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beer&Expecto; Patronum
*字数为6684
1995年的伦敦夏夜中溶化着覆盆子果酱柔和的香味,和堇花瓣上雨来过的痕迹一道熏陶出湿润甜蜜的氛围。闷热让人有些难熬,但时而会有夜风掠过湿漉漉的雪花莲,扬起窗帘和长睡裙花边冗杂的下摆。像是少女虔诚地亲吻花环,像是纤细手指划过信纸,像是轻轻合上眼睛的点到即止的梦。
十一岁的塞尔瑞弥跳上她的飞天扫帚,掉转方向让光轮2001冲出阁楼半掩的天窗。没有被编成三股辫子的及肩发披散在肩头又一绺一绺地飘在她的视野往后,夜风潮湿又柔和,当塞尔瑞弥一头扎进来时给了她一个富含露水气息的温暖拥抱。
她揉了揉被风吹得酸涩的眼睛,用一个急停让扫帚悬浮在半空中。
做这些事的时候塞尔瑞弥没有感到丝毫的犹豫,大概是恐惧早已随地面远去的缘故,就连微不足道的罪恶感都被冲刷而去,她猜想那就是叛逆的滋味,好像黑刺李还未成熟的果实,染着酸甜、青春和少许的苦涩,嚼在嘴里时仿佛每一片思想都在苦闷地颤抖。
塞尔瑞弥轻松地翻到屋顶上,月光下扫帚柄烫金的字体静静闪烁着光辉,好像是年长者慈祥、温柔的目光。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从未谋面的母亲,她的眼睛也许是金色的,也许是淡蓝色的,但最好不是紫色的。
塞尔瑞弥听到风拂过屋顶瓦片的声音,她想那是它们沉睡中发出的梦呓。屋顶坐起来有些咯人,但却是暖洋洋的,那是几个小时前太阳来过的余温。“睡觉是不是比醒着更幸福?”她疑惑过,而后黎明的曙光应约而至,看起来实在是不近人情。
这是最后一个属于普通的塞尔瑞弥的夏夜,明天枫叶的边缘将染上九月秋日的绯红,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机车发出轰鸣吐出乳白蒸汽——她的一年级生活将从霍格沃茨开始。而她也终于要学会将自己的魔杖锁在盒子里,藏在床底下,如同将一个秘密深藏于心。
当塞尔瑞弥终于在天文课上学到她的星星们的名字时,坐在房顶上凝视夜空的平静生活已经被忘记、被她崭新的世界取代了,而她也知道,人总是在不断成长,不断忘却的。
*
塞尔瑞弥可以令沾满露水的蔷薇开出不同颜色的花,每一朵的颜色都不尽相同。但是当她面对她决斗的对手时甚至无法念出一个清晰的铁甲咒,这让她有种舌头被粘连在上颚上的感受,就好像一个无声的锁舌封喉。在她的意识清醒前魔杖早已经脱手而出,伴随着一声 “除你武器”还有一个简洁的咒语手势骨碌碌地滚进场地的阴影中。这一瞬间塞尔瑞弥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但很快她为此感到后悔、当她意识到这轻易的失败时甚至感到某种程度上的煎熬与罪恶。
一个从指导教授的魔杖中冒出来的盔甲护身迅速拦在她与她的对手之间。塞尔瑞弥摇晃着向后退了几步,重重摔在粗糙布满砂砾的地面上。有什么会比一场决斗更糟糕呢,她有点绝望地想。
忽然她感到一个带着体温的东西被塞进她的手里,那是她的魔杖,透过手指她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细腻的划痕,还有花楸木独特的质感。她猛地抬起头,刚好与她淡蓝色的视线相对——塞尔瑞弥意识到即使同样是蓝色,那也是一双和自己大相径庭的眼睛。
“给,你的魔杖。”蓄着红褐色长发的格兰芬多微微地笑了,她摇晃了一下,慢慢地蹲下身来,直到她们能够互相平视。“我是莎珐伊尔,莎珐伊尔•冯•莱希特…等等,呃、请不要哭啊……”
这一次玩笑似的决斗,结局却有点幽默和尴尬的意味了——赢家花去大半天的时间来安慰情绪低落的失败者,他们彼此缔结了深厚的友谊。塞尔瑞弥再一次通过实践印证了这一点(尽管她一点也不想明白),每一个新朋友的出现都伴随着一次不堪回首的她犯下的蠢事。
*
塞尔瑞弥只想坐在三把扫帚的小圆桌前喝一杯冒热气的、暖乎乎的黄油啤酒。而事实上她也将其付诸实践了,还带上了正在走廊间踱步的缇娜•麦索提斯,但就连她也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一个微小的,比弗洛伯毛虫嘴里嚼着的菜叶还要小的希望,即便她知道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渺不可及的奇迹上。
最终事情演变成了她单方面地对她倒着苦水,黄油啤酒的泡沫在嘴边粘了一圈,在舌尖炸裂开的感觉香甜又虚幻。塞尔瑞弥知道她应当为她的独断感到抱歉,但是这种添麻烦的可笑的心态还是让她不禁把自己的又一次失败和盘托出。
这一次的决斗真像是孩子间的游戏,就连塞尔瑞弥被赶上台也是缘于一个可笑的缘由:她把魔咒决斗与巫师棋决斗的场地弄混了。不得不称赞她的冒失,直到面朝莎珐伊尔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办砸了事。彻头彻尾的、完完全全——好像是在烤蛋糕的第一步就把盐当成了砂糖。
缇娜只是静静地听着,喝着她面前的啤酒。一切抱怨都结束后她把那只空玻璃杯哒地一声放在桌面上。淡黄色的浮沫沿杯壁缓慢地滑到杯底,汇聚成小汪的水渍。
“现在感觉怎么样呢?”她问。
“好多了,谢谢……”塞尔瑞弥低着头,她如梦初醒地发觉自己的失态。
“是吗,那就好啦。”缇娜偏过头对她笑了,明明身处嘈杂的酒馆里,却令人感到与世隔绝般的安宁。那实在是太过静谧的神情,让人联想到时间沿树枝滴落,小舟在林海中飘摇,而最终。一切都归于她目光中闪动的沉寂。
*
假如单刀直入地询问塞尔瑞弥,她是否知道缇娜的酒量不佳这件事,也许她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她最擅长的就是遗忘她“本应知道的”事情。缇娜•麦索提斯摇摇晃晃地推开椅子站起来,露出一个十分愉快的神情,她忽然感到有些惊悚,好像看到了一个克莉丝正懊恼地盯着她零分的古代魔文试卷。
“……缇娜?”
“哦塞玛,下午好,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缇娜眨了眨她金色的眼睛,用着平缓的读诗集般的语调说,“…我在想,你会不会喜欢这个…呼神唤卫!”
闪着银光的海豚自她的魔杖活灵活现地跳出来,绕着塞尔瑞弥用游水般的动作转了一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长袍下摆。塞尔瑞弥生涩地抚摸着海豚,她忽然感到有点别扭。缇娜望着她咯咯地、快乐地笑出了声。
直到这一刻,塞尔瑞弥终于确信:缇娜在酒精的作用下失去了她应有的清醒,她的沉默,她的诗集。
其实这样也不坏,一个爱说话、爱笑的缇娜…事实上,挺耀眼的。虽然她的确在笑着,但那份淡然却好像没有改变过似的,只是被她的活力稍微照亮了一些——就像是黎明将近的月亮,没有日光的张扬却分外柔和。
正当她暗暗地这么想的时候,缇娜忽然像是被施了昏迷咒一般倒伏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下巴垫着她的厚书。被她失手碰倒的玻璃酒杯慢慢地滚动,摔下桌面。
“..羽加迪姆 勒维奥萨——”塞尔瑞弥抽出了她的魔杖,用一个恰到好处的漂浮咒让那个倒霉的酒杯立在了它应待的位置。
“缇娜?你还好吗?你……”
“我挺好的。”缇娜从她的长袍袖子中抬起头来,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她站了起来好像是要走路的样子,但却迈着不稳的步子走向三把扫帚冷冰冰的石墙——塞尔瑞弥不得不抓住她,迫使她和自己一起冲进霍格莫德十一月已经褪去热度的阳光中。
实际上四五点钟的太阳已经不复它的灼热与明亮,塞尔瑞弥抬头看它的时候它沉浮在云层中,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喧哗远去的巫师村落,凝视着从蜂蜜公爵飘出来的,吹宝超级泡泡糖风铃草色的泡泡。这些泡泡飘了一路,走到哪里都看得见它们——黏在草叶上的就待在草叶上,飘到树枝间就待在树枝间,好像是蒲公英小小的、毛绒绒的种子,每一颗都寄住着一个渺小又伟大的梦。
她拉着缇娜一级一级爬上螺旋式的楼梯,杂乱的回声在楼梯间里显得响亮而又嘈杂,塞尔瑞弥讶异又仿佛早已预料到般地察觉到:她甚至不知道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哪儿。
“够我忙一阵的了。”她想,又晃了晃缇娜试图把她叫醒——她正伏在塞尔瑞弥的肩膀上,也许正深陷在充斥着酒精的梦里。“缇娜,醒醒……你们的公共休息室在哪儿?”
没有任何回答,一只糖棒羽毛笔从她的衣袋里慢慢划落下来,清脆地摔成一地糖粉。下一秒忽然从下层渐渐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塞尔瑞弥用了几十秒的时间意识到又有人上来了。她抱着期冀的目光向下层看去。
那个脚步声,对塞尔瑞弥而言是十分沉默的,只有鞋跟落地时偶尔发出与石阶撞击的声音。斯莱特林黑与绿相间的长袍下摆露了出来,然后是一张面无表情的白皙的脸。
“请问一下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哪里?呃——我有一个朋友她…现在睡着了……”
塞尔瑞弥不得不伸出手拦住了这位斯莱特林,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然后完整地把这句话从头说到尾。她的视线慢慢地向上移,女孩子被漆黑手套包裹着的手指绞拧着她自己发尾,蜂蜜茶色泽的卷发在壁灯的映衬下像是在冰激凌上浇淋了一层焦糖。
“…………缇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带路——”她挑起了秀气的眉毛,慢慢地对她说道,“当然,只是到门口而已。”
塞尔瑞弥一瞬间怀疑起她是不是刻意为难自己——她想长袍内侧深蓝的颜色,以及她的领带她的徽章,已经明确地阐述了她并非一个斯莱特林的事实。可以的话她比起蛇来也更喜欢能够飞翔的鹰。
“抱歉,我不知道斯莱特林的口令…我是说,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可以把她带回去吗……”塞尔瑞弥侧过身来,用空余的手指了指仍然沉睡着的缇娜。对连口令都不清楚的她而言,她也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位看起来并不乐于助人的斯莱特林身上,期望她的性格中还残留着微不足道的同情心。平心而论这简直是让一条毒蛇收起她的獠牙,转而捕食蘑菇。
塞尔瑞弥由衷地希望其他三个院系的休息室也能够废除口令用回答问题的方式进入。无论是狮环、獾环还是蛇环——尽管她曾埋怨过青铜门环的不尽人意、冰冷无情,也曾经在休息室门外度过大半个进不去门的夜晚——但如果能够通过回答一个问题来拜托这令人痛苦的处境,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室友的话倒也无所谓。不过像你这样不清楚休息室位置的巫师真少见…缇娜也净是认识一些奇怪的人。”
其实你也很奇怪,塞尔瑞弥暗暗地想,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抛开了。因为那双金色的眼睛好像能够透过她的虹膜阅读她的思想,这样的神色她却并不陌生,她的室友兼好友(她单方面认为的),克莉丝•克里斯提尼也常常用着这样一副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明明是金色的眼睛,却一点也不像缇娜,塞尔瑞弥无比怀念那双安静的眼睛——缇娜的眼睛。就连风也无法掀起其中的涟漪,看向她的时候有着雌鹿般的温和。塞尔瑞弥擅自猜测起来,也许这位斯莱特林的女孩子会和克莉丝成为亲密的朋友,不,也许他们会打得不可开交,直到他们躺进医疗室白色的床单。
塞尔瑞弥不知道她的预感将在不久之后实现,事实上她的思想正疯狂地转个不停,它们都快要因为尴尬而燃烧了。她感到眼眶变得酸痛,喉咙好像被塞了只冰耗子。她甚至要因为这种莫名的恶意而哭出声来了,塞尔瑞弥甚至考虑过把缇娜丢给她然后转身就跑,但是看到缇娜不被这些嘈杂声音打扰的睡颜时一种类似于恻隐和怦动的心思击中了她。
“哎,是吗……大概是因为我不是斯莱特林的学生…吧。”她喃喃地说。
“那尽量一次记住吧。并不是每个斯莱特林都愿意给你带路,我也只是恰好要回去而已。”金色瞳孔的女孩子点了点头,正当她感到莫大的赦免时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她补上了一句。
“还有,最好把你的眼泪憋回去。我讨厌麻烦鬼。”
斯莱特林向她走过来,接过站立不稳的缇娜,扶着她慢慢地走向湿乎乎的空墙壁。随着一声不含感情的“蛇行”展露出了休息室的全貌。
“……我明白了…”她把那句没有说出来的回答静静地说给了没有一个人在的空气。
忽然她看见原本应当不省人事的缇娜在那个斯莱特林少女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向她回过头来,她向塞尔瑞弥招了招手。
“你没事真是太好啦……”塞尔瑞弥站在原地说道,当属于斯莱特林的压迫感远去时被她的各种情绪全部翻涌上来。缇娜露出一个一成不变的微笑,静静地看着她,塞尔瑞弥感到莫大的宽慰。
下一刻她的头又继续垂落下来,石墙严丝合缝地衔接在一起,缇娜的身影消失了。
*
“莎珐伊尔?”她截住了刚刚合上了图书馆的门扉,即将向她的休息室、沙发椅和壁炉走去的格兰芬多,对方回给她一个疑惑的表情,跟在她长靴边的一只金色皮毛的猫则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你可以教我守护神咒吗?我是说…嗨,我不知道找谁比较好——克莉丝大概没时间..”
“好啊。”莎珐伊尔用着满不在乎,甚至称得上是轻松愉快的表情回答了她。而那只大猫露出一个十分生动的、厌恶的神情——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
“虽然我知道这不会很容易…………总而言之放轻松,时间还早得很。”莎珐伊尔伸出手来挥了挥,驱赶着那团来自塞尔瑞弥魔杖的烟雾。她正抱着塞尔瑞弥小腿的树懒守护神在沉默中也渐渐地消失,分解成银色的雾气。
“我想我大概做不到了…呼神护卫!”塞尔瑞弥绝望地对她说,随即抖了抖她的魔杖,一个模糊不清的半透明影子喷涌出来,慢慢地悬在半空中,“我总是做不到那么好。”
莎珐伊尔用她的魔杖在空中点了点,拉出一把富有格兰芬多特色的沙发椅(假如塞尔瑞弥去过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她就会知道那是他们休息室的标配座椅)。她把怀里抱着的大猫丢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去,那只金毛猫恼火地冲她叫了一声,从喉咙中发出威胁似的响声。
“凯蒂,安静——说实话塞玛,如果你这么快就掌握了这个魔咒,我反而会感到意外呢。”
莎珐伊尔抬起头来,她的蓝眼睛在单片镜后面闪着柔和的光。
“我想你的目标不是击退一个摄魂怪吧?守护神——无论它本来的作用是什么,现在只需要让它闪闪发光,让它可以支撑到给你的朋友捎个口信,这就简单多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回想你愉快的时刻,然后挥你的魔杖——再念出呼神护卫。”
塞尔瑞弥竭力地让自己从尴尬的状态挣脱出来,她的思绪乱成一团,甚至没有一个实质性的、美好的回忆在脑海中成型。
是第一次挥动魔杖的时候?是坐上飞天扫帚的时候?是推开蜂蜜公爵大门的时候?回忆的碎片占满她的脑海,为了掩饰她的无所适从塞尔瑞弥举起魔杖,一股银色的雾——然后是一只庞然大物,一点一点地有了形状,它转过头看向她。
“梅林啊……”塞尔瑞弥喃喃地说,那是匹漂亮的小白马。
她轻轻地梳理着它的鬃毛,记忆最后的片段停留在一本厚厚的诗集上。白马温和地嘶鸣了一声,化作烟雾尽数消散了。
“噢,已经很不错啦。”莎珐伊尔站起身来,心情很好地对她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再来问我,我先走了,魔咒课的论文还有得写哪——再见。”
“莎珐伊尔……!”塞尔瑞弥叫住她,慌乱下她犹豫地问道:
“你的猫——呃,它曾经是人类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她无所谓地对塞尔瑞弥笑了笑,用没有抱猫的手关上了空教室的大门。塞尔瑞弥顿时感到自己又问了一个蠢到家的问题,当然如果她再伸出手去把门打开,她就会看到那只猫轻巧地跳到地上,抖了抖毛——然后长出了(听起来有点怪,但其实挺贴切的)一头金色的短发和霍格沃茨的长袍。凯蒂丝•格里德•罗德抬起头来,迎面给了莎珐伊尔一个凌厉的恶咒。
*中之人绝赞划水中。
发生在家长参观日之前的事
联动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6465/
以下正文,共2503字
☆
时间迈着它的步子丝毫不顾及他人地踱过去,于是当格兰芬多七年级的学生从她终于完成的《关于龙在东西方文化中的异同和实际差异》和《从变形术看美洲魔法理论对欧洲魔法体系的影响》以及《近现代黑魔法防御术发展历史和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里中抬起头,看向寝室内挂着的日历的时候,她发现它已经被撕到十二月了。
准毕业生猛地起身,失了阻碍得以顺畅流动的血液欢快地奔流起来,一下子就把她冲得头晕目眩,过去的、过去的过去的,所有构成洛斯塔·格罗夫纳的全部在这一刻颤抖着共鸣,让她有种不知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的恍惚感觉,下一个刹那蒙住右眼的小女孩怀里抱着小熊,抬头望见的是一窗黄昏,远远地可以听见门铃在响,她得去应门。
然后静·乔斯达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把她拽回来让她好好地站稳了,免得相处多年的舍友真的摔下去被自己的羊皮纸和书本给埋个结结实实,连十字架和墓志铭都节省下来。
“啊,谢了,静。”“不客气,不过我觉得我得问问你这是要干什么?”“什么干什么……?”“你三天没睡了你知道吗?你在自杀吗?死线还有一周你这么着急我压力很大的好吗!”“啊……对……我是有安排所以把论文先写掉了,静你按自己的节奏来就好。”“你什么安排啊?约会?”“家长参观日。”洛斯塔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右眼前的单片镜意味深长地闪了闪,“按照最近的信件来看,我的舅舅大概会和艾尔伯特先生一起来。”
静知道洛斯塔说的艾尔伯特先生是谁,自她和对方相识以来家长参观日来的基本都是他,而洛斯塔的舅舅,她多少也知道一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男人可以在洛斯塔信里说了一句需要参考材料后就把《山海经》的原本译本注本绘本一股脑儿全寄过来,寝室里密密麻麻停满了喜鹊的场景实在太壮观了,乔斯达家的长女至今难以忘怀。
但爱尔兰人也注意到室友现在的表情并不是将要与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表情,她就随口问道:“怎么了?他来你不开心?你俩吵架了?”“没有啊,就是……”“你这么支支吾吾的很考验我的耐心。”“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黑发姑娘抬手作投降状,“静你也知道,我和我舅舅的关系有点微妙……”“微妙?”颇有男子气概的少女用下巴点了点对方脚边的书堆,洛斯塔意识到自己需要换种说法:“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做你自己就好,亲爱的。”静翻了个白眼,她伸手拽住她的手腕,自己起身反手把她温柔地摔进床里,温柔地说道:“要我说,你这是脑过热,睡一觉就好了,晚安。”说着她还帮她把床帏拉上了。
看啊!她是多么的贴心多么的善解人意啊!
三十秒不到她的好室友又拉开帘子眨巴眨巴puppy eyes看她:“静,我睡不着……”
“哦,那你出去走走呗。”静面无表情地回答,完全不想掩饰她就是在敷衍她的事实。
于是洛斯塔·格罗夫纳就抱着自己的魔药课笔记被好友拒之于门外了,她还算精神地走下楼,每一步都稳稳地踩在台阶上,她连续熬夜的最高记录是五天(当然第六天的时候她横着进了校医室),总而言之,她还很清醒,还能够将笔记用作复习,而不是助眠。走到公共休息室,她遇到卡伊洛斯·艾利克,三年级的学弟正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你这是要去哪里?”她随口问道,后者举起手里的木棍示意:“魁地奇训练,洛斯塔学姐,我是击球手。”“哇,说起来也快要比赛了。”“是的,所以很忙。”“恩……我可以去看你们训练吗?”“当然可以。”欲言又止难得出现在他的脸上,“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洛斯塔微笑起来,“我没事,卡伊洛斯。”
对于十二月来说足够暖和的天气,坐在室外看看训练顺便复习毫无疑问是聪明的选择,今天的观赛席上除了她还坐着同为格兰芬多学生的戴纳·福克斯和麦伦·洛佩兹,洛斯塔的温柔大多给了可爱的学弟学妹们,留给同级的便少,在这之中再分出给同级男生的就更是大打折扣,基本只剩下礼貌,就她所知,戴纳的魔药课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可她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向他求教的打算,她宁愿被维奥莱特教授塞上一杯从未见过的药剂。
“总而言之我觉得还是N.E.W.Ts考试比较重要。”他开口,大概是习惯使然,让他在与异性相处时找些话题,顺便还轻佻地抛起了一枚硬币,“你觉得呢,我亲爱的?”
瞧,这就是她不怎么喜欢他的原因。洛斯塔接住它,金加隆的重量和形状撞进她的掌心,她毫无留恋地把它扔回去,它们具有傲人的货币价值,但在收藏方面却不值一提:“毫无疑问,我对于魔药学最为担忧……或者说,我只对于魔药学感到担忧。”她翻过下一页笔记,把枯燥的过程仿佛食草动物慢悠悠地咀嚼一般在脑海里反复练习,但戴纳却没有回到魔咒书中的意思,他又问:“那关于家长参观日呢?恕我冒昧,我亲爱的,不知道您家里会来谁呢?”
在烧杯和坩埚以及磨碎的甲虫眼睛间浮起来一封信,它是随着《山海经》一起来的,拘谨而谦和的字迹,看着令她无法抑制地感到难以言喻的痛苦,她一旦想起就很难忘掉它们。
“我家里……应该是我舅舅和艾尔伯特先生。”洛斯塔停顿了一下回答道,她开始祈求这位总是善解人意尤其是姑娘们的好同级能够一如既往地及时停下了,可惜他没有,他还是进一步问了下去:“哦……那听起来不错,你一定很期待与舅舅见面吧?”
九岁的洛斯塔·格罗夫纳,拥有的只有不知道是谁送的小熊玩偶,右眼缠着绷带,每周有三天需要一次喝五杯先苦后涩的止痛剂的洛斯塔·格罗夫纳,如果被问到这个问题,会迫切地回答:是!我想见他!但是十八岁的她就不会了,即使她仍是同一个洛斯塔·格罗夫纳。
她的舅舅,敬爱的福克斯·柯克兰先生,毫无疑问是爱她的,像任何一个舅舅那样爱他的外甥,没有谁比她更相信这一点,可她仍然痛苦,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告诉她,太多太多的故事瞒着她,她的感性哭着询问要如何才能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都用虚假的名字面对她的时候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呢?而她的理智却又冷静地包容她舅舅的这些过失,这个在她失去母亲的同时失去了妹妹的男人需要得到谅解和陪伴,在他面前还有阻碍他把这些全都告诉她的障碍,她需要等,只需要等,像在河畔小镇的诊所里等他来接她时那样耐心的等。
“我想……没准我……”她最终把她的回答讲了出来,“想哭。”
是的,想哭,不论如何,他要来见她了,在数次的道歉和缺席之后,他要来见她了,她并不期待这件事,却又无法控制地产生孱弱的希望,他终于要来见她了。
戴纳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比自己偏高的温度传过来,差点让她的眼泪真的决堤,但她并没有,她从没有在安妮雅之外的人面前哭过,也没有打破记录的预定,洛斯塔静静地抽回自己的手,他转过头去找麦伦聊天了,她看向自己的魔药笔记。
洛斯塔回到寝室的时候静还待在里面,似乎没有出过门,她的脸上盖着书,但洛斯塔敢打赌这本书唯一的作用就是代替遮蔽妨碍睡眠的光线的眼罩,她没有打扰舍友,而是轻手轻脚地爬上自己的床铺,拉上床帏,世界暗下来,她躺下来,在软软的被褥中睡着了。
小女孩紧紧攥着小熊,她费力地踮起脚,够到门把,打开门,门外站着穿着东方服饰的、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子,男人在满脸疑惑和不敢相信的她面前半跪下来,向她伸出手,晚霞在他的身上涂抹上漂亮的颜色,映得他赤色的眼睛好看得紧。
[我来接你了,洛斯塔。]他说,[我们一起回家吧。]
*总字数12219
*拖了很久的又臭又长的一篇流水账
*我感觉我写的一点都不魔法...随便看看吧
*战线隔的比较长有几段赶工现象明显
*家里断网偷了我妈热点痛苦的上传...难过到变形
00
清晨的熹微光辉推开了薄薄的雾气,那一丝金色连带着站在窗边远眺的人那无尽的思绪,忧伤,惆怅,还有那些混混沌沌的哀思一起刻在窗棂的边缘。克劳德总是在这个时间,比拉文斯家的任何人都要早起,他的眼睛里有着天空,晨光,雾霭——还有一座不存在与此的墓碑。
伊斯特·松崎·拉文斯站在家里阶梯的最上一层,他看着克劳德,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分,阴影打在了哥哥的脸上,打在了那过于单薄的,甚至就像是他写信的时候用的羊皮纸一般的肩膀之上。那埋藏着的身影是什么样的神情他无从得知。但是他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灰色的墓碑——立于那一家的庭院里,立于他们的眼睛里的,立于他哥哥心头最深邃的部分的。
他看到那些以晨曦女神的名字命名的人们,看见那个最熟悉的灰色身影,看见他就那样不曾闭上眼睛的模样。恍惚中又看到了自己,如果那个人变成自己,如果克劳德眼睛里的墓碑是属于自己的——那是不能继续想象的事情,伊斯特抓住头发,将脑海内那些乱糟糟的碎片全数扼杀。
接着克劳德看向了自己,瞬间整个家突然天翻地覆,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幻影,然后他们缓慢地展开来,突然间,变成了霍格沃茨的森林。
那是一只银色的乌鸦,从少女的魔杖顶端升起,在夜色之中留下一道光辉,然后一点点渗进夜空之中。在夜色之中格外耀目的蓝色光芒静静的停留在他身上,那颜色好像慢慢的投进了心扉,抚平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哀然追想。
01
那是发生在两年前的故事。
霍格沃茨特快穿过田野的时候,车厢里某个少女吃着比比多味豆发出的不算响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路西法·克罗斯单手拖着那可以说是直接能摸到骨头,当然还是隔了一层薄薄的皮的削瘦下颚。
他的双眼注视着窗外金色的麦田,那些麦穗被风吹拂,涌起的波浪让他想到了海,但那也仅仅是存在他脑海里的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到的文字组成的臆想画面而已。
看了一会儿风景——不对,这个时间可以说是不长也不短。至少是等窗外的风景变成了近乎黑色的森林的时候他转过头来,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梳着双马尾,嘴里塞着鼓鼓囊囊的零食,手里还拿着一包多味豆不停的往嘴里塞的艾莉娅·松崎·伊文斯。坐在她身边的弟弟明显的和她并不在一个精神频道上,比艾莉娅要高出将近10英寸的伊斯特低着头,眼帘是垂下的,肉眼可见到的范围里他的目光就像是刚刚受到家长批评的小孩子。
作为亲生姐姐,艾莉娅却从进入九又四分之三车站的那一刻起就用一副要有好戏发生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弟弟。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异常麻烦的格兰芬多——至少路西法是这么认为的,很显然并不能将霍格沃茨的四个学院脸谱化的贴上标签,不过艾莉娅倒是真的蛮符合格兰芬多给人留下的一般印象。这就显得伊斯特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和她出于同一家族的事实显得不可思议起来,不过想来自己的思维也未免会显得脸谱化,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叹息一声,浅色的眉毛微微蹙起。
“哦,伊斯特,抬起头来,你没使用魔法,因此并没有违反校规,不要像个打球的时候砸碎了别人家玻璃的麻瓜孩子一样。”他摆摆手,面前的少年缓缓的抬起头,那个动作真的是很缓,就像是每一点小小的弧度的中间都被人施了速速石化咒一样。接着他用同样迟缓的动作点了点头。
这名少年在暑假里跟一名格兰芬多打了一架——这件事具体的过程他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兴趣,目前知道的细节已经足够还原这事件的大概面貌。比起搞清来龙去脉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行为更重要的是怎么让这个四年级的小拉文克劳恢复精神。伊斯特是很认真而且容易钻牛角尖的性格,一旦他开始钻进去就很难拽出来,自己说的话多半没有传进他的耳朵里。路西法用怨念的眼神瞪了一眼还没有换长袍,依旧穿着一身非常黑魔女感觉的装束的艾莉娅一眼,回应是一张灿烂的有些烦人的笑脸。
接着路西法的思绪突然被点亮,他伸出手摸了摸对面的少年腿上的兔子那黑色的绒毛,这行为明显让伊斯特一愣转而看向自己的时候。路西法把那只和上学期比似乎沉了不少的大兔子双手抱起,这重量相当的可观,以至于他都觉得手腕略微酸涩。
把麻球(松崎的兔子)抱在手中的时候,那双红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虽然这只兔子已经快要看不清五官了。他想了此时正在雅恩的腿上休憩的伊万,接着他把麻球放在了自己腿上笑出声:“伊斯特,我觉得你应该出去走走换换心情,莫伊莱在巡视呢,去找她吧。”话音刚落他听到艾莉娅吹了一声口哨,抬起眼帘瞪了嬉皮笑脸的少女一眼。
伊斯特还是沉默不语的,他眼睛里的阴影没有丝毫褪去的迹象,路西法不由得再次为他的固执感到头痛。这时艾莉娅开了口,“好啦,你也别消沉那么久,我亲爱的弟弟,你的坏心情都快传给整个车厢了!快出去转转,我要和克罗斯聊聊暑假里看的书,这个书虫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那方面的事一定憋坏了。”
少年仍然什么都没说——有那么一瞬间路西法甚至觉得他是一尊雕像,当然他并不是。不过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动作,伊斯特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向车厢外走去。
“待会儿见,姐姐,克罗斯。”少年终于说了自路西法来到这节车厢的第一句话。
注视着那抹蓝与黑渐渐淡出视线以后路西法从艾莉娅手中的比比多味豆包裹里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发现是草莓的酸甜味道,一边感叹着自己运气还不错一边含糊的说道:“你不是想和我谈书吧?你明明不是个爱看书的人,这理由还真是蹩脚,他能相信还真是不可思议。”
“哦,你要知道,可怜的伊斯特绝对不会去找你可爱的妹妹,我亲爱的克罗斯先生,倒是你,不去找你的雅恩先生真的没问题吗?我可不想被他用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你知道,那很吓人。”
“也是,我也该走了,说不定他在羡慕麻球呢,想想倒也是有趣。”看着路西法不由自主的变成了温柔的弧度的嘴角。艾莉娅又吹了一声口哨。然后转变为一脸嫌弃,“行啦行啦,别在这里向我展示你有多么幸福。伊斯特现在是处在一个很迷茫的时期,吗,这种时期谁都有过的不是吗?我就有过,我想克罗斯你也是吧?“她的前一秒还是挑衅着的目光中的色彩陡然间变得让路西法无法理解,真不愧是艾莉娅,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根本看不穿她在想什么,恐怕只有吐真剂能让她说出真心的话语,路西法在心里如此思考着。”
“迷茫啊,”路西法的神色有一瞬间产生了细微的波纹,接着又变回了他那一贯的表情站起身来,把一缕金发绕到脑后,跟艾莉娅招招手表示告别。
即将走出车厢的瞬间,他回过头来:“跟伊斯特传达下,他需要一个人带他走出迷茫,这很必要,而且我想,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只不过我们愚蠢的伊斯(他的家里人喜欢这么称呼他)还没发现而已。”
“给[空虚之人]染上色彩的人?”
“给[空虚之人]染上色彩的人。”话音刚落,那抹绿色就飘离了车厢,只留下艾莉娅吃着巧克力蛙的声音在车厢回荡。
故事的主人公从这里开始不再是路西法·克罗斯,而是伊斯特·松崎·拉文斯。就当他被那两个人用半强制的语气迫使他走出车厢,迎面过来的拉文克劳的颜色,对此伊斯特再清楚不过。很快他便认清了来人的面貌,并没有哪种魔法可以让人预见到未来发生的事情,但是路西法和艾莉娅却好像是掌握了这种不存在的魔法。证据就是,来人是他们前不久还在讨论的那个人。
莫伊莱·克罗斯是一名有着和她年龄不甚相符的稳重感觉的少女,她耳边有一道蓝色在摇摆着,那是个蓝宝石耳坠,和路西法是同样的款式,这毫无疑问是两人关系的证明,虽然在伊斯特眼里这对兄妹也切切实实的不太像是兄妹,但是和拉文斯一家子,又好像能找出很多细细碎碎的属于这对兄妹的共同点,即使表露明显的就只有路西法和莫伊莱都深爱着阅读书籍这一点而已。
“哦,拉文斯先生,你怎么了?为什么还是这么愁眉苦脸?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沉稳冷静的拉文斯先生...”莫伊莱的声音清脆里带着点能让人与月光联系在一起的柔美味道,语调平缓悠然,这恐怕是为了让他心情好一些而多多少少有意为之,自己熟悉的莫伊莱要比现在语速快些,他想。
“没什么。”本想说些【请不要担心我】之类的话,但那未免显得太过绝情,只好换上敷衍的口吻,即使他看上去怎么都和他所说的不太相符。莫伊莱在与他间隔3英寸左右开外,无言地打量着伊斯特的表情,接着她走上前一步,还没等伊斯特有所反应(事实上他已经像一个木桩那样在那里愣了大半晌)便拉起了他的双手,小而柔软的温暖包裹着他有些粗糙的宽大手掌,那分明的骨节无疑是他成长的证明。这个瞬间伊斯特本来就不太自在的僵直身体更加无所适从起来,只得继续做一个木桩。随即少女更加轻柔的语调拂过耳畔。
“事情我从哥哥那里听到了一些,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拉文斯先生。”相握的手的力道加强了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一次她的语调变得略微抑扬顿挫了起来。
他注视那总是安然无波,甚至清澈的不可思议的水面,莫伊莱的眼睛就仿佛是在笔友写给他的信里所描述的那倒映着碧空之姿的南欧地区的海——即使只能从对方的文字里去体会那其中的美丽和澄澈,他还是无可救药的将那些幻想和莫伊莱的眼睛牵连在一起。接着他受到了不存在的魔法的牵引,抬起头直视莫伊莱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02
前几日的冷雨让英国都市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带着点清凉甚至是冰冷气息的泥土味道,即使是在人山人海的国王十字车站,这气味仍未能为被掩盖反而若近若离的在鼻尖漂浮着。弯曲的穹顶映在少女——纳兹·拉文斯那异色瞳孔里,细碎的,近乎不真实的阳光透进车站在她的瞳边镀上金色的弧度。
而她就那样怔怔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在思考一样,只是静悄悄的注视着天空——实质上,她的视线并没有看着某一目标,只不过是恰巧看着那个方向而已,是一个没有任何目的性可言的动作。
”纳兹。“低沉中带点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接着是灵动的女声和温和的男声,纳兹转头来,看着她的家人——至少是现在的家人们向着这边走来。伊斯特·松崎·拉文斯比另外两个人要快些,他走到纳兹面前揉了揉她的额发,接着拉着了纳兹的衣袖。在这之前他曾想过要不要牵少女的手,迟疑片刻以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来这边“
伊斯特的另一只手推着推车,框子被麻球过于庞大的身躯占满,他的皮毛闪着光。那光不知道是折射的作用还是这皮毛自身所拥有的,总而言之,在看到黑溜溜毛茸茸的生物的瞬间,纳兹的眼睛终于不再是空蒙迷茫的,有了一丝光。
“哦,天哪,我亲爱的小纳兹,你真是一个不注意就跑开了!这里人这么多,向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要是跟着别人走了那可是很麻烦的。”穿着奇装异服梳着两条辫子的艾莉娅鼓着嘴装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这让一旁面带恬淡微笑的克劳德的面容上染上了无奈的色彩;“艾莉娅你真是的,别吓到纳兹啊...啊,她又看向别处了。”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伊斯特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那么,克劳德,艾莉娅,我们准备过去了。”
“唉,伊斯特你真是,一点亲情都不念,只想着某家的小姐了吧,至少也给我一个送别的拥抱吧。”艾莉娅故意拖长了声音,尾音里带着点娇柔造作的委屈和撒娇感,但这明显不完全是真情实感的话语还是让伊斯特无奈地轻笑出声,走过去抱了抱她,即将松手的那一刻,余光瞥见克劳德的神情,他的目光徒然一黯。
克劳德看着某处——就像是视线被凝固了一样,可以说是在盯着那里。他的视线所达之处是一名灰色微卷头发的少女。那个人,伊斯特,不对,或者说是拉文斯家所有人就认识,可以说是从小就已经彼此熟悉的存在。
每年见到这名少女的时候她身边都会站着一个面容相仿的人,但今年——或者说是以后,都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
当拉文斯家所有人(除了纳兹,她看了一眼就又移开目光了)的注意都被那里吸引过去的时候,这四个人之间的气温突然下降了——哦,那只是气氛所造成的体感温度降低而已,并不是什么超前的自然现象,随着这气温的降低而来的是一种不适的异常感。伊斯特思索着他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样的气氛,显而易见,这并不属于他所擅长的领域。张了张嘴,却没能很好的发出声音,抿了抿唇,把话语又吞了回去。
最后还是克劳德自己先打破的沉默:“再不过去可能就赶不上了,快去吧。”声音显得疲倦而勉强,伊斯特心想在这之前的他一定被悲伤的情绪洗刷了心灵,不然以克劳德那种很少使感情外露的性格,绝对不会用把情绪如此浇灌在自己所说的话里,凭借着对血缘之亲的略带优越感的理解,他如此武断的认为。
他看了看克劳德,又看了看在一旁低垂眼帘的艾莉娅,他在包括纳兹在内的三个人看不到的间隙里轻轻叹了口气,接着缓慢地松开了牵着纳兹衣袖的手,向前跨了一步走到克劳德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克劳德,你知道,我不太擅长把自己心里的意思表达出来,我只能说你别太勉强自己也可以的,我们是亲人。“说完他揽过克劳德的那略显单薄的肩,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还真是长大了,新学期加油。”被伊斯特的动作有些惊到的克劳德没有再强颜欢笑,而是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那颤抖很细微,却被伊斯特精准的捕捉到了,但他仍旧选择了沉默不语,手掌在克劳德的后背上轻轻滑动,然后松开了他。
“暑假见,艾莉娅也是。”
而后伊斯特没有在去过多留意兄长和姐姐的表情,转过身再次牵起纳兹——他看着纳兹那过长的衣袖之后愣了片刻,即将伸向她衣袖的手改变了方向,拉住了那只小而细软的手,推着行李向着9又4分之3站台的方向走去,期间他感受到身边的少女好像抬起了头,微微垂首对上了那双蓝黄异色的眸子里发出的目光。
“你是想问我【我这样就可以了吗】是吗?“
这仿佛施了魔咒一样的猜测能力并没有让纳兹过多惊讶——倒不如说看上去脑袋空空的她本就不太像是会具有这种情感的人。她点了点头,脸颊两侧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摇动,伊斯特停下脚步摸了摸她的头,“这件事会成为克劳德心头的疤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我能看见他的眼睛里那座墓碑——我想那是不会消失的,所以,我们再做过多的安慰也是无济于事,走吧。”
他很清楚纳兹并不能了解自己这番话其中的深意,看着那双总是泛着迷雾的眼睛里不解的神情,伊斯特只是略显苦涩的笑了笑,然后就像意识到了什么那样拉高了围巾,然后他感受到拉着自己手的力量似乎强了一点。
纳兹突然回过头的动作让把视线放在进入车站以后不知为何在框子里异常兴奋,一副蠢蠢欲动的姿态的麻球身上的伊斯特转移了注意,顺着她视线方向看过去,是自己熟悉的——或者说是伊斯特在霍格沃茨为数不多的几个还算得上是亲近的人之一的少女的身影越来越近,正当他迟疑着要不要走上前去迎接的时候,莫伊莱·克罗斯已经站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你好,好久不见了,伊斯特,纳兹也是。”
“你好,克罗斯小姐。”略显生硬的招呼让莫伊莱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她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以后伸出了手,在这之前她的手似乎一直在握着什么东西,直到那只手在他面前摊开的一刻伊斯特在注意到这件事。
那是个小小的木盒。在看到那个精致的小物后的一瞬伊斯特下意识的握住了莫伊莱的指尖,带着点暖意的温度和他略显冰冷的指尖相触的瞬间,他不由自主的变得局促也不可思议起来——这是伊斯特·松崎·拉文斯的弱点,并不是说与女性相处的时候会感到害羞或者窘迫,而是在女性面前就会下意识的变得拘谨且小心翼翼。除去血缘相连的艾莉娅以外,就连对待纳兹的时候他也经常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尤其是莫伊莱,在伊斯特的心里,她是个有些独特的存在,他并不能很好的描述这种特殊性,大约是在人群里看到莫伊莱会忍不住多看几秒的程度——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至少现在的伊斯特还不懂,也不曾懂。
“伊斯特,你还好吗?”他出神过久,莫伊莱开口呼唤他名字的瞬间才回过神来。有些狼狈的将木盒转移到自己手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使用摄神取念咒(事实上他也根本不会)就能明白莫伊莱的意思——那是莫伊莱给他准备的迟到的生日礼物,这本不是魔法,却像是魔法一样神奇。甚至他都能多少猜到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有那么一瞬他想打开这个盒子,但那显然是不礼貌的,所以他只是沉默着将那个小盒子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谢谢你,莫伊莱。”
03
有一股力量牵制着伊斯特的衣袖,这股微小的力量让他从本身就不算是很深层的,仅仅流于表面的轻度睡眠中清醒过来。纳兹细细小小的手拉着他的衣袖,另外一只手指着伊斯特空无一物的腿部上方——那里本来是有一团黑色的兔子的。大体是因为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等伊斯特反应过来的时候纳兹已经用手在他的眼睛前方晃了一会儿,那双流淌着海洋和星辰的色调的异色宝石还是空蒙无神的,而伊斯特还是很快的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麻球不见了...到时间了。”
“嗯,我这就去找麻球,那么短的腿能跑那么远还真是奇迹——也的确该到巡逻的时间了。”伊斯特拉了拉有些褶皱的袖子,接着从座位的一侧拿起叠好的袍子穿上,袍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接着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我跟克罗斯小姐说好了等她巡逻结束会来这里陪你,你先吃点巧克力蛙和多味豆吧,无聊的话还可以看看那边的书...(果然还是没有在听我说话,看着纳兹呆呆的凝视着窗外的模样他这样想着)”伊斯特轻叹一声,又不太能放下心的看了纳兹一眼,然后迈出了车厢。
事实上,伊斯特可以说是高看了麻球,那只兔子那短短的小腿加上就连伊斯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养的如此肥胖的身躯让它的速度根本无法快起来。证据就是,伊斯特刚走出车厢不远,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名斯莱特林少女——和自己一样戴着级长徽章的少女,手里拎着一团黑色的球体,也就是麻球。
那名少女看上去就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冷漠感觉,至少她绷着的脸颊和没有任何弧度可言的五官给了伊斯特这样的印象,这时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自己是不是也总是给人这样的感觉,但现在要在意的事情显然不是这个,他张口叫住了少女,出口的声音干瘪又毫无礼节感,他着实后悔极了。
“有什么事?”少女的语气听上去和他的差不多——也许他们都不是会对生人亲切的人,当然伊斯特只是不擅长,而这名少女好像是真的比较冷淡。
“那是我的兔子...你这么抓着它的话,可能会弄伤皮毛。”后面一句是他在看到少女那十分别扭的动作以后略带犹豫的说出口的,他伸出手想要把兔子抱回来,把亚麻灰色中带着淡淡的棕色的发丝梳成高高的发辫的少女却先他一步行动了,她一边说着“照顾好自己的宠物,别再让它四处瞎跑了,这只会给别人增添麻烦。”一边兔子胡乱的塞入了伊斯特的怀里——那动作可以说是略微有些粗暴了,松崎皱皱眉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制止住她的动作——接着不由得感叹起女孩子的手臂真是十分纤细甚至是易碎的,然后在接下来的一秒他便注意到了这行为有些不妙便立刻松开了她,另一只手把麻球托住,“你没有受伤吧,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太大问题,总之照顾好你的兔子...我还要继续巡视,先失陪了。“少女琥珀色的瞳孔被阴影覆盖住一半——也许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罢,本以为这场有些尴尬的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可是麻球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移到了伊斯特手中之后它仍旧十分欢腾,前肢向着少女的方向不停的挥动,作为主人的他都很少能见到这只黑兔子如此兴奋的模样,看来这个少女恐怕是很受动物喜欢,虽然这从本质上来讲是件挺让人困扰的事情。
“它好像很喜欢你,但也许是因为今天有点兴奋...要抱抱看吗?”
少女一愣,一道光在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接着她又绷起了脸:“不用了,对此我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伊斯特显然没有听到这句话——其实他是装作没听见,他有些自私的想着想让麻球实现亲近这个少女的愿望,从它的动作里伊斯特读出了这样的信息,“这样抱着,这只手环着托住...对,就是这样,意外的还挺简单的吧?”就连伊斯特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话语尾音变得缓慢又柔软了些,对待这只麻烦的兔子他总是十分耐心的。麻球就这样再次回到了少女的手里,她有些踌躇着伸出手摸了摸麻球的皮毛,这让兔子的耳朵动了动,又往少女的怀里蹭了蹭。这明显让对方更加的不知所措起来,但是表情又好像柔和了那么一些。想到这样下去可能会耽误对方(还有自己)的巡逻时间,正想伸出手的时候又犹豫了,少女好像和麻球相处的还算不错,他有点不忍心打扰。
“啊,柯姆小姐,蛇院的几个人所在的车厢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你去处理一下。”虽然是公事公办的话语,语气却十分亲切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接着是长靴触地发出的有些沉重又规律的脚步声,伊斯特转过身,迎面而来的是一名面带爽朗笑容的格兰芬多——他显然是和那名少女相识的,伊斯特的余光瞥见少女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表情立刻变回了最初的模样,就像是在麻瓜的玩具店里见过的精致的洋娃娃,少女整体给人的感觉如此。伊斯特趁势把依依不舍的麻球抱回,“柯姆小姐,非常抱歉打扰了你的巡逻。”
绿色渐渐淡出视野以后,伊斯特身后的红色也有了动作,格纳·奥斯科尔德轻声笑了,然后抚了抚他被全数向后梳的黄棕额发——那该死的发胶可以说是让他受尽了折磨。他拍了拍立在原地的拉文克劳的肩膀,“这位级长先生,我想这不是你发呆的时候?”
“...嗯,刚才很感谢您,我先走了。”伊斯特转身离去,格纳想起刚才的那抹绿色身影,摸了摸衣兜里放着的陶笛,显然那个斯莱特林的纯血姑娘是不会喜欢这种麻瓜的小物件的,对此他心知肚明。
属于伊斯特·松崎·拉文斯的巡逻时间结束以后他漫无目的的在车厢里徘徊着,这时列车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他想自己应该回去找纳兹,但又觉得她和莫伊莱待在一起的时光肯定要比和他的有趣多了——抱着这样混沌的思绪,伊斯特无意中瞥了一眼身旁的车厢,真的是无意的一眼,却足以让他再次像木桩一样愣在原地。
那是他熟悉的人,对,那头金发和显眼的浅蓝色挑染他不可能认错,加上赫奇帕奇的长袍。应该是摩西·格林不会有错,但是这个人此时却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都是那女孩子一样的双马尾发辫搞的鬼。
那个和平时的身材有些不尽相同的男孩子,也许此时说女孩子更合适一些完全没有以往的聒噪和吵闹,反而十分的安静,或者说是畏畏缩缩的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伊斯特不太确定的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摩西...?”那个人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看来是自己所呼唤的人并没有错。接着那个人抬起了头——那比平时要大不少的衣服显得他(她)此时就像是一只小动物,视线和他相遇的瞬间便又低下了头,倒是有种新鲜的可爱感。
伊斯特很快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虽然不明白其中就里,但至少摩西·格林现在是喝了变性药水的状态这一点他是很确定,接着伊斯特无言地走进了车厢里,摩西小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就又把头埋在了过长衣袖里。他走到摩西的身边脱下了自己的长袍披在了摩西的头上——当然,并没有盖住他的脸,长袍轻盈而缓慢的落在了摩西身上,垂下来的部分遮住了那绑成辫子的金发。(用了漂浮咒)
“唔,谢谢你,伊斯特,没想到新学期最初的问好居然是这样的形式,哦,你的袍子上怎么会有点香水的味道?你在假期里发生了什么?”摩西的声音少了些硬气,多了些小鸟一般的婉转和清脆,但还是非常快并且让人应接不暇的语速,伊斯特每次都会怀疑他会不会咬到舌头,但显然是多虑了。
“不要擅自猜测那么多,那是艾莉娅的香水,你是知道的,她很痴迷这些能让自己变得看上去很动人的东西。”伊斯特扯了扯领带坐到了摩西对面的位置,在摩西面前的他说话语调无形中变得轻松了许多,看着对面的人终于变得兴奋起来的表情失笑出声,接着视线向窗外飘去,夜晚已经快要到来了,夜色爬上了枝头,让森林的树木的叶片看上去更加暗了些,像是影子那样。【咣当,咣当】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和摩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摩西的话,眼皮逐渐变的沉重了不少。
被什么东西覆盖住的感觉,像是被布面糊住了脸,而这的确是事实,接着是少年故意非常大声的在耳边叫他醒醒,也正是这个声音唤醒了处于梦境之中的伊斯特,这一次他睡的沉了些。
“起——床——啦——”摩西一遍如此说着一边掀开了那块黑布——原来这是他还自己袍子的方式,这小小的恶作剧让刚刚醒过来的伊斯特蹙了蹙眉头,还未能完全恢复的迷蒙视野逐渐清晰,夜幕已经深垂,霍格沃茨的轮廓展开在眼前。
“哦,伊斯特,我该下车了,祝你有个美好的学期。”摩西俨然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嬉笑几声,刚想离开,却因为伊斯特出其不意的动作而有些发愣,“Lumos(荧光闪烁)!”,微小的蓝光浮现在了魔杖的尖端——他用那光晃了摩西一下,这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亦或者说是不带恶意的报复。
“祝你有个美好的学期,摩西。”
04
霍格沃茨的夜晚。
拥有一头蓬松的灰白色长发的五年级和金发的五年级领着一群新生从他眼前走过,那些孩子做的很好,这是伊斯特在看到那两个比自己小一岁的拉文克劳之后的第一感想,他并没有和这两个人有什么接触,只不过是普通的同院关系而已,内心这股难以言表的淡淡感动却又无比真实——那大概是一种看着小雏鸟成长起来的心情,虽然这么说多多少少是夸张了一部分,但这种心情不会是虚假的。
他依靠在走廊的墙壁之上,望着克里斯提尼和史密斯所带领的队伍,一年前的他也是这样,带着闪闪发亮的徽章和一个东方来的五年级女生一起带领着拉文克劳的队伍,那时的他可以说是生涩的,在那一群新入学的孩子那闪着期待目光的懵懂眼睛面前,他竟然窘迫地说不出话来——直到一只手,那是莫伊莱·克罗斯的手缓缓的抚摸着他的后背,伊斯特才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
怪不得她会叫命运女神——那个瞬间伊斯特真有种被命运女神眷顾了一般的错觉。
他进入休息室的时间要比那些新来的孩子晚一些,已经是深夜了,在这之前他去了一趟图书馆,从那里取下了别人交给他的东西——每次都会夹在那从左数第33本书中的信件,来自一个名为麦索提斯的少女,伊斯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院的,也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是女孩子,只能从每次的信封上都会粘着的干花和那柔软的笔触中略见一二。
门环上用铜铸成的鹰开了口,“战争源自于哪里?”
“...贪婪的人们的脑海。”伊斯特沉默了几秒说出了自己也不能确信的答案,得到的是鹰环一句【答得好】,而后大门随着他推门的动作徐徐打开。他很快找到了自己要寻找的目标,塞尔瑞弥·多洛茜的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大概是因为她身躯娇小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那一头白色的头发,总而言之,在伊斯特看来,她就是一只小小的白兔子那样,还真是与她那只眼睛被染成蓝色的蒂尔塔有几分相似。这让伊斯特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而后又很快的遮住。塞尔瑞弥注意到了他,蓝色的瞳孔中流转着光芒,声音是有些拘谨的战战兢兢, “拉文斯,晚上好。”
伊斯特点了点头,刚想说【你叫我伊斯特也可以】便因为塞尔瑞弥的视线聚焦在他身后跟着的兔子而咽了回去,少女在看到麻球的一瞬间眼睛闪闪发亮,语调也变的兴奋欢快了一些,然后麻球慢吞吞的走近,被她抱在了怀里,这一幕看上去还挺温馨的。伊斯特把手中的木雕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了距离塞尔瑞弥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当少女看向她的时候他拿出了木雕盒里的兔子健身药剂——这本是他送给塞尔瑞弥的礼物,却让对方误会了。
他看着摊在自己手中的小西可发着愣,这还真是有些糟糕的情况,自己脸侧明显肌肉僵硬了不少,言辞也是生疏并且拘谨的。塞尔瑞弥躲躲闪闪的目光让他明白过来他这个不善言辞的缺点又给他添了一桩误会。最后他只得暂时把小西可收进衣兜里,一边和少女谈论着兔子的话题(他总觉得这种时候的塞尔瑞弥比平时看起来要活泼不少),一边等待着一个将小西可还给她的时机——等到那个人推门走进的时候,他知道机会来了。
莫伊莱·克罗斯脸上的微笑还是一如既往,此时的她的发辫已经散开,如同丝绸的瀑布那样的黑色秀发倾泻而下,垂到了她的肩头。在莫伊莱走向自己这边的时候他把小西可偷偷的塞进了对方的衣兜里,然后在塞尔瑞弥看不到的角落里,对她做了一个【请帮我偷偷还给她】,接着便因为自己突然的失礼行为而瞬间窘迫起来,视线逃逸开来——落在了拉文克劳休息室的圆形穹顶之上。
05
窗外已经是一片沉郁的颜色,没有一丝星光。真是沉闷的夜晚,伊斯特这样思忖着,视线稍微偏移一些,烛台照亮了在不远处的熟悉的身影——在接下来的一秒他便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毫无疑虑的将她的名字付诸在了话语上。
“m...克罗斯小姐。”把太过亲昵的称呼咽回喉头,他看到莫伊莱转过头来,再次直视着那双海蓝色的眸子——这一刻他却觉得那双眼睛不再是麦索提斯的信件里提到过的澄澈海洋,相反,那是蒙蒙细雨中的海面倒映着月色,银黄的光与其交融的颜色。
“又见面了,拉文斯先生,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叫你伊斯特吧?总是喊着姓氏未免太过生疏了。“她脸上还是那样的柔和笑容——让人不太能明白她的真实想法,路西法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在伊斯特的脑海里再次回响。接着他隐约有了一个想法,他感觉。莫伊莱在怀念绿色。
“不会的,那么...莫伊莱,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否,在想念着克罗斯...我是指路西法。”这并不难猜测,倒不如说,虽然莫伊莱总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天衣无缝,但是作为妹妹想念哥哥的心情几乎是每个和莫伊莱有着同样身份的人都会有的——更何况,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常好。对莫伊莱来说,在霍格沃茨只剩下了303天,而对于路西法来说却早已是过去式。与莫伊莱共度的时光随着他与另外的一个人并行的脚步逐渐变为了回忆,个中滋味,伊斯特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能体会到一些。
“…大概是因为那个人,C……唔,路西法曾经说过,克罗斯的特技是隐藏自己的情绪。实际上我也是这两天才明白他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施了个小小的魔法。”这句话说出之后他明显看到莫伊莱的表情变化,但相应的,伊斯特自身却因为这句话而感受到了羞涩,耳根有一丝微微的热度。
这一番多少让人有些云里雾里的说辞是伊斯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然而说出来却还是空白无力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地步,等待着莫伊莱的反应突然变成了一场漫长且难熬的刑罚,这种小小的火苗慢慢的燎烤心脏的感觉他不只一次体会过,同时也让他因为自己糟糕的表述能力(更恼人的是他一时还改不了)。接着一串清脆的笑声给了他最后通牒——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
“谢谢你,伊斯特,那拉文斯呢?拉文斯的特技是什么?”莫伊莱眯起总是溢满笑意她的眼睛——仿佛是新月时分的月牙,当然,并没有哪个国家的月亮会是宝蓝色的。
他注视着莫伊莱的眼睛,记忆追溯到另外一双眼睛,克劳德的眼睛总是有着一抹灰,那本不是属于他那金色的虹膜的颜色,只不过是一抹幻影罢了。但那抹幻影总是那样固执且不偏不倚流淌在瞳孔中央。
他又想起了另外一双眼睛,深邃的海面之上有一束火光缓缓地燃烧着,艾莉娅坐在火炉旁边静静注视着壁炉。伊斯特无法理解那双眼睛里的冷的寂寥和热的期待,但有一点他是懂得的。
——他们都在等待着什么。
他再次仰起头看着莫伊莱的眼睛,疑虑着到底该如何表达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大脑放空了多么长的一段时光,钟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告知着他现在的时分,还有他已经浪费了不算短暂的时光的事实。幡然醒悟过来的伊斯特笑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拉起围巾,说不定是因为莫伊莱的笑容有着让他不用去在意过多的安然魔力。
“我想,拉文斯的特技是等待,亦或者说是守候吧。”
-END-
后记
1.松崎能听懂纳兹的意思是因为他本人也不善表达,外加在全家里跟纳兹相处时间最长。
2.松崎一家子除了蛇啥都有,现在哥哥姐姐都已经毕业。
3.关于路西法说的话看上一期的作品可能能理解,不理解也没什么问题...
4.命运女神是莫伊莱的名字的意思。
5.感觉全篇都在不停说眼睛,我在干嘛啊。
先这样,想到什么再补充,关于黑户...嘘
“药罐盒啊药罐盒
张开了嘴就不合
药罐盒啊药罐盒
尝来甜蜜像个吻
药罐盒啊药罐盒
见不到它如丢魂
药罐盒啊药罐盒
一把药片一个人”
哼着自创的小调,皮尔斯握着长长的勾勺搅动着面前巨大炉子中的粘稠的绿色液体。这是他今天最后的工作了,在不断搅动了十个钟头之后,他终于要迎来一场期待已久的休憩和漫长的等待了。
躺在炉子中的东西,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一堆恶心的绿色粘液,但皮尔斯深知,此刻躺在炉子中的必然是代表了一个新时代的杰作。他转头看向炉子边歪歪扭扭的一个货架,木质的隔层间有了缝隙,于是他便把每次制作的药片配方夹在那儿,此时夹在那上面的正是这炉杰作的配方,它从隔层的第二层开始一直挂到地板上,除开几样皮尔斯最喜爱的原料之外,它还包含着几样珍贵而邪恶的配方。
皮尔斯的手指在那配方单上上下滑动,满足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上好的蝾螈尾巴十只,五厘米东方人的直发,剑龙的角一个,两把锈斧头粉末,五十只缺了左边第一条腿的蜘蛛,两个蝎子尾巴,一滴哀伤的雨滴,三滴午夜时分的泪水,一把龙骨草,六根荨荨痒根须……
这些不过是他最为常用的材料,他的目光再下移,这才到了令他感到激动的环节。
法比奥右腿膝盖骨一片,磨成粉,于第三天晚上加入;卡尔维诺左手小拇指一根,在艮劳尔奔牛节时加入;奥古斯特的部分视力,于第十三个月圆日加入;唐·费奥拉万蒂(这个名字后来被两条粗粗的线条划掉了,改成了这配方的原本名字伽利略)破碎的心脏一颗,在最终完成前一夜加入。
皮尔斯点点头,确认这些东西都是他所需要并且拥有的,然后他的目光继续向下,一条表明分割的线条之后,列出的是他所需要但却暂未得到的材料。
晓夫的记忆三片,未取得,下个月前盖尔帝将会送来;赫鲁的运气一罐,未取得,尚不确认卡尔维诺是否能捕获;多拉的头发两根,未取得,明天莎将会送达。
他凝视着这未取得的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陷入了沉思,他见过那个名叫晓夫的男人,在去掉那双违和的耳朵之后,皮尔斯觉得他看起来的确很像曾经的某个人。然而那个人已经很早地消失在了时光之中,如果他还活着,皮尔斯猜想他或许已经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了,当然皮尔斯也更为倾向另一个结局——他早已死亡,此刻的白骨已经在泥地下腐烂。
年轻和苍老的界限在皮尔斯棕色的眼睛里显得淡薄,他还有着少年的身形,少年的声音和少年的一对眼睛,但尽管他再努力,他的一双手却已经苍老,皮肤在手腕处突然变得褶皱,像是藏不住的丑闻,在衣角尽处暴露无遗。他也曾渴望更换过双手,不巧地或许是他只看上了莎乐美的那一双手,但那女人自第一次前来谈判后便不再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拿来交换。他直白地问过她为何不肯做这门生意,同时也直白地告诉她他中意她那双手,十指有力而笔直,不论是握紧魔杖还是按下琴键时都令人动容。但莎乐美的回答简短而刻薄,带着一种属于她独有的浪漫和幼稚,说阿方索只有在她弹钢琴时才会停下脚步看她。这个答案说出口的第一时间皮尔斯就明白对方在撒谎,她已经在他这里付出过了代价,因而她不再敢拿自身当赌注。
思绪飘到这里就突然拐了弯,皮尔斯明白没有多少人敢在他这儿当回头客,一时间除了唐·璜这个笨蛋他几乎想不出其他反例。想到这里他笑了笑,说敢说唐·璜是个笨蛋呢,至少他可不敢,至少在和他打交道方面,他想不出比唐·璜更为老练的商人,就连莎乐美都不行。女人做生意总带着一星半点的痴狂和固执,也往往就是这一星半点葬送了她们的一生。
炉子开始咕嘟咕嘟冒起绿泡了,他收起回忆,弯下腰将铜炉下的柴火熄灭了点,好让这锅东西满满在小火苗中发酵,长成属于他的传奇。
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对角巷也点起火光,药罐盒自然也不例外。用莎乐美的金加隆堆砌起的门牌和纯金门把都很好地阻挡了懵懂的小巫师,这家店不仅不受人欢迎,它更会在顾客之前就将人拒之门外。更何况,巫师世界最受欢迎的奥利凡德就在药罐盒的前一个街角,没有哪个笨蛋会放弃一个天堂转而投奔这样的一个地方的。
但或许,今夜除外。
还带着泪痕的戴纳·福克斯刚从奥利凡德冲出来,在被告知“很抱歉,对于这根魔杖我们无计可施,只能为您更换一支新的魔杖”后,或许是误打误撞又或许是命中注定的,三年级的格兰芬多站在了药罐盒的门前。
皮尔斯此刻正坐在店内歪歪扭扭的桌台后面,苍老的大拇指正不断摩擦着它的兄弟们,格兰芬多红在第一时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不是他喜欢的颜色。虽然他喜欢红色蟾蜍肝和怪吼红甘草,但看到这属于格兰芬多的红色还是另他觉得不适。或许,他眯起眼睛在心底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或许这是因为半个世纪前他是一名斯莱特林,而且还和另一位格兰芬多一同度过了撕来扯去的七年时光。然后他就看到年轻的格兰芬多扭开了那纯金的门把,拖着颤颤巍巍的步伐走进了药罐盒。
走向前台时福克斯被长在店内的藤蔓绊了一下,足以显示他此刻糟糕的状态,皮尔斯踩在小板凳上,让自己的双手和头超过桌台的高度,一张笑脸在桌台后面迎接着福克斯,然后轻声询问他需要些什么。
“你能修好我的魔杖吗?”带着一点儿被压下的哭腔,皮尔斯看到对方的鼻头还是红红的,他善意地理解那是被深秋的晚风吹伤了而呈现的状况,毕竟他也不愿想象男孩儿哭泣的场面。
“你就那么想要修好你魔杖?小先生,相信你已经去过奥利凡德了,你也一定知道,当巫师的魔杖损坏了之后,人们更多的是去更换它而不是修好它。”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已经从凳子上下来了,一双少年般的腿迈开了步子,走到福克斯的面前,年轻的格兰芬多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有着相仿的年纪,但当皮尔斯从他手中接过那被掰成两半的魔杖时,他很快发现了对方有着一双苍老的手。
一双和此刻他颤抖着的双手截然不同的手。
“我只想修好我的魔杖!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请修好它!”
“冷静些先生,冷静些,这样的承诺可不要过快的说出口,”皮尔斯看着因福克斯因激动而颤抖着的双肩,指指一旁那张由剑竹骁龙骨制成的椅子,示意福克斯坐下,“让我先看看它吧,嗯……有趣的断面,相信你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至于内芯……独角兽毛与龙的神经没准是一种好的组合。”
他的目光从那断成两截的魔杖上抬起了头,宛若思索般独自喃喃着:“作为连接的内芯他们的契合度没准比本身要高,我觉得可以冒险试一试……我猜你也不会介意反正你一心只想要修好它……”
“那最后就这样吧,这根魔杖我的确能修,”皮尔斯转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福克斯,对方显然还未从打击中走出来,在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眼中仍是空洞,一时间皮尔斯对对方格兰芬多的身份表示了一丝怀疑,但他很快收回了这个想法,这个孩子还很年轻,没必要过早展示他身上的一切,“但是,我亲爱的小先生,你要拿什么东西来交换这根完美契合的新魔杖呢?”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修好它。”
皮尔斯点了点头,仿佛很满意这个答案一般。
“多希望奥利凡德能够修好你的魔杖啊,不是吗?我很抱歉你推门进来了,我的小先生,作为交换,我希望拿到的是将来你与家人相处的时光,没有问题吧?”
他口中的小先生终于一改空空的眼神,将目光收紧,但很快又放松了,像是落水的人挣扎无力后松开岸边的芦苇那般,他满意地看到福克斯点了点头,然后笑容一如既往地爬上他年轻的面庞。
“成交。”
看到那头白色长发走出药罐盒时,手中捧着盛满战利品的玻璃罐,站在柜台之后的皮尔斯带着满足的眼神目送格兰芬多的离去,他很明白这将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先生,在很久地将来,在对方已经苍老逝去的时刻,他还将如今天一般站在这柜台后面,用依旧年轻的身体迎接下一个推开门的客人。
多么可惜啊,他在心中带着沾沾自喜的情绪想到,如果奥利凡德能够修好您的魔杖就好了,不是吗,您这位沾染风霜的殉道者?
今夜,药罐盒依旧为每一个人开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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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年前。
听到了轻轻的哼歌声,伴随着带有呼吸感的气音传入耳廓。
天海万结的声音空灵而澄澈,那是透明且温暖的音色,她拾起我房间角落里的乐谱,在房间里还充斥着铅笔划过纸面发出的噪音的情况下就那样轻声哼了起来。那声音让我不禁想起了八音盒——接着我就这样停下笔,鼓起掌来。
万结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乐谱,弯起了她那双如同水晶石一般空明澄澈的眼睛。我不止一次的这样想着,天海万结是个如同她的声音那样空灵又温柔的人,大概,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我安心的待在她身边,不用怀疑,不用进行无趣又庸人自扰的猜忌。接着我不禁为自己这种连自己都为之作呕的表里不一而变得难过起来。
“万结的声音果然很好听。”这是我少有的真心话也说不定。
她的脸颊似乎微微染上粉红,这次是真真实实的笑了出来:“千华的曲子也很不错啊...但是...”
“你是想说,太过严谨了吗?”
似乎是一语中的,虽然说是似乎,但其实是有80%左右的确信率——从万结的表情里我几乎毫不费力地读出了这一点。她什么都没说地垂下了头。用手抚摸着纸张上微微凸起的部分,那是音符的纹路,这些小小的图案构成的画面里谐波能量的吻合率很高[1]。但是本质上,却只是完完全全的,不和谐。
没有太过在意万结的沉默,我一意孤行的说了下去:“怎么说呢,最近写的曲子,音符永远是中规中矩,缺乏灵动和跳跃。甚至是压抑的,窒息的,灰色的...已经完全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即使是灰色的曲子...也完全写不出想要的感觉....[2]”说着忍不住扬起嘴角,这笑在万结看来一定虚伪的不可思议吧。
在那之后的几秒间我们之间被沉默覆盖着,我很清楚,现在的万结也是处于一个迷茫的状态。但和我不同,她是前路被迷雾覆盖。而我,则是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无情的撕裂那般,仅留下片片灰暗压在头顶——令人呼吸一紧的窒息之感。
而后,万结那轻柔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种气氛,她的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那着实是柔和又温暖的动作,接着她缓缓开口:“虽然我对作曲没什么了解……但是以我对于千华的了解来说,还是先把作曲的事放一放,休息一阵比较好?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啦。”
我什么都没说,大概是不想破坏这种仿佛被冬日稀薄的阳光的感觉,只是轻轻的把手覆上了她的手背,然后闭上了双眼。
可笑的是,在那之后的将近一年间,我都没能打破这种禁锢——
仿佛是被一叶障目。
02
五天前。
夜晚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风还算凉爽。一抹墨蓝注入绀色的天际,然后就那样相互交融晕染开来。也许是因为这夜空清澈且不含多少杂质吧,星星点点的星尘格外清晰。
我站在了自动贩卖机的面前,和身边一位陌生的青年面面相觑——这件事的起因是在不到三分钟前,当我准备按下小豆汤下方的按钮的时候,手指与什么略微粗糙却温暖的物体相触碰。对,就是这样充满了少女漫画味道的开端,使我遇到了这名紫发的青年。
他很高,即使我穿着高跟鞋,想要对上视线还是必须扬起头,通过视觉估计的话,他大概有185厘米左右那么高吧,在日本这个国家还真是比较罕见的身高,说不定是有在打篮球的人。我忍不住想入非非的时候,青年一句小声的【...请问】才让我认识到此时的情景是多么的尴尬。
“啊,抱歉,我走神了。”迅速的收回指尖,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露出笑容,“您先来吧。”甚至还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青年只是无言的摇了摇头,接着指了指显示剩余数量的屏幕,很糟糕的是,小豆汤只剩一瓶了。
“你请吧,是你先来的。”
“不,我们算是同时摁下的吧,不用那么客气也可以的,我喝可乐就好了。”话说出口的下一秒便摁下了可乐的按钮,实际上我并不喜欢碳酸饮料,但是这样的相互推辞继续下去显而易见的更加麻烦。也许是因为我的行动太过于斩钉截铁,他沉默着迟迟不做出行动,直到我准备蹲下身把可乐取出来的时候,才听到他摁下按钮的声音。在心里松了口气,我单手拍了拍裙子准备站起来,
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接着我的头无法控制的、像是岌岌可危的定时炸弹般疼痛起来。
这个瞬间我明白自己的老毛病又在不应该的场合发作了,我有低血糖和偏头疼的毛病,偏偏又很喜欢熬夜,亦或者说身体比较习惯于睡眠不足的状态。毫无疑问,这加重了我身上的这些毛病,我却没有想过去治愈它们,因为比起它们,显然是用睡眠时间换来的作曲时间更加重要。我知道这反而证明了我是多么的不可救药,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脚步变得轻飘飘的,我似乎是向后退了几步,之所以如此含糊其辞是因为那短暂却难耐的沉闷痛楚让我不能好好的思考现在所处的状态。我感觉自己被拉住了,那强而有力的温度包围手腕的瞬间痛楚减轻了些——接着是更加切实的温度。
在大脑清醒些之后转而需要面临的,是比刚才还要尴尬的情况。
大体是过了微不足道的一两秒,我发现自己靠在了青年的肩膀上。很显然,这是刚才他为了让我不摔倒而拉住我后,在惯性的驱使下产生的结局。虽然我可以很冷静的分析当前的情况,可还是无法预料,无法避免,无法抵抗的,心脏的跳动骤然加快。听到细微的呼吸声,伴随着变得急促而响亮的心音一起。然后是热度,它顺着脖颈一点点爬上脸颊。
十分难以启齿的是,我很不擅长应对男性,因为除了我我的父亲和那位温柔过头且容易操心过度的烂好人哥哥以外,从小几乎都是在全是女性的环境下成长的我几乎没怎么体会过这种青涩又有些奇异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不合时宜的产生了如此的念头。
也不知道是我们两个谁先撒手的,总之,和他分开后,虽然我的步伐还是有些不稳但勉强能站定。青年那双看不出表情波动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担忧,我冲他笑笑,接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疼痛的余波袭来,我再一次捂住了额角。
“唔...”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青年就好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至少从他的语气里我是这么推测的,但也说不定他只是单纯的语气平淡。无论是哪个,听到这样的,让人能隐约想到大海的声音之后,我的心的的确确的安定了一些。
“真是抱歉...还要麻烦你...可以帮我拿一下药吗,就在这个包前面那侧。”
青年按照我的话从包中拿出了药,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再一次莫名的正襟危坐起来。以前凉月曾说过我在男性面前太过拘谨,当时我不屑的以为他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并没有说错,不得不佩服那个人还真是心思细腻到了可怕的地步。
“给。”
“谢谢,也谢谢你刚才接住我。”从小瓶子里取出药,含着药片含糊的向他道了谢,然后拉开可乐的拉环让那苦涩的药片顺着液体流进喉咙里,这种滋味,我早已习惯。
那一天在我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中落下了帷幕,只是那时候的我还未意料——也不可能预料到,我们之间就此结下了可以说是【孽缘】的奇妙缘分。
03
三天前。
因为家里没有钢琴,我一如既往的来到咖啡店里练习钢琴——亦或者说,是练习自己谱写的曲子。
听到那个少女的鼓掌声音之后我在琴键上活动的手指被按下了暂停。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明媚到几近刺眼的笑脸,这位少女好像也是孚日艺术大学的学生,我曾在学校与她有过匆匆的一面之缘。按理说我很难对只见过一面的人产生明确的印象。这名少女是个例外,因为那双折射着阳光的异色瞳孔太过耀目——就像是她的笑脸一样。
被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少女似乎想要说什么,她的嘴唇激动的颤动着,也许是因为觉得就这样跟陌生人搭话不太好吧,看着她这副模样,我轻轻的笑出声来,“你是想说什么吧?”
少女长长的出了口气,接着是带有疲倦感且慢悠悠的声音,那声音虽然是像小鸟的歌喉一样灵动而婉转的,像是孩童一样天真烂漫的字字句句,却像利刃一样,让我哑口无言,“真的是首好曲子呢,但是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像是生物学上的那个吧!卡蹦卡蹦~连起来的那个[3]!明明更适合用吉他先生来歌唱,但是为什么要让钢琴小姐流泪呢?”
(她明明是半路出家的,真以为自己那么厉害啊!)
(就是就是,曲子本来就很自私的只适合自己!难度又那么高,真以为她像她妹妹那么厉害,不过她那个妹妹也是惨,会自闭都是因为这个姐姐吧!)
杂音,藏于我心灵的间隙的,曾经被我假装漠视的声音,嗡嗡作响着,让耳朵都疼了起来,让那个时候不可一世的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个不可以适合和别人合作的约拿[4],不知怎么的,这名少女的话让我回想起了那时的声音。我想说些什么,却不能很好的发出声音。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是整个天空都撕裂了一样,露出灰蒙蒙的,令人窒息的颜色,它就那样压在我的头顶之上,让我喘不过气——正是这种难耐之感,让我的手指即使碰到吉他,也会很快的甩开。
就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的那样,我扯出灰白的笑脸:“因为我很喜欢吉他曲,却不会吉他,蛮可笑的吧。”
只能,虚伪的语言掩饰着自己。
04
几小时前。
宴会这种场所一向是和我无缘的,虽然我还算是能和身边的人很快的聊起来,可以说,在掩盖自己真实想法这一点上,我真是不折不扣的属于【森永】这一家的一份子。即使那只是无趣的社交辞令,但他们可以说是为了生存不得不拥有的技能,我一意孤行的这样认为。
千雪让我穿的裙子的长度让我感到十分不适,室内的冷气让腿忍不住微微打颤,薄薄的丝袜并不能起到任何防御的作用。坐立不安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在整个开学典礼的会场上兜兜转转,不停的往下压蓬蓬的群摆。如果被万结看到了,她一定会露出那种想要笑却不敢笑的表情吧。
几天前我问过她为什么要进入这所大学,回答如我所料是一句含糊的【我不知道】,那是可以用来逃避一切封闭自我的句子,但我并不能说万结什么,因为我也和她一样,对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所大学的学生的原因,连自己都不甚清晰。
如果非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那就是被凉月那张温暖的笑脸让我无法拒绝他的提议,他的笑容总是这样让我的一切语言褪色的力量。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会再填志愿的时候将这里填到第一行,我不能再细细追究源头,那只会让我的思维被困在死角,原地踏步而已。
看到了离我有一小段距离之外的万结的侧脸,这是我可以看清她唇部动作的距离,但是万结并没有注意到我。那张被深亚麻色的发丝遮住些许的脸画些淡妆,那很适合她温婉内敛却又带着些少女般的可爱的气质,当我用略带开玩笑的语调夸奖她的时候,万结总是会略微红着脸轻拍我的手臂。事实上,虽然我不是在意那些的人,但作为女生,看着她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会产生一些倾羡与不甘的。
顺着万结的视线看过去,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
是那个人,五天前的夜晚递给我药的人,也是让我少有地感受到那种暧昧的滋味的人。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和他外貌有些相似的少女,可能是妹妹吧。我在瞬间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也是立刻就产生了躲躲闪闪的心思,即使我确信他应该不会转向这边。
万结的嘴唇动了动,她的声音融进了略微嘈杂的环境里,不甚清晰。 か,た,や,ま,我学着万结的模样在心里默念着。用汉字写出来的话大概是片山,这就是那个人的名字吗。也许是因为我一个不慎零落了一丝声音,青年的头部有了动作。
我怔怔的注视着那里,他的视线偏离了。
我猛地收回视线,他看向了我这边。
我移开了目光,他似乎不解的歪了歪头。
余光中我瞥见他似乎想走到这边,那一瞬间我手足无措的低下头,然后慌慌张张的快步离开,混迹在了人群之中,直到确认了他,或者万结没有追上来,我才停下脚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那个瞬间突然加速的心音和急促起来的呼吸代表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个瞬间我有种被剥除了所有伪装的无处遁形感,的确是有所夸张,但真的是,更准确的说,是接近于这种感觉的慌乱。
现在。
手中没能很好抱着的一摞乐谱因为与什么人的相撞而散落一地,有一两张被风吹远到了我无法触及的前方。那脆弱的白色让我想起了片片白羽,如果能在这样一个有浅粉的樱花花瓣飘落的日子见到白羽,一定很美吧。
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人的面影便低着头道了谢后蹲下身,准备捡起乐谱的时候手臂和对方的手臂相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熟悉。
而后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来。
几乎是早有预料那般,在对上那双如同平静无风之时的大海深处的水平面那般宁静又带着些深邃的蓝色眼睛的时候,我差一点有些自嘲的笑出声来,然后内心就像刚才那般,泛起了五味杂陈的波纹。
他捡起我的乐谱,低头看了一会儿,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逃跑欲望,但是我,没来得及站起身,他就那样直视着我的眼睛,让我再一次地,无处遁形。
他开了口。
“请问你,愿意做我的搭档吗?”
“成为搭档的话,至少你...要先知道我的名字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佯装平静的说出从唇瓣的间隙挤出了这样的话语,却是【森永千华】这个人无可救药的证明。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我只是一味的看着那压在头顶的灰色天空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我脚下踩着的,是澄澈透明的空蓝的,连着丝丝缕缕的云一起。却是如同片羽那般,支离破碎的残片。
而且我却不曾注意过它,只是一叶障目一般,编写着不和谐的声音。
-TBC-
[1]:谐波能量的吻合率越高,音调越和谐。
[2]:可以参照NAO'YMT的曲子来感受,顺便塞一个私心的小安利。
[3]:指生物中的碱基配对,梗来自流歌亲妈阿御。
[4]:比喻害群之马。
后记:
总之是把初遇写完了,有OOC请尽情抽打我。
写不出互动的三位千分之一的帅和可爱,我默默下跪。
好久没写第一人称挺意识流的也不太好理解,埋梗很多就不一一解释了。
千华弹的店里的钢琴是类似四月里面薰在前几集弹过的小钢琴,具体是什么样我记不清了。那段本来想接个尾巴后来感觉还是停在这里比较合适,写的比较草阿御轻点打我。
本来想具体解释千华为什么不喜欢合作但是我懒了....下篇会解释的请相信我。
总之先这样,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顺便说一句,片山,真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