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克里斯先生:
我从不期待永远。
如果换做几年前的我,一定会这么说。当然了,这并不是我给您写这封信的主旨,克里斯,在我做好心理准备将那些无聊又乱糟糟的过去写在这张纸上之前,先稍微忍受一下我用蹩脚的英语写下这些闲言碎语吧。
在我看来,生命是一条路,地平线在圆形最为偏远而虚无的一端,人类在正好相反的另一端,即使不以地平线作为目的地,这广袤且桀骜不驯的大地上,仍存在着为了想要追寻某物,寻寻觅觅的人类。我是其中之一吗?不,我不知道。因为雾岛加奈这个人一直是既来之则安之的,那些问题她从未深入的想过(也可能是害怕去想吧)。有个难以理解到令人火大的男人[1]这样说过:为了某个虚无的东西倾尽全身心在我看来与滥觞生命近乎无异。——也许我应该肯定他的话,但实际上,我迷茫了,迷茫的原因是因为您。
这听上去有些可笑,因为任何一个熟人都知道我没那么多浪漫情怀,更因为一种无形的倔强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懵懂。至少在因游学抵达提拉米之前是这样的,我发誓。(说这话的时候我都能看到鸠川先生不怀好意的笑容了,这么一想莫名的觉得有点不舒服。)
而那个夜晚打破这种自以为是,您的演奏将那一切电闪雷鸣都隔离至了这颗星球的彼端,让我觉得自身并非生存于此的人类,更像是绕着您而旋转的一颗卫星,似水年华便是我的轨道。诶呀,真是毫无美感的形容,让您见笑了。我自以为掌握了足够的说话技巧,现在看来化为书面语言反而不知道如何表达了。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因为那个夜晚与您的相遇使我变得迷茫,甚至开始去接触以前没看过的少女漫画。鸠川先生说这是恋爱了,可我不得不向您承认,这个词于我而言太过于陌生了。
——接下来的,是给你写这封信的本意。
曾经有这样的一个女人。
她的爱单薄又摇摇欲坠,而她选择了将这份爱全部倾注在一个不懂得爱的人身上。可想而知,结局是无疾而终。但是这份单薄的爱却还是留下了一个所谓的结晶——这就是我。既然称呼这份爱为单薄而摇摇欲坠,我想您肯定会猜到它最终变成了什么。
对,是无尽的恨意。
故事的开端是,女人怀下了男人的孩子之后男人把她抛弃。这个孩子从小在没有父爱的家庭中生活的同时,她也没有感受过母爱,属于她的只有无尽的冷漠和接二连三的暴力与痛苦。这是火焰,当它烧的最旺的时候就会变的覆水难收。接下来的事情想来不用多说,火焰燃尽了留下的只会是一片冰冷的死灰,而它们幻化而成了过去的我。
纵火的女人最终让自己化为了死灰,让另一团死灰失去了表情,爱,甚至是心脏。她也变成了尖锐而疯狂的武器,不断地伤害自己的武器。
——这便是这个故事的结局了。
我想了很久究竟如何和您阐述这一段事情。以至于反反复复写了几遍都不满意,只是未曾想到最后的成品如此意识流且莫名,但请原谅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娓娓道来了。该如实承认,我做不到。直到现在,那个悬挂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黑影,还有四周浓郁至发臭程度的酒气还是明晰地如同子弹被镶嵌在大脑里。也就是这样的痛苦让我失去了相信永远的心灵,任何美好都是留不住的,所以就不需要去留住。
但现在的我改变主意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在意是否有永远。
现在想来八月的那个夜还真是冷,习惯了日本这种气温的我居然能适应简直是奇迹。也许是在海洋(音乐)暂时退潮的那一刻,全镇的人都站起来的那个画面就像是阳光一样照进我的脑袋里,抚平了那颗子弹带来的痛苦。接着我看向您,看向您那双蓝绿辉映的眼睛。那些不可名状之物将要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
——那是和8年前叫住某个人的名字的时候截然不同的感情。
我和您之间,即使不用去追寻曲线会一直延长到什么地步或是下一次的相遇会在哪里都不重要。似水流年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流淌被推至远方。但它所留下的瑰丽将停止于此——如同那乐曲一般。这已经成为了永远。
她停下笔,把原本写在信上的最后一句话删除。
最终她还是将那封信叠了起来,一折,又一折,变成了正方形的形状。坐在桌前拿起手机,她缓慢地,打下一行字。
我想我们可以慢慢来,克里斯先生。
注:
1.不是慧,是时雨鹭渊。
后记: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复健,是个大型填坑的序章。
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接加奈之口吹一吹男朋友他有多么多么好,写完整篇也许会重置。
为什么加奈最后还是没寄出这封信的原因是她是行动派并且认为如果不是自己亲口告诉克里斯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就没有意义,但是踏出这一步对她来说还要一段时间,也就是阿御之前那篇提到的那三年。中间提到的一些内容会慢慢补完。
总之我爱瑞奈。也爱着这个从死灰变为人类的少女和她身边所有的似有似无的温暖。但是文笔糟糕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时间旅行者的恋人-
我想我应当要给你写封信了,L。
我知道你正忙于你的工作、你的剧本、你的事业,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我还是要和你提起这件事。
伍德沃德小镇被封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或许和全球变暖、厄尔尼诺有些关系吧,总之冰山融化,水面上涨,一切都变了。人们离开了他们的家园,澄澈的水从头没过他们曾经存在的记忆,消失了,消失了。一切转瞬即逝,很快这儿就要被世人忘记了。
多么庆幸我们还能够继续回访曾经的伍德沃德,六十年代时我们曾经尝试过梳着爆炸头、穿着松垮得可笑的超大号套头衫在牛奶酒馆旁边的彩虹厅打保龄球。
我记得你的成绩似乎总比我高,看来在下回去之前,我需要多加训练了。
你还记得那棵树吗?第一次去伍德沃德的时候,因为错过班车,我俩不得不在树下度过一晚。那个晚上真的非常美好,睡着了的青草和你,渐暗的远山和昨天,一切的一切我都想要。
你说时间旅行者不应该想这么多,昨天、今天、明天,每一天都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在时间之外,而故事在时间之内。我们没有国籍没有身份,我们可以是美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英国人,只要我们希望,回到初始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可以重新来过。我们只有虚无的家人,逝去的朋友,还有永恒的彼此。有时候我能感受到世界在静止中流动——那是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会有的感受。
这一切我相信你都明白,我也都知晓,这就是时间旅行者的故事。但我更想说的,是有关时间旅行者恋人的故事。
多幸运我和你是一样的!
想起我还在照顾蒙马特的时候的事情,我给你写信,写很长很长的信,仿佛要把一切情意揉碎了融化到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里头去。那时候我还很年幼,但你似乎已经苍老了,你在你的世界里经历着波澜,我看你,平静但有魅力,我想我一定是那样爱上了你。后来我给你送花,我给你写很多很多的童话,那些故事曾经藏在我的心底,是你让它们走出密闭的胸腔,从血管中溢出化为一个个文字,那时候你已经年轻了许多,你坐在那颗属于你的星星上,你和机器人讲故事,我坐在窗前坐立难安,青春期在这一刻降临,我斟酌着是否要越过这段时光去和你相遇,但是、但是果然,我还是希望和你在每一刻都相遇。
我爱你,年幼的你、年轻的你、年迈的你,每一个我都爱。
我们的身份并没有带给我苦痛,我从此便能见到每一个时间的你,最美的你和最糟的你,在我心中都是同样的分量。
我会给你送花的,就现在。
当L在舞台剧颁奖现场时,她从花童手里接过鲜花,在香槟色的玫瑰中,她看到了这封信,抬起头,她忽然发现眼前的孩子是这样的眼熟。
那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的,无疑是她爱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