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1182】
*
小鸟游千穗要嫁给东大出来的高材生。身长要有1米78以上,做数学题要像喝水一样快、七个呼吸间能写出情诗、要幽默、要会哄女孩子开心、一起拍大头贴的话要会摆pose、把黑说成白的话太别扭了,但至少要能分辩成灰色。
所以,小鸟游千穗要变成能配得上东大生的女人。在学校要做第一梯队、要有自己的小团体、外表要超级可爱、要能够跟上男孩子们的话题、要会察言观色地笑和捧哏,如果是被别的年级提起,至少要是“啊我知道的,是那个很有人气的小鸟游~”
但是,其实做不到啦。
所以其它学校出来的正式社员就很好。身长有1米73也够了,学科成绩怎么样都没所谓,运动好也足够了、幽默细胞有一点就可以、一起拍大头贴的话愿意听女朋友的要求摆pose就再好不过、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也没关系,反正小鸟游会附和他的。
小鸟游千穗数学总是不合格,英语只能硬背单词无法理解语法、和伊藤花咲杠上的时候会被小团体里的其它人当盾牌、身高太矮没法兼顾“可爱”和“飒爽”、被别的年级提到时是“那只有点笨的小鸟”……就连生搬硬套地去威胁别人也不得要领,完全没人被收服进团体里。
是威胁技巧太差劲了吗?
应该不是吧?开电玩店的飞火野佐枝子可是乖乖听话拿钱出来了,而且不管被叫笨蛋佐枝还是被化难看的妆都只会赔笑。只是对其它人就没那么奏效,特别是伊藤花咲那女人……
电车晃晃荡荡,小鸟游翻出偷拿的作业本把封面沿折边线折了又折,“嚓”地连带写着“伊藤花咲”的内封一起撕去,电车忽然有些晃荡,弄得裂开了的边沿不怎么平整,她心虚地缩起肩膀,脚尖也往座位又收了点,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正鬼鬼祟祟扯作业本的女高中生——又用指甲刮了刮那条边线,迅速撕去还搭在作业本上的一小块儿,把属于伊藤花咲的这本东西扔回到包包里。
然后该怎么办来着?丢是不可能丢的,毕竟是从老师办公室偷出来……嗯,周末再回去、让老师骂伊藤好啦!她就算再能打也不能揍老师吧?
哦不对,这是古井布置的作业。那家伙窝囊得很,揍一下应该也不会去和家长告状。但伊藤花咲好像确实不打老师……而且古井大概根本就不会追究。
话又说回来,正因为古井真集基本不会管束学生的行为,被粉笔砸头也只是默默忍着,小鸟游这才敢去偷拿他收上来的作业。
“……好难啊!”她倚在车座上,垮着肩往后一靠,后脑勺轻轻敲在窗上。
然后又敲了一次。哒、哒,这种能自己掌握节奏的声响让她稍微放松下来。在学校是不能做这种犯着傻气的动作的,咬笔尖都不太行,绕头发倒是很可爱,但小鸟游不想绕乱每天都精心卷好的头发,于是每当心烦意乱时就在本子上画小鸟玩。
哒、哒、噹!
列车突然颠簸。小鸟游撞出好大一声,嘶嘶吸着凉气抱住了头,等再抬起脸……
“诶?诶诶?”
这是什么地方?这趟车要经过林区吗?坐错车了吗……?
小鸟游捂着后脑勺去看站台列表,可不知怎么的,今天的字在她眼中跳来跳去,折腾得她眼皮直打架。
“嗯……是有我家那站……”终于,她努力从那些字里找出了熟悉的词汇,困倦,而安心地睡了过去。
【黑帮PA 】
谁都知道巴尔托是艾利克森家忠心耿耿的狗。
老艾利克森活着,这狗为他四处攀咬、撕扯别人的利益交回来,
老艾利克森死了,这狗就野了,但依旧不走,拖着锁链在他坟边巡逻拱卫。
于是小艾利克森想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链条攥住。他忙着念书、忙着玩,不清楚掌控一个帮派需要些什么,但这也无妨,他理直气壮,像每次回来过暑假时一样冲进巴尔托的办公室——巴尔托,帮我安排一台车。巴尔托,我要那个酒吧今晚包场。
——“巴尔托 ,你得帮我!”
“我已经在帮你了,小少爷。”火机就在手边,但巴尔托只是叼着它,抬了抬下巴——以前他负责给老头儿点烟,现在小的来了,这位置总该倒一倒。
可惜小少爷完全没这眼见力,依旧撑着桌子、使劲瞪着巴尔托。
哦,他抬手了……拍了桌子一巴掌。
巴尔托差点笑出来:锡尔的手臂是很细的,还很不会用力,整张手掌一下拍到桌子上,除了闷响还有闷哼,丝毫没产生震慑力。而他的胆量显然和力道一样虚浮,在这一下之后,愤怒的火焰便从他眼底退缩了(巴尔托猜,这火现在是烧到他自己的手上了),他飞快地瞄一眼巴尔托、又瞄一眼。
“什么叫‘已经在帮我’了?你可什么都没做……”锡尔的音量已经低下去不少,不过他依旧是在理直气壮地质问巴尔托,就像一只家猫在质问铲屎官为什么不给自己小鱼干。
漂亮的小蠢货。
可有什么办法呢?猫咪是真的不明白。就算给了它小鱼干也只会被当做理所当然。
这可不行。
巴尔托舔了舔发痒的臼齿,耐心同他解释:“就是说,我随时可以告诉手下人你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一心只想借着名头泡泡妞花花钱,直接打断你的腿送去其它地方、自己来当这个头儿。”
“……你敢!”
“难道你能阻止我这么做吗?”他点着打火机,“啪嚓”一下、又一下。
锡尔看着他,怒气、指尖、双腿一个接一个地软化。
不能。当然不能。是锡尔需要巴尔托,不是巴尔托需要新老大。他沉默地向巴尔托奉上火机并递到嘴边。后者盯着他发出几声嗤笑,吹得火苗飘忽着烫到他的指尖,可他忍着疼,一点儿没动……好吧,只坚持了两次呼吸。
然后?
然后巴尔托讶然地看到锡尔翻出自己的烟,点上,恶狠狠地凑了上来。火星明灭,柔软的热度牵起他平直的嘴角。
——精明老头的儿子原来是个自作聪明的小笨蛋。挺有意思。
*
*
*
【2099PA 】
老弄堂的房子已经不值钱了。
桥架、电缆压住漏水的屋顶,苔藓、不锈钢架住快坍塌的墙。它们太旧,不得不借住新事物继续苟延残喘。
“因而失去了原有价值。”给“价值”下定义的大人物这么说。
每块砖、每片瓦,他们收集全了所有资料,甚至墙角被狗尿腐蚀的痕迹,然后搬去云上,在那里重现了彻底破败前的街区,将其作为历史文化建筑重新保护。新型号飞行巡逻机每刻钟都会慎重其事地经过,大人物们特别定制了数据代码和外壳,让这些科技感极强的小东西能毫不突兀地融入这片区域。
复刻面面俱到,唯独忘记了一样。
——老弄堂的居住者。
跟铜吊壶里的开水一样,居住者们先是为自己的生活痕迹被拆离而沸腾,要求要么让他们搬进上头的新家园,要么给让他们能去上头的拆迁费,可大人物们总是有很多要做的事情。等他们忙完,这片区域的居民已经跟着补偿款,补充经费这些东西一起从他们脑袋里蒸发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在2099年1月30日弄堂里的这一深夜,巡逻机不见踪影,监视器早就报废,警报器照例对往水沟排混油废水的商家一声不吭,弄得边上缓解呕吐欲的锡尔再难克制。他的喉头痉挛,满到嗓子眼的浑浊酒液从指缝漏进水沟,里头搀着已看不出原型的半固体。
天,这可都是钱。卖命赢的打赌钱!
锡尔舔着发酸的嘴唇瞪向那层覆着斑斓色彩的污水。立刻,又一阵呕吐欲袭击了他,逼着他起身去别的地方休息。这对醉鬼来说不是个简单事。他走得歪歪扭扭、没几步就踢到了躺倒在灌木间的男人。
“草……!”锡尔又给了他一脚,下腿的位置显然没找好,他捂着脚倚去了树木边上,而呼吸平缓的男人呼吸平缓。锡尔来来回回打量这家伙,好半天才想好适合自己下黑手出口气的位置。
他看起来怪凶悍的……好像有出现在过拳赛广告上?
锡尔盯了他会儿,突然安静而迅速地去解他的衣领——里头有枚项链,闪着贵金属才有的光。
而这里没有任何见证者。只除当事人自身。他伸出手——
*
*
*
【2099PA·童年的一面之缘 】
巴尔托满不耐烦地杵在门口,被阳光扎着后背。
即使是拳场倍数瞩目的新星,也不能逃脱休假时被揪着帮忙家里送外卖的命运。汤已经晃出盒子,馄饨像袋装金鱼似的在包装里晃荡,热气熏得他手疼。室内倒是有充足的冷气,但或许是因为门口堵着个小小障碍物,绕不动路的冷气将将停在他脚趾尖,一点也帮不上忙。
热死了。
他咽着唾液解渴,跨了一步,把手里的袋子怼到“障碍物”面前:“拿着啊。”
事实上,那是个裹着厚被子的小孩。
他几乎把自己包成春卷,只有眼睛露在外头,从40厘米之下吃力地瞪着巴尔托,见他胳膊一抬,立刻腾腾腾地退回房间里,还试图把门踢上一一没空出手,它们正忙着用力捏枕头一一巴尔托赶紧伸长了腿卡进门缝。
“喂,你的外卖!”
他说得急了点,小孩立刻被吓得一哆嗦,死死扒住门把手往外推。他憋着一股劲,整个身体都抵在门上,连落下去的枕头都來不及捡。
他绿色的眼睛水蒙蒙的,但巴尔托的烦闷无法被浇灭。他无视这小不点的惊惶,硬生生把他抵着的门拉得更大。
“放哪儿?”
他看向小孩的脸,惊奇地发现阻力完全消失了。小不点愣愣和他对视着,突然打了个冒出泣音的嗝。
“妈,嗝,妈妈...”
他哭着跑回房间深处,比夕阳浅一点的红发钻出散乱的被子,让巴尔托觉得脸孔被晒得发烫。
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在心里嘀咕着,把汤放到了地上。
“谢谢惠顾咯。”
*
*
*
字数:2226
还没修,之后会有扩充(大概)
=============================
《遗书》
伊藤林叶写下第一行字
【姐,我回不来了。送信的人是天野海斗,是个爱哭包,和我一个高中。你稍微安慰他吧,让他多来宠物店。遗嘱在、】
他停下来用笔尖敲着桌子,回忆。
伊藤的第一封遗嘱写在高中三年级,清水寺离去的那个夏天。薄薄的一张纸,完成后装了两层信封、写上“伊藤花咲 亲启”塞进原来套漫画用的塑封袋,摆在放着乳牙的高柜顶。老姐知道那里有他攒了好多年的宝物:稀有对战卡片、和朋友的合照、毕业证、特别喜欢的珍藏杂志之类,平时不会随便去碰。但如果他死了,她一定会帮他拿下来,回顾一通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绞尽脑汁去想他为什么早早死掉……这可谓是不用声明也能让她看到的完美放置点。
当时他身边其实没有多少财产要分配,但还是觉得比起遗书,那更应当称作遗嘱,因为里面没有死因、对于世界的看法之类,只是干巴巴地交代了零花藏在哪,附加一句“除了帮我扫墓以外,每年八月二日到六楼那间教室也放枝花,要白色,插在我攒在阳台的空牛奶瓶里,先放20年再说。”
结果一直到阳台放了三箱空瓶,牛奶品牌全线改用纸盒包装,伊藤也没有死。
于是他又写了第二封。
这一封藏在纹身店的工作台,薄薄一页展平着,没有信封,压在老姐觉得很土的软玻璃垫下的台布下,也没有什么位置提示——虽然说纹身店的铺面是他已经买下来直接赠予给老姐,但目前还在分期付款中,没还完的部分要有劳她代为付清,平时被翻出来一定会挨揍——但要是名为伊藤花咲的豌豆公主伏案哭泣,一定能发现有这么张硌手的纸。
不过,话又说回来,回不去的话也就挨不了揍了不是吗?
【在工作台上,你找一下。】
于是伊藤最终还是做了一点提醒。
接着,他写道:
【由于种种原因,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都没了,你当我已经埋在祖坟就好。指甲之类就算了,这束头发给你做纪念。】
多亏了从小野田唯鞋柜中发现的信封,伊藤总算有地方放害自己差点秃掉的这些碎发。来到这里后,大概是由于营养和压力方面的原因,没有什么新生的黑发。伊藤试了几次后几乎是把良平送的爪刃按在头皮上操作,才剔下不会和狗毛混在一起的黑色发根。
……小野田唯。
那个女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所知太少,伊藤无法推断这把自己也当作一枚棋子利用、满心想替遭受冤罪的老师讨回公道的孩子,在四年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又做到了什么。
……应该没有像夏川慧芳一样死于非命,吧?
可大寄美海,那个同样也是小六的学生又怎么样了?会已变成和清都茂久一样的白骨一具吗?她所做错的事情……需要用生命来抵偿吗?
要是小野田唯果真设计杀害他人,这件事理当被公之于众,吧?
可……
伊藤想起一个人。
他提笔,写下的是夏川慧芳、北野澈的事。
【老姐,可以的话去报个警吧?我看见封遗书。】
他将庭月野的遗书与那本日记的纸页塞进信封,写下满是尸体的寺庙池塘、恶贯满盈的僧、尸身不知何处的少年与自刎的少女。
受害者已付出所有能支付的代价,但并非所有为恶者都已受到制裁。
【如果这种邪教不彻底根除,必定还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也许警方根本不会受理这种只有遗书作为证据的案件,说出来也只是给老姐你多找麻烦。但要我当什么都没看到、到死都烂在肚子里也不可能,拜托啦。】
是的,必定还会发生,如绫小路家一般。
……绫小路良平。
他在扭曲的环境中成长并引以为傲、于歧视之中自我厌恶、并将日益茁壮至自身无法承载的恶意全部转加于他人。
伊藤想着十七岁的绫小路良平——理所当然,他不会再像七岁一样鲜明地表示好恶——那只温和地搭上伊藤手掌的手已经套上一层又一层秩序公德织成的血肉手套,长到和他差不多大小。
伊藤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现。
纵使良平在他面前曾恶意地笑着、期待着他的失态,他也只把这当成少年叛逆期的恶趣味而已……但不是的。
“我想当第一位。”在捏碎玻璃杯之后的那个早上,绫小路良平安静地捂着他的眼睛,摘下层层叠叠的手套,说,“你要多久才能看到我?只要把碍事的东西都清除就可以了吗,还是说只有在你心里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才不会被忘记?”
他是那么温和地在说,伊藤即使看不见也嗅的出来,这是只披着人皮的怪物,如今撕开了表象,再平常的装扮也是血肉模糊。
伊藤短暂地逃走了。
他坐在良平身前,睁着眼,说了谎。
画在7岁绫小路手上的幼稚自画像仍有残留,在斑驳伤痕里浅浅地浮现着,叫他不想承认那些极端偏激的偏执与仇恨已鲜血淋漓地裹缠进少年的骨骼。
幸好他的眼睛被遮住了,不然它一定会向良平发问:你为什么还活着?
想要的东西被一样样剥夺,原有的东西被一件件否定,恨到认为除了天上的月光外,所有人都是死了的好。
……就因为渴求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得到之后,就会像终于确认了答案、说出一句“bingo”的清水寺一样……
心满意足地死去了吗?
不,绝不能再次无动于衷的如食腐的秃鹫般看着、等着。
伊藤走回去,轻率而傲慢地向这年轻的怪物承诺,“你要是不想待在绫小路先生身边,我那里姑且还有些空间。”
——我要持有那样东西,但不给予。
“……你应该也能明白吧,自己现在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因为“被看管”就停手的打算,也从来不曾因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普通的话,不会有人想要把“杀人犯”放在自己的身边哦。”
怪物说着敬语。他的声音奇异地轻,像怕惊醒一个梦境。
伊藤迟钝地眨眨眼,握住他的手,拉开,“有机会去做才会是,不是吗?”
“原来如此,你想饲养怪物。”怪物笑着,变回了绫小路良平的样子。
而伊藤林叶想着,不会有机会的,他不会让他有机会变回怪物了。
……但如果他死了……
伊藤写着要留给姐姐的那些话,在信纸上加了一句。
【如有一位绫小路良平找到我们家,请将他作为我们家的弟弟,告诉他,伊藤林叶想问他要不要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