御水压的能力还好说,但大部分人不可能游上去吧?”
“啊……那,拜托了!”
“夏淳,你和我一起去吗?”明治回头,问不远处粉发的少女。
“嗯!”夏淳跑到他身边,明治牵起她的手,张开一层防护跑进外面的通道。
——那我也要努力了,哪怕一个人无法使用能力地突入。一树抽出两把手术刀,走向被侵染者围拥的入口。
被意念冲昏头的人从来不会考虑他的处境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比如说用小小的手术刀对付那群异形的怪物。一树丝毫不在意,或者说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鸡蛋碰石头的行为是否会让他丧命。
一些侵染者注意到了逼近的一树,转身咆哮着向他奔去。一树深吸一口气,赶走恐惧,只身向着他们挥起手术刀。他深知以一敌百是无稽之谈,便想方设法靠着他身为医生的本领让那些怪物一击毙命——他拼命躲避侵染者的攻击,接着找准时机刺向他们的心脏。
对不起了。一树一边默默致歉,一边用力将手术刀插入侵染者的心脏部位。你们的意志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对不起了。
一树拔出沾染了血液的手术刀,面前的侵染者悲鸣着倒下。飞散的红色液体化作恐惧,再次依附于他的身上。
我……我又……
一树怔忡,擎着刀子的手在空中僵持。
不……他们……必须打倒他们……不是人类的他们已经……
等到一树恢复神智,他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被侵染者包围。他们正高举化为异形的利器,面部扭曲地,挥下——
悲鸣再一次响起。
那是一树自己口中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悲鸣。
麻痹,疼痛,汩汩而流的鲜血将白色的大衣渐渐晕染上刺眼的颜色。它们占据一树的神经,颤动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一树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头部,痛苦的蜷缩着。
拥有极速治愈能力的【生】元素使正身临疾痛的地狱。
由于【生】元素强大的治愈能力,一树从未受过疾病或伤口带来的疼痛。具体来说,一旦他的身体异常,元素神Iki便会在神经传导痛感之前治好伤病。这样于一树来说,对普通的刀伤摔伤没有任何感觉,十九年来一直如此。
现在,因为方才暴走而使元素神陷入昏迷的一树完全丧失掉治愈能力。这种陌生的,剧烈的冲击让他手无缚鸡之力。
侵染者仿佛有意识一般,在无法动弹的一树身边越积越多。一树已经伤痕累累,此刻只能紧紧握着项链,祈愿元素神的苏醒。但是,一切平静如常,衬托着身后地狱魔鬼蜂拥而上的景象。
一树茫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终焉。洛基和其他的风纪成员早已突入至三层的深处,至于刚刚踏入大厅的其他元素使,想必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素不相识的一树。
——幽子……
身后的死神挥起巨大的镰刀。
一树闭上眼睛,内心的不安使他咬紧牙关。
下一刻,或许可以称为奇迹的下一刻,侵染者被狠狠地弹开,摔到墙上,然后便一动不动地陷入沉眠。
“幽子?!”霎时联想到【斥力】的一树欣喜地喊道。
“我不是幽子。”舞着日本刀的黑发少女回应。少女一边攻击,一边张开空间屏障撞飞侵染者。她的伤势也不比一树乐观,同样被侵染者袭击得血迹斑斑。
“不……不要管我了……”一树撑着墙壁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这样下去你也会丧命的!”
“不,我只是在报恩而已。”少女说。她强忍疼痛高高跳起,对着向一树逼近的最后一名侵染者挥下长刀。
“或许你不记得了,在一个雨天你救过一个被车撞伤的少女。”【纳】元素使,青原青目搀扶着一树说道。
“报恩不值得你舍弃性命!”一树感到青目同样颤颤巍巍,这样的她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根本不可能从数量庞大的侵染者中脱出。
“我叫青目,在你的异常状况恢复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青崎一树。”
“你怎么知道……?”
“元素神告诉我的,她感受不到Iki。”
“……谢谢……”
一树担忧地环顾四周,突然瞳孔紧缩——
前方的侵染者正张开血盆大口冲向他们——
那是虎型的侵染者。它在不远处高跃,锋利的爪子直逼二人。
青目立即张开空间防护,但虎人也死死抵住空间,咬住不放。青目越来越吃力,空间中的二人被直直向后推去,撞上墙壁。与此同时,空间裂开了一道缝隙,那条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化为碎片迸裂。
“小心!!”
那是一树听到青目的最后一句话。青目扑在一树身上为他掩护,而虎人的致命一击插入青目的身体。
“青目——!!!!!”
青目倒在瞪大双眼的一树身上,失去了气息。
“青目,醒醒啊,青目!!!”一树早已忘记虎人,不顾一切地呼唤少女。奇迹,他希望再一次出现奇迹,少女能够苏醒过来,虎人能够再次被打倒。
但是,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因为那是无论寄以多少希望也不会发生的事。虎人再次杀来,将一树打飞,狠狠撞在墙上。
咔地一声闷响,手臂,或许是几根肋骨被折断。几乎令人昏厥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但这次,一树的意志没有屈服于此。
死亡。
非人类的侵染者。
开什么玩笑。
【生】。
有我在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死去。
——所以你这怪物给我……
——去死吧!!!!!
斗志重燃,一树抽出仅剩的一把手术刀,插入虎人的胸膛。虎人的动作停缓了一刻,但接着,若无其事一般地拔出手术刀,扔到远远的角落。
随后,它仿佛有意报复一树一般,拽着他的领子,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树抛出去。一树重重地被坚硬的墙壁所冲击,巨大的反弹力又使地面给了他第二次昏厥。
四周一片黑暗。
已经失去生气的青目倒在不远处。
幽子被铁链无情地于漆黑的深处囚禁。
——小森小森!
是……谁?……幽……?
——一树,快醒醒啊!
啊啊……御前……君……
——一树君,你没这么容易倒下吧?
洛……基……
——小森!!小森快醒醒!!
I……?
——用【生】的能力,去救青目!
Iki……?!
身体一瞬间从疼痛与昏迷的牢狱中释放,一树睁开眼睛,身体已经被快速治愈,活动自如。
“Iki,你终于醒了。”一树捎带责备地抱怨道。
“废话少说,快解决这家伙。”
“这些东西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一树从口袋中抓出一把种子,抛向虎人。
“不用压箱底的剧毒品种我都觉得你对不起青目啊。”
“我正是那个意思。”
种子在虎人的头顶迅速生长,带刺的藤蔓顺势牢牢封锁虎人的行动,将他缠住。扎入皮肉的刺沾上虎人的血,又被愤怒的虎人扯开。断裂的藤蔓迸射白色汁液。
“果然怪物就是蠢。”Iki看着因吸入毒液而立刻毙命的虎人,得意洋洋。
“你给我闭嘴吧,差点被你害死。”一树拎着Iki的围巾,生气地说。
“体验一下平常体验不到的疼痛不也挺好的,医生先生?”
“够了,给我去救青目。”
“啊呀,说起青目,我和她的元素神镜还是老相识呢。对了,你还记得青目吧,当时那个在车轮下奄奄一息的女孩子。小森你还把外套给她结果回去感冒了,感冒这东西靠细胞生长可是治不好啊……呃……小森……”
一树沉默,用尽最大的力气攥紧Iki。
“我……我知道……错……了……松……”Iki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地恳求道。
“Iki,救青目。”
一树松手,Iki被他掐得咳嗽不停。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Iki换上严肃的神情:“你知道复活的后果是什么吧?”
“无所谓……生命远比这个更重要。”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明白的吧?下次你就再也无法作为青崎一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我要救她。”一树毅然决然,坚定地重复这句话。
“我知道了。”
手掌大小的Iki化作一道光芒,向四周扩散。
【元素觉醒】
青目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苍白的脸颊染上往常的颜色,身体的温度渐渐恢复。她的睫毛跳动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青目!”一树欣喜地喊道。
“你又救了我一次呢。”
“不……是你救了我啊。”
“谢谢。”
一树握住她的手,浅浅地笑了。
TBC.
海下十米,研究所二层与三层的某个通道处。
风纪组汇合后,被纹麟狠揍一拳的倒戈守护者青崎一树讪讪地站在离众人五米远的角落,低头斜视地面。距他几步的距离外,处境相同的洛基也是如此。
原本是搭档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与风纪短短几小时的战斗将两人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信念连根拔起。是否要跟随他们,这样的选择是否会迎来希望,他们在犹豫着,深思着。
实力强劲而精神不定的洛基不被风纪信任,而一树盛怒之下刺伤对方的统帅更是让他惶惶不安。暂且不论风纪的人会怎样看他,一树自己都不会原谅他这样的行为。他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职责。救治而不是伤害,不仅是他作为【生】元素使的责任,也是身为军医的父母对他十几年来的教诲。
一树攥紧元素神化身的项链,痛恨自己的无能和自私。与风纪对战的暴走之后,他暂时无法使用能力——他喃喃地呼唤元素神Iki,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两三个元素使从围成一圈的人群中离开向他们走去。穆欣搀扶着举步维艰的罗莎,范明治跟在他们后面。一树满脸担忧的看了几眼罗莎,诚然又因愧疚而低下头避开她们的目光。
罗莎的目的不在于一树,她和穆欣径直走到洛基面前攀谈起来。与此同时,罗莎发动了【忆】的能力。
她们难道又想靠读取记忆来牵制守护者吗?一树想道。不,现在的守护者们也只是……
“一树。”出乎意料地,明治突然向一树搭话。一树觉得面前的少年似曾相识,便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很快地,对方束辫和发带的特征让他想起几年前经常带着受伤的弟弟来诊所治疗的少年。
“……御前君?”印象中的少年与面前的明治气质竟然不同,一树试探性地用了疑问语气。大约三年前,更准确来说是三天前,明治还是个弱气温和的少年,现在的他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当然,一树也并不知道御前明治已经变成范明治这件事。
“御前……嘛,就这样吧。”明治觉得有些怀念,又考虑到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便没有反驳一树对他的称呼。“几年不见,一树变了很多啊,这不像是你以前会做的事。幽子被开发对你来说打击就这么大?”
“不……这只是我没有克制住冲动,归根结底来说还是我的自私蒙蔽……”一树说到一半,顿了顿,“御前君才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元素使。而且变了这么多,还有这样强硬的语气……不过这样就能保护弟弟了吧。”
听到对方提到弟弟,明治哼地搡搡鼻下,“那家伙用不着我保护,从学院出来一直到现在还在研究所里跟我们玩躲猫猫呢。”
“空君也是元素使?你们两兄弟真是……”
“一树,过去的事之后再谈,”明治打断一树的追忆,将他推回现实。“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黑还是白?在或者,用更加激烈的方式向人类复仇?”
一树被明治突然开展的话题搞得有些混乱,激动地说:“黑?白?还有为什么要向人类复仇?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我们……?”明治抱臂,冷笑道:“元素使已经不是人类了,你应该早就认识到了吧。至于黑和白就是大家穿的不同制服所代表的阵营。至于他们的主张……”
听着明治对黑组白组的理念解释,一树瞟了瞟风纪众。的确,分为黑色和白色两种不同的服装。而明治身上穿的正是主张与人类共存的黑组制服。
“那御前君选择的是黑组?”
“不,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明治淡然地说着,反手将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下狠狠抛到一旁。“我要重洗加入白组。”
“可是……白组不是……?”一树不敢相信明治的选择,在他印象里的那个温和的少年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没错。”明治毅然决然,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再蒙蔽自己了。我要用自己的选择创造未来。”
人类对元素使的所作所为,就算向上帝虔诚地忏悔一千零一夜也不能被原谅。政府残忍地从元素使身上压榨出能源,而民众却用得心安理得,仿佛那是身为元素使的义务一般。在人类的面前,元素使永远没有平等的权利。明治这三天来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这样桀骜孤高的【人】元素,又有什么权利支配别者!”明治愤愤地喊道,一拳砸向墙壁。
“啊说的没错,我也这样认为呢。”不知何时与罗莎和穆欣交谈完毕的洛基大摇大摆地掺和进来,“所以【人】元素应该被清除,由【我】支配新的世界!”
“洛基君?你在说什么?!”
“所以呢?就凭你那白日妄想?”明治鄙夷地盯着洛基,目光中没有半丝信任。
“我也加入白组。”洛基捋着他那只有一边的长发,昂首说道。
“嘁。我们这是在战斗不是过家家,菲克修恩。”明治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说什么你都不肯信任我啊?”
“你要让我相信【谎言】吗,菲克修恩?”
或许是为了强调对洛基的怀疑,明治一直故意叫着对方的姓氏。自始至终,他从未相信过任何一个为人类的罪恶行为卖命的守护者,尤其是面前这个看似狂妄却实力强大的魔元素使。之前靠着元素觉醒才制服对方的一只魔物,明治依然心有余悸。
“那一树君这种【生】一样的名字就很可信咯,明治君?”
“我不记得我有允许过你叫我的名字。”明治冷冷地说,“我不会相信为人类的罪恶之塔砌砖搭石的守护者,哪怕是一树。你也清楚他之前做了什么吧。”
“御前君……”矛头突然指向一树,这让一直考虑黑白事情的他措手不及。
“御前君,你没必要一直揪着别人一时冲动的错误不放啊。要不你也捅他一刀,这样就扯平了。你不愿做的话,我来帮你好了。”洛基不得已做了退步,学着一树称呼对方。但他笑着,笑得有些扭曲。
“冲动会暴露罪恶的本性呢。”明治故意抬高头,擎起摊开的手掌,“你们守护者原来是这样处世的?那么下次他再一冲动,大家再互相捅来捅去,我们就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啦。况且他什么都知道吧,知道幽子被怎样对待,却从来都不反抗,真可笑。”
“够了,御前君。”一树站到明治面前,打下他的手臂,“我知道你现在也很不安,但请你不要将倾泻口对准我们。我们不强求你的信任,但我们会用行动证明。”
“啧。”明治被对方说中,便别过头去掩饰。
“哦哦,一树君也要加入白组吗?”
“不,我要加入黑组。”
“黑组?你就不想为幽子报仇吗?”听到一树的选择,洛基有些诧异。
“我当然想,但是医生救死扶伤的使命对我来说更重要。我怎么可能不想反抗,但是除了那些碎尸万段的研究员和政府,其他人又有什么错!作为医生,我会与人类站在同一战线上。”一树坚定表达着自己的抉择,与此同时,右手牢牢紧握胸前的衣襟。
“那我们这对搭档就要反目成仇了。要不要现在就动手啊?”洛基理解那个多次阻止他杀人的医生,便释然地开玩笑说道。
突然,明治猛地抽出手指,滑向洛基的脖颈。手指之间,夹着一张略有厚度的尖锐纸片。
“果然,你这家伙……”
洛基也及时作出了回应,明治的话音刚落,耶梦加得已经缠在他的脖子上。
“喂喂,我在开玩笑啊!话说你还真打算用纸片割脖子?”
“……”明治看了看一旁摆出劝架姿态的一树,觉得自己多疑地的确太夸张。他没有理会自己脖子上愈缠愈紧的蛇,手指便微微偏离,削掉洛基的几缕发丝。
“不仅可以隔断动脉,把你这严重不正常的发型搞成中国学校要求的标准平头也没有问题。”
“那个就饶了我吧。你见过哪个一抓一大把普通小卒能拯救世界的——”洛基随口说着,收回他的魔物。
“嘁。”明治也消去纸刀,将手插回口袋,打算回到同伴身边。踏出一步之后,他突然踉跄,险些跌倒。
一树和洛基刚刚笑出来,却发现不仅仅是明治,他们自己——准确的说是整个研究所带动他们剧烈晃动着。
“怎么回事?!”明治焦急地询问同伴。
“看样子他们打算毁掉研究所,”纹麟扶起罗莎号召大家聚集起来,“准备行动!”
“要大干一场了,光明正大地。”洛基笑笑,暗红的眸子里丝毫不见恐惧。
“嗯,去救幽子吧。”虽然能力并没有恢复,一树还是找出医药箱中全部的手术刀,准备最后的,也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战斗。
“一树君,你不会阻止我杀人了吧?”
“这次破例哦,洛基君。”
TBC.
【接小言和欣欣的剧情】
靠着言安的镜空间和穆欣的振动刃,短短几分钟我们便毫无困难地攻破了实验室。其间我也就干了对着漏网之鱼砍手刀这一件事而已,竟然还被赞扬表现男子力。在他们眼里我究竟弱成什么样可见一斑,我无奈,虽然我的确是半瓶子醋。
实验室本来就不宽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倒下的士兵和研究人员。我扇了扇并不存在的血腥味,踹开挡路半个尸体,继续向内部探索。
虽然没杀人,这样的感觉也并没有多好受。
他们是敌人,敌人,我对自己说。研究所内的工作人员对元素使们做的那些事怎么能被原谅!这些【人】们已经......
我闭上眼睛,发动能力感知实验室内的【纸】元素以及上面承载的【文字】。
“电脑有密码。”穆欣站在巨大的电脑前,眉头微皱。
言安凑上前,耷着眼皮,抬腿踹上去。“解不开就砸掉算了,反正里面也全是罪恶。”
“要开振动刃吗?”
“等等,”想起刚刚感知到的情报,我回放过去,果然发现一串数字。“密码是■■■■■■。”
“很棒嘛,纸。”穆欣输入一串数字,抬手敲下回车键。看到显示屏上跳出大量文件,穆欣满意地点点头,向我们示以ok。
“纸越来越帅了!”夏淳丝毫不在意身处敌人地盘,依旧是平常卿卿我我的那副样子。不过那样的她也让我释然些许。
“情人眼里出西施。”靠在一旁闭着眼睛的言安幽幽地说道。
“西施是漂亮,纸可是帅,这不一样!”
“那就换成邹忌吧。话说言安你没睡着啊。”
“马站着睡觉的话时刻都很警觉的。”
“什么跟什么啊......”
我叹气,索性和言安一起倚墙稍作歇息。花则跑过去和振一起搜刮研究所电脑上的情报。
“吶,你说我们这样跟八国联军扫荡北京城有什么区别啊。”环顾被我们搞得一团糟的实验室,我突然生起某种联想。
“差别大了,我们又没烧又没抢的。而且学院才是正义的一方吧。”言安依旧闭目养神,罩式的耳机中流出音乐轻轻的节奏。
“我觉得当时西方也觉得自己很正义。”
“你想多了。”
“也是。”我低头笑笑,“不过与其将文物留给腐败的政府摧残不如放到外国的博物馆好好保存呢。”
“这是个好比喻。不过我们是真真正正的正义。”
“嘛,”我索性结束了这个突然兴起的话题,走到穆欣旁边,“怎么样了?”
穆欣没有回应,她盯着屏幕上的研究人员资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读完资料后,她莞尔一笑,说道:“呵呵,居然那么巧吗?”
“诶?”花没有跟上穆欣的节奏,“欣欣你认识这两个人?”
“纸,接下来实验室交给擅长情报的你了。”穆欣转身背对屏幕,心情明显添了几分阴霾,“抱歉,我有件事不得不去做,你们加油。”
我用余光瞥向显示屏,上面映着“穆天”和“林欣”两个名字。看到里面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他们和穆欣的关系也便不言而喻了。
“嗯,我们稍后会合吧。”伏惟思量过后,我稍稍理解了穆欣的心情。“欣欣你也是,当心。”
“镜,花,拜托你们了。”话音未落,穆欣的身影已经从实验室中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和镜围过来问道。
“协助研究人员里....大概有欣欣的家人。”我不想再探究他人的伤感的背景过多,移动鼠标,将人员资料往下拉。
“等等,研究所里的守卫也有元素使?”言安指着“守护者”那一栏的资料,示意我们看过去。
“那不就代表着....?”夏淳的话说到一半,犹豫的表情让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们要...和元素使战斗......”面对未知的强敌,我不免有些沉重。“先看看他们的资料吧。”
至少也要先了解敌人再盖棺下定论。
“看样子有一群强敌了。【剑】、【战】、【武】,这三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仔细阅读他们的资料,不时想一想倘若我们交战会是怎样的情形。
“明治你看这个,”花点开最下面的资料,“这个人似乎会很难缠。”
“【魔】吗......造物这种技能的确很棘手。赫尔,芬里厄,耶梦加得,这些不是神话里的东西吗?!”
“但这家伙竟然还起了个魔神洛基的名字,好逗。”言安打着哈欠,对魔的事无动于衷。或许他打开镜空间的话,魔物确实伤不到他丝毫。
“不过也有非战斗类的元素啊,”花说道,“像这里的【生】和【命】,这两人难道是兄弟嘛。”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猛然一惊,“生?!他叫什么?”
“青崎,名字是一树。一树,Ikki,这个人也是名字跟元素一样诶。”
【“不是Ikki,我叫Kazugi,Iki是这孩子哦。”】
眼前模模糊糊,斑驳的画面中,白大褂少年俯下身子将人偶递到我面前。人偶则不可思议地跳起来,爬到我的头上。
【“下次不许再让弟弟受伤了啊,御前君。否则我就不用能力治疗你的弟弟了。”】
弟弟....对啊,小时候弟弟经常受伤,他还总是怕疼,又哭又闹的。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带弟弟去他那里疗伤。医生似乎有很神奇的能力,弟弟不会痛。
——小森他怎么会在研究所?!
【“小空,御前哥哥,下次也要来这里玩啊!”】
记忆中,和白大褂少年在一起的,还有一位蓝发的少女。幽子.....她在哪?!
“明治?”
我克制不住内心的动摇,近乎癫狂地翻阅资料。最后,在文件的深处,我发现了少女的名字。
【被开发者:小岛幽子】
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
“明治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花见我一直没有反应,冲上来摇晃我的肩。
“没事。”我最后确认一遍情报,对花和镜说:“同时用能力,我们砸了它。”
“诶?”
“我有一个想拜托你们把他揍回来的人,一个身处第三层没有意识的,想让大家救回来的人。”我定位机器的内部,从里面召唤纸刃砍断光纤。
“嗯,没问题!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夏淳和言安也对电脑发起攻击。电脑的屏幕闪烁一下后便暗淡下去,主机发出滋滋的响声。
“去汇合吧。”
转身离开实验室的同时,巨型电脑迸射明亮的火花,热浪滚滚而来。
我默默关上实验室的铁门,莞尔道:
“这下我们真成八国联军了。”
平安夜。
教堂被草草装扮一通,敷衍地挂上几枝绿叶,从远处看倒像是年久失修的破寺庙。与其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装饰,净做些表面工作。
我被玲推推搡搡拽进了会场。对方已经唠了我一下午,如果不答应恐怕我就活不过这个圣诞节了。反正在里面呆着也能看书,况且我的《约翰福音》还在教堂放着。我这样安慰自己道。
我不情愿来这里的原因除了厌烦喧闹的气氛外还有一个——这个晚会顺带为死者哀悼。
单纯的不想面对这种事,因为会很困扰。
教堂内的布置倒是比外观用心得多。大厅中间摆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周围围着长桌,上面摆放了形形色色的食物。周围的墙壁上还挂着彩灯,唯一煞风景的就是地上巨蟒般盘盘折折的电线。果然还是表面工作……
“玲你来啦!”阿诺诺从堆成山的食物中探头,“这些东西超好吃的诶!”
“诺诺你慢点吃啦又没人跟你抢!”玲看到阿诺诺狼吞虎咽被呛到,连忙跑过去帮她。
“是啊反正只有六个人了嘛。”利树端着蛋糕在一旁不慌不忙。
“你还真是悠哉游哉啊。”我望着吃得一脸满足的利树。
利树把剩下的蛋糕全都插起来塞进嘴里,“你不也是。反正现在悲伤也没用我可是控抢责唔唔唔——”
我无奈地看着专心吃蛋糕的利树,“算了……”
走到相对安静的礼拜堂内,光线汇聚的十字架下站着谁。我走上前。
“沙缇?”看到穿着华丽礼服的军人我一愣,毕竟对方和平常气质的差别过于悬殊。
“九十九……”沙缇放下方才合十的手掌,“你没事吧?”
对方突如其来的询问再次让我木然,不管事实如何直接敷衍过去,“没……没事啊。沙缇你在这里做什么?”
“悼念某个人。”沙缇抬头凝视十字架背后的窗柃——画框内放映的是凄凉的墓地。
“黑上吗?”沙缇似乎跟她关系不错,而她以那么极端的方式死去也很让人惋惜。
沙缇静静说:“不。是你很熟悉的那个人。”
想到第一次与沙缇的谈话,我很容易就猜到了「那个人」。
“哼,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也是……啊。”沙缇理解地笑笑。
“哇——这是沙缇小姐吗!为什么穿上正装会如此美丽啊!”索恩猛地冲到我们中间,拉起沙缇的手,“请跟优雅的我跳舞吧这次绝对不会让津岛独占鳌头了!”
“吵死了索恩,有什么事出去说,我要看书。”我斜眼看他,传达快去吧跟我有什么关系的心情。
“诶?!盖德……”沙缇惊愕着被烦人的索恩拉走。
小小的祈祷间终于归于宁静。
——说起来沙缇不喊我的姓也是因为那个原因啊……
我拿回放在教台上的书,想了想方才的谈话,片刻后又觉得无意义,便坐在长椅上读起书来。
“笨蛋津岛。”书上站着久违的小生物。
“……都露了真身为什么还得操纵机器人不可。”
“松鼠的形象不会更亲民吗?”
“你这是扰民。”我拎起松鼠扔到一旁。
“以前弄坏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厕所还是没关够啊津岛同学。”身后响起磁性的声音的同时,脖颈处传来湿润吐息。
我下意识地打过去,手里正巧被塞了什么东西。拿回手掌,我紧攥着一个马头套。
“打真校长可是死刑。”对方不屑,瞟我一眼,“你的任务。”
我苦笑,“什么任务?扮演地狱的马面吗?”
“那个是东鸣的。”黑洞意味深长一字一句咬下。
“……”我把马头套放在一旁,“东鸣就东鸣的吧。没事请自行离开。”
——总之不能再把弱点暴露给他了。
“噗。还在装模做样啊。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吧。”他想了想,“结城鸦不是女的。”
“……”我已经懒得再搭理他。
“好了好了,接下来的话才是正经的。”黑洞把头凑到我耳边,言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冲击我的思考。“接下来啊,会有好玩的事情哦。那就是——■■■■■■”
我仿佛石化一般伫在原地。
“说出去的话就杀了你。”似乎看到了满意的结果,黑洞似笑非笑,象征性晃晃手中的枪。顷刻间又一脸愉悦地跑到门外,向着跳舞的、狼吞虎咽的、悠悠荡荡的学生们欢呼道:
「 Merry Christmas——!! 」
那个人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阴沉的表情,阴沉的气质,一同将方才惊愕的气氛压抑下来。
“……”他偏头说了什么,我并没有仔细听,注意力却被“他”所吸引。并非什么扯淡的一见钟情,只是这个人让我很感兴趣。
少年很快又消失掉,余下的六个人立刻尾随出去。
——他刚才说了什么地方吧……算了无所谓,反正没有心情了。
一是名字被无端地写在死亡信息上引来一番猜疑。这对于自己的自尊未免有些打击,毕竟一直清白做事还遭人怀疑这种事谁都会稍有心伤的。
二是刚才的少年。尽管注意点不在他说话的内容上,但是他居高临下的语气以及给人仿佛是高高在上操纵着人偶自导自演舞台剧,同时也在冷眼旁观的第一感觉——绝对是幕后黑手吧。
——跟平日里总是bibibi的松鼠差别有点大……表里不一也许是个精分吧。
把我们绑到这的竟然是这样的人。自我安慰一般地感叹道,我慢慢踱步回去。肩上披着的外套时不时滑落,无奈之下一把扯下外套攥在手里。
烦死了。回到房间,我便把它扔到一边。
“你在动摇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平淡的,不夹杂任何感情的陈述。虽然是疑问句式,但似乎对于所述内容毫无质疑。
“你既然肯定了它为什么还要问我。”忽略了诸如“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来着做什么”的反问,我直截了当反驳他——似乎是幕后黑手,也就是所谓“校长”的少年。
“你在动摇着什么。”少年更正句式,继续重复道。
“没有。”在搞清对方的意图之前我不打算回复什么。
“我只是想和你们谈谈。告诉我。”对方仿佛看出我所想的,用命令的语气阐述。
尽管对他有些兴趣,我还是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没必要,请回吧。敝舍不会因为来了你这种大人物而蓬荜生辉的。”
“黑洞噬。”
“宇宙这种过于庞大的概念跟我这个渺小的人类无关。”我以为他要谈宇宙云云,迅速否决对方。
“我的名字。”黑洞用依旧一成不变的语气说道,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机器人可以破坏,但被有规律的吐息否决了。
他继续说:
“被怀疑了,如同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被否定了。自己做的是无用功,自己一事无成,这种事绝不能承认。”
心脏一瞬间被抽空了,我冷冷回复他:“如果是来揭别人伤疤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他没有理会我,自顾自棒读:“至少还被小岛玲相信,这样够自我安慰的了。但是天真的小岛玲换做是谁都会相信,并不是针对「津岛九十九」,这也不能承认。
“结城鸦被杀了,自己也动过杀人的念头,在探访黑上时想过药剂交换的事吧。后来黑上真的死了,看到那一切一瞬间想过是不是自己失足做的对吧。
“再来说说结城鸦,自己真的对他有那样的感情吗?只是自己一直孤单一人,害怕回绝他再次失去别人的关爱罢了。想留住,顺从他是最好的办法。反正也没有家人站出来反对了。
“自己的才能,学习,只是自我空虚之下用来逃避的介质而已。学习的回报是公平的,是单纯的,取得的成就也很容易满足自我。从小自己就认定了这一点。
“对了,家人真是不幸。兄长自杀的怪癖害死父母,最后他自己也难以逃脱死亡的命运。所有担子最后都落到自己身上了呢。其实自己很羡慕哥哥的吧,可以恣意妄为,顺从自己的心意,什么都不在意。
“最后,自己到底还是一个人。生存不尽人意,死亡毫无意义,那么生死都无所谓了。自己终于有了一样不必在意的东西,内心就扭曲地满足起来了。”
“……别把话说得跟我在自我审讯一样。”我淡静望着对方的眼睛,看看他能「编」到什么份上。
“对于一切都不否定。事实就是事实,没必要否定,不思考,不承认就行了。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也好,骗不过别人也要骗自己。”
“……一直都是你单方面的叙述,你满足了吧。”强制屏蔽掉内心的波澜痛楚,我以平淡的语气打断他,“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要把我们绑架到这个岛上。第二,你来这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还是不肯承认啊,我只是在帮你而已,从背后往站在悬崖顶上的你身上推一把。总是把视线禁锢在蓝天上又怎么能看到下方绝好的风景。不过代价似乎是粉身碎骨呢。”黑洞微微低下一直扬着的头,“绝望凌驾于希望之上,却又在希望之下所覆盖。希望与绝望缺一不可。一切都是命运所指。”
留下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语,黑洞再次突然地消失了。
我捡起外套,披在身上。
——很遗憾,你是推不动我的。不承认又如何,我早已这样度过十余载岁月,现在只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
——原点……有点不甘啊……十几年的光阴全部化为泡影什么的……
我颂出熟记在心的赞美诗:
万有的至尊,
恳求造就我们,
可怜我软弱,
使我健康完整;
带我上天庭,
追随主的众圣,
欢乐无穷尽。
父、子与圣灵,
恳求赐我救恩;
愿主的荣光,
照透造化群生,
引起歌颂声。
“好了好了调查时间到!你们这群家伙快去裁判大厅集合——”
整个小岛上回荡着松鼠无情的宣告。
在这五分钟之内我一无所获。绝望之余,心中留下了一点希望别人会找到线索的希望。
——鸦……
我踏着沉重的步伐,向目的地走去。
充满庄严压抑气氛的大厅内,大家默默地站到自己的位子上。十六个席位围成圆环,现在却空缺了近一半。这次之后,又会有一人缺席吧。
即便已经是第三次了,依然无法适应。找不到理由——我们非要从原本的生活中脱离,不得不参加这可悲游戏的理由。
这种事情——真的不想再来了。何况鸦也……
“大家都到齐了呢,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松鼠坐在高高的旁观台上,将帷幕拉开,“那么残忍地杀死结城鸦同学和???同学的到底是谁呢?”
“……”
“大家怎么啦一副完蛋了的表情,明明一句话还没有说,这么早就放弃可不好哦?绝望的前提必须是希望啊!”松鼠怂恿着我们。
“先确认死者身份吧,那具尸体的本人是东鸣濑见。首先九十九在尸体附近发现了学生证和钥匙,我也向松鼠也确认过了。”渡边率先发话。
“……那么依旧再讨论凶器的问题吧!”阿诺诺接道,“我在结城同学的尸体附近挖到了打火机。”
“是的,那个打火机是从厨房灶台取的。”我应和。
“鸦是先死亡的,打火机又在他的身旁,”渡边开始思考,“而毋庸置疑东鸣这个意料之外出现的人是被活活烧死的。如果按照先后顺序,鸦应该不是被烧死的。那个医务室,是第一现场。”
百目鬼少有地开口了,“药柜里的麻醉药少了。”
玲想了一下,说:“再结合渡边找到的粉色和黑色头发,凶手很可能在用了麻醉剂的同时用鸦的头发勒住了他,碰巧被东鸣看见,又加害于东鸣。”
我举手发问:“第一,凶手可以先烧掉东鸣再回去处理鸦的事,或者事后给鸦灭火的时候埋掉打火机。对了,游泳工具里的沙滩桶是湿的,应该被用过了。第二,如果东鸣和鸦两人都是在医务室被弄昏,凶手搬运尸体会有很大困难,这解释不通。”
“如果分两次呢?”利树问。
沙缇环视大家,“这需要过人的体力吧,在场的各位似乎都不具备这个条件。即便是晚上,来回这么多次也难免会被人发现。凶手不会冒这个险。”
“那么东鸣是在外面被杀的咯。”索恩说。
“等等,我还是怀疑,”黑上打断了推论,“东鸣也是粉色头发吧,也有可能是是东鸣先杀了鸦又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黑上同学,东鸣是被害者已经确认,不要再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渡边反驳道。
“那么……大家后来的搜索怎么样了……”阿二二问。
十个人清一色地摇头或者摊手。
方才激烈的气氛又一次沉静下来。
松鼠从旁观席上跳起来,“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吗?算了仁慈的校长我再给你们一点线索吧。”
“凶手是个,把自己的本性埋藏的非常非常深的家伙哦。”松鼠眯起眼睛,嗤嗤笑起来。
几个人的眼神瞬间汇聚在阿诺诺身上,同时我被盯上而寒战的感觉蓦然而起。
“等等不是我啊!如果我是凶手才不会杀他们两个呢!”阿诺诺面红耳赤地为自己辩解。
“哼,别想着最亲近的人最可能下手之类的话,我不是那种瘾君子。”我双手抱臂,把怀疑的目光瞥回去。
“利树,那么只有可能是粉发的你了?”渡边瞟着利树。
“要怀疑请便咯,不是我。”利树耸肩,对渡边的指认表示不屑。
“不会是利树的,我相信他。”——因为利树他,第一次发怒了。那样的利树,肯定心里也……
玲说:“但是,那个人肯定在我们之中。很遗憾我们必须要选出那个人,否则就无法给鸦和东鸣同学一个交代。”
“……”
“差不多了,投票时间——”松鼠看我们已无话可说,进行下一个阶段,“请按下手边的投票器给你认为的凶手投票!”
糟了。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投票什么的……
即便理清了线索也依旧指认不出凶手,这次我们又要失败了吗……
鸦,抱歉。
我把手放在弧形的台子上,迟迟下不定决心。
思考停滞了。污浊的空气下沉,回旋,直逼而来。
“还有一分钟哦。”松鼠以轻松的语气宣告末世的到来。
——没办法了。
我闭上眼睛,抬高手掌迅速按下一个按钮。
At an end.
“bibibi很遗憾——大家又没有找到凶手呢。”
“出来吧。”松鼠呼唤道。
“是我。”百目鬼,不对,站出来的是东鸣?!
“东、东鸣?!”利树指着东鸣惊讶地大喊,“你没有死?!”
“不,我是百目鬼啊。”一瞬间,百目鬼的样子又出现在的大家面前。
渡边则是拎起校长,攥紧它的围巾,“校长,你骗我。”
“我可没有骗你的渡边同学,东鸣濑见这个人的确是死了,现在的‘他’是百目鬼呀。”松鼠不以为然,“你们应该相信黑上同学的直觉的,准过头了。”
“是啊,现在成为百目鬼的他,东鸣濑见的确已经死了。”我冷笑,“不愧是怪盗,易容这种事简单得很。”
“那么,你杀鸦的理由是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了最不忍提及的问题。
“无差别杀人而已,你懂的吧。”面前的百目鬼又变回了原本的东鸣的样子。
“很遗憾,我不懂。”我想冲上去,却被利树拉住。
“但是只有百目鬼是彻底的倒霉,可惜可惜。”
我瞪着东鸣,“你这副嘴脸,别告诉我是跟你父亲学来的,作为一个人,应有的东西,你全都抛弃了。”
“聪明。谢谢夸奖啊,如果不是为了我家那老不死的老爸,我现在应该还是作为正常人好好和你们过着学园生活。”
“但是你不是。等着吧,无论是所谓现在的百目鬼还是东鸣濑见,我会帮你解脱的,去天堂过正常人的——”
“九九!”利树强行打断我,“你要是再去杀人岂不是和他一样了!”
“不仅如此下次杀人凶手都显而易见了呢。”渡边搭上一句。
“别误会,我的目标只有这家伙。”我咬牙说道。
“好了好了,依依惜别到此结束!东鸣同学该上路了。”松鼠按下身旁的按钮。
地下的机关开启,东鸣滑落下去。
结束了?
结束了。
只是身边的人却不在了,而我,连为他报仇都无法做到。
窗外雷雨呼啸。
我独自悲伤。
那悲伤难以名状。
心生锈了,
变成斑驳的紫色。
坚硬的门的内面,
过去的日子被像枯柴一般隐藏。
心裂开了,
枯柴在挣扎着燃烧。
一无所谓,
亦无追求。
没有泪水的影踪。
3
“沙滩桶果然被用过了。”我触摸桶底,里面还残留着一些水。
“嗯,灶台的打火机的确不见了。那个是凶器没错了。”
“对了,由纪和百目鬼都在医务室,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利树提议。
“百目鬼?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我也没见过他几次,他真的有参加搜索调查吗?”
“嘛……人家毕竟是独行者。可是洁癖很厉害这一点大家都传遍了,据说碰一下都会被嫌弃。”
利树的注意力一直在谈话上,不经意间于前面走来的人擦过肩膀。
“啊!抱歉!”利树连忙对离去的背影道歉。
对方没有回应,径直走开。
“那不是百目鬼吗。碰一下并没有事啊利树你的情报有问题吧。”
“感觉有点怪怪的。”玲从医务室里走出来,“我之前只是跟他不小心撞了一下,百目鬼就很夸张地退三大步喊着消毒呢。我当时还想这个人真是神经质至于吗没想到他真的至于。”
“啊玲你也在医务室!你刚才去哪了?”没有等事情确认,利树先打起招呼来了。
“事态严重没有精力去管那些了吧。”我揣测,又补充道,“比想象中的正经啊。”
“墓地,我害怕凶手故意把尸体烧得无法辨认是想隐瞒什么,比如说那具尸体是从墓地挖出来的。总之现在跟案子无关的事先放一边!我们在医务室发现了很多东西!”玲把我们拉进医务室,渡边正趴在地板上捻着什么东西。
渡边站起来,把手中的细丝映在阳光下,“粉色和黑色的头发。”
“刚刚百目鬼说麻醉剂少了,那么这里应该是第一现场了?”玲问道。
“应该没错。黑色的长发是结城同学的吧,那么粉色的短发呢?”渡边一边推理,一边瞥向利树。
“等等这可绝对不是我啊!我昨天绝对没来过医务室!我发誓!”利树慌忙解释。
“不是我怀疑你。为了案件进展顺利我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如果你没有证据,发一万个誓也没人相信。真相只有凶手自己心知肚明。”
“我相信利树,”我插话道,“不过如果粉色头发是东鸣的,凶手怎么才能一次性把两人弄晕?尸体又是怎么搬运的?”
“这恐怕是现场被目击到然后杀人灭口吧。”渡边叹气。“如果能知道被杀的先后也许问题能得到解决。结城同学脖子上的勒痕也无法解释,药柜里的绷带没有少。”
“bibibi——看在你们那么努力的份上我就给你们个特别线索吧!”松鼠从药柜后面钻出来,“毕竟这次凶手伪装得太完美了嘛,你们要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也很难办啊。”
“总之!听好伟大的校长的恩赐!渡边同学推理得没错,凶手本是想杀结城同学的,结果被人看到啦,怎么办呢——没错只能再杀一个了bibibi——还有哦,脖子上的勒痕就是你手里的那个东西勒出来的。”
渡边惊愕地看向手心,“头发?!”
“bibibi清楚就好!抓紧时间哦各位学级裁判就快开始了!真期待啊——”明明是机器,松鼠却给人笑着的感觉。
“等等,校长,”渡边拽住松鼠的围巾,“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真的是东鸣濑见吗?”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松鼠似是而非地笑笑,“的确,他已经死了呢。某种意义上。”
“某种意义上?”玲重复松鼠最后的话。
“好了——我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
“十分钟之后开始学级裁判。”
再次消失之前,松鼠没有忘记留下让所有人精神紧绷的最后通牒。
4
“总之就是死了吧,比起纠结这个我们还是赶快找凶手比较好。”一行人来到宿舍区域,商讨调查方案。
只有最后十分钟了,我们却只调查到了皮毛,那些关键的,能指认出凶手的证据一个都没有找到。最后的最后的办法,只有强制搜索个人房间了。
“诶?黑上同学,二二同学,你们怎么也在这里!”玲把招呼从宿舍区域出来的二人过来。
“年轻人聚在一起真有活力啊。我和姐姐去稍微搜索了下房间。”黑上代替躲在他身后的阿二二回答。
“查了哪里!有什么线索吗!”渡边立刻追问。
“东鸣的房间。可惜没能找到什么。”
“东鸣?找他的干什么?”
“hayato她……说会不会是死人杀人这类的。”阿二二说。
“不可能,刚刚校长说了这两起案件是一人所做。”渡边向二人解释,“很显然,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
玲把我们刚刚调查到的东西向黑上和阿二二说明,黑上不时感慨“年轻人就是好啊找到了不少线索”云云。
“那么,除了会长现在还活着的人有利树,玲,百目鬼,索恩,黑上和阿二二,阿诺诺,沙缇,渡边还有我,没错吧?”我向大家确认道。
“还有五分钟。”利树确认手表,焦急地说。
“我们分工吧。不过在场的各位都脱不了嫌疑,在大家查房的时候阻挠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渡边谨慎起见,随机给我们分配了调查地点,为了公平自己则和大家都信任的玲一起调查。
“最后的希望了,为了死去的结城同学和东鸣同学,必须让凶手血债血偿!”
留下一句决心,大家迅速各奔目标——
1
“鸦这个混蛋竟然敢放我鸽子!”清晨的食堂,并没有什么新一天的朝气,我拽来利树抱怨。
利树苦笑,极力想让我平静下来,“鸦他……有什么事吧……九九你别生气啊……”
“哈?有事?”我将手中的杯子狠砸在桌面上,杯中的牛奶迸溅出来,“是那家伙先邀请我的,而且还花了半个小时劝我一定要去,到头来拿我当笨蛋耍啊!”
“啊啊啊溅到我身上啦——”利树慌忙喊着,拽过一张纸巾,“别生气啊等下鸦来了我们一起批斗他啦。”
——不爽。现在很不爽。
很少接受别人邀请的我架不住他少有的苦口婆心,勉为其难去了图书馆却被晾在那里两个小时。以他的性格,说不定本人当时正在哪里想着我的尴尬偷着乐吧。
结城鸦——如果牙齿不是现在这个硬度我恐怕早就把它咬烂了。
“唔啊啊啊九九你再捏杯子就要碎掉了!!”利树强制掰开我的手,把杯子拿出来。“我、我们去找鸦吧把他揍一顿!”
“你觉得我揍他他会疼?”我瞥向利树。
“啊哈哈是啊……”对方第二次苦笑,望着不远处的玲,似乎在求救。
——惨了,话唠来了就惨了。
玲似乎注意到了利树,点头示意,向这边逼来。
这绝对,不是戎马倥偬这等程度。
鸦你这混蛋,害我不浅。
我逼迫自己快速想出阻止玲大谈其谈的方法,但鸦那家伙带来的怒意紧紧缠住自己,大脑的齿轮仿佛被这些绳子束缚,动弹不得。
“啊啊啊啊啊——”
气氛突然被室外传来的尖叫声打破。食堂中的五六个学生立刻都破门而出。
千钧一发。我松口气,慢悠悠地跟其他人后面。
“刚才是沙缇吧?!”
“从喷泉那边传来的!快过去看看!”
“等等你们看沙滩上——?!”
又出什么事了?走出大楼,我看着朝喷泉区域和海边跑去的大家,不禁寒颤。没有太多时间决定,我拐向人不多的喷泉区域。
海边,似乎烧死人了啊。我想起刚才隐约看到的画面,哀叹道。
鸦这混蛋竟然还没来。
2
四周弥漫着刺鼻的烧焦味。
喷泉附近的地面熏黑,上面躺着一个,大概是尸体的东西。整个尸体几乎变成煤炭色,已经分辨不出面容。四周零星地散落着一些物品。
“已经……不知道是谁了。”沙缇静静站在尸体一旁。
“好残忍……”一同前来的玲脸色煞白。“我……我去墓地看看!”玲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向墓地跑去。
而于我来说——
——这次的案件有点新奇。
我走进捡起地上被烧坏的学生证和钥匙,“……东鸣?”
“哦呀……东师傅去了吗……”索恩平淡地陈述道,“还好不是女孩子。我去海边看看了~加油破案为东师傅报仇吧。”
——跟他无情无爱的报什么仇。我看着索恩优哉游哉的背影,怂了怂肩。
索恩消失在喷泉后。我扭转视野,突然瞥到一片烧痕。
——喷泉里?!
整个喷泉像被熊熊大火烧过一样,整个内壁黑乎乎一片,里面的喷水装置似乎也在大火的侵蚀中损坏了。
——尸体是在喷泉里烧的?怎么可能!喷泉里有水,这是如何办到的!
“晚上喷泉是没有水的。”沙缇仿佛读出了我的疑虑,指着尸体身下的水,“应该是被什么人搬出来把火扑灭了。”
“把烧着的尸体搬出来?那是人类能办到的事吗?”
“bibibibi没错哦——”松鼠一如既往地不知从哪里突然跳出来。
“做好事不留名的就是校长我哦!顺带一提学生证之类的也是从喷泉里捞出来的!”松鼠以欢快的语气说道,好似它真的扶了摔倒的老人却没有被讹诈,自己反而受到路人的表扬一样。“就是这样!各位加油调查哦,毕竟这次的案件是比较有趣的嘛!”如果它的机能再高级点恐怕可以哼起歌来了。
“……有趣……?”沙缇思考着方才松鼠的话,“照它这么说难道又有什么隐情?”
“那家伙的这类话八成信不得。”我并没有把松鼠的话放在心上,“我去四周看看,这里拜托了。”
“啊啊,我再仔细看看尸体周围吧。”沙缇点头示意。
——生物箱没什么特别的,喷泉区域周围也没什么新发现。我叹气,现场能找到的线索大概就是这些了。去海滩那边看看吧,似乎也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说起来,鸦竟然还没出现……
仔细回想了一下,早上不在食堂的还有好几人,所以海滩上被烧的大概不会是那家伙。况且他的警戒心也不弱,虽然外表是个女人但身子骨还是跟男人一样强健的。
“啊,黑上和阿二二,”我向迎面走来的二人打招呼,“你们看到鸦了吗?”
“津岛同学……”阿二二惊讶地看着我,好像我受过什么打击精神失常一般,“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活得好好的。倒是鸦那家伙消失了好久不知道死哪去了。”我推了推眼镜,澄清道。
“津岛,你还没去海边吧。”早上没有喝酒的黑上散发着一种格外镇静的气质,“过去看看吧。”
“哦哦,知道了。”
这两人的态度有点奇怪,是海边发生了什么更离奇的事吗?
我抬头望着天空,对方以厚重云层下的微薄阳光做了答复。
光猜想也没有用啊。我三步并两步走到海边。
——海边的情景与喷泉如出一辙。烧痕,大火侵蚀过的尸体,地上的水渍。这具尸体相比于面目全非的东鸣要幸运得多了。尸体胸口以下的部分被烧得很严重,长发被烧掉一半,面色已经不清晰,但依稀能看到脖子有勒痕。
——长发……?!怎么看都是男人啊……
心脏一刹那间停跳了半拍,突如其来的事实冲击让我踉跄着险些跌倒——
——鸦?
——鸦!!!!!!
眼前的一切霎时黑白,声音消散,上演一幕无声的慢电影。观众席上悲歌齐唱,凄凄惨惨戚戚。
——冷静点!
我托住额头向自己大喊,双手却都止不住颤抖。
不远处的利树气喘吁吁地跑来,“九九!”
“为什么……一个月之内……第二个……离开的……”震惊、悲痛与绝望之下,我的话已不成句。
“冷静点啊!!”利树拼命摇着我的肩膀,“鸦被害了我也很伤心但是我们现在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吧!”
“冷静点……”我闭上双眼,置于黑暗中片刻,恢复了些许机智,“啊……是啊我冷静了。看样子是一人所做,这两个人被害时间应该相差不大吧。”
“没错……都是晚上。”
“那我就没必要悲伤什么了。”我背过脸去,嘴上说着无情的话,心如刀割。“那家伙约我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如果他老老实实的遵守约定,跟我一起在图书馆待着怎么会有事。啊啊,这就是毁约的代价,结城鸦,这个代价真是可观。很遗憾,上天开眼了,没信誉的人真的遭雷劈了。”
我尽力装出一副嘲讽的样子,那些要命的感情埋葬得越深越好。“利树,我当然知道我们该做什么。我也很好奇能让结城鸦放掉好不容易答应下来的事情甚至搭上自己性命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如果我找的出来的话,不用到学级裁判,我会先让他付出代价。”我把最后这句发自真心的话咬得很重。
“九九……你……”
利树攥起拳头,和他的愤怒一起打在我的脸上。
“你是来过家家的吗!在怎么让别人容忍你的傲娇也要有个限度,你这样对鸦太过分了!鸦也是我的朋友啊!”
脸颊炽热地烧灼,一齐蔓延到心底。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脸上没有笑容的利树。
“昨天下午,鸦可是很开心的啊还跟我说终于约了你……”他低下头,声音愈来愈小,“总之,鸦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相信我!”
——我知道啊。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体验痛彻心扉罢了。
——所以,不能去直面自己的感情。
“对不起。”
我一瞬间找不到其他的话语,只能麻木地不断重复这三个简单的音节。
“……”
气氛一瞬间缄默,我们两个人低头现在鸦的面前,默默哀悼。
“啊!我找到凶器了!”一直在找寻什么的阿诺诺兴奋地喊道。“不枉我挖了好久!打火机!”
我和利树一同看向她,目光交汇。
“啊……那太好了!诺诺干的好!”利树又变回笑嘻嘻的面孔,“接下来去查查别墅和大楼吧!”
“那我去周围转转!”阿诺诺二话不说就投入到了下阶段的搜查中。
“去别墅吧。”我对笑得不自然的利树说道。
3
“沙滩桶果然被用过了。”我触摸桶底,里面还残留着一些水。
“嗯,灶台的打火机的确不见了。那个是凶器没错了。”
“对了,由纪和百目鬼都在医务室,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利树提议。
“百目鬼?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我也没见过他几次,他真的有参加搜索调查吗?”
“嘛……人家毕竟是独行者。可是洁癖很厉害这一点大家都传遍了,据说碰一下都会被嫌弃。”
利树的注意力一直在谈话上,不经意间于前面走来的人擦过肩膀。
“啊!抱歉!”利树连忙对离去的背影道歉。
对方没有回应,径直走开。
“那不是百目鬼吗。碰一下并没有事啊利树你的情报有问题吧。”
“感觉有点怪怪的。”玲从医务室里走出来,“我之前只是跟他不小心撞了一下,百目鬼就很夸张地退三大步喊着消毒呢。我当时还想这个人真是神经质至于吗没想到他真的至于。”
“啊玲你也在医务室!你刚才去哪了?”没有等事情确认,利树先打起招呼来了。
“事态严重没有精力去管那些了吧。”我揣测,又补充道,“比想象中的正经啊。”
“墓地,我害怕凶手故意把尸体烧得无法辨认是想隐瞒什么,比如说那具尸体是从墓地挖出来的。总之现在跟案子无关的事先放一边!我们在医务室发现了很多东西!”玲把我们拉进医务室,渡边正趴在地板上捻着什么东西。
渡边站起来,把手中的细丝映在阳光下,“粉色和黑色的头发。”
“刚刚百目鬼说麻醉剂少了,那么这里应该是第一现场了?”玲问道。
“应该没错。黑色的长发是结城同学的吧,那么粉色的短发呢?”渡边一边推理,一边瞥向利树。
“等等这可绝对不是我啊!我昨天绝对没来过医务室!我发誓!”利树慌忙解释。
“不是我怀疑你。为了案件进展顺利我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如果你没有证据,发一万个誓也没人相信。真相只有凶手自己心知肚明。”
“我相信利树,”我插话道,“不过如果粉色头发是东鸣的,凶手怎么才能一次性把两人弄晕?尸体又是怎么搬运的?”
“这恐怕是现场被目击到然后杀人灭口吧。”渡边叹气。“如果能知道被杀的先后也许问题能得到解决。结城同学脖子上的勒痕也无法解释,药柜里的绷带没有少。”
“bibibi——看在你们那么努力的份上我就给你们个特别线索吧!”松鼠从药柜后面钻出来,“毕竟这次凶手伪装得太完美了嘛,你们要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也很难办啊。”
“总之!听好伟大的校长的恩赐!渡边同学推理得没错,凶手本是想杀结城同学的,结果被人看到啦,怎么办呢——没错只能再杀一个了bibibi——还有哦,脖子上的勒痕就是你手里的那个东西勒出来的。”
渡边惊愕地看向手心,“头发?!”
“bibibi清楚就好!抓紧时间哦各位学级裁判就快开始了!真期待啊——”明明是机器,松鼠却给人笑着的感觉。
“等等,校长,”渡边拽住松鼠的围巾,“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真的是东鸣濑见吗?”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松鼠似是而非地笑笑,“的确,他已经死了呢。某种意义上。”
“某种意义上?”玲重复松鼠最后的话。
“好了——我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
“十分钟之后开始学级裁判。”
再次消失之前,松鼠没有忘记留下让所有人精神紧绷的最后通牒。
4
“总之就是死了吧,比起纠结这个我们还是赶快找凶手比较好。”一行人来到宿舍区域,商讨调查方案。
只有最后十分钟了,我们却只调查到了皮毛,那些关键的,能指认出凶手的证据一个都没有找到。最后的最后的办法,只有强制搜索个人房间了。
“诶?黑上同学,二二同学,你们怎么也在这里!”玲把招呼从宿舍区域出来的二人过来。
“年轻人聚在一起真有活力啊。我和姐姐去稍微搜索了下房间。”黑上代替躲在他身后的阿二二回答。
“查了哪里!有什么线索吗!”渡边立刻追问。
“东鸣的房间。可惜没能找到什么。”
“东鸣?找他的干什么?”
“hayato她……说会不会是死人杀人这类的。”阿二二说。
“不可能,刚刚校长说了这两起案件是一人所做。”渡边向二人解释,“很显然,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
玲把我们刚刚调查到的东西向黑上和阿二二说明,黑上不时感慨“年轻人就是好啊找到了不少线索”云云。
“那么,除了会长现在还活着的人有利树,玲,百目鬼,索恩,黑上和阿二二,阿诺诺,沙缇,渡边还有我,没错吧?”我向大家确认道。
“还有五分钟。”利树确认手表,焦急地说。
“我们分工吧。不过在场的各位都脱不了嫌疑,在大家查房的时候阻挠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渡边谨慎起见,随机给我们分配了调查地点,为了公平自己则和大家都信任的玲一起调查。
“最后的希望了,为了死去的结城同学和东鸣同学,必须让凶手血债血偿!”
留下一句决心,大家迅速各奔目标——
Scene Zero : The beginning
【Before the start】
——要赶不上了!!
抱着死也要赶上火车的心态,我拿出当年——其实也就是半年前——体育考试时的决心和动力,冲上楼梯穿过数个天桥。因为跑得太急,我几次将来回摆动的头发吃进嘴里。无奈手上还提着行李,根本无暇顾及,我只能一边在心中流泪一边后悔自己找错了月台。
之前,我优哉游哉地在1号月台上晃荡了很久。直到开车前2分钟我才发现,那辆扎眼的复古列车,竟然停在11号月台。大概是记笔记的时候太心急,搞错了数字,活该自己落得这般田地。
——我为什么这么傻!这可是重要的聚会,请让我赶上!!
列车启动的预备铃声响起宣告最后通牒,我跑到双腿没有知觉,只能凭着脚下如斜织密雨的步屡声,确认自己在移动这个事实。千钧一发之时,我终于一头扎进车厢。与此同时,列车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同时留下普通列车不会有的落锁声。
尽管此时已经气喘吁吁,我还是选择憋住再发自内心地长抒一口气。
“Nice timing!”车厢中的一人转身笑嘻嘻地看着蹲坐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转而他又拍打旁边的人示意向这边看。旁边的人瞥过一眼,没当作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毫无兴趣。他继续把目光落回书本,幽幽地说了一句:
“那种跟夏天的狗一样的人有什么好看的。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精英气,没想到我们这群人里还有这样的人。”
“噫……”
——好过分!我又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这种话初次打照面的时候还是不要说出来。现在车厢内的各位都是在业余领域取得一番成就的人,像我这样的就……
我努力安慰自己不要在意要从长远看,那种毒舌的人一定也好不到哪去。在原地稍作歇息后,我便扶着车壁站起来,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我的腿已经酸痛得几乎挪不动了。
身体的重量有了外物承受一下子便轻松了些,我摊倒在座椅上。
“清司?”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子问道。
“啊啊,是的。”
“刚才真是命悬一线啊。你要是赶不上车就出大事了。”
“不好意思……租列车的地方唯独把给我的站台号搞错了。”我尴尬地笑笑,拿出笔记本记录刚才的事情。
“这就写旅行取材吗?不必这么急吧。”
“不是的,我不得不把有影响的事记下来。跟这个一起落下的后遗症,”我苦笑,指着自己右眼的纱布,“只要大脑受刺激就会忘记一些东西,无论是物理刺激还是心理刺激。所以……可能会添麻烦,请多指教了。”对面的双马尾少女一直冷静可靠,对她说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而且对方还可能会帮助我。她给我一种这样的气质感觉。
正如我所想,对方托着腮对我笑笑,“没问题,清司你也做了很多努力怎么会添麻烦呢,我们还得谢谢你呢。”少女说完,猜到了我的疑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嗯,对了,我聊天室里的那个业余侦探。刚才那个幸灾乐祸的应该是雾酒,他旁边的态度有点恶劣的人是编辑先生,没错了。”
“那态度不止‘有点恶劣’啊!没想到真人比平常聊天室里的那个更毒舌。”想到刚才素不相识就恶语相向的人,我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想想,或许编辑就是那样的生物吧,三岛先生每次到截稿日,也总是唇枪舌剑朝我狂骂一通——先澄清一点,我没有拖过稿,只是每次……每次都卡着那最后几分钟上交罢了。
解释一下我乘上列车的来龙去脉。一年前我们十个人在一个业余联盟的聊天室中相识,混熟之后,竟发现彼此都是各自领域圈子中的名人。之后,我们十个人都接到一封邀请函——估计是里面的谁不想让大家欠人情,才选择匿名发放,并说我们可以在这趟旅途中找到发起者。于是,大家便兴致勃勃地踏上列车旅途。
“不过你好厉害,察言观色不愧是侦探啊!”
能跟这么温柔的侦探小姐坐到一起真是太好了。我欣慰着把刚才的事也记了下来。
之后,我和她便一直东一句西一句地谈着一些流行话题打发时间。车厢内的其他人似乎也厌倦了漫长的车程,从行李中拿出各种各样的物品摆弄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或许更长,列车一直平稳地穿梭在田野间。即便是有了可以做的事,冗长的旅途还是让乘客泛起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我自己也被睡魔夺去了意识……
车厢归于静寂。
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