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面就是——超高校级的糖果师,结城樱子同学的处刑哟——」
大脑仿佛将要炸裂,黑色盈满视野,我猛然从梦魇中惊坐起来。心脏如临恐惧之中跳动不停,昭示目睹死亡的绝望余悸。
昨天的事情提携了不愉快的梦。
——有两个人,死亡。永远离开。生命陨落。一人无辜地被杀害,一人作为偿命者被残忍处刑。看似合乎常理的事情却让人一阵恶寒。没想到看上去单纯如雪的结城樱子会去杀人,何况对方还是同为女性的安在……
我叹了口气,这毕竟与我没有太大关系,震撼到我的除了人性的恶劣之外,也只有残忍的处刑了。松鼠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一场游戏竟然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周全——我一边想着,一边起身下床,才发觉腹部被什么压住了。
「给津岛九十九同学的礼物」——身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上面这样写道。
松鼠在我午睡的时候来过了吗。
窗外已是残阳余晖,被不完全的墨蓝色渗透,星辰依稀可见,伴着暖黄色的光,从暗淡的幕布中走出来。
从松鼠那里得来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祸吧。虽说如此,我还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打开了盒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让人稍稍咬牙切齿,涌上一丝酸楚而已——
漂亮的盒子里静静只是躺着毫不相称的几本珍惜已久却面目全非的书罢了。啊啊,真是个好礼物。我拿起书,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翻开封皮,里面的书页却悉数已成了灰烬。
我克制住莫名的愤怒,将几本书搬出来,安慰自己道没什么,大不了出去再买几本,又在盒子底部找到了一张纸。纸上被盖了些灰烬,有些模糊,但“验尸单”这三个字历历在目。
【验尸单】
死者:津岛天景
死因:头部中枪。于绝望学园内发现尸体。介于该学园过去囚禁高中生的所作所为,被杀的可能性极大。
……
还没有读完寥寥的文字,一瞬间天翻地覆,脑内嗡嗡作响,我踉跄着差点磕在窗台上。
啊哈哈哈哈——他死了啊,他真的死了——谁叫他总被说该死的大哥呢明明青春大好还天天想着自杀云云哈哈哈哈哈活该看来最后还是没能自杀啊明明都为了自杀害死了父母——最后也不是兄弟相依为命这种结局而是精神癫狂的哥哥和懂事乖巧的弟弟呢后来大哥失踪了半年又被杀死了——太愚蠢了哈哈哈哈——
是笑得太过火了吗,眼泪竟然潸然而下。我又不是喜极而泣也不是纯情少女太可笑了——
我拿起被印上深色圆点的纸张,继续读下去。
「为了给九十九同学一个惊喜我把天景同学安葬在岛上的墓地里了!去悼念吧去绝望吧绝望快乐哦——」
验尸单的最后,歪歪扭扭地写了这样一句话。我默默地把验尸单团成纸球扔到垃圾桶里。拿出学生手册,新增加的区域里果然有墓地。
没办法,这是传统的孝道啊。大哥什么的好歹也全是长辈,不去看看的话我不就成了不仁不义的。
怀着莫名的心情,我背对着最后一抹斜阳离开房间。
2
“喂松鼠,这个我要了。”我指着商店里的鹤嘴锄,对吧台的机器松鼠说道。
“11分。”松鼠有模有样地记录一番,把鹤嘴锄递给我。我望着漆黑的夜色,心想时机正好,便暗自愉快了一番。正想拖着它出门,却撞上一个人。
“啊。吉川会长。晚上好。”本着学校内的地位礼节原则,我先向弥漫着威严气质的会长——除了穿着这一点——问了好。
“津岛你身为优等生这几天都做了什么?”会长张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余光不时地瞥向鹤嘴锄。
“啊——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自诩为优等生过,”我故意拖长了语调,“那么身为优等生的万人之上的会长大人为什么是如此惹人怜爱的一身装扮呀——”我笑着挑逗道。
吉川真珠,因为贯如流水般的办事效率和骄人的气质威严,高一就当选为学生会长,自此学校一改半边颓然半边优越的巨大两极分化的作风,清一色地让几乎全部的学生都变成了上进全能的人才,本人也被冠上“超高校级”的名号。在普通学生心里她已经是处理事务水平的最高境界,是人人憧憬的楷模。但对于我、浅羽和鸦这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来说,吉川只是个恶劣的腹黑抖S罢了。当然,我们就是那“几乎全部”之外的人。
“闭嘴。要不是在家里被绑来你以为我想这样。”吉川双手抱臂,显然一副不满。如果按鸦的话来说,找一个漫画里常有的怨气槽,会长现在绝对可以爆它十个。
“没想到在学校大刀阔斧摧残人性的会长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
“啊啊,是啊津岛——我收回前言。被你们几个唯独不听我话的人看到居家服,简直就是我人生的耻辱!这么好的机会要不要杀人灭口呢?掰手腕都掰不过我的羸弱的津岛同学,你手里拿的东西正好啊——”吉川的语气已经透露出危险信号,我连忙笑笑扔下拄在地上的鹤嘴锄,后退几步,“会长你知道我只在你们三个面前这样的,这叫什么来着……对,这是我不排斥你们的友情的证明啊——”
吉川没有再逼过来,站在原地凝视着我, “津岛你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不仅不正常,言行举止简直像是你最讨厌的那个人一样。”
“……哪有的事一定是我看到会长太可爱了——”会长的话戳中了我,我只好低头掩饰。
“要么你吃错药了,要么就是你一直想解开却又解不开的结再也没有解开的机会了。”吉川捕捉到我逃避的眼神,单刀直入问道,“你哥怎么了?”
不愧是会长,察言观色的技能早已不是常人的级别。我苦笑,想扛起鹤嘴锄却被它拉着绊了一脚,无奈只好拖着它向出口走去,“对啊这才是正事……我要去找他,去墓地找他……”
被会长揭穿,眼角又胀起酸涩,留下静静在身后伫立的会长,我低头快步跑出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升华消失在风中。
3
墓地。
寒风凛冽,融于蓝黑色的夜空。上弦月泼洒下银白色的光,静静悬于天空,给繁芜从杂的树杪敷上一层寒霜。四周寂静,我得以静心,艰难地用鹤嘴锄刨开土壤。也许是不就前才埋葬的缘故,土壤没有结板,轻轻拨弄便松软起来,但这已让我大汗淋漓。
咔。鹤嘴锄下传来一声清响,我向下望去,泥土下方依稀可见一只石棺。快速清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把手扳在雕刻着花的盖子下,我屏住呼吸向上抬,棺材却纹丝不动。
应该再买个千斤顶的……太高估自己的气力了。我擦着脖颈间的汗珠,倚靠在墓碑上,等待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借着月光的反射,棺材映出盘旋的双生花。——恶趣味。既不双生子,也更没有那些缠绵悱恻,如此自以为是的雕纹意义何在。我冷笑道。
“bibibibi——九十九同学你为什么总爱做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我卖鹤嘴锄是用来杀人的你却来挖坟——”松鼠蓦地跳出来,几乎快把我方才堆出的土堆踩平。
“因为我认为它很合常理,”我把拇指和食指撑在颧骨上,“如果你能帮我把这个恶心的棺材揭开我就少报废你一个机器人。”
“bibibi你只有在殴打校长的时候才有力气吗?算了为了让你的希望彻底绝望我就帮你一把吧。”
“哼。”
松鼠说罢便消失在丛林的暗影中。顷刻,像是开启电器一般,石棺微微震动一下,盖子开始滑开。竟然是电动的——?!惊异之余,我看向渐渐渗入月光的石棺,视野一瞬间被红色占据。
红发。红衣。被染红的绷带。还有——早已暗红的血迹。那些红色在一片漆黑之中,绽开凄凉的花朵,让我一阵眩晕。躺在石棺中的人静默如石像,半边面被干涸的血遮盖,太阳穴附近的血凝成暗红的团。总有一种维和——但不是血迹,也不是周围零星的几朵枯花。
——他——
——在笑着。
不会是他杀。我即刻断定。毕竟,我是最了解他的人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笑——即便被人称为超高校级的自杀狂,也仅仅是一介为死亡癫狂却又在边缘畏惧逃离死亡的懦夫——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如此淡然的面对死亡啊……
我知道的,自杀只是逃避一切的表现,逃避一切的同时也在逃避死亡,因此懦弱只能带来周而复始的自杀,生还,自杀,再生还。但是这个轮回却夺走了我的一切,父母,家庭,还有津岛家的声名。只有当事人淡然一笑,把这一切去拂去蛛丝般轻轻撩去,只有我一个人背负一切。带给别人悲伤的人自己永远不会快乐——那个轮回早已在灵魂中烙下印记,即使强装笑脸也无济于事。我们都是孤身一人,曝尸荒野不会有人发觉、有人祭奠,这样的死亡不值得——他一定清楚的。
可是——
脸上有些凉意,风径直逼来,刺得生疼。水珠打在颤抖的双手上,浸湿,消散,留下的只有凄凉。
——以如此幸福的表情结束人生,不能允许。抽空了家庭,抽空了亲人,把痛苦留给别人背负,自己安详沉眠——我都不曾妄想过的事情,他做到了。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人总是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把外界的压力抛弃,用自己的本性生活,不在意别人的说辞,不在意孤独,一切的一切,已经……
我失声痛苦起来,不是为了唯一的亲人的死亡,而是为了无可救药的自己。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自私,一样孤独,我们却有截然不同的人生。现在,最该赎罪的人撒手而去了,为什么,凭什么——
“津岛天景,你这个混蛋——”我向缥缈的夜空嘶喊,茫然若失。
月下,寒风中,我伫立原地无助地流着无意义的泪。晶莹一次次被风干,又一次次洒落。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我木然的肩膀。回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去喝杯吧。冷静一下。”
——鸦和浅羽拉着哭到毫无知觉的我,说道。
4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并不宽敞的酒吧厅。没有繁华街区的灯红酒绿,也没有城市缝隙的堕落嘈杂,与其说是酒吧,这里更有一种和式小酒屋的感觉。红黄为主的色调洋溢着温馨,扩音器播放着柔和的乐曲。
“啊!利树,鸦还有九十九同学!你们有没有能当鼓锤的东西,筷子之类的都可以!这里终于有架子鼓了可是没有鼓锤,筷子什么的也都被收起来了!呜呜呜呜有鼓不能敲太痛苦了呜呜呜——”刚踏进门,小岛一副沮丧,哭诉道。
鸦向浅羽使了个眼色,浅羽立刻搭上小岛的肩,“玲我陪你去找找!肯定会有的——诶去哪里呢——”说着便拉小岛向外走。
“进去吧。”鸦在我耳边低语。
“化学实验室……玻璃棒……”我低头勉强挤出两个词,浅羽笑着喊了句“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玲我们走吧”,等小岛开口前将他拉走了。
我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让鸦去拿杯清酒,将头的一侧靠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啜泣。
窗外黑压压的乌云逼来,遮掩住寥寥晨星,翻滚,扩散。静静观望,那份压抑如重峦叠嶂,无法攀爬逃离。小酒吧里挤了不少人,周围充斥着喧闹声反衬出角落小小的寂静。
接受死亡并不悲伤,而悲伤的是不知为何悲伤。
许久,一小杯清酒被放到我面前,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反射出一抹橙黄。
“九……”站在我面前的人欲言又止。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我自嘲地笑笑,衔觞酌饮。
“那种亲人不要也罢。你不必背负所有。”鸦露出少有的平静,轻拍我的肩膀,坐到吧台的另一端角落。今天的鸦似乎也有些心事。这样的我去问他是不会说的吧——低头握紧手中的酒杯,我把思绪拉回到自己身上。
我应该感到庆幸吧,比起真正孤独的哥哥,我还有朋友。没有他们的话,恐怕变成自杀狂、现在埋在土里的会是我。这样想着,沉重的心情些许缓解,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去拿酒。从吧台回来,原来的座位被却别人占据,我有些恼火想让他离开,才发现是西川。比起我,他现在更痛苦绝望吧。我无奈,只得坐在间隔一个座位的边上。
“别……坐在……我旁边……”西川低着头,断断续续的语句中带着悲伤。
“抱歉……但是原来坐在那里的是我。”也许是哭了太久,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我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几分颤抖。
西川没有再说话,一个人默默摇晃着酒杯。玫红的液体盘旋扭转,将光影吸进中心的漩涡。静寂持续在我们之中。又抿下几口清酒,头部开始眩晕起来,空气冲上鼻腔,头脑膨胀。
“年轻人——不要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很容易醉的。”一个女孩子拖着醉腔,抱着猫自顾自地坐在我和西川中间。“年轻就要朝气蓬勃啊这样浑浑噩噩怎么行——”女孩子把手中的酒瓶砸在桌子上,震得我们的酒杯一声清响。我循声望去,打量了一番。女孩子虽身材娇小却有一种浓厚的成熟气质——用成熟形容有失偏颇,也许说是老成更贴切些。成年男子一般的语气仿佛已经历经沧桑,看透世间炎凉。
——黑上同学。虽然一直没有见过面,但不会有第二个人给人以如此违和的感觉。想起对方的事情,我选择了沉默。抱怨的话绝对会被说教一番——黑上同学给我这样的感觉,其次我也不想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不熟悉的人。
“你让我怎么朝气蓬勃?!这个破地方,只会不断地带来绝望,夺走人的珍重之物……对啊,被害的人跟你无关,你怎么能感受得到——”西川转头向黑上喊道,眼中噙满泪水。
“年轻人,伤心没什么,但我们终归要前进的。悲伤需要被舍弃,希望应该被拾起。你们不都是超高校级的人才吗?”
“是啊,超高校级的人才们才会脆弱地被驱使,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自相残杀,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悲剧。捡拾希望的同时,不惜将别人拉入绝望深渊,这就是超高校级啊!”西川情绪激动,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西川同学,你果然还是没有经历过人生,人生总会有不幸,不去习惯,不去跨越的话,一辈子都会陷入痛苦。”黑上灌下半瓶酒,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抚摸着怀中的小猫。
我端详着黑上,“黑上同学——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吗?”黑上的眼角总有些不自然,不像是哭过,但似乎是眼泪欲流又止而暂时留下的痕迹。
“当然了——我经历过很多你们没有经历的事呀。用句老生常谈的话来说,大人吃过的盐总比年轻人吃过的饭要多。”
“哪里不对吧……笑容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有你自己清楚。追求美好是人的天性,即便经历再多,也不会有人乐意习惯苦难,整日浸在痛苦之中的。”喝了不少酒,我头脑已经飘飘然,索性不假思索反驳道,“一些文豪,一面嘴上说着为了写出真实的文章要抛弃幸福栽入堕落的生活,一面内心软弱不断逃避,抑郁染病亦或自杀而去世,这种事情多得并不稀奇了吧。”
“说是不在意自己还有希望和梦想云云,简直是弥天大谎。”西川冷笑着,瞥向黑上。
“年轻人真是可怕,为了掩饰自己的空虚故意把话题的矛头反转,我可是为了你们着想啊。”黑上无奈地笑笑,饮尽杯中酒,低头摆弄杯子。
“啊——找到可以当鼓锤的东西啦谢谢你哦九十九同学!”
小岛突然从我们背后冒出来,“刚才的对话我有听到一点啦对不起哦但是我觉得没必要考虑那么复杂的——”
“喂,玲……”一旁的浅羽想制止小岛,却没有被理睬。
“遥我们知道你很痛苦,但的确不能总悲伤于安在同学的死亡,我们应该极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不是吗!”
“你还想让我相信友情游戏吗?你知道庭和结城樱子是什么关系的吧!”小岛的话再次揭开了西川的伤口,西川拍案而起大吼道。
“西川同学冷静点!难道我们之间保持一种互相猜疑互相陷害的关系就好吗!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既定了,天天忧郁不止痛苦着和干脆看开点坚强活下去,你觉得安在同学看到什么样的你会开心啊!”
“hayato和九十九也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就改变自我,你们不是这样的人吧!”
小岛同学奋力呼喊着,眼泪簌簌地流下,仿佛痛彻心扉的是他自己。
“玲……”浅羽不知所措,用眼神向一直静静观摩这一切的鸦求助。
“喂你们,悲伤也好痛苦也罢,”鸦微笑着起身,双手插在衣兜中,俯视我们:“根源大多都是那什么破烂礼物吧。玲就没有收到吗?玲就不悲伤吗?玲甘愿伤害自己也要让你们打起精神,而你们都在做什么?”鸦冷笑嘲讽道,转而又猛地揪起西川的衣领,“除了你之外,为安在的死大哭一场的还有谁,你最清楚吧。安在是你的女朋友,你悲伤是应该的,那安在又是玲的什么人?”
西川语塞,掰开鸦的手,颤抖地说着“我知道了”,坐回座位。
“小玲才是最理想的年轻人啊,我都被感染了。”黑上愉快地跳下椅子,把猫托在肩上,哼着歌跑到吧台去倒酒。
“九十九同学,利树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哼。想通了,他生也好死也罢都跟我无关,至于那些烂摊子出去再说吧。不用担心我,小……”我想了想,改变了自己的措辞,“……玲。既然找到鼓锤的代替品了,就去架子鼓那里吧。”
而鸦依然看着一直平视前方若有所思的西川, “喂,西川,你不是唱见吗,唱见是要用音乐治愈他人、带来快乐的吧。你一蹶不振,对得起一直自称优雅的自己吗?”
“……”西川没有回答鸦的质问。
“遥,来唱首歌吧,我可以伴奏的。”玲站在舞台上,向西川招手。
“……我知道了。”
西川走向舞台,取下一把吉他,沐浴在聚光灯下,撩拨琴弦,放声歌唱:
「有才干的我们 今日依然是这地球的代言人
无论自荐他荐都毫无争议 全会一致通过的代表人
感动亦或悲剧都一手捏造 自编自演家
自卖自夸自我毁灭事件 快拍手欢快称赞吧
但是别担心 就算此刻尝试驯养自己
试着去习惯“孤身一人”
也无须多虑 绰绰有余
你看四十六亿年每天 从未间断
不停地爱和爱 我们就这么降临于世
勇敢的我们 舍弃昨日的梦仍能笑逐颜开
于是又许下今日的誓言酣然入睡
可孰不知 有时我们亦会为了昨日的梦而舍弃今日
于是就这样给未来的自己筑起高谈阔论的演讲台
敏感的我们 今日又削弱我们的触角
说什么早已习惯了遭人嫌弃 欲盖弥彰 弥天大谎
杀人魔也好 总理也罢 寻求别人爱怜的本能早已在遗传基因里一圈圈缠绕
母亲挥手道别:大胆地去吧
梦+希望 抵达吧
梦+绝望 枯萎了
梦+谎言 抨击吧
全部相加之后 就会明了的
不曾停歇的女孩们 奔跑的男孩们将在那里一直守候你们
蓝黄绿紫多彩的梦 优雅 红酒 香草冰
滚动的泪珠 痛彻心扉 以及神经错乱诸如此类
生活不尽人意 死亡又毫无意义
却仍想找到让人欲罢不能 精彩绝伦的梦想与未来
悲伤加上温柔是和平
和平加上痛苦是愤怒
愤怒加上温暖是泪水
泪水加上泪水是枯竭
那声音加上心意成了话语
那话语加上爱意成了瞬息
全部相加之后 再添上我们
便成了世界」
西川的歌声如修长的手指轻轻撩拨着我的心弦,酒吧的人们也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沉浸其中。无意间望向窗外,月亮已被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容颜,窗户被风吹得咔咔作响。
暴风雨的前兆。
【歌曲是Radwimps的《Dreamers High》】
这个世界的白天与黑夜永远对立存在。当然,一个城市也不会单单光明磊落而匿去暗处那些老鼠的影踪。它的周围布满看不见的纺织臂,夜以继日地用名为命运和羁绊的丝线织出一张大网,将深居其中的人们缠绕一起,无法脱身。
不要小看蝴蝶效应。盛怒之下对同事的一句恶言,第二天可能就会使你身败名裂;而晚上走夜路纯属害怕而臆想出的鬼怪,隔日或许就成了都市传说。这不是夸大其词,这是那张网——人际的力量。
而那张网上微不足道的一个个结,此时正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相互纠葛而影响着。
旧城区与主城交界处的街角咖啡屋,年轻律师阿尔贝特·埃德加正把砂糖放进侍者刚刚送来的拉花卡布奇诺中,顺手又扔了一个红色方块。方糖般的固体迅速溶解,灯光下被照得微黄的咖啡染上一层暗红,白色的奶沫此时更像是长了锈斑。倘若被拉花大师看到有人这样糟蹋咖啡艺术,想必定会怒气冲冲跑过来指责一番。
埃德加做的很从容,按部就班地做着他「那之后」的三年来不得不习惯的事情。正像他家乡大不列颠的绅士,轻轻将匙放在一边,他端起了暗红色咖啡。
“嘿埃德!”咖啡屋的单扇小门猛地被推开,门边悬挂的风铃摇晃得叮当作响。来者风尘仆仆地拉开椅子坐到埃德加对面,还不忘夺过他刚打算送入口中的咖啡。“你还没喝对吧?赶路赶得口渴这就先归我咯?”
说罢,徒有几分外国人样貌的中国青年便灌了一大口咖啡下肚。暗红色液体流入口中的同时,青年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在埃德加诧异的目光下,青年稍加品味那奇特的饮料,接着捂住嘴险些要吐出来。不管在哪里,咖啡厅总是要保持绝对清洁的地方,青年意识到吐出来是不可能的,只好强忍着吞下去。
青年接过埃德加默默递来的纸巾,不情愿地回味方才的味道,开始向往邻桌送完松饼的侍者抱怨:“先生,你们这里的咖啡放了什么?怎么有一股粘稠的铁锈味?”
“铁……?”
“啊啊,不好意思,”没等纳闷的侍者反应,埃德加率先开口,“这位朋友最近有些出血性溃疡,所以喝什么都有点血的味道。麻烦请给他来杯同样的。”
“哈?我才没……”埃德加伸出食指放在青年嘴边,示意他暂时安静一下,又塞给服务生数额可观的小费。
“您要指定拉花样式吗,先生?”
“龙就好。”埃德加拿回他动过手脚的咖啡,轻抿一口说道。
待侍者离开,青年——耶和华上身跨过半张桌子,质问同伴:“埃德你在搞什么……”
“Obviously,”埃德加放下杯子,推到和华面前,“补充食物。加了浓缩血块的卡布奇诺。”
和华悻悻地坐下,干呕几声,“竟然加到咖啡里……你是食尸鬼吗?”
“加到咖啡里红色才没那么明显。食尸鬼又是什么?”
“最近网络上的热门话题。”和华拿出终端调出食尸鬼的资料,“据说他们抵触除咖啡外的一切人类食物,自身攻击性很强并且以人类为食——对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和我们一样?”
“一样又如何?拉拢过来当他们口粮吗?”
一样——埃德加对这个词有些敏感。他皱了皱眉头,反问道。城市中有一些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获得了两种不同载体的力量,通用叫法是「面具」和「真理」。前者的受众是人类,后者则是异形或原本是人类的异形。耶和华有「用某种手段制造龙」的力量,埃德加则在某个事件后变为非人类。
并非拥有相同的境遇就等同于彼此是同伴,那件事之后埃德加对这一切异常警惕。近期诡异事件频发,网络上将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归结为「都市传说」,愈发传得沸沸扬扬。那些故事对普通人来说是个不错的消遣,对于他们,却成了一块明晃晃的警示牌。
——这个城市的黑夜将不再安宁。
出于某种考虑,这两人便在日落十分相约见面。
“你跟我在一起也是为了口粮?”和华假装生气,愤愤说着,抬手将埃德加的咖啡倒入盆栽。“啊——真不想再看见这东西,想想就反胃……”
“喂和华……”埃德加看着相当于伙食的咖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但愿别被服务生看见。”
“放心啦怎么会……”和华摆摆手,不以为意。
“先生,您的咖啡。”
“唔啊?!”和华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侍者吓了一跳,向后一仰险些翻过去。他看了看侍者的表情,确认刚才的行为没有被发现后,释然地接过咖啡,说了句谢谢。
“嗯?拉花的龙竟然是这样……”埃德加饶有趣味地端详着新咖啡。白色奶沫上,几笔棕色勾勒出幼儿向的卡通龙形象,周边似乎还有火焰形的装饰。“和华,你能弄出这样的吗?”
“别逗了,又不是开儿童乐园。”和华对拉花图案不太满意,于是拿起汤匙乱搅一番。待那图案终于与咖啡完美地融为一体,他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太阳快要看不见了。埃德,你搞定了吗?”
“这次有幸碰上罪孽深重的委托人。”埃德加快速打了一条信息发出去,“轻点能判无期,让我辩护的话八成是死刑吧。”
“你还有点律师的职业道德吗?”和华压了压眉毛,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青年,有些不可思议。
“不好意思,正义才是第一位的。”埃德加自嘲地笑笑,起身穿戴起外套和围巾。“不过到你行使正义的时候了,和华,顺带还可以提升下战斗技能。那群人最后死得也算有价值了。”
“喔,那真是荣幸。”和华在咖啡杯下压了张纸币,赶忙去追已经走出门的埃德加。
两人在渐渐亮起灯火的街道上徘徊了一阵子。六点三十分,他们拐入一条小巷。
“和华,”埃德加从容地打破沉寂,“咖啡我付过钱了。”
“……你不早说……”和华盘算着刚才多付的那些钱能再买多少食物。越想越遗憾,现在侍者应该愉快地把它当小费收入囊中了。回过神来,他发现走在前面的埃德加已经不见了踪影。和华小跑几步,在巷子的尽头,埃德加正和三个男子说着什么。
“先生,这就是你说的能帮助我们的人吗?”男子有些鄙夷,不相信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青年就是埃德加介绍的人。不过他们因犯罪被提起诉讼,早已命悬一线,无论何许人也,只要自己能得救便愿意一试。所以,看到埃德加发信说找到能在法庭上帮他们的人,他们毫不迟疑地赶到约定地点。
“没错。”埃德加顿了顿,向和华使眼色。和华接下话茬,摩拳擦掌站在巷口,说道:
——“帮你们下地狱咯。”
男人们一愣,看着和华稍带玩味的表情,他们便恼羞成怒。领头男人毫不迟疑地掏出手枪,对准欺骗他的罪魁祸首埃德加。
“和华,我说什么来着?”埃德加根本不打算理会男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转身跟和华说。
“对,他们的确该死。”
和华偏头看着男人,后者无形之中被羞辱得咬牙切齿。男人握紧手枪,上下偏移伤口,最后定格。
看着埃德加不屑一顾的姿态,男人恨恨扣下扳机。
刺耳的声音划破空气,与此同时,哀嚎声与子弹落地的轻响同时奏起。男人仅仅感知到胸口传来剧痛,便失去支撑,重重撞向地面。
埃德加捡起男人手边浸在血泊中的枪,翻转着把玩了一番。“真贴心啊,和华,竟然给我提供武器。”
和华把男人身后的两只半龙——大概两分钟前他们还是男人带来的同伴——召回身边,戳穿对方并非发自真心的感叹。
“你又没告诉过我你可以挡下来。白白浪费了一个战斗力啊——说起来你的武器还在地下淌着吧,又不是那把枪。”
和华一边说着,一边复杂地端详起自己的「作品」。和华拥有将人类同化成半龙并控制的能力,但他却不怎么喜欢这个令人羡慕的东西——他的能力不可逆,换句话说那些龙人最终因无法复原而只有死路一条。若不是找到那些罪行累累的男人,和华恐怕打死都不会同意埃德加提出的战斗练习。另一方面,如果对能力过于生疏,遇到敌人显然对自己十分不利,和华是时候锻炼自己了。
“……”埃德加懒得跟和华贫嘴,转而怜悯地盯着死掉的男人看了一会儿。过分专注于对抗他人,而忘了自己身后悄然将近的威胁,看来这家伙死在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受了半龙的一击,男人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但血液,也就是和华口中埃德加的「武器」,依然毫无遮拦地向外汩汩流淌着。映入眼中的红色让埃德加大脑一阵冲击,或许是吸血鬼的本性使然,又或许是和华先前倒掉了那杯血液咖啡,他的喉咙灼烧着。
埃德加感到有些饥饿——血液需求意味上的饥饿。
虽然死人的血液抑制饥饿的功效会差一些,但总比冒着导致战斗中贫血的风险要好些——毕竟埃德加的操控离体血液能力损耗很大,一旦贫血便能和无理智画上等号,随后开始无差别攻击,包括自我反噬。一会要做和华的陪练,不解决这个问题肯定不行。
埃德加这样想着,俯身向男人伸出手。
空气突然快速流动,半龙一跃而起,在埃德加身后的上空开始俯冲——接着用锋利的爪子撕裂他的肩膀。埃德加猝不及防,被惯性牵着跌跌撞撞迈了几步。与此同时,溢出伤口的血液连成一条若隐若现的细线,快速飞出紧紧缠住半龙。
半龙被束缚,它奋力挣扎,血线又变得锋如刀刃,扎入它的皮肤。埃德加拿下半边沾了暗红的围巾,活动肩膀——此时伤口已经靠着种族的治愈力痊愈了。
“和华,你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吧?”埃德加对他刚才突如其来的攻击十分不满。
“反正埃德你刚才肯定在想那家伙这么信任同伴真可怜吧。你不也是?”和华叹气,自己为了对方好而对方却不领情生气了。
“……”埃德加沉默,将血线化为血团收回身边。和华的话让他重新警醒,同时也想起某个恨之入骨的过去——最亲近的人妄想「吃掉」他,虽然凶手最后被赶来的人杀掉,而埃德加自己却变成这幅样子。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和华。”
顾不得自己已经接近贫血的红线,埃德加决定倾力一战。他拖着沉重的嗓音说道,抬手一挥,地面上男人的血液化作更小的水雾在空中弥漫开来。
“正合我意。”和华并不在意那些带着锈铁颜色的雾气遮蔽他的视线——他不需要亲自上战场,只需躲到埃德加注意不到的地方操控那些龙而已。和华后退几步,在拐角处隐匿自己的身影。
有埃德加尚有几分人类面孔的半龙长嘶一声,踏着震颤大地的步伐腾空而起。大约到达埃德加上方,它收束两臂,张开血盆大口直冲而下。
埃德加一惊,看来它们不是依靠视力而是感知猎物而行动的。他将血雾在上方凝结成坚实的护盾,准备防御。
此时,侧面方向又出现另一只半龙,尖牙利爪正对准埃德加。由于先前的血雾被埃德加改变了形态,和华没有了视觉障碍,现在他能够更好地操纵半龙攻击了。
埃德加摊开方才自己划破的手掌,放出更多血液。那些液体漂浮一阵后化作五把悬空的血剑。埃德加用三柄护身,两柄飞上去攻击两方半龙。
上方半龙不断冲撞防护壁,埃德加不得不用更多精力维持血盾形态。另一边的半龙则找准时机避开那把血剑缺乏精准的攻击,上前用爪紧紧扣住护身血剑并撕咬起来。
埃德加的右臂同血剑一起被半龙禁锢行动,随着血剑上渐渐出现的裂痕,手臂上也开始出现伤口并不断加深。
伤口治愈又分去了埃德加的一部分精力。继续与两只龙胶着下去自己绝不可能取胜,要想摆脱他们必须擒贼先擒王——埃德加再次离体一部分血液开始四处分散。和雷达的原理相同,四散的血液会感知障碍物从而埃德加能在脑内得出大体影像,从而得知目标方位。
——在拐角的另一边!
埃德加散开盾牌防御,让它们化为武器直逼两条龙。被血剑刺入,半龙怒吼着,行动一瞬间放缓。埃德加伺机冲出包围,同时趁半龙为破坏武器前将它们收回。两只龙纷纷腾空,速度显然比奔跑的埃德加更胜一筹。埃德加再次散开血剑,升至高空,随后化为针雨瓢泼落下。
躲在暗处的和华感到大事不好,连忙让半龙自行防护。他与埃德加的距离越来越近,赤手空拳与他正面对峙显然是以卵击石,和华便向巷子的更深处移动。
半龙扇腾羽翼,却还是无法改变血针下落的轨迹。被十余厘米长的血针扎入皮肤,半龙痛苦不堪,无心再俯冲攻击埃德加。而那些针雨在落到埃德加身上之前,便化作普通的血水,染红他纯白的衬衫。
埃德加奔向拐角,同时召回一部分血液,在手上重新化作一把血剑。埃德加看到前方和华的身影,便加快步伐,双手握紧血剑喊道:
“结束了,和华。”
和华知道埃德加一定会在砍到他的前一刻离散血剑,绝不会伤害他。他便直面埃德加,准备调侃几句——
突然,一个人影从和华身后跃过,直直冲向埃德加。
咚——
和华惊异地看着插入二人之间的少女,一瞬间忘记思考——少女用手臂挡下埃德加攻击的同时,将那把血剑打飞。血剑猛地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钝响,便散作一滩血水顺着墙壁流淌。
埃德加呼吸变得急促,后背直冒冷汗,同时两只手臂感到骨折般的疼痛。这是武器被损坏的后遗症:身体遭受同等伤害,以及那些血液无法控制或收回,从而把他离贫血又推进了一大步。
“诶……?!”和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少女向后推了和华一把,沉沉地说了一个字:“护……”
少女冲向捂着胸口痛苦万分的埃德加,一下把他打飞到最深处的墙壁上。埃德加猛然收到冲击,落至墙角。疼痛和窒息感使得他只能抓紧胸口衣襟,动弹不得。
少女继续向前,似乎不解决埃德加就不会善罢甘休。和华赶忙追着少女去阻止她。
少女刚才似乎表达出要保护和华的意思。和华猜测她可能误以为埃德加要攻击普通人类从而出手相助。假如果真如此,少女并没有恶意,只要解释清楚她就能停手。
“等、等下,他不是要杀我啊我们是在……”
不知是和华的声音没有传达到,还是少女根本没有在思考,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地持续自己计划好的行动。
和华让墙另一边的半龙跃到埃德加身前暂时护住他,不料少女却认为半龙与埃德加一派,便毫不留情地与它重击。
“你听我说话啊!我们是在战斗练习,不是那家伙在捕猎!我不是普通的人类,我和你们一样!”
少女超强的攻击力直逼巨龙要害,短短三分钟,第一只龙便倒下。和华既无法接近少女,也不能越过她帮助埃德加,他只得大声解释,但少女却丝毫不领情。
——难道她是冲着埃德加来的?!
和华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接着他便否定这个猜测,埃德加一向谨慎,不可能在外结仇。那少女究竟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埃德加此时也不得不奋力抵抗素不相识的少女——为了他的性命。他不断从身体里抽出血液,凝聚出的武器却因主人虚弱的精力和受伤的身体抵不过少女六击便损害严重。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一旦贫血……
和华努力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阻止少女。埃德加曾经告诉过他贫血会有什么后果,到时不仅是埃德加,他自己也会遭殃——埃德加暴走后的攻击是无差别的。
“该死……不倒掉那杯咖啡就好了……”和华有些后悔,但后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最后,他决定一搏。
“姑娘——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和华跳进二人之间,大声对少女呐喊的同时,拳头冲向她的腹部。少女接着转身,避开直面进攻,腰间却受到冲击。
被冲击的还有和华的拳头。他感觉自己打在了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上,收回手时关节已经撞得通红。
“……”少女一下子安静下来,看了看面前的二人,“……什么?”
“怎么回事?”和华对少女的突然逆转感到纳闷,但想到首要任务是解释清楚,于是跟少女又说了一遍刚才快把嗓子喊哑的那些话。
“啊……”少女理解后,抱歉地看着快被痛苦压抑到崩溃边缘的埃德加。
“抱歉。误会你了。”
埃德加则摇摇头,气喘吁吁地问少女有没有水。
少女在背包里寻找一番,递给埃德加。埃德加从上衣口袋中拿出和咖啡馆中一样的小红方块,扔到水里一口灌下去。
渐渐地,埃德加呼吸变得顺畅,伤口也开始愈合。他站起来,把还能操控的血液——包括沾在他和少女衣服上的——全部收回体内。
“和华,你浪费那杯咖啡差点害死我。”
“行行行,下次不倒了。”和华举双手认罪,转而又问少女:“等等你到底……”
“拉苏尔。”少女先自报家门,“能力原因。刚才你那一拳大概是打到电池开关上了吧。”
“小姐,过度伸张正义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既然身体已经恢复,埃德加没有责怪拉苏尔,只是冷冷地告诫一句。“走吧和华,去餐厅。”
“哎等等埃德,”和华拽住埃德加,嘿嘿一笑,“机会难得,不如邀请拉苏尔一起——”
“和华。”埃德加用眼神警告和华不要多事,和华却不理会,向拉苏尔发出邀请。“我叫耶和华,不过不信基督;那边那位是埃德加。大家作为同类难得有机会认识,要不要一起?”
拉苏尔想了想,觉得两人没有恶意,便欣然答应。“可以,不过有法棍吃吗?”
“好,我们去西餐厅!”
“和华你——”埃德加摆出一副没救的眼神,和华却义正言辞地反驳道:“闭嘴基佬,你知道队伍里有一个女孩子对军心多么重要吗!”
“你不是有老婆吗?”
“队友和老婆不一样!你懂吗!二十五还单身的人你懂吗!”
三人前行着,被城市巨大的暗影吞没。而旧城的一切如常,这里没有人会在意巷子里的血迹,也没有人会在意巨龙的尸体从何而来。不过,第二天这个现场恐怕会登上主城学生们的话题头条,让他们恐惧、好奇又或津津乐道一阵子吧。
1
昏昏沉沉的,身体传来一阵异样感。海风拂过,带起手指,不料颤动间却陷入沙子。
海风……?沙子……?
耗费了一番力气让自己睁开眼睛变得清醒后,我怀疑自己是否堕入了梦中梦。
——我,津岛九十九,现在正处于一座奇怪的岛上,旁边还有一群脸上洒着类似番茄酱的东西昏睡不醒的家伙。下意识地碰触自己的脸,手指上一片粘稠,一下子让我反胃起来。
好恶心。
先把一切抛到脑后,我默默跑到海滩边清理起了番茄酱。同时,刚才的地方嘈杂起来,那群家伙似乎也醒了。尖叫声和惊叹声此起彼伏。
确认好自己的面部干净整洁,眼镜和手套没有污损,我开始整理思路。
1.我之前明明是在图书馆的。
2.这个岛几海里之内没有任何东西。岛上有几栋建筑,海滩上以及刚才醒来的地方都有摄像头。远远望去,海上有一道警戒线,旁边设有齿轮机关。
3.身上有几样东西不见了。但是多了一个类似学生手册的东西。
4.那群家伙看上去也是高中生,同样不明状况。
能得出的结论:
1.有一群高中生被囚禁了。逃走的可能性为0。
2.身上重要的东西被拿走了,其他人估计也不例外。犯人想威胁我们做什么事。
3.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
是谁?有何目的?
站在这里空想也没用,总之先回去吧。在这种没有主动先机的情况下静观其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踱步返回。
岛上的大好风光为什么会在这种心境下出现啊。我一边哀叹,一边端详起周围。路边的树丛突然摇动起来,跳出一只围着餐巾的松鼠,向前方的学生们跑去。
岛上有……餐巾松鼠?莫非是岛上人的宠物?也许就是犯人的——
盯着那只跳到学生们面前的台子上的松鼠,我侧身躲在它斜后方的树丛中。
“比比比比比——你们这群家伙——”
它……说话了……松鼠……说话了……?!
诶?这是岛上特有的物种吗?已经进化到拥有人类一般的智慧了?还是说,拥有鹦鹉一样的语言学习能力?
“真是太幸运了呢。”
什么?
“这里是哪?!”“你是谁?”“放我们回去!”“把东西还来!”学生们大声呵斥道。
“我是你们的校长——没错,校——长——哦!”
“松鼠?开什么玩笑!”“快放我们回去——”人群中传来快要哭掉的声音。
“比比比比绝望吧你们这群超高校级的家伙们!”松鼠的头微微摇动,似乎在嗤笑着。
“想回去很简单啦,”松鼠跳下台子,语气凝重却带了几分喜悦,“认真学习的好孩子只要杀了人不被发现就能毕业了!”
轻松的语气,好似在开学典礼上校长带着新学期的寄托郑重宣告开学一般。唯一的区别,只是听众怀抱着与希望截然相反的绝望罢了。
“岛屿的地图,学生档案和校规说明都在你们身上的学生电子手册里面了比比比比——”
“放心啦岛上设施绝对齐全不会比你们原来的生活差哦——那么请好好享受崭新的——绝望的学园生活吧——”
特意将语调甩得高昂,松鼠留下这番话后便消失不见。
有几个女孩子无助地啜泣,一些人掏出电子手册边走边仔细研究,还有一部分学生端详着周围的,暂时可以称为一条线上的蚂蚱的同伴。
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单思虑后我决定不出去露面。目前来看隐去自己的存在是最安全的措施。
超高校级,站在辉煌顶点的人,被绑架困在岛上,想出去只能自相残杀……
我靠在树上,抬头望着渐渐被染红的树顶,有些难以置信。
没想到不闻世事的自己也会被盯上。不过随身听还在,手头也有一本书,地图上也有类似图书馆的地方,在这也无所谓了。只是怕那群家伙中真的有不理智去杀人的——
“隐默着不被人发现,就不会有事了吧。别人找不到我的话残杀也无关了。只要能学习就好,谁有空玩这么无聊没有意义的游戏。对,岛上的一切交我为空集就好了。不过真是恶趣味。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除了变态和被社会摧残得体无完肤的渣滓,不会有别人了吧。”
推了推眼镜,对自己的思考结果感到很满意。我正转身打算从树林中离开时——
“比比津岛同学原来你在这里,”松鼠突然出现,跳到我的头上,“这样想可是不行哦——做个没事人什么的——不仅躲在树丛里不参加开学典礼还竟然辱骂校长不可饶恕比比比比——”
“你是什么人?不,松鼠的伪装之下是什么人?”我拽下松鼠,拎到面前质问道。
“都说了多少遍我是校长啦你们的校——”
吵死了。净说这种没用的,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再次确认不可能得到情报,我没等松鼠说完,把它甩到了对面的树上。
“想让我陪你?啧,干脆你自己养一群松鼠杀来玩去吧,社会的毒瘤,渣滓,变态,杂鱼。”
“会让你绝望的……学习家同学。”松鼠挤出几个字后,蹒跚着迅速消失。
啧……
……已经黄昏了,先回去吧。我翻开地图,想找到一条隐蔽的路,可是——
“校内广播——校内广播——很——遗憾!津岛九十九同学违反校规攻击校长——将处以惩罚——请大家也好自为之哦——”
“校内广播——校内广播……”
脑内一片轰鸣。计划被破坏了。愤怒和绝望占据所有的情绪。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吗。
竟然如此报复我成为众矢之的……该死的松……
眼前突然昏暗,身体变软,我踉跄倒下去……然后……
……。
2
“九九——喂——九九——”
依稀听到有人的呼唤,伴随着叮叮当当敲击陶瓷的乐声,但是不清晰的意识带给四周一片黑暗。
“醒醒啦——”
身体被摇晃,朦胧渐渐被甩走,我睁开眼睛的同时,一股刺激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是——厕所……?这就是松鼠所谓的惩罚吗。想起方才的事,依旧有些顾忌。
“九九你怎么了——”
“诶……津岛同学你没事吧……”
厕所里原来还有两个人。我望向声音的主人。
“浅羽吗……”浅羽依旧是一脸笑容,旁边还有一个拿着筷子的男孩子。
“九九你也在这里我就放心了呜啊啊——你怎么了违反校规是怎么回事我一开始也没有看到你啊话说我要受不了了厕所简直要命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别忘了我也在忍着。”拿出口袋中的书扣在鼻子上,我故意回避了某些问题。
没想到浅羽竟然也在这里。
我跟这家伙——浅羽利树,算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本来是互不相识的,但这家伙做过妄想侵入学校电脑互换我们成绩的事——没错,他姑且也是个电脑天才,只可惜心思不正。因为最后也没有触及到自己,我便本着君子的宽容不再追究,浅羽却从那以后时常来骚扰自己。
“浅羽同学和津岛同学认识吗?”旁边的男孩子插话道。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九九我们不是朋友吗学习家你不是答应我做朋友吗——”
“你又给自己编了什么记忆进去。投机取巧的混球。”
“投机取巧也是一种技能你不要小看!”
那个男孩子突然插入我们中间,用筷子敲打马桶,“不要吵架啦,不要吵架啦……”
敲打的节奏配上说辞竟然有些RAP的意蕴。无视敲打对象是前提。
“为什么要敲厕所。你有什么特殊嗜好吗。”无视旁边浅羽怨念的喃喃自语,我问道。
“架子鼓相关的东西都被没收了没有它我不能活啊——找了一圈只有厕所可以敲我就拉着刚认识的浅羽同学过来了,没想到津岛同学昏倒在这里浅羽同学就啊地跑过去一直在叫你了。津岛同学有点过分哦浅羽同学看到你超级激动的。然后我就敲起来了结果校长突然出来说这违反校规跟津岛同学一块在这关一夜吧……话说津岛同学一直都不问我的名字有点伤心哦——我是小岛玲,架子鼓手,请多指教!”说到最后,小岛顺着语意敲出了一阵高音。
“哦。”这个人好能说。
“津岛同学你就只有这点反应吗!难道这是学习家特有的超高校级的高冷吗越来越过分了好歹我们一起在这呆了这么久啊对了你一直没醒不知道其实现在已经快到早上了。津岛同学你这样是不行的要好好回答至少说句请多指教嘛——”小岛有些失落,使劲敲着马桶。
“没有那回事。我只是认为在这种有生命危险的处境下与别人交集越少越好。话太多小心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小岛同学。”
我用书煽动着面前的空气,对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向窗外看去一片漆黑,只有厕所内的灯笼罩着昏暗的光芒。晚上只有厕所是通电的吗……
“玲,那是学习家超高校级的的傲娇啦——其实他很关心你的你看他都提醒你小心了噗哈哈哈——”浅羽窜出来,笑嘻嘻地拍着小岛。
我懒得反驳。跟浅羽这种人辩论只是浪费时间。说到底他那性格也会把对方绕进去自讨苦吃。
看来外面没通电之前是出不去了,看会书吧。我摊开书,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书签不见了。内容也……这是什么?!
“九九你在看什么啊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口味了!”还没来得及反应,浅羽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书。
“津岛同学不愧是学习家呢这种书都看!绝望教……好奇怪的名字看上去更像是宗教诶,津岛同学你难道要参加什么非法运动吗那可糟糕了——”小岛也在旁边附和着。
我的书怎么会……八成是死松鼠。
“开什么玩笑,我带来的明明是约翰福音。快收起你们那无聊的臆想。”
拿走我的书暂且不论,竟然换这种东西侮辱我——
我攥紧了拳头,在脑海中挥向松鼠。
“啊,约翰福音的话我之前好像在教堂见到一本!”小岛的话让我眼前一亮,“当时我还在想这教堂虽然奇怪但还是有一些正经东西的嘛。说起来那里有个……”
阳光渐渐渗入走廊,建筑物内回响起可恨的声音,打断了小岛的长话。
“早上——好——你们这些家伙——起床了哦——好好享受——新的一天吧——就是今天——来杀人吧——”
“失陪了。小岛同学谢谢你。”
在温暖而耀眼的光辉笼罩的绝望的学园之中,我翻出地图,快步奔向教堂。
3
这里……是教堂吧。
眼前的建筑装潢明显充满了宗教气息,但有些东西实在是与气氛格格不入。比如说,礼拜台前的两座雕像,虽然是天使造型,但什么装置被融入在其中。我走上前,在台子上发现了自己的书。
该死的松鼠。
我取下书的同时,背后响起了干脆利落的脚步声。
“哟Ninety-nine。许久不见你怎么变成后进生一样了?违反校规还来偷书?”来者特意将后一句重读。
“卡拉斯……还是那副人妖模样啊。书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我低头翻动自己的书,回应对方。
“谁是人妖啊——这是时代的潮流,书呆子。”
“啊是啊,半男半女的样子加上半男半女的喜好还有半男半女的性取向真是潮流。你到底看了多少不良读物。”
我合上书,望向一副义愤填膺之势的卡拉斯。
卡拉斯算是外号,其本人名为结城鸦,以书狂而出名。说到书狂,普通人大多都会想到文学少年少女,但这家伙是完完全全打破了常规。造型不仅放荡,性格也十分不羁,还有讽刺人这种技能。不过他却是我唯一交心的朋友,即便我们的性格除了喜欢恶意讥讽之外迥然不同。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也有异性相吸这一说法。说实话我还是很欣赏他的,除了一点——
“那多半可是为你看的——感激吧Ninety-nine,考虑下嫁给我吧——”
“滚。”我想都没想,边吼边把书甩到了他脸上。
“不考虑跟我殉情吗!学学你哥呀日本文学你不是也看了不少嘛!你能理解那种自己为生命画上句号的美好的吧!”
“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我知道你没有诚意的。一直都那么轻浮的人可信吗?”
“只有这点请你相信我嘛。”卡拉斯把书抱在怀中,一副委屈的样子。
“作为一个读书人别这么风流倜傥。书还我。”我披上之前因小跑而脱下的外套。
“你答应我我就给你。你那副造型不也是,学的是毛主席还是黑手党哈哈哈——”卡拉斯故意拿书在我眼前晃了晃。
“诗人中原中也。”我叉臂瞪着他。
“噗。”卡拉斯轻轻嗤笑,“再去搞顶帽子吧不过身高就还原不了了呢——对了,化妆舞会陪我跳舞书就还你——就这么定了!”说罢,没等我回复,卡拉斯便转身跑开。
“舞会见咯,つくもっち~”
“混蛋别跑——乌鸦多了果然应该杀掉!!(出自Radwimps-おしゃかしゃま)”我怒吼着追了上去,绝望第二次涌上心头。
4
“该死的……结城……”
因为平常很少锻炼的缘故,跑了几步我便气喘吁吁,最终还是被被鸦那家伙甩掉了。
“诶……?我……?”一位娇小的少女走到我面前,微微惊颤。
“你怎么了?”我望着这个个子还不到我肩膀的少女。
“那个……你刚才是不是在叫我?”
“不只是叫的程度了吧。你跟樱子有什么过节吗?”少女身旁银发的女孩质问道。
“我不认识她。”
被鸦搞得心烦意乱,我无意再解释。
“那是什么心理呢,想借此引起樱子的注意吗?”银发少女笑着,“思春期的少年啊——”
“诶……?是这样吗由纪?”被称作樱子的少女惊讶道,向银发少女投去疑问的话语。
“不可能。”
这两人是……早上被关的时候翻了遍学生名单,于是我便努力搜寻脑海中关于两人的记忆。
“还是傲娇呢。”叫由纪的女孩用手托着下巴,一副有乐趣可挖的样子。
“渡边由纪同学和结城樱子同学吗……”终于想起两人的名字,我叹息着因为环境而略有下滑的记忆力,“还有一个叫结城的你们应该知道吧,我说的是他。”
“啊……是那个比较泼辣的女孩子吗……”樱子思索了一番,问道。
由纪扬起带着笑靥的语调, “这不还是思春期嘛~对了你不就是那个被校长点名的——”
“澄清两个问题。第一,结城鸦不仅是男的还是个同性恋,他刚刚抢走了我的书威胁我。第二,我只是揍了那个该死的松鼠,我不认为我犯了什么道德上的错误。”
“鸦……不……结城同学是男的?!”樱子有些难以置信。
“原来是这样!那不是很好嘛津岛同学!”
“很……好……?渡边你是心理治疗师吧你难道不应该去治疗一下那个脑子有点问题的人吗?!”由纪的反应让我满身恶寒。
“但是你们何不在一起呢!”由纪激动地拍了拍手。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像应该庆祝一下吧!糖果交给我!”樱子也附和道。
“说起来晚上有舞会哦!这不是正好嘛!”
“啊是诶……由纪你要穿什么?”
“我的话当然是……”
说起来……心理医生也多半是心理变态过的吧。
“……”
还是不要在这里停留下去了。
无视身后两个正说得起劲的少女,我背身离开。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是鸦整天评价的满脸苦逼。
“嘿那边的!”我走出几步后,身旁的角落中蹿出一位蓝发少年。
“你刚刚跟两个可爱的女孩子在一起吧!”
“……有什么事吗?”
“什么叫有什么事吗!刚刚是搭讪女孩子还是万恶不赦的被搭讪了!”
“被突然叫住了吧。”我回想道。
“逆搭讪……”少年震惊了一番,“如何办到的?”
“只是突然被叫住了而已。”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可能,”少年拉住我,“快告诉我。”
“没什么方法。这不是我所造成的。”
这也能被人拖住……
听到我的话,少年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啊……”少年叹气,拿出一本书。上面写着“如何攻略妙龄女性”。
“我是盖德,现在的目标就是它,”少年把书递给我,“不如教我去搭讪吧小哥!”
“不要。我也不会。”我退回了盖德的书。
“跟我去吧——反正现在也没事做——”
“我要去学习了。”
虽然身上已经没有书,我也不想再在外面待下去了。本来是打算跟所有人划清界限的,可不知不觉已经被卷入了太多对我无益的事。
都怪该死的松鼠。
“这也是一种人生经历嘛。”
“……”
5
把沉默当做许可,盖德把我拉到了建筑外。
“那边的那个女孩子,感觉很有气质诶!也很漂亮~”盖德指向不远处的银发少女,冒着桃花。
“看服装那是个军人吧。成功率太低了。”
“不!没准长时间待在军营里更渴望恋爱啊~少女的心思啊~”
“……我还是回去吧。”
“不!小哥你要知道搭讪可是对勇气极大的考验啊!它能够让你对一切都无所畏惧的,难得的机会你不能走……!”
“……我叫津岛九十九。”我推了推眼镜,被“考验”所吸引。
“好的九十九同学,你现在要跨过这个勇气的坎,能不能得到勇气之神的馈赠全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那我去了。”
虽然莫名有种被骗了的感觉,我衡量了一下,决定试一试。
军人打扮的话……应该是那个超高校级的特种兵吧。
我走到少女的面前想说句“你好”,但身体却不听命令,僵直在原地。
我怎么了……快说话啊……
“……沙缇……小姐……”狠狠鞭策自己之后,我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有事吗?”沙缇直视着我。
“我……”
不对,我该说什么?!你好?不,这样显得我没事找事。我们做个朋友吧?不,这明显就是……
我惶恐地向躲在柱子后的盖德投去求救的目光。盖德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混蛋!我瞪着盖德,对方一副无辜的表情。
“两位刚才就在这里了吧,有什么事吗?”沙缇向盖德走去。
“被美女发现了就没办法啦,”盖德嘿嘿笑着走出来,“我们只是向来认识下新同学大家友好相处嘛,对吧?”
“我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还能友好相处。”沙缇颦蹙。
“我也是。往往关系越好越会被趁人之危吧。”想到两天以来的经历,我应和道。
“别这样啊你们夫唱妇随的……”
“注意用词。”我第二次瞪向盖德。
“说起来,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相有些相似呢。”沙缇打量着我。
“逆搭讪?!又是逆搭讪?!虽然台词很老套但还是逆搭讪啊!你到底怎么办到的!”盖德喧喧嚷嚷,从背后推了我一把。
“不是搭讪是真的。”沙缇目光偏移了片刻,“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对了你们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被美女问名字真是荣幸至极!”盖德语气中难掩激动之情,“我叫盖德,这家伙是津(つ)……”
“九十九(つくも)。”我对刚刚沙缇的话有些顾虑,打断了盖德,没有让他说出自己的姓。
“盖德同学和九十九同学吗。同样来自外国请多指教了,不过你想杀我的话小心被反杀。”沙缇笑道,气质和话语中却渗透着军人不可侵的威严。“啊,我认识的那个人姓津岛,似乎有个弟弟。看你们长得很像我还以为……不过姓不一样就不是了吧。”
“没错。”
我暗自庆幸自己以姓作名,同时心中涌上一种遗憾。
他死了啊。没想到这么快。
家里只剩我一个的话,更要活下去呢。但是整日读书以至身体羸弱的自己在这场残杀中着实处于不利地位——
既然沙缇小姐认识他的话,应该也可以信任吧。
“——沙缇小姐,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真是遗憾。遗憾得想哭。
没办法,我就代家人好好活着辉煌下去吧。
我在心中苦笑。
“拜托你——锻炼的时候带上我吧。”
下定决心,我请求沙缇。
我要活下去。
我会活下去的。
即使揪不出松鼠的真身也要不择手段地——
——离开这里活下去。
这将是除了学习之外的第二人生意义。
【不安并非来自事端,而是对于人和事的“思考”。】
远离学院和城市的喧嚣,一行人踏着坎坷的道路尘土飞扬。时而疾行,时而休憩,渺小的生命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走走停停。
戎马倥偬,仿佛军令切峻,伙伴们一次次商讨着谋略作战。即便是有任务在身,有这样的大家陪伴,也便能缓释些许罹惧。
——这样的我,真是幸福啊。
只是,心中总觉得缺失了一环重要的宝物。
——弟弟。
洛老师带领全员出击之前,我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我的确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只顾想着如何与花一起脱出,却忘记了消失的弟弟。直到现在才想起对方,我恐怕连担忧的资格都没有了……
小小的营地被漆黑的夜幕所笼罩,俯仰之间,寥寥晨星闪耀。我起身,同守夜的司和纹麟示意,独自来到窄窄的水泥道路上。
背对着月光,我站在道路中央,远远望着来时经过的景色。
——即便看多少回,也不会有人出现吧。
面对着空旷的景色,我不免有些落寞。背过身去,满月散发出刺眼的光芒。我不免去想,这样的光会不会是黑暗中我们的希望。
树叶窸窣作响,地面尘埃飞扬。
起风了。
风越来越大,吹拂起发丝与发带。我闭上眼睛,感受那流动的虚空。
一瞬,忽的一瞬,风的虚空变了模样。
——有谁?!
我睁开眼睛,一缕红色随滑板飞驰而过。不到一秒的思考后,我追了上去——
“空!!”
弟弟并没有因为我的叫喊而减慢速度。回过在黑暗中难以明晰的面容,他回答给我的是沉默,以及,嘴角短暂的上扬。
【沉默的表情中,才“存在”能凌驾于语言选择的真正雄辩。】
渐渐的,我停下步伐,远远望着弟弟,直到他的身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殆尽。
——我们,研究所见。
我抬头,想象着将杯中的酒祭洒月光。
【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最后一句摘自《目送》。写完作文之后再码文简直谜の文艺!!】
“夏淳,这样如何!”
我抛掉手中的书,那本书在空中翻转几圈之后变为漂浮的飞毯。
“我们用这个出去吗?”夏淳看着一瞬前还是书的飞毯,问道。
“没关系,我已经改进材料了,不会像书页那么脆弱的。”我笑笑,比划了一下,“载四个人都没有问题,况且我的能力已经到A级了。”
“不愧是明治!”夏淳拍掌,将我一起拉上去,“我们先在学院里试试吧!”
“嗯。”我点头,集中精力控制纸元素上升,随后在空中有些踉踉跄跄地前进。
自从遭遇人类攻击的开学典礼之后,全体学生和老师都进入全体戒备状态,往常那种轻松愉快的日常早已不复存在。几天后又收到了迷子老师被关在研究所的消息——理事长决定全员出击。而学生们的第一步是想方设法脱出军队层层包围的学院。
“是不是有些太颠簸了...”夏淳拍拍紧张得面无表情的我,从后面探头过来满脸担心。
“让我适应一下。”我紧紧胁肩,蓦然有种在法庭受审的拘谨之感。
“明治~~需要我给你加油嘛~~”夏淳说着抱住我,双手从腋下环过,将头贴在我的脖颈上。
我便全身一抖,慌了神,飞毯开始剧烈摇晃,上下兜起圈子。我不仅被晃得视野天旋地转,剧烈的眩晕使得我更加无法聚精会神,飞毯也便比弟弟还不听话,越来越变本加厉。
“啊啊啊夏淳?!”突然感觉飞毯轻了些,我连忙回头,却找不到夏淳的身影。
——不,不会吧!
我猛地清醒过来,甩走有的没的杂念,不顾一切地控制飞毯径直向下飞去。
——如果夏淳出事了我干脆也跳下去殉情算了啊啊啊....
或许是由于强烈的意念,飞毯出奇地顺从我。快要到达地面接住夏淳之时,却已经有人先行一步。心中的惊悸还未平息,我立刻跳下飞毯抱住已经被地面上的二人救下的夏淳。
“蠢纸,你在干什么啊。”恩人之一的穆欣斜眼看着我。
“新手上路还不熟悉花他又突然抱过来飞毯就....”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发现连自己也无力解释下去了。这的的确确都是我的错,还差点害了花....
“出了事怎么办你付得起责吗?”一旁的恕也冷冷斥责我。
我十分内疚,连忙叫着怀中的夏淳:“花花对不起你没事吧?!”
“唔....”花缓缓睁开眼睛,清醒之后便自己站稳,“没事....”
“我、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刚才冲下去的时候差不多把要领掌握了,所以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明治,那我们走吧!”夏淳拉起我的手,“穆欣,恕,谢谢你们救我。”
我也郑重地向二人道谢:“行动结束之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等下,”穆欣叫住我们,心中有什么主意的样子,“纸,现在就报答如何?”
恕会了穆欣的意,在一旁点头,“带上我们一起脱出。”
“诶?那就一起吧。”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说完话后才意识到花紧抓了我的手一下。“那、那个....”
“既然明治说可以那就一起吧。”夏淳对我用眼神说着“救命之恩就相报了下次再随便让人打扰我们绝对不行”。
“没问题吧你。”恕有些不放心,瞟过一眼。
“再敢发生事故我就烧了你。”穆欣恶狠狠地说。
“我知道啦!”我无奈地说着,在大家身边划过一条线,随后出现一条纸带将我们连结起来。“这样就放心了吧。”
“不愧是明治!”花依然称赞我,尽管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还是很欣慰。悄悄释然些,我把大家拉上飞毯。
“说话可以,不过不要再随便动我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对后面的三人告诫道。
“没人想动你。”恕双手抱臂,依然态度冷漠。
“我会忍住烧你的冲动的。”穆欣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态度。
“明治加油!如果遇到袭击我们会保护你的!”夏淳元气地喊道,也突然提醒了我外面军队的问题。
“袭击...啊我都忘记了...”我抄出身上的最后一本书,撕下几页。落到地面的书页化作两只纸兽跟随着空中的飞毯。“让它们在下面杀吧。”
飞毯越过学院大门,迎来地面上层层包围的军队。
“吶,纸你的这些书是从哪来的?”穆欣也摆好准备攻击的架势,问道。
“啊?图书馆的。”我一边升高飞行高度,一边控制纸兽攻击地面的军队。
“那你完了。”恕盯着迎面而来的直升飞机,发动时间停止。夏淳则趁机放出藤蔓,缠绕住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同时穆欣发动金属共振,整个飞机瞬间解体。
“准备好,我要使用空气炮了,时速大概会是二百米每秒。”穆欣待我们抓稳飞毯之后,振动空气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时周围的空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划过耳畔。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我仿佛听到三人怜悯的话语:
“毁坏图书,琪亚老师会【生气】的。”
“喂,明治?”
头脑依旧混沌不清,回忆与现实交错,最终让步于一方,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你还好吧?话说都不早了,该去登记决定的阵营了。”
室友千曳空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催促我。
“阵营.....?啊...阵营啊....”
我迟疑了一会,思绪还未完全从近乎崩溃的回忆中脱出。努力理解虫话语之意,我自言自语着。
“....我还没决定。”半晌,我回复他。
——我也不想决定...
虫鄙夷地以一副老大的嘴脸看着我,说:“我才不像你这么优柔寡断!上午开学式结束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加入黑组了!”
“这不是优柔不优柔的问题吧......”我叹气,“虫子为什么想加入黑组?”
“当然是自己想咯!”虫拍着胸脯说,“拯救人类什么的,很帅气不是嘛!而且我也不想人类消失啊。”
“那你就这样接受了自己不再是人类这样的说法?”
“嗯。”虫或许回忆起过去的事,表情暗淡了些许,“总之,现在这样也不错啊。”
——不错吗....
我低头,整理紊乱的心情,想要得出一个答案。但那些逃避与暧昧模糊始终阻挡着前行的去路。明明只要像往常一样顺其自然地接受一切把伤痕遮掩将自我蒙蔽就好了,可是现在却...
——失去了紧攥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可以逃避的话......
“吶,作为我的室友和组员你不觉得你理所应当该跟随我吗?”
“诶?”
“入黑组。我们去报名。”
见我以沉默回答,虫便拉着踉踉跄跄的我跑出去。
我默许了虫替我做出的选择,盘算着怎样才能逃出这一切。我不需要这样复杂的心情,它压给我的,同时还有我所恐惧的责任和使命。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啊。我在心里默默自嘲。
——就这样吧。
尔后,回过神来,我已经抱着黑组的制服站在出口前了。零零散散的学生们大多都摆上坚定的表情走过,两三人边走边谈信念和选择;也有几个伙伴因为选择了不同阵营而大放干掉对方的厥词。
我靠在墙上,反复抟着手中的制服,混乱难以言喻。
——到头来,畏缩不前的只有我一人,我是为什么才来到这的...
“哥哥。”
一身红白的弟弟出现在我面前,凝视我手中的制服,说道:“你竟然会选择黑组。”
“我......”
“以前的那些人类带给我们那么多痛苦,你竟然还想着保护人类和他们共存吗?”
“我...我没有觉得他们带给我很大的痛苦啊...”
弟弟却有些恼怒起来,大喊一声“坏哥哥”,随后一拳打向我的腹部。
“你们这些抛弃了我的人,都是坏蛋!”
“不...当初的事不是那样的....”我弯腰靠在墙上,慌慌张张想解释,脑海中却无论如何也组不成连贯的句子。
“我要杀了你!”弟弟站定,紧握双拳对我喊道。
——他是认真的...!
看着弟弟带有仇恨的表情,我确认了他话语的真实性。我努力想对弟弟说些什么,可话语出口却变为断断续续的呜咽。
“我......”
“坏蛋!”
弟弟撂下生气的叫喊,转身跑开。
我下意识地想追上去,但双脚却不听命令僵立原地。待弟弟的身影消失后,我只得一拳砸向后墙悔恨自己的无能。
——可不去改变的话,依然无济于事。
我将头抵在墙上,不甘心地咬牙啜泣。
——我这样的人,又能做什么啊....
“少年,你还好吗?”
背后传来略显成熟的声音,我连忙拭去泪水,抬头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
“理...理事长?!”
“少年,伤心是因为自己的选择不同于好友而彼此对立?还是为了某种信念选择了阵营而放弃了重要之物?啊啊,不管哪一种都充满了理想,被希望之光所萦绕啊。”
理事长笑笑,将手放于胸口,说着不亚于上午演讲般慷慨激昂的话语。
我低头回避理事长期待的视线,支支吾吾:“不...大概是...自己太无用了...想逃....”
——我...对理事长说这些没关系吗?
理事长依然以笑容回复,那希望的笑容执着得使我感到些许恐惧:“逃不出去了,少年。现在学院外已经被人类的军队包围,如果出去,后果可想而知了。”
“人类...总是人类人类的说,难道我们就不再是人类了吗!”再次听到人类这种把自己置之于外的词语,我的情绪无法抑制地激动起来。
“我想我在开学式上已经说过,元素使现在已经是与元素神共存的形态了,所以......”
“那么可以让元素神离开吗!”我打断了理事长的话,近乎癫狂地问道。
理事长蹙颦,提高了声调:“被元素神选择是元素使的荣幸,元素使应该肩负起这个使命而不是逃避!现在的世界正需要我们来修正啊!”
“肩负...使命...”我喃喃地重复理事长的言辞,那些坚毅之词却无情地被惶恐的思绪拒之门外。
“没错!无论是黑组亦或白组,都将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之光!”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着,或许是被理事长宏伟之志所惊恐,或许又因为相比之下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怨自艾。我不敢再面对理事长,便抱着制服匆匆从他面前逃离。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麻雀不知鸿鹄之志,不仅仅是目光短浅,它的能力想必也是达不到的。但仅仅因为懦弱的我逃避一切,一定更加不可理喻吧。千百年来多少人怀抱信念而甘愿投身战斗,像我这样随波逐流的只有丧生在历史车轮下的失败者罢了。
——可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为什么一定要拘泥于是不是人类?”
路过湖边时,脑内突然回响起一个声音。我站定,条件反射地问对方是谁。
——我不会是精神分裂了吧?!
“我与你共存。”那个声音回答道。
——共存...是元素神?
“......”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能请你...离开吗...
“不可能。”
——那为什么一开始要选择这样的我...因为我你现在肯定也很困扰吧...
“这是宿命,你应该去背负的。”
——如果我死了呢?
我向元素神问出了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尔后,头上的发带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前漂浮在半空中的束发男子。
“如果你真的想死,大抵现在就可以从这跳下去。”眼前蒙着绷带的纸神竟不可思议地将我拉到湖边,说道。
“你是认真的吗?!”我心虚,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有自杀的勇气。
“......”纸神再次沉默。正当我开口打算圆场之时,突然发觉重心被迫前倾,下一秒,我的双脚腾空——
——我被纸神从岸上推了下去。
我仰面扎进水里,全身被湖水包围冰凉刺骨。我不断咳嗽,却呛进更多的水。心想着唤出纸带将我拉上去,手边什么都没有出现。
——纸神他...
——元素神杀掉元素使?开什么玩笑!
我奋力挣扎,尽管水性不是很好,凭着那一股恼怒最后还是爬上岸。冰凉砭骨的、还有些许温热的水珠一齐从脸上滑下。
“最后还是上来了吗。”纸神平淡地看着我,漠不关心。“你还是想依赖元素的能力吧,一边说着自己还是人类,一边又依附非人的力量,就这样还想让我离开。”
“你——”我被纸神的话戳中,最终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如果你就这么放弃挣扎死掉,我倒也能轻松不少。但既然你活下来了,我当然也不可能放任你消沉下去了。”
“你想表达什么?”
“你这不是也在反抗吗?不要把自己贬低得那么懦弱,你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得多。不要总是用你那一文不值的信念当借口,'不是人类'这种设定笑笑接受不就好了,之前与我通化的多少人都是这样,唯独到你出了个特例。”纸神叹气,“做事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就像你刚在在水中一心想爬上来那样去做就好了。”
“这不一样!”我垂死挣扎,反驳纸神。
“有什么不一样的?为什么就不能自信一点,你是我历代来最强的元素使啊。你也不是一个人,有那么多伙伴,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自怨自艾!”
“我....可是刚才弟弟他....”
“弟弟要杀你?你为什么不用行动去打动他呢?黑组就是要和万物生灵寻求一条共存之路的吧!”纸神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哪怕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事,明治,你还有我。”
“.......”我低头,心中确确实实地被塞满了什么。“啊啊,屈原和太宰一定死的很痛苦吧。在水下的感觉差劲死了。”
听到我的话,纸神释然地笑笑:“吐槽又复活了。”
“像他们那样以死明志是后话,要先做的是以生践志吧。况且就那样像个懦夫一样死掉,实在是不甘心。”
“下定决心了?”
我点头,回答道:“我要劝服弟弟,然后用自己的选择和大家一起创造出未来。”
“不打不成器真是拿你没辙。”纸神欣慰地说,又变回原来的形态。
“你在逗我,Kamigami。”我扯扯头上的发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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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眼神不一样了呢。深感形势之危急,毅然决然地肩负起责任了?”
回去的路上,我再次遇到理事长。理事长的眼神依然流露出希望之光。
“这大概是,一个懦弱之人的决意。”
我不再犹豫,坚定地回答道。
“这个世界,已经扭曲了。”
理事长站在主席台上,语声高亢。
本该是充满期待与希望的开学式,在前一瞬间破碎,坠落于绝望中分崩离析。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打破了原有的一切,将沉溺于两周以来的短暂和平中的我硬生生地扯回现实。我应该清楚的,之前所经历的太平盛世并不属于这个末日余波尚未平息而战争不断的现实。可是,谁又愿意从美梦中走出面对早已物是人非不复和平的世界?
我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甚至普通中更懦弱。我想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理事长继续着开学式的演讲,如同阐述自己理想的少年般慷慨激昂,可那些言辞并非美好的愿望。
我攥着手中的领带,低头咬紧牙关,堵住心底渐渐蔓延上来的悲伤和恐惧。
“我们已经不再被当做人类看待,我们的意识将逐渐与元素神共存。”
——不是......人类?!
我确信自己没有错听理事长的话,随后手指无意间拽着领带扣滑下。旁边的虫戳戳目瞪口呆的我,我的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回应。
——不是人类什么的...怎么可能...
迄今为止的生活虽不能说与常人无异,但的的确确不会是“非人类”的。无论是外边,性格,行为还是所言所语所付出的感情无疑都是自己作为人类的证明。倘若我和弟弟都不是人类,那么我们和家人之间的一切岂不是都要化为泡影...
——骗人的。
对于一向以“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为慰藉的我,即便平日里对一切都委曲求全不予抵抗,这种事情也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三年前父母离异,身为长子的我并没有阻止,而只是安慰自己说那是父母的意志,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改变不了什么,孰不知年幼的弟弟那时的悲痛难以名状;至于之后,来到异国他乡,被更改代表着血缘凝结的姓氏,再次与唯一的家人分离,寄人篱下,甚至被丢到更加遥远的西方,我也几乎没有反抗过什么。自己要做的,只是以“普通人”为挡箭牌,过着懦夫的生活。境遇坎坷,便逆来顺受;境遇优渥,也畏缩不前。
懦夫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也会受伤。以这样的话形容自己大概是没错的。我清楚自己的弱点,但我也不想改变——这便是我以“普通人”自居的麻木。
——只要能作为人活着,不就很好吗?
可是一直以来的一切,方才全部都被否定了。
非人类,怪物,被同类反目成仇;异端,敌人,战争,冲突与无尽的杀戮。
我抱头滑坐在地板上,不想再听进任何的言辞。
——不承认,绝对不会承认。
可是已经不是人类了啊。自己得以蜷缩自保的那个小小的世界,在那个早上,垮塌了。
——.....我已经......
“喂,明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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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超了几百字还得分两篇(ry
6
“明治,在图书馆就给我好好学习啦!”
今早夏淳难得地说要陪我去图书馆,结果一上午却不停把我手边的书抢走放回原处,就像害怕我会把书吃掉招来赔偿的麻烦一样。
“我可没说是来图书馆学习的啊。”刚要拿起一本书,夏淳又将它抢过去,我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坐下。
“那图书馆是你把书变着玩的地方吗!”夏淳见我安分下来,仿佛卸掉什么麻烦担子一样,叹气道。
“国中的时候这种事我可是常干的。”我克制住平常对他人说这件事时带着的自豪口气——如果不这样一定又会被花说教的。“倒是也被前辈阻止过很多次,不过像我这种屡教不改的人……”
夏淳不知是因为我性格的负面还是提到了前辈,一瞬间嘴角抽搐。如此大事不好的节奏,我连忙提前启用灭火装置:
“前辈她对我来说,差不多是姐姐的感觉吧,不过稍微有点太宅了。”
“哦?”夏淳抱臂,瞥过我一眼。
见状,我意识到很有必要消除花同前辈的误会,便拉起花离开图书馆。
“出去吧,给你讲讲我中学的事好了。”
“那我就视内容和你的表情决定你今晚的命运了。”
“……饶了我吧。”
7
我中学时的前辈,东城凉,现在也作为凉元素使在元素学院入学。年长三岁的前辈与我相差两届,按理说一年和三年的学生一般不会相互结交,所以我们相遇的过程多少有些巧合意味。
倘若追根溯源,这份羁绊必定是能力所带来的,但身为元素使的我那时或许还不知“元素”为何物。
我入学那天,开学典礼后下了大雨。双手空无一物的学生们纷纷驻足于礼堂门前,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觊望立刻雨过天晴。其中也不乏有不在乎湿漉雨水的学生,连用手遮蔽都不顾,径直奔跑着冲入教学楼;也有几位学生早有预料,淡然撑伞在雨中漫步,顺带借这个机会和男男女女的同级生共撑一伞铺垫脱团。
而我因为早上被弟弟小打小闹导致迟到半小时之久,在校门口差点和老师促膝长谈之后便带着书包直接去了礼堂,当然雨伞也是带在身上的。
我惶惶不安地加快步伐,一是带伞这件事本身就拉了仇恨,二是背着书包的我无疑是在向他人宣告我在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的事实。
出乎我意外的是,雨中稀散的人群里还有一位更格格不入的学生。从校服可以辨认出是三年的学姐,她和在雨中狂奔的男学生境况相同,但走得和有伞的学生一样对大雨若无其事。来不及惊愕,我本能地跑上前将伞举到她面前:
“前辈,你这样会湿透的!”
前辈回头,默然的脸上悄悄出现诧异的表情,尔后又将伞推回我淋湿了的身上。
“我没关系。这样做会湿透的是你。”
“诶?”我端详前辈,比起片刻就湿掉外套的我,前辈的衣服上只有一些白点。仔细看去,她身上的似乎是不合季节的雪。
“诶诶诶——?!”
我不由自主地惊叫,前辈则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先进到教学楼里再说吧。”
我点点头,跟在前辈后面小跑到教学楼走廊的拐角。
“那个,这是……魔法?”对元素没有一点概念的我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吞吞吐吐挤出了一个并不合适的词——当时我也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纸的能力是有魔术天赋,弟弟御的能力只是力气大而已。
“不。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冷却凝结的怪像。”
“只在前辈身上出现的怪像?!”
——这是什么漫画主人公的设定啊。我忍不住吐槽。
“详细解释的话你可能理解不了,如果你能认为是漫画主人公特有的设定我也会很高兴。”前辈拍掉身上的雪,淡淡说道。
“这一般是少年要拯救世界的节奏吧?!”
“但是得先有末日。”
“现在这种资源枯竭的局面也算是末日啊!”
“一点都不magic。”
“为什么拯救世界还非得magic!一手妹子一手基友的这种三角定律本身就很magic了!”
“啊,说的也是,我还得先建立三角。”
面对把话说的一本正经的前辈,我无奈道:“前辈……?”
“说起来,早上得到了不错的漫画故事素材呢,回去就画好了。故事是大雨天冒雨前进的三年级的忧郁学姐遇上刚入学的清纯学弟,他们借此相识之后落入……”
“等等啊前辈话题跑偏了!”我急忙打住前辈的臆想,在心里给前辈表情淡然的印象后面加了一个死宅。
“看你刚才的对话似乎对漫画也很感兴趣?”前辈终于换了一种语气,问我道。
“算是……吧……”
“加入漫研社如何?”
“诶?”
——竟然在开学第一天就给社团卖安利?!
“我是东城凉,三年A班。”
看来对方丝毫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我也便默许,自报家门,“一年B班的御前明治,前辈请多指教。”
“那么巧克力君,今天下午放学后就来活动吧。”
“巧克力?!”将重点搞错的我完全没有就今日活动这件事吐槽什么。
“就是那个,明治巧克力。”
“啊……顺带一提,我喜欢抹茶的。”
学姐似乎又沉入了无尽的遐想,或许下午就会画出些什么。
有些期待呢。
8
“哼~巧克力啊~那不就等于亲切地喊你明治嘛。”夏淳听完,依旧是那副妒火孑然的样子。我顿生白费口舌的失落感。
“不,正式的时候她叫我御前。”
“说起来你改过姓氏啊。”听到我的解释,花放心之后又追问起来。
“很常见嘛,父母离婚之类的。两年前社会动荡的时候大家就都走散了。父亲带着弟弟不知去了哪里,母亲把我和她的姓氏改回去之后就独自一人回了中国。”
“这种事很常见?!”夏淳对我这样旁观者叙述的口气略显担忧,“明治还有弟弟啊。”
“是的。现在想想弟弟他可能也是元素使,小时候就能不可思议地举起很多东西。”
“元素使兄弟听上去好棒。”
“这只是我的推测啦。啊啊对了,那个时候我的能力也不错哦还被称作魔术师!母亲和我的姓氏是还我直接用能力在证件上改的。”
“笨蛋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做法吗!”夏淳从脑后给了我一拳,“你就这么无情无义地看着父母和兄弟分开?”
话未说完夏淳就擅自误解,我十分委屈,“你忘了还有电子档案吗!那个时候我骗过父母只改了证件,其实我们一定意义上来说还是一家人。但之后因为电力供应终端全市所有的电子档案都丢失了……”
夏淳听后低下头揽过我的手,“对不起……”
“对了你弟弟叫什么?好时?”
“我们家又不是专注巧克力的。”我扶额,“名字是空,御前空。”
“御前空……这个名字很容易重名吗?”夏淳抛出莫名其妙的问题。
“姓御前的人不多,空倒是意外地容易重名。”想起自家室友,我答道。
夏淳于是正了正表情,对我说:
“明治,前几天有一个新入学的学生,十三四岁的样子,名字就叫御前空。”
“诶?!什么?!”
我立刻跳起来,拉着夏淳跑回道路上,“花,快带我去找他!”
“你这样又让我有点妒火上头了呢。”
“我弟弟的醋你也吃啊!”
“这是爱。”
“爱的太过了!!”
“啊,大清早的你们又放闪光弹,还在湖边这种地方。”
正当我和夏淳一句搭一句,背后响起穆欣的声音。
“简直让人大清早就想点火。”
“你怎么不烧旁边那个天天举高高还亲亲的!”我转身,指着穆欣身旁的罗莎喊道。
夏淳则把我推到一边,问罗莎:“今天纹麟没有一起?”
“纹麟去别的地方了。对了今天有新伙伴介绍给你们。”
罗莎和穆欣仿佛找到万分喜爱的东西一样从背后推出一个人。
“御的元素使,超级可爱的男孩子!”二人用粉丝介绍偶像的语气郑重说道。
“……”我矗立在原地,一瞬间哑口无言。
“明治?”夏淳试探性地叫我,立刻理解到了现在的状况,“御……这就是你弟弟?!”
“啊,是哥哥。”两年没见依然没有长身体的弟弟惊异地说。
“空……”
“啊,这就是把你抛弃了的人渣?”
“没想到明治是这种人。”
罗莎嫌弃地看着我,穆欣则拿出喷火器。
“等等!!你们被他灌输了什么错误的事实啊!!”
“坏哥哥。”弟弟被罗莎和穆欣牵在中间,直直盯着我。
“这里不该是感天动地的兄弟重逢吗?!喂穆欣别随便喷火啊虽然是湖边还有好多草和树呢——”
不知该欣喜还是悲哀,我只得五味杂陈,暂时绝望着。
夏淳,弟弟,前辈还有伙伴们。
所有的演员齐聚之时便是巨幕开场的前奏。
然而在前方的将会是——
4
尽管昨夜和那群没完没了的室友们闹到很晚,我清晨还是早早醒来了。随手摸过手表看着上面的日期,大脑便重重敲响一记警钟,全身的细胞立即不由分说地进入紧急状态。
——今天是4月1日。
回顾四周,千曳那家伙还在我下铺睡得香甜,旁边双层的床铺却都不见另外两位的影子。
——沈云另应该是出去晨读了,那司又去哪了?
“沈云另?司?”我回头看了看空,确认他暂时不会醒过来之后,叫着不见踪影的二人。
六点半的208宿舍依旧像往常三人都在酣睡时一样寂静。至于另外那个学霸,每日会例行6点起来去湖边背单词。看来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我爬下梯子,一边洗漱着装,一边思考着今天该如何是好。依照那群将作死进行到底的伙伴们的性格,今天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尤其是空,司还有我。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罗莎夏淳和明亚她们一定会联合起来……
——唯独放过沈云另想想就觉得不公平。
不愧说是急中生智,我突然灵光一现,走向沈云另的电脑。磁的电脑一直都是待机状态,我便将其所有打开的窗口最小化并将任务栏拖到屏幕上方并隐藏,然后捕捉其桌面。之后毫不迟疑地打开“画图”程序,按下Ctrl+v粘贴刚才所抓图片,并保存下来。最后轻敲几下鼠标,把刚才所保存的图片设置为桌面。
——此时不下手还要等何时。
想到云另回来时看到电脑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嗤笑起来。反正今天就是个先下手为强的日子,摆在面前的选项只有两个,整别人或者被别人整。事到如今,胜不过女子组的我被别人整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所以何不多拉几个下水的——
这样想着,我戳戳熟睡的空的脸。
“空——你醒着吗——老大——逗比?”
见空没有任何反应,我摆出一副计划通的表情,轻轻抱起虫,把他放到上铺。
再过五分钟云另一定会准时回到宿舍。我算好时间,在空的耳边喊道:“空,梦说他在门口要进来袭你的床——”
“什么?!”空一个猛子扎起来,接着就条件反射地翻下床。双脚并没有直接落地,空惊叫一声,从大约两米高的上铺跌下来——
我则早早做好准备,在下面用公主抱的姿势接住空,对推门而入的沈云另说道:“云另,给你出一个非常简单的题目:‘清晨我上马'倒过来怎么说?”
云另则不出我所料,推下眼镜不假思索地回答:“马上我成亲。”
“啊云另你终于想开了吗!”我仿佛把孩子嫁出去一样,欣慰地高呼。然后托起怀中的空,腾出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挥,将红纸撒在二人头上,“新娘子在这!宿舍的吉祥物虫子小姐哦!”
“……”云另板正的表情悄悄扭曲了些许,以沉默向我表达他的怒气。
“啊……哈哈哈愚人节嘛小游戏而已!天天学的话大脑会凝固住动不了的!”
“混蛋明治这是游戏吗,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摔死!”没等云另说话,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的空率先发怒了。“成你家鬼的亲啊老子都脱团了!”说罢,空便不由分说地拉上云另一人给了我腹部一拳。
我撇撇嘴,老实地坐回床上,庆幸自己没吃早饭——不过二人软绵绵的拳头对我来说着实无关痛痒。
气氛一下子尴尬下来。我刚打算解释些什么,好久不见人影的司终于回到宿舍:
“才七点就热闹成这样?往常你们不都得睡到八点……除了学霸大人。”
“司你大清早的去哪了——”我拖长语气懒洋洋地问道。
“去找明亚了,然后顺带买了些饮料。”司把手上的塑料袋放下,拿出几瓶可乐递过来。
——去找明亚?!愚人节的早上?!你们是打算逗我们吧!
我对那些可乐投去怀疑的目光,云另也是,单单看着司表示他的不信任。空却爽快接过来:
“啊刚好早上起来解解渴,还是尸这个小弟比较贴心。”
——为你祝福,逗比老大。
我和云另怜悯地望向空,此时他正少有地开怀畅饮——随后不到一秒钟,空的表情瞬间凝固冲进浴室。随后浴室中哗哗响起的水声夹杂了呕吐的痛苦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愚人节快乐!”司捧腹大笑,幸灾乐祸。
“果然……”
“浪费食物是不对的,司,就算是垃圾食品也不可以。”云另则一本正经地教导司。
“不……只有一瓶可乐动过手脚,本来我是想看看你们三个谁会中招的结果虫他——”
“混蛋!混蛋司!混蛋范明治!我讨厌你们!!”隔着浴室的墙,空忍无可忍的声音塞满整个屋子。
云另依旧淡定,拍拍虚脱着走出浴室的空的背,“笨蛋到死也是一种无可救药。”
“沈云另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5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们错了——”
食堂里,我们三人正尽力安慰快要哭出来的空。
“咦虫怎么了?”隔壁桌子的花和明亚吃完早饭,跑上前问道。
“我们愚人节跟空开了点小小的玩笑他就……”司无奈,用眼神向明亚求助。
“虫子真是小心眼,过节的习俗而已嘛。”花吐槽道,不料却火上浇油。
“我管你过什么节!竟然欺负老大你们这帮人还想不想活了!!还有那是小小的玩笑吗——沈云另别跑你也算是个共犯!”
正打算离开的云另又迫不得已坐下来,带着一脸浪费时间不想跟你争辩的残念表情。
“罗莎!罗莎过来一下!”明亚看到正走进食堂的罗莎,便将她招呼过来。
“明亚?”
“吶吶!罗莎我跟你说……”明亚凑到罗莎面前,小声说了几句。罗莎便点点头回应,“嗯……我知道了……”
“空君?”罗莎叫着空,“看过来一下。”
空起初带着他闹别扭的怨念颜转过头去,仿佛要目髭尽裂一般。突然又不到一瞬的功夫,那困扰了我们一早上的表情消失掉了。
云另最先反应过来,感激地对罗莎和明亚说:“真是诚惶诚恐不胜感激。”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明亚摆摆手,“罗莎也不想空君一天都这个样子嘛。”
“嗯,这样也没法实施我们蓄谋已久的计划了。”罗莎满脸都是认真的表情。
——啊啊,原来罗莎用了“忆”的能力啊。不过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事……
“不愧是明亚和罗莎!”司长抒一口气,麻烦的熊孩子终于安分了。
空则四处张望,“嗯?怎么了?你们都围着我做什么?”
“让你快点吃饭我们好一块去上课啊!”我随口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云另起身,对罗莎说:“罗莎,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磁你要做什么啦!不能对不起纹麟吶!”明亚目送二人走出餐厅,向背影喊着。
——总算能歇一会了。我松了口气,乱糊着贴过来的花的头发。
不一会儿,罗莎和云另回来了。明亚立刻贴过去盘问罗莎云另说了些什么,罗莎笑笑回答一会你就知道了,又示意司拿出手机准备录音。之后她便转向我:
“明治。”
——找我?云另对他说了什么?
——……
——……罗莎?
——罗莎和大家怎么都在餐厅聚着?
“明治,”云另严肃地问道,“立刻回答我,‘清晨我上马'倒过来是什么?”
“啊?什么啊……马上我成亲啊。”
“明治——!”夏淳听到之后扑过来,“你终于想通了吗!!”
“想通什么……”我诧异,回想刚才被愚弄的话,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除了花之外的同伴们——虽然此时不想承认他们是同伴——摆出喜闻乐见大快人心的姿态呼喊:
“愚人节快乐!”
——快乐你妹!!!
被花勒紧快要撒手人间的弥留之际,我从快要窒息的喉咙中挤出发自真心的这四个字。
【这样真的是我的极限了对不起[土下座,从来没写过这种风格的我以及押韵这种事..[深沉。取材自爱情失意的悲伤诗人中原先生[不】
【纸真的很认真地在跟花道歉】
无数的,割舍不断的羁绊
如同花丛萦绕的湖畔
清纯而美丽的花
我深情地爱着
清纯而美丽的花
我深情地爱着
也许这样更加妥当吧
从众多无忧无虑的身影中
轻易就能发现她
然而这枝花过于单薄
独自一人并非沃若
那四溢的香气中回应出来的
是懵懂稚气的沉默
这世间快乐和感伤之言
还要为她尽情的倾诉
直到她的怒气消散
笑着转身归来
她留下来的曾是永远的悲伤
也许我不曾这样想
直到湖畔的花丛飘出了花香
在夜的房间,我看见
三色堇,静静地绽放
【文笔烂能力有限所以OOC请指出!希望能有更多的小伙伴一起互动www 字数刚好不到4000计划通√】
1
如果说不幸是一串连锁反应,那么不妨将它比作mRNA的转录翻译,而毫无疑问,这一开端的起始密码子便是星野政明。进一步追根溯源来说,一切都是他“黑”的能力。我来到这个学院,清楚元素和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后来发生的五味杂陈都与他拖不了干系。
我并不是迁怒于他,有时多多少少甚至抱有感激的意味,况且小政政自己也控制不了他的能力。
黑——使人将心里所想的坏话和怨气发泄出来、为脑海中的不正之想亦或邪念付诸行动——档案上是这么记录的。
我恣意地把手搭在椅背上,翻阅着手中的册子,大概只差将脚撩到桌子上了——我现在正处于学院神圣寂静的图书馆内,和政明一起。
——所以有他在我就别想安分守己了。
“明治,在看什么呢?”政明见我看得饶有兴趣,压低声音问道。
“学生档案啊。”
我优哉游哉的语气却让对方绷紧弦:“学生档案?你从哪里弄来的?!”
“偷偷用能力复制来的咯。我会干这种事一半还不是因为你能力的影响。”尽管对自己的错误行径心知肚明,我还是忍不住狡辩推脱——在“黑”的影响力下。
“你不会不想吗!还有你的能力什么时候拓展到复制文件的地步了?”政明紧皱眉头,一副孩子闯祸被老师请家长时的表情。
我摆摆手,想都没想就回答:“让别人不想不如控制好自己的能力啊小政政,你还在E等级吧,我已经差不多快到C了。”
“到C等级也还是这种偷奸摸滑的能力?”
“所以说你这样毒舌根本没法受女孩子注意啊小政政。”我胁肩讪笑,却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话打开了不得了的闸门——
不出我所料,政明果然将嘴角上升至最大弧度,幸灾乐祸地回讽道:“你倒是很受女孩子注意啊,明治。”
意识到自己正自掘坟墓,我干笑两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躲到图书馆来啊。”
“所以说——受欢迎真~好~”政明摆出一副花瓶脸撩起刘海,“享受青春吧明治同学。”
“享受个鬼啊!”我忍不住拍案而起。意识到图书馆中他人责怨的目光,我连忙坐下草草翻着手中的档案掩饰。
——该死的黑。
目光随着翻动的纸张巡回,顷刻后蓦然停留在一位女学生的能力说明上。我仿佛在深渊中看到希望一样,顾不得政明诧异的目光,立刻甩开椅子飞奔出去。
2
简单来说,我现在所处的深渊也有一个挖出它的罪魁祸首——花的元素使夏淳。这段暂时算不上孽缘的缘分来得堪比言情小说。不,准确点前期是甜美的天朝言情小说,后期有变成日本扭曲爱情故事的倾向。这正是我恐惧的。倘若变成未■■记那样我宁愿一头扎进学院的湖里淹死,反正湖里不存在像太宰那样被冲上岸或者救起来没死成的问题。
似乎前面太过理论化,总之就是我现在被夏淳缠上了,有时那家伙甚至做出性骚扰这样的行为——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至于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也解释不清。大概就是我办理入学手续之后有个女学生对我一见钟情然后就顺水推舟变成这样了。
然后我为了挽回现在的局面保住自己,正在努力寻找一个人——刚刚在档案上看到的忆元素使罗莎。
——那个绿发的女孩子应该很好找。
我在学院内四处搜寻着。很快便发现和一个浑身棕色的学生一起打游戏的罗莎。本想直接跑过去开门见山地相求,但那个看上去是男朋友的学生在的话,我恐怕会被当成搭讪揍的。
——怎么办……
“纸,你盯这边好久了。”“男朋友”喊道,专心致志地埋头于他手中的游戏。
“诶……诶?!”自己突然被叫,我有些措手不及,再说我哪里有盯得这么明显。“你认识我?”
“花说的哦。”罗莎应道,“她已经差不多痴得癫狂了。”
“饶了我吧……”
“不是挺好的吗?”
“一点都不!”我拼尽全力否定,“罗莎……我来是有事相求的。”
“男朋友”依旧没有把视线从游戏上挪开,“我先说,告白不可以啊会变成四角的。”
“四角胖次吗?是啊一点都不好呢,纹麟。”罗莎也摇着操纵杆,兴致勃勃。
“两位是……恋人吧……”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啊!”两人异口同声,手中的游戏也同时响起效果音。
——真是默契啊。这样的恋人才是标准的恋人!
想起夏淳,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恋爱果然少了些什么。不,如果那能称得上“恋爱”的话。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罗莎,能拜托你用能力把夏淳关于我的记忆消除掉吗!”我双手合十,真诚地请求道。
听到我的话,罗莎放下游戏机,想了想问:“为什么要把女朋友的记忆消除掉啊?”
“说实话我已经快被逼疯了。”
罗莎歪头,不解地问:“LoveLove怎么会逼疯人呢?我觉得你们在一起蛮好的啊~”
“纸,花是对你一见钟情的吧。”纹麟转头摸摸罗莎,问道。
“啊啊,大概吧。”我扶额,索性坐到他们旁边。
“那消除多少次也没用的,只要她再见到你就是个轮回。”纹麟淡然叙述着可怕的事实,想了想又补充道,“用能力会对罗莎造成影响的。”
罗莎笑笑,“但是打游戏的话一周目和二周目也不一样嘛。纸你想来二周目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二周目……
脑海中迅速闪过数个镜头,我颤颤巍巍地起身后退,“算算算了吧……这样的事……不想再来了不想再来了真的不想再来了!”
“诶?花可是个好妹子啊?”纹麟显得有些遗憾。
“你可以去找明亚试试。她是透的元素使。只是……”罗莎盯了我一会儿,继续说:“啊,应该没事的,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对你来说都不错。”
“成功失败……?”虽然有些在意罗莎的弦外之音,听到有方法我还是决定去试试。“请告诉我怎样找到明亚。”
“找明亚需要运气和好眼力,她也是绿发哦!像兔子耳朵一样!”罗莎把手伸到头顶比着兔耳的姿势,认真的样子可爱至极。旁边偷笑的纹麟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了。”我抱着不知是感激还是什么的心情向二人道谢。
“我会支持你们的!”
在听到罗莎这句话后,我的的确确是后悔了。
3
找到明亚需要运气和好眼力。我一边走一边思索这句话的含义。
——“透”是类似于没有存在感那种能力吗?明亚这名字也有点耳熟……
我这样想着转过大楼的街角,幸运地遇上了恋爱漫画中常有的情节——和女生在拐角处撞上了。
可惜这不是恋爱漫画,撞上的对象也不是男主人公朝思暮想的女主角。
“好痛——”面前的女孩子跌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额头。
“对不起!我走神了没有注意到你!”我把腰弯到90度道歉。
“没关系!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有时候存在感会很低嘛!”女孩子元气的声音让我松下一口气。
——等等,存在感很低?!
我抬头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孩子,兔子耳朵一样的绿发,没有存在感……
“是明亚吗?!”
“啊!我是雨宫明亚!”明亚抬手应道,“我原来还是有一些知名度的吗!”
“雨、雨宫明亚?那个唱歌的女孩子?!”我惊叹。明亚原来是那个电视上的……我的运气简直太好了吧?!
——不对,知名度那么高的人怎么会有没有存在感的这种能力?
“那个……明亚你有透的能力吧……”
“嗯是这样啦!”明亚点点头,“顺带作下自我介绍吧!这里竟然有人认识那样的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呢。”
“我叫范明治,纸的元素使。”我有些受宠若惊,被偶像问名字这种事……把激动的心情安定下来,衡量一下当前的局势,我还是咬牙下定决心拜托明亚。
“明亚,其实我有事相求……”
“嗯?什么事!”
“能不能用能力把我的存在感变低些,我遇上了一些麻烦事……”
“当然可以!”明亚爽快地答应了,“只是有的时候……”
周围一阵骚动,小小的人群突然向这边拥来。寂静的街角沉入一片嘈杂。
“哟明亚!”
“下午好啊明亚!”
“雨宫小姐什么时候再唱歌给我们听?”
明亚被熙熙攘攘的学生围绕着,吐了吐舌头,“……只是有时会变成这种状况啦。”
——这是什么可怕的反差?!
我来不及道别,奋力挤出人群逃窜出去——如果花也被吸引来的话我就……
“纸~~”
——我就……完了……
听到背后的呼喊,我的眼眶仿佛湿润了——我被自己今天如此“好”的运气感动得五体投地。
“……夏淳……”我回头,脸上呈现悲痛欲绝的表情。事到如今我一定跑不掉了。
“纸你去哪里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你——”夏淳扑过来,紧紧勒住我的脖子。
“我我我我……”
“没关系!既然找到你了就一起回去吧!”夏淳拉着我向花园那边走去。
“等等……我还……放开……我……”
“❤~”
“❤个鬼啊都变成黑色的了!!别、别扯我的元素神啊啊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一周前我还只是个流亡的魔术师啊。
——没错吧没错吧……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