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2576
一点也不恐怖的灵异故事,甚至还挺可爱。
豹,变弱了,恐怖故事,已经放弃了。
混乱邪恶!!!!闭眼扫射!!!!
关键词:悬崖、缝隙、蛇
————————————————————
这次就来讲一些没那么令人紧张的小故事吧,虽然我也只是听来的:这故事发生在雾露,由当地的居民口口相传,从父辈的口中流转至孩子的床头,就这样从黑暗之年代绵延至今。
现在,雾露早就已经成为了拉·凯法盟约的城市之一,并入了盟约九城,因此,与菲薇艾诺之间地理上的遥远距离或者曲折隐蔽的山路也都已经不能阻挡这座被建设在云雾之间的城市进入别人的视线了。这座城市隐逸于山脉之间,几乎全年都被藏在霭霭雾气之中,但市面上八成以上的优质白云石从那里的采石场出产,常常出现在酒馆中或者货架上的紫雾花蜜酒也是源自雾露。畅销且出名的商品的确能令人记住产地的名字,但若说想真正了解一个城市,我得说,只凭这些可连大略都算不上。
雾露的历史可以被追溯到失落之年代,那场旷日持久的菲薇艾诺保卫战时期。在故都陷落之后,有些绝望了的精灵们决定隐居起来避战,因此向北迁徙,进入了白云山脉,在山谷的雾霭之中建起了这座城市。不,我没有要暗示雾露的居民都是逃兵的后代的意思——精灵大都不会这么想。珂宁在创造我们时便教导我们生命是自由的,有权力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自由地选择自己生长的方向。雾露的先民没有因为自己对战争的前景感到绝望便强迫谁或者伤害谁,即便是同时代的精灵也不会对此多说什么的,何况时间又过去这么久了呢?嗳,扯远了。总之,雾露是在失落之年代为了躲避战火而建立起来的城市,因此在最初规划时,它也是有着完善的警报体系的:白云山脉之中隐藏着诸多哨塔,一旦值勤的士兵发现了敌人,就点燃塔顶的烽火来告知城市。随着德菲卡承平日久,这些烽火塔也大多被废弃了,不过现在去往雾露,倒还是能看见本城之内留存着的唯一的塔。
不过直到黑暗之年代,雾露的人都在持续地保养和维护着那些隐藏在山间的警报系统,我将要讲述的这个故事也正是发生在那个年代,一个前往山脉深处修缮烽火塔的石匠队伍中的。
总之,故事实际发生的地点已经不可考。这个石匠小队一共有十个人——人数更多或更少的说法也是有的,不过那些说法不占主流。他们在云雾中跋涉一番,寻到需要修整的塔,发现因为近期的一次山崩,几乎有半座塔都被毁坏了。于是,他们商讨一番,决定干脆在塔楼附近扎下营来。可是这样大规模的建筑工程是必定需要很多石料的,这太超出预期了,队伍中没有那么多的材料,所以必须有人前往山崖下的采石场,从那儿运送建材回来。
队伍分出一半的人去山崖之下,考虑到要搬运石材,这些被分出去的人都是精灵。启程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所以他们五个选了一些难以行走但距离更短的捷径下山——那条路几乎有一半得在悬崖上攀援了,但拜精灵轻巧灵活的身体结构所赐,崎岖险峻的山路还是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多的困扰。但在夜幕降临之后,他们五个也认为,即便精灵拥有凭借微光就能看清四周情况的眼睛,也不适合在如此难走的小径中趁夜色赶路,况且再过一阵气温降下来,或许就要起雾了。所以他们决定干脆在野地里捱过这一夜,寻找枯枝点燃篝火,五个人分成两批,轮流冥想以恢复体力。
他们以石匠的眼光挑中了近处的一块突出悬崖的岩地,认为它足够坚固,能够撑起他们五个的重量。然而当精灵们收集了一些枯死的灌木藤蔓,准备在石台上生起火来,吃些干粮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附近的岩壁缝隙之中又两点幽幽的亮光。
这些人显然是足够幸运的: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曾经在巡林客手下做过学徒,多少懂得些知识,只可惜天赋实在不在那里,还是转行出来做了石匠。那一个精灵立刻就认出来,缝隙中的亮光是蛇的眼睛。恐怕是它本身就栖息在岩壁中的空洞里,而这些偶然前来的石匠打扰了它宁静的生活。他们立刻聚集起来商讨一番该怎么办——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下来了,周围又起了雾,离开这里再在陡峭的山间寻找一个能叫五个人同时栖身的地方不太现实,而旁边又住着一条,或者一窝蛇。五人短暂地争论了一番,决定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依旧在这个石台上休息。
虽然如此,但实际上,他们也不可能和原来一样保持轻松的心情。精灵们将柴火堆挪到了远离岩壁上缝隙的那一端才点燃,又从行囊之中拿出了一些肉干,推搡一番,由那位做过巡林客学徒的精灵拿着,放在了缝隙不远处,解释一番他们一行人无意打扰,只是暂时栖身,什么也不会做,明天就离开之类的话,才一溜烟回到其他人中间。感谢精灵一天只需要冥想四个小时就能够恢复精神与体力,那天夜里,他们五个人轮流冥想,醒着的人负责警戒周围,感谢艾瑞克,那天夜里什么也没发生。
要说怪事倒也是有:绝大多数版本的故事里都会提到,当天晚上,任何一个负责警戒的精灵都感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没有见到缝隙之中真的爬出来蛇,可第二天早上,被放在岩壁边上的肉干已经统统消失不见了。不过于石匠们来说,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又过了半天,他们通过了这条捷径,下到了采石场中,和那里的负责人沟通一番之后,顺利地得到了修缮烽火塔所需要的石料。在回程时,因为他们不得不携带大量的辎重,所以无法像来时那样走陡峭的捷径,只能选择相对平坦安全,但依然狭窄的盘山路,花上三天时间一点点攀回半山腰去。
头一天和第二天的路程乏善可陈:五个精灵拉着板车穿行在云雾缭绕的山脉之间,因为建材的体积而逶迤成一个长队,行进的过程缓慢但安全。然而在第三天时,领头的人突然发现,雾中隐约有一块巨石正堵在狭窄盘山路的转角处,将道路整个堵死了。
走在最前头的精灵立刻发出警告,叫整个队伍都停下来。因为装载着大量石块的板车挡着视线,加之山雾总是浓厚,队伍后面的人看不见前头的景象,纷纷发出疑惑的声音。排在第一的人正要解释前面发生了什么,半空中却忽然传来隆隆的巨响——那声音越来越近,几人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震颤,细碎的石块因此从地面上被崩起一个小小的高度来回弹跳,众人不禁抬头看向斜上方:巨大的山岩从上方落下,伴着巨响,就那样从他们的眼前滚滚而过。
巨石滚动的声音逐渐远去,目击了这一切的精灵们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要是他们刚刚没有停下,那块巨大的石头恐怕会直接从他们的身上碾过去。精灵们放任劫后余生的喜悦在队伍中短暂地盘桓了一阵,之后才准备摩拳擦掌,处理挡在路上的那块巨石。然而等他们拿着木棍走近了拐角处,才惊讶地发现:雾中并没有什么堵住路的巨石。小小的山路狭窄但空旷,遭到了刚刚滚落下来的山岩的撞击,上面散落了一些石块,又多了一些坑洼,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精灵们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远处似乎有一条鳞片斑驳的巨蛇缓缓地游走了。
——END——
(一)
那声音很轻,细细的。
如果要当地那位租出仓库的妇人来分辨,她一定会点点头,说这是老鼠啃木头的声音,迷离这地方的老鼠啃起东西来就是这样,咯吱咯吱,这种乡下地方的老鼠干瘪枯瘦,城里可就不一样了,毛皮油光水滑,个子跟小狗差不多,可它们豆子大的眼睛里那种狡猾劲儿……总之,这就是老鼠啃木头的声音。说完,她一定又会点点头,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满意。
呆在仓库里的佣兵们则没有这样的乐观,在行驶至这里的途中,他们就已经遇到了不少古怪的事,接连的奔波和昼夜不停的警惕耗去他们的精力,这样的旅程足够教任何一个精力充沛的人神经衰弱。奇诺娅本该在一个难得能够睡在建筑里的夜晚沉入黑甜的睡眠,像枯叶飘落在沼泽,可连续的警戒成为习惯,轻微的啃噬声和队友的呼唤轻易地将她惊醒。
现在他们都坐起来了。布鲁和洛尔伽升上精灵和半精灵难以触及的天棚仔细检查,尽管他们都明白那声音的来源极有可能出自那箱子,可为着仔细周全,这支四人的轻锐小队还是将整个仓库都搜查了一遍。在搜索确认的开始,那声音还轻轻地响着,不紧不慢,仿佛什么都没法打扰它——某种东西——的进食,咯吱咯吱、沙沙沙、嘶啦嘶啦,它咬着某种柔软又有一定韧性与硬度的东西,决计不会是木头,也不是青翠的叶片,如果一定要形容,倒更像是诗人曾听过的食肉动物撕咬肉块。那时候她嫌麻烦,懒得去拾枯枝点燃篝火,就背着行囊窜上树,试图在宽大的枝丫上凑合一晚,到了半夜,类似的声音就响起来,昏暗中成对的绿火较天上的星子更亮,从此诗人养成点篝火的好习惯。
“这个,我猜。”洛尔伽落在地上,他伸出手指向箱子,双翼收拢在背后。这动作本该让奇诺娅想起什么,并引发一场怀念的情绪,但那灰色的影子只一掠便沉没了。
此时,那难以言喻的咀嚼撕扯声已不再响起,也许冒险者们的注视叫它忌惮,它就干脆不去动弹。
冒险者们停顿片刻,谁也没有说话,这有点像突然降临在人群中的寂静,大家都不去打破沉默,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们心中总有对未知的畏惧。
“叩叩”
诗人从沉默中挣脱,她抬手敲了敲箱子,木制的材料给予她回应。这动作实在大胆了些,通常而言,一个具有理智的人绝不会作出这样无谓的冒险,但诗人就是这样做了。这样突然的举动让队友们的视线投注在她身上,她只将注意放在木箱,对于她来讲,这行为和拜访他人前先敲门没什么区别。
“叩”
片刻后,声音响起。
诗人露出一个微笑。
“我们运的到底是什么?”
皮克西忍不住问出来,她生性好奇,在经历这么多怪事后,终于将这话问出口。她忍耐了实在太久。布鲁凑上去,绕着木箱仔细观察,指望找到可以看进去的缝隙,对于小巧的皮克西,一丁点漏缝便足够,她什么也没找着,这箱子紧闭着,关死了。
“听得懂,瞧三下,刚才一样。”
洛尔伽的话语没有得到回应,鸮型人在确认这一点后,很快放弃呆站在箱子前。他抖开翅膀掠向室外,试图找出荒野里曾遇到过的强盗和雾。洛尔伽紧握着匕首,他仔仔细细地从空中观察四周,不放过任何一点踪迹,谨慎是他后来养成的特点,这品质很好,可今夜月明星稀,再怎么仔细也没法找出任何异常。
“它是不是怕光?”皮克西落在箱子顶上,拍了拍身下的木料,“我是说这个东西。”
诗人再次敲响箱壁,漫不经心地回答:“也许可以试试。”
“叩”
诗人的面庞又为这回应显露微笑,她现在确认这就是回应了。对着这箱子里不知为何的物体,半精灵的内心竟产生起一种十分柔软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很少见,和见到美丽的东西时不同,那时候内心总会有种被什么东西被冲刷的洁净感,而现在她的情绪却带着点黏糊。如果她曾体会过,或被人如此对待过,也许她会明白这情感叫做怜爱。幸好她挺少将情绪摆在脸上,否则任何一个明事理的人都会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对着这样一种东西产生怜爱,半精灵离疯掉实在不远了。
就在诗人尝试继续与箱子里的东西继续交流的时候,洛尔伽走过来,他手中拿着从篝火堆中抽出的一节燃着火的木棍。诗人和巡林客离远些,好让游荡者靠近,洛尔伽拿火把凑近箱子,什么也没发生。
“箱子能开个缝吗?”皮克西问。
奇诺娅轻轻笑了一声,洛尔伽也用力摇头,他的动作有些大,这让他身上披肩的流苏也跟着一起摇晃。
“如果打开了,我们怕是就拿不到钱了。”
这是雅丽蒂亚在被叫醒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她站在篝火旁,偏头看着围在箱子旁的三人。牧师应当在夜晚保有一定时间的休息,这既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健康着想,也为了充足的休息能让他们有足够的精力和良好的状态去使用神术。雅丽蒂亚是位忠诚的瑞图宁信徒,在她看来,充足休息本就是牧师应当做的事,如果不保持好的状态,在遇到危机的关键时刻无法使用神术,那无疑是令自己所信仰神明蒙羞的事,雅丽蒂亚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呢?再加上连续的奔波,睡眠不足本就教人疲惫易怒,此时听到皮克西的话,瑞图宁牧师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她站在温暖的火旁看着自己的队友,明白他们也是为了任务,于是她强行压下自己的不快,试图冷静地对待这个局面。
洛尔伽眨眨眼睛,他将视线从雅丽蒂亚转回木箱,鸮型人凑过去,连敲三下木箱,又抽动鼻子仔细嗅了嗅木箱四周的空气,如果箱子里装的是某种野兽,他一定能闻出些什么,他擅长这个。最后,也许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洛尔伽扯过一块布盖在木箱上,然后将手中的木棍丢回篝火堆,接着飞到房梁上,作出个准备休息的样子。
“我建议,”雅丽蒂亚停顿一下,“我建议先休息,接下来还有很长时间,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到现在为止,冒险者们的确已经困倦,于是他们先歇下,打算睡足够再出发。
(二)
冒险者们并没有如所想的那样睡到日头完全升上天空,他们醒来时,空气中还留着清晨特有的清爽,那是夜晚残留的最后一丝气息。
他们沉默着用过早餐,又在当地补充了些食物和必备的物品,整备工作没有花去太长时间,很快,他们就将行囊和木箱运上马车,准备离开这里,向乌关前进。就在他们准备驾车离去的当口,昨天收留下他们的农户过来了,干农活的人一向起得很早,从农户的打扮来看,他是准备去田地。
“你们是要去乌关吗?”
负责第一段行程警戒的是奇诺娅,她同洛尔伽两人一道坐在马车外围,于是她回答说:“是的,请问怎么了吗?”
“哦,是这样,这里去乌关的路上,最近来了伙山贼,你们最好不要走那边。”
“山贼?活的?”洛尔伽砰砰地拍了拍自己充满生机的胳膊,他做起这动作实在可爱。少年胳膊上的肌肉并不夸张,而是呈现出一种很流畅、很好看的样子。
“哎,这可真是……那么能从其他地方绕过去吗?需要多久呢?”
“我们这里最近去乌关都是走另一条路,”那农户伸出手指了个方向,“那边稍微有些雾,一个人走不太安全……但是像你们这样的冒险者一定没问题。”
“哦,谢谢……对了,那伙山贼大概有多少人呢?”
“人数不少,之前不少商队都栽在那上头了。”
“多谢。”诗人点点头,架起马车离开了。
在乡村变为远处的黑点,分岔的道路还有一段距离时,奇诺娅开口询问:“那么,是绕路还是按原路走?”
“山贼的行为实在偏离,他们理应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雅丽蒂亚首先提出意见。身为宽恕之主的信徒,她在奉行瑞图宁教义的同时也崇敬秩序之主珂旭,而这样一帮恶徒无疑是需要被正义执行的对象。
“这想法不错,”奇诺娅回应,“可我们只有四个人,连商队都拿他们毫无办法。“
皮克西坐在木箱上晃着腿,她想了想,说:“他们是活的,对不对?那是不是不太好对付?“
“绕路,我觉得。“
雅丽蒂亚没再发出别的言语,她立刻丢掉原先的想法,与队友一道听从农户的建议去往另一条道路。
迷离这地方的人大概不愿花费太多心思在道路的建设上,这里有其实不太难想到,除去享乐,谁会想为注定快速消逝的事物花钱呢?反正道路很快就会被沿着陆地爬行的浓雾吞没,干嘛不把资源和精力拿去干点儿其他事?道路和房屋可不一样,房屋老朽崩塌,至少还有个空壳子留在那里,道路只会隐没在野草中,谁也瞧不出它曾经的样子,断流的河床都比它长久。眼前这条路正体现出迷离人的此种想法,它无疑比诗人在赭石时所行的小道要宽阔,可拿它和商业繁荣的伏勒比,它又显得那么瑟缩,像个消瘦的人侧躺在地上,可它总归还是条道路,恰能容许马车的同行。若是当初冒险者们心念一转,租了辆车辙相距更宽的马车,也许就只能站在路口干瞪眼,接着铤而走险去闯盘踞着山贼的道路了。
总之,他们现在驾着车行驶在这条毫不起眼的道路上,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山贼占据原本的商道,大概没有人会经过这里。奇诺娅驾着车,她的技术不如专业的车夫那样精湛,考虑到那不是她的本质,又考虑到他们此行的性质,这样平稳、朴实的风格是非常适合的。薄薄的雾气萦绕在四周,对比曾经的迷雾小径,这不过是热茶上轻盈飘起的烟气。风的手撩起烟雾串成的珠帘,也拂过路旁的杂草和行进中的冒险者们,在这样还算闲适的氛围下,奇诺娅哼起一首来自雪城的歌,名叫《深林郊外的晚上》。与德菲卡大众对深林城居民苦大仇恨或彪悍勇悍的一贯印象不同,这首歌的调子像是阳光照在奥伯的溪水上,还有游鱼追逐,溪边的白桦林中有姑娘在等中意的小伙,他们约好去看红霞与星光。当然,雪精灵们喜欢这首歌,他们总爱唱两句,只是,单纯的歌唱最后有很大几率会变成拖着歌词比气长的活动,接着再演变为乱战,开始追求身体上的胜负,没法子,雪精灵就这样。
当第一个深林郊外的夜晚过完,诗人正准备来第二个夜晚的时候,风停了。
此刻的迷雾不再温驯如绵羊,它们脱掉无害的毛皮,露出原本的冷酷样貌。浓白的雾团喘着粗冷的寒气袭来,猎人手下的猎狗便是这个样子,它会咬着目标不放,尖利的牙嵌入血肉,你叫唤得越大声,它就越兴奋,于是更起劲地撕咬。
诗人和冒险者点燃火把,牧师和巡林客也警戒起来。奇诺娅在雾气靠近时挥舞起火把,指望驱逐虫豸的火焰能够行使它的职责驱逐雾气,这办法没什么效果,火光在浓重的水汽里变得黯淡,如同废弃的用具被蛀空,腐朽的食物生出菌。马匹受到这变化的影响,它们开始在原地踏步拒绝前进,喷着响亮的鼻息,马原本就是纤细敏感的动物,这害怕实在合情合理。很快,雾围拢他们,这马车就如同被困在杯底的飞虫,由乳白的雾气彻底淹没。
在这样浓重的雾气中,奇诺娅没有如同其他同伴呆在原地保持警戒,她离开位于马车前方的驾驶位,转而去存放木箱的地方。这未知生物和种种怪相的关系实在明显,甚至都不用多费心思去探索推测。诗人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按住腰侧的佩剑,她步履轻盈,目标明确,径直走向目标。说来也的确奇怪,对诗人来讲,雾气的遮蔽实在没有任何作用,她清楚地看见延申向前的山间小路,看见停在路上的马车,也看见皱着眉头的队友们。起初,她没把这当回事,因为她独行惯了,即使在队伍中也常常自己拿主意,跳下马车、在危险中不投入十成的注意力警戒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诗人偏过头的时候,恰巧看见瑞图宁牧师在念诵一段悼词,接着,光辉从她手中绽放——雅丽蒂亚使用了光亮术。来不及去思考这举动的含义,木箱的动静就立刻抓住她的全部注意:那扣着死扣的箱子悄悄打开一个小缝。
在雾气的映衬下,这一截缝隙真像惨白人脸咧出的笑。
现在冒险者们有了光亮术的照拂,洛尔伽扇动翅膀直接落在马背上,他伸出手安抚马匹,顺着拍了拍马的嘴边,轻声说:“快,离开,这里。“奇诺娅再次登上马车,摁下无人打开的箱盖。
这些事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
马匹得到安抚不再害怕前行,鸮型人下达的指示也是它们惯于听从的,马开始飞奔,生物的本能促使它们发挥出比平时更为迅捷的速度,凝滞的雾气被打破,冒险者们渐渐远离了那片浓雾。
(三)
脱离危险实在是件愉快的事,可冒险者们并不敢放松欢呼,这路还得走上两天,箱子里的东西实在是个变数,现在他们多多少少理解委托人急着将它送走的心情了。在这沉默的时候,诗人若无其事地说出自己的发现,轻松仿佛深林郊外的晚上。
“箱子自己打开了。“
洛尔伽的部分羽毛炸起来。他刚与马匹分食苹果,其中一匹还亲昵地靠着他的手,动物的亲近让他开心,正要回复的心情被诗人的一句话砍烂。鸮型人很快反应过来,他仔细检查了诗人扣上的锁扣,又搬来部分行李压在木箱上,堆在最上面的是张卷好的毛毯,布鲁飞过去落在毛茸茸的料子上,对队友的安排很是满意。
夜晚很快到来,奇诺娅在之前的村落补充上许多火把,数量叫接待他们的农户吃惊,可现在看来,这决定至少算得上明智。车厢四角都被悬挂火把,冒险者队伍则在点燃的篝火旁围成一圈,木箱被放置在火堆旁一个合适的位置,足够靠近火,又不会被飘出的火星点燃。用过晚饭后不久,箱子里就传来“叩“”叩“的敲击声,这是箱子被运送以来,其中的东西第一次主动发出响声,敲击声很急促,它也许有要紧的事,但冒险者们决定不去理会。
值夜的安排还是老样子,洛尔伽负责上半夜,奇诺娅负责下半夜。他们顺利地渡过交接,洛尔伽钻进铺盖,在不知危险何时会到来的旅途中,能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休息变成一种急需掌握的本领。为了尽可能地得到睡眠的补充,露营的地点需要精挑细选,冒险者们现在正在道路旁延伸出去的一片空地,离树林有一定距离,他们这次的对手并不是野兽,开阔的视野更利于战斗或其他反应,火焰照耀下的土地平缓踏实,只在明暗交接的地方有一篇算不上多茂盛的草丛,再往远一点,就是隐没在黑暗中的森林。现在,奇诺娅听见丛林中传来一阵响动。
诗人很快叫醒她的队友,在确认每个人都清醒过来,能够拿住武器或对危急作出反应后,奇诺娅拿着火把朝草丛走去。她的动作很快,洛尔伽眨眨眼的时间,火光已然照着她的背影,没等他的手抬起来拉住她,诗人就已经接近那片发出骚动的草丛。诗人在草丛边缘停住脚步,她将火把压近地面,土壤像刚被犁头翻过,土块散得四处都是,好像一千只土拨鼠在这里筑巢,没等奇诺娅想通这其中的缘由,一点异样就抓住了她。
那是一只手。
一只洁白、莹润,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光芒的手,这样的手如果长在一位漂亮女性或男性的身上,无疑是个加分项,无论是折花还是拨弦,或者干脆就摆着不动,都将会十分赏心悦目,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这手来自一具尸体,死得不能再死,就连复苏者宵银也只是腐烂了一半,而不是只剩一具干净利落的骨架。面对这具抓住自己脚踝的骷髅,奇诺娅没有发出尖叫,她在尽量稳住身体重心的同时用另一只脚猛踢骨架的头,她踢到曾是中央沟的地方,头骨的那里有条细细的缝,诗人使的力气很大,头骨立刻侧飞出去,滚落到远处;接着,她一脚踩上握住脚踝那边的手的腕骨,桎梏便松开了;然后,她抽出身侧的佩剑,击碎骷髅的脊梁。也许是年头久远,这具骷髅有点脆弱,很快散在原地,不能动弹。诗人的动作如此熟练,不禁让人想问她你到底做过多少次了。
“五具骷髅!“洛尔伽对队友发出警示。
他飞上天空,指望看到更远的情景,想弄明白是否还有更多的危险潜伏。很快,他就加入战斗。鸮型人明显没有受过训练,他的动作偶尔会有些杂乱,这不碍事,洛尔伽总有办法补上后面的攻击,不过游荡者的职责本来也就不是尽可能多并快速地消灭敌人,而是悄无声息地融入环境,搜集情报或随着心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成熟的游荡者能在目标走过一条街的时间内拿走他的钱袋,将所有的钱币换成石头再将钱袋塞回去。
战斗结束得很快,现在只剩一只匍匐在地的骷髅,它的一只腿骨被诗人的一击砍断,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它仍努力向火堆旁的木箱爬行,尖利的指骨抠在地上,带出湿润的泥土。洛尔伽握着匕首砍掉它挥舞的右臂,又在利刃只差一点便可刺破骨头的时候停下动作。奇诺娅微微侧过头,带着疑问看向洛尔伽。
“看他,想做什么,等等。“
骷髅在四人的注视下艰难地爬近火堆,它努力扒拉着压在木箱上的那堆行李,尝试打开箱子。
奇诺娅结束了它的第二次生命。
结束战斗后,奇诺娅和洛尔伽开始清理现场——将骷髅的残肢断骨踢到草丛中,雅丽蒂亚将行李收拾好压在箱子上,布鲁则在四周巡游,确认没有后续危险。
“咕噜噜“
在寂静的夜晚,这样的声响实在明显,冒险者们几乎是立刻围拢到火堆旁,观察着木箱。
“它们想要它,“洛尔伽指了指木箱,又对着脖子比了个砍的动作,”奶奶说,死人的宝,活人的刀。“
“所以,不能打开。“
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弯身拾起最后的那具骷髅掉落的半截臂骨,放在木箱旁边。在奇诺娅的推测中,木箱里的生物也许是靠骷髅或是雾气中的某种东西过活的,在开始的行程中,冒险者们还没有触及它的习性,没有经过那些奇怪的事,于是它也有机会进食。可很快,他们反应过来了,虽然还不太明白,冒险者们也已经会拿东西压住箱盖,它就只能饿着,刚才那一连串声音就是这个推测的证明材料。诗人甚至像逗狗一样晃动手中的骨头,那箱子静静地呆在那里,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一个装满了物品的朴实木箱。
(四)
夜晚很快过去,冒险者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却没料到它仅仅是一粒用来丢出去以便探知的石子,这是个很常见的方法,只不过现在被打探的人成了冒险者自身。常常出门游历的人都遇到过这样一种状况:雨后的树林,空气清洁甜美,混着草木独有的香气,阳光从绿叶的缝隙中投入,刺在将落未落的水珠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最终,这滴水落下,带动周围一片,仿佛一场小型阵雨,淋得旅人发湿衣重。
淋在冒险者们身上的不是这样还算可爱的露水,而是令人心生疲惫的混乱。
自第二天开始,麻烦便开始追逐这支冒险小队,白天会有雾气聚集,夜晚则有不死生物袭击,行进路上出现的村落让他们短暂歇息一晚,这是近一周中他们所享受到的唯一一个不受打扰的安眠,接着,那奇异的幻影又再度出现。这样的行程实在疲惫,在这样的境况下,连说话都成为一种体力的浪费,沉默始终笼罩。下一个城镇在乌关脚边,它只为让来往的旅人歇脚,不算大,也还要好几天路程。诗人开玩笑地说,也许木箱在城镇还能玩出新花样。
作为牧师,雅丽蒂亚对于这样的状况非常不满,没有足够的休息,神术得不到补充,她的身体也十分疲惫。瑞图宁的信徒靠在背部的挡板上,出于节约的目的,这马车并没有安装厚实柔软的靠垫,若在平常,雅丽蒂亚是绝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入眠的,与之相反,她还会撑起脊背坐得笔直,相熟的人会夸她仪态优雅,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姿势是为着她心理上的舒适。现在,她已经不想再理会皮克西偶尔的问话,于是闭上眼睛假寐,也许是疲惫,也可能是因为马车行进时产生的摇晃,或诗人与巡林客低发出的低语,她的意识逐渐滑落,就快陷入睡眠。
“生命的枝芽自瑞图宁手中萌发
珂旭握着尺规,划出奔流的轨迹,
离枝的花沾染死亡,由宵银拾起;
菲诺挥洒金器中的水滴,
云端之上,兀烈卡卡投下雷鸣,
…………“
路路曾为她唱过这首歌,猫妖精总觉得她捡来的徒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照着传统,在精灵入睡前为她讲段故事,有时也哼上一小段。有一次,在一个无所事事教人昏睡的午后,雅丽蒂亚向她询问,问昨天那是什么歌,猫妖精的习性叫她睡觉,可心爱的徒弟难得对睡前的活动提出疑问,于是她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以便作出回答:
“就是那种,那种……母亲会把孩子抱在怀里,唱着轻轻哄的那种……对了,启蒙诗……“
自诩年长的瑞图宁牧师那时迷迷糊糊的,没太把这对话当回事,她的眼皮半耷拉着,也就没看见精灵突然变白的脸。雅丽蒂亚那时更为年轻,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学会用礼仪遮掩自己。她从未听过斯卡蒂为她唱这支歌,也没有感受过母亲充满柔情的怀抱,珂旭的忠诚信徒只会给她念光之子的赞颂诗,也只会给她例行公事意味的接触。哪个孩童会被这样的东西填满呢?
在迷离,在不安稳的马车里,雅丽蒂亚又听见这首教孩童辨识四季神的诗歌了,它一点也不复杂,音调简单,没有显示能力的歌唱技巧,伴奏的琴音从高至低不断重复,半精灵诗人的歌声也如水流一般环绕着她,冒险者们疲惫的躯体变得充盈,拥有活力。
经过一段时间的同行,雅丽蒂亚的确从奇诺娅身上看到某种品质,或者说能力,这样的东西让诗人从“半精灵“这个集群中分离,诗人不再是流有人类血液的劣化品,而是成为一个活生生的、单独的个体,让雅丽蒂亚得以对她进行审视。然后,雅丽蒂亚在心中点点头,得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结论:眼前这个半精灵的确值得任何一个高等精灵的尊重。也因此,她能够枕着歌谣入眠,而不是感到被冒犯。甚至于,若是下次有机会,雅丽蒂亚还愿意听奇诺娅唱出的诗歌。
她睡熟了。
tbc.
——————————————————————————————————————————
全文8013
转职任务,全文1533
看到蓝色+号任务当然要点点看。
——————————————————————————
奇诺娅靠坐在板车的木制边缘,她抱着记事的薄本,眼睛却盯着天空。
诗人再次离开遗都,外出冒险。她笑着推说这是“一场寻找自我之旅”,可她也明白,事实上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借来的梦想在荒漠中渐渐枯萎,她得去找点东西让这个梦想活得久些。
现在正是日落之时,珂旭驾驶黄金的战车向西行驶,黄昏玫瑰色的衣裙远去,夜色温柔的纱帐便往天空围拢。半精灵跟随的这支商队同样在行驶,出于对盗贼的恐惧,骆驼们被驱使着尽力向前,谁都不想节外生枝。
拉玛信徒脚边躺了一个小个子人类。他仰躺在蓬松的干草堆上,双手枕在头部下方,翘着腿,嘴里叼根枯草,是典型的散漫旅人。和货物共处一车的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不去理会有些令人不适的速度和它带来的磕绊。照理说,他们该做些简单介绍,再说些风趣的话,好教旅途不那么枯燥。可半精灵没那个兴致,人类也谙熟旅途中与人作伴的规则,于是他们现在仅知晓对方的名字。
一阵颠簸摇醒他们,绊绳升起,几匹骆驼倒了,商队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商队雇下的佣兵迟疑片刻,只留下几个压阵的老手,其他人跑向前方,守在商人旁。奇诺娅翻身跳下车,恰好躲过几丛流矢,随身的长弓落在车上,她只能握住剑,伏在车后,等待匪徒的靠近。
几声箭支破空的声音。
借助货物的遮挡,先前散漫的小个子男人捡起奇诺娅的长弓,他单膝点地,准确又迅速地解决了对方的弓箭手——大概是弓术低劣的人。
吟游诗人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她从货车下的空隙滑过,借着惯性,诗人狠狠朝沙地蹬腿,几乎是伏低身子跃前一步。被盯上的盗匪来不及作出反应,他急着回撤,肢体却不听使唤,诗人已经挥着长剑砍向他的小腿,接着诗人踩着步子旋到他身后,将剑锋抵上他的心口。她的动作逐渐带上某种节奏,像是舞者踏着固定的拍子,无限的勇气也如清泉滋润荒漠一般涌出。她更灵活地挥剑,每一个跃起、转身对她来说都更加容易,她不必再借旋转或扭身来增大自己的力量,战斗变成一支狂飙突进的乐曲。
对,乐曲。
拉玛信徒回过头,名为诺奇·亚尔的人类男性正在歌唱。他唱的是一首诗人们十分熟悉的乐曲,名为提振士气。提振士气是支基础的诗歌,它只有曲调,没有歌词,因此诗人们会依据自身体验自行填词演唱,或是演唱流传最广的版本。诺奇·亚尔唱的版本普通,但他歌唱的方法却有不同。最后,像是觉得战斗的乐曲还不够热烈一样,人类也加入战斗,歌唱并未停止,他自身也变作跃动的音符。
这场战斗并不艰难,意图抢夺的盗匪很快败退。直到清点完货物和人数,商队借着落日的余晖再次行走时,两位诗人才有时间重新介绍自己。
“战之歌者自战场上诞生,”诺奇·亚尔介绍,“和呆在后方支援的吟游诗人不同,我们通常参与正面的战斗。”
“可同时,你也在歌唱。”
“同时,我也在歌唱。”
“这并不容易。”吟游诗人陈述。
“是,的确不容易,”战之歌者点头,“而这波澜壮阔的协奏曲正是我们的追求。”
诺奇·亚尔换了个姿势,他正靠在硬石上。商队停下步伐,选了个避风的地方休息,温暖的篝火总是引起人们的话题。
“人们总觉得对于同一个人,战士和诗人在时间上是不相容的。大错特错。战士和诗人有什么区别呢?战士想的是同伴的利益,诗人也是。当在前拼杀的同伴收到伤害,诗人难道不会血气上涌,于是更加发狠歌唱,好叫一腔怒气全都化为歌声发泄出来?而当诗人声嘶力竭、却为了同伴的福祉不肯停歇,直到喉咙上甜味,声音变得粗噶,情谊深厚的同伴也会怒火燃烧,让敌人的血液作为诗歌的妆点。就对同伴的心意而言,战士与诗人没有什么不同。”
“有道理。”
“那么干脆将两者结合,既能为敌人带来灾难与死亡,又能为队友带来鼓舞,激励他们前行……这实在是很好的事。”
奇诺娅笑起来,她拍拍手,算是为对方的演说喝彩。
他们共同举起装着“漠歌”的羊皮袋,为双方的合拍敬酒。接着,诗人开口了:
“那么,战之歌者是怎样歌唱的?”
*正文总字数2447
*不会写这种剧情啊……
——————————
处理过伤口,并且吃了一顿午餐之后,大家都放松了不少,一场激战带来的的疲乏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不过,剩下的三个敌人在哪里呢?
我又向蕾妮小姐确认了敌人的数量——七人。也就是说,敌人有三名没有出现,或者说,蕾妮和卡利亚……
我摇了摇头,把这种可能性甩出脑外。
“不论剩下那三个人到底干什么去了,”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我们都是要继续前进的,走吧。”
艾沃尔跳了起来,这时拍打翅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看去,一个蓝色的影子划过……零捌零?蓝色的影子没有停顿,带起一阵劲风之后,再次钻入了树林之中。
……搞什么啊?
正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一张小小的纸片如同凋零的花瓣在空中打着转……原来是传信吗?注意到蕾妮因为零捌零扬起的风而别过头去,我接住纸条,藏进了袖子里面——这样吗,考虑了很多呢,卡利亚他。
“走吧。”我走到队伍最前面,避开蕾妮的视线瞄了一眼纸条上的信息,然后将它撕成了碎片。
如果是这样的话……
走了没有多久,坡度就渐渐平缓。不过,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眼前是一大丛树木,只要穿过这里,大概就能离开这座山了?
“是不是有什么怪味……”艾沃尔抽了抽鼻子,低声说道。
好像确实是有什么味道,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我拨开遮挡视线的枝叶,眼前的是有些枯败的草原,秋日的晴空下,牛羊鸣叫。只是隔了一座山,就是如此和平的景象吗……
我稍微松了口气,内心祈祷这样的景象不要被战火点燃。
不过让战火不蔓延到这里的话,还是要靠我们的努力啊。
这么想着,我拨开枝叶,准备正式踏入草原的地界。却看到了异常的景象。
所幸,不是战火。但是,是火焰。
粗黑的浓烟像是支撑天地的立柱一般,纵跨了整个视界。奇怪的的味道终于展现出了本质——是草木烧焦的味道。
是失火吗?不过,要去帮忙吗?不,这里应该以任务为先吧。只是失火的话,村民自己也可以解决,我们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正当我做出这样判断的时候,我身边,一个红发的人影已经窜了出去。
……蕾妮?!
我试图抓住她的手,却抓了个空。而我微楞的时候,蕾妮又跑出了好一段路。
……这家伙是白痴吗!
心里这么骂着,但是重要的人质不能在这里丢掉——虽然让这个人质随便乱跑是我的失误——于是追了上去。
不管怎么说好歹在军队里呆过。我这么想着,轻松地抓住了蕾妮。不过蕾妮却还在不停地挣扎着,喊着“让我去帮忙啊”“不是共和制度的国家吗”之类的。
我看了看路,似乎已经偏离预定路程很长一段距离了。而且要是人质不配合的话赶路也很麻烦吧。
“但是,如果我们不快点把信送到首都的话,会死更多的人哦?”
“那么不要管我,你们继续去送信吧!”随随便便就提出了这样的提案,还真是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啊。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做出这种把信息通报给敌人的事情吧。唔,之后大概会用她来向王国的人要求什么呢?这么想想的话,稍微觉得王国的那些家伙有点可怜了啊。
……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要处理的事情只有到王都为止吧。不过,在那之前,姑且还是让这个人质变得听话一点好了,太闹的话对赶路会很不利的,恩,就这样。
于是我回头对艾沃尔和卓蕾子说道:“姑且去帮忙救火吧。”
艾沃尔听话地点了点头,而卓蕾子却是出乎意料地扬起了眉头,露出了兴趣盎然的表情……有点奇怪。稍微考虑了下,但是没有想出理由,不管了,先去帮忙救火好了。
冲进村子里,确认了他们需要帮助之后,艾沃尔利用身体灵活的优势冲进了火场里,蕾妮也想冲进去,不过被我拉住赶去打水。
她只能帮倒忙吧。说起来,卓蕾子这种时候应该能帮上忙……卓蕾子呢?
我回过头去,却没有发现卓蕾子那显眼的金发的、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影。去哪了?我回想起卓蕾子刚才微微扬起的嘴角……果然是有什么打算吧。这时候还是不要指望她了。
我找到一个空桶,蹲下来把它捡起。
这时候,一股微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回过头去,一个士兵打扮的人举着剑向我砍下。
我慌慌张张地打了个滚,锋利的剑刃与村子的泥土地板撞击,在我耳边发出很响的撞击声。
——那么,这次事件不是失火,而是纵火吧。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水桶向着那个士兵扔过去,他歪了歪身子躲开了这种毫无威胁的攻击。不过我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抽出长剑,刚准备反击,却注意到另一个士兵正躲在那个士兵冲出来的地方伺机而动,于是做出防守的姿态。
艾沃尔和卡利亚应该会很快赶来……应该是三个人吧?那么还有一个去哪了?回国报信吗?
这时候,旁边的村民终于注意到这个异常的、杀气腾腾的状况,发出大概比之前起火的时候更刺耳的尖叫声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我说,就算不帮把手,你倒是好好去救火……算了,也不指望你。
我收起杂念,看着眼前的士兵,左脚横跨一步。
来吧——
士兵再次挥剑砍来,我慌忙用长剑架住。剑身相撞发出清脆的“锵”的声音。正在我“好,挡住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剑身却是向我压了过来,我慌忙加大手上力气,却也只能减缓长剑向我靠过来的速度而已。士兵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大概是很得意吧。不过在我看来,只能感觉到狰狞和可怖。这样下去的话,会死——
我脑海中刚刚冒出这样的念头,但是士兵原本的狰狞笑容却已经被恐惧占据,接着转身就跑——不过下一刻就被一杆形状奇特的长枪刺穿了喉咙。
长枪……谁?从危机中解脱出来的我愣了愣神,才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长枪——而是卓蕾子那把形状异常的法杖。啊,那么之前的是恐惧术吧。突然醒悟过来之后,我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剩下的那个士兵呢?
向那边看去,只看到那个士兵慌忙逃跑的背影。要跑么!我从背上取下弓,瞄准他的大腿——
被射中之后,那个士兵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赶紧跑到他的身边,他面朝地扑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妙的预感升起,把他的身体翻过来,深色的血液已经满面都是,瞳孔放大——已经死了。
居然还藏着毒吗?看来是坚定的死士呢……却因为蕾妮这样的意外而一无所获,听起来好像更加的悲惨。
说到底,这种危险的队伍里,不应该放这样的不稳定因素。从蕾妮的表现来说,看不出他的演技有多高超,被这些人发现也证明了这点——
除非她的演技真的十分高超。
之后,再严密的监视她一点吧。
全文6116
萨米尔:诺基亚,你脸怎么白了?
诺基亚:防冷涂的蜡
——————————————————————————————
天亮不止是一瞬间的事。
在太阳正式从视线尽头的边缘线升起前,总会有些光先透出来。像是无法再忍受黑夜的拘束一般,突破粗糙沙丘冲出来的亮光很快就穿透整个天空,之前沉浸在暗调中的城市与荒漠也被调亮,它们的轮廓清晰起来,堆砌成墙的厚石显示出坚实的线条,教人心安。
“挖个土也能被卷进混战,还真是撞大运。”
里德看向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叹息着回应德鲁伊的调侃:“只可惜我们撞上的从来不是好运气。”
“这可说不准,”菲薇艾诺来的诗人接上话茬。“兴许能捡个漏,岂不美哉?”
萨米尔兴许是和动作语调浮夸的诗人一起待久了,他不自觉地沾染上对方的一些习惯。正如此刻,他张开双臂,摆出仿佛见到伙伴背叛一般的沉痛表情,语调起伏:
“我亲爱的奇诺娅,没想到你竟然对战蜥人那些泛着味道的小宝贝感兴趣,冒险果然改变了你。”
“可不是吗我亲爱的萨米尔,你瞧起来也对沙子下面的世界充满探索的趣味,我迫不及待地想帮你一把。你看,你的头和沙子都是金灿灿的,相处起来肯定不错。”
同样金灿灿的里德挥挥手打断了两个半精灵的无聊斗嘴,他指向荒鹫成员所说的方向,问道:“那我们找柯洛吗?”
“找呀,怎么不找。”
奇诺娅从搭在骆驼上的包里取出粗绳,她将那些睡过去的战蜥人绑在一起,又从捆扎在腰带上的小包中取出一把小刀插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粗土上。在半精灵女性做这些事的时候,萨米尔和里德对视一眼,他们并不是对同伴的话有什么意见,但作为遗都人,德鲁伊与影舞者总是对不属于自己圈定范围内的人抱有合理的警惕。这倒不是说诗人涉世不深或是她太过轻易相信别人,正是因为诗人处世谨慎,才会使得她对自己认定的人格外上心,即使她自己从不把这些说出来。
等到诗人处理完战蜥人时,金发的德鲁伊已经不见踪影,但一只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猫头鹰稳当地停在骆驼上,这让诗人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不变个威风一点的,比如猎隼什么的。”
面对朋友的调笑,德鲁伊倒也没有跳起来啄她,好视力的枭扭转他的头,盯着诗人看了一会儿,最终在诗人坦荡的目光下抖抖翅膀向天空飞去。枭在某些世界中被称为“恶声鸟”或“报丧鸟”,据说是因为它们能闻到将死之人所散发出的腐朽气味,这气味像是燃烧的香,只不过现世的人无法感知,如黑夜中的灯火一般,艾瑞克的使者会循着味道前来,带走新鲜茫然的灵魂——如此这般的说法来自暗夜城小商贩出售的话本,是之前举办祭典时从温斯蒂大陆的某个小岛传来的。类似的说法有许多,主体也可能进行替换,但毋庸置疑的是,猫头鹰的确是黑夜中的好猎手。
很快,萨米尔就找到了他们该前进的方向。
里德没花什么心思就认出化形后的德鲁伊给出的信号,影舞者和诗人朝东北方赶去。此时他们已将原本的任务抛在脑后,获取土壤对于雇佣兵来说已经不再是主要目标。随着他们的深入,荒鹫和战蜥人也变得多起来,考虑到过去的交情,诗人暂且用弓箭帮北荒盗匪们解决了一些困难。可疑问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即使不是土生土长的遗都人,往来的客商旅人也多多少少对混乱之都有着大体上的认识。沙卡•艾菲力诺作为城中势力最大的三个帮派之一,作为构成主体的战蜥人有着惊人的手段,他们凭借自身的优势在遗都打下自己的地盘,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主动去招惹。尽管柯洛•格利泽并没有对奇诺娅透露太多关于过于私人的信息,从之前的相处中也可以看出她并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出于冲动去做什么事的人。对于这样一个算得上盘根错节的组织,要么实在时运不济,走夜路时恰好遇到,要么……
“……什么味道!”
里德和奇诺娅几乎是立刻就停下,突如其来的恶臭打断了诗人的思考,她握住武器往恶臭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在发绳上扎着浅色羽毛的男性正在同战蜥人苦战,他们身边已经躺着好几个被熏晕的荒鹫成员。
“那是‘恶臭’沙洛克•矛尖尾。”里德捂着鼻子向诗人说明,战蜥人的诨名很能体现出他的特征,他对面仅剩的那个荒鹫成员也处在晕倒的边缘。
就在他们观望时,沙洛克挥舞着长枪向人类戳刺。说他的武器是长枪也不准确,沙洛克手中的长枪和奇诺娅曾在琴•月聆手中看过的不一样,和前议员精铁制的武器相比,战蜥人的稍显原始,但威力仍然不小。和他对战的人类明显没有多余的力气对抗,只勉强用指虎抵挡,照这个趋势看来,人类很快就会落败。
嗖——
远方射来的箭矢逼得沙洛克倒退一步,在片刻间,他放松下压的力量,处于弱势的荒鹫成员立刻上前一步,在错开枪尖的同时就地一滚,避开了战蜥人的下劈,脱离中心战圈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
他回过头,看向援助到来的方向,这一动作让站在稍远处的两人看到了他脸上的刺青。
“……他叫什么来着?”里德抽出武器,他只觉得这人实在眼熟,好像是个地位不低的人。
奇诺娅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箭,再次张开弓:“不知道,我眼里只有笔友。”
和诗人放开弓弦同时,影舞者潜入阴影中,此时天要亮未亮,事物周围环绕着朦胧的光,但这对老练的冒险者来说足够了。
咚唦。
荒鹫的干部脚下一个趔趄,他险些被突然出现的冒险者绊倒,凑巧的是,这一动作让他躲过来自后方的袭击,沙洛克粗壮有力的尾巴扫来,如果不是他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未防范的攻击足够将他击飞。平衡被打破带来的眩晕和恶臭终于压垮他,干部右腿一软,就这样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你在——看哪里!”
先前站在远处放冷箭的诗人终于丢下长弓加入战圈。冒险中的战斗让她了解到力量和灵巧的重要,她并未像其他战士一样身着重甲手持护盾,相反,她坚持着自己身为诗人的装束,仅在外衣下系一层软甲,并佩戴足够重量,能够顺着力道斩下敌人头颅的长剑。现在,她握着剑,向沙洛克冲去。地形与稍高的个头给了她优势,半精灵借着这股势头劈砍向战蜥人的腰部,不论是对于人类还是战蜥人,这都是个必须防范的位置。可战蜥人的身形和他所持武器的长度与特性都阻碍了他的行动,沙洛克未能做到完全的防护,他试图将武器插入沙子里稳住自己,却没有料到诗人的长剑将枪杆拦腰截断。半精灵抓住这个瞬间,抬脚踢向对手应当是腿胫骨的部位,动作见效了,沙洛克跌向一边,就在诗人因不明确战蜥人的心脏位置,而抬起剑准备贯穿敌人喉咙时,背部受到的拍击让她往前倾倒。仍旧是沙洛克的尾巴,半精灵很快往前翻了个跟头,以躲避对方可能会出现的动作,她的判断是正确的,有东西擦着她的头顶过去,是沙洛克的爪。
奇诺娅下蹲一些为自己的助跑做准备,接着她凭借着另一半血脉带给她的轻盈跃起,在预感自己即将落下时,她以腰为中心使力,扭转下身用力朝对手踢去。半精灵的双腿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弧,第一脚踢中沙洛克的头部,第二脚踢中沙洛克的颈椎,长剑在她被迫翻滚时就已经丢在地上,落地后的诗人抽出柯洛•格利泽赠予的有着博特乐神徽的弯刀,再次劈砍向沙洛克。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失去武器的战蜥人用上最原始的方式进行攻击,被半精灵轻易闪过。已经平复下来的荒鹫干部也强忍着加入战斗,在两个人的协力下,沙洛克被摁着脖颈面朝下趴在沙子上,他不停地摆动自己的四肢和尾巴,这并没有为他带来什么逃脱的希望。
兴许是通过博特乐神徽认出帮助自己的冒险者,也可能是他还记得快三年前的战斗,干部对奇诺娅喊道:“柯洛被他们带进了巢穴里头!”
诗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荒鹫的干部就已经抬起手臂,将指虎的尖刃对准沙洛克的脑袋。
“等等!”
在半精灵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干部就已经被架着站起来,被荒鹫的人抬走并叫醒的里德将手臂搭在干部肩上,他不经意地看了诗人一眼,接着拖着干部走到一边。
“请安静一些,我有些话想问您。”奇诺娅以膝盖为着力点,用上全身的力量压制住沙洛克•矛尖尾,她的手死死摁在对方脑后。
来自荒漠的生物啸叫着,和之前那些战蜥人一样,“恶臭”的口中只吐露出诗人听不懂的词句,这让诗人渐渐失去耐心。
“夜幕中的灯火亮起
明亮如河流涌动
那是地上的乐园,是人世的极乐
乳香混合着精油气味
血般红艳的酒
盛放在黄金杯盏
而那劝酒的人啊
她的眼眸如同天上繁星
来一杯吧,再来一杯
抛开烦恼,丢下昨日与明日
这里是地上的乐园,是人世的极乐”
值得庆幸的是,迷魂曲对沙洛克起了效果,他的挣扎渐渐失去气力,眼睛里也不再充满愤怒的光。诗人逐渐放开手上的钳制,甚至扶起对方:
“可以请您告诉我,沙卡•艾菲力诺怎么和荒鹫发生冲突了吗?”
沙洛克偏过头看着半精灵,女诗人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这笑容似乎让他安下心,他相信诗人对他是友好的。
“他们,嘶,闯进洞穴,嘶——”
“明明是你们先打伤我们的人的!”
之前被里德拉到一边的干部重新走到诗人和战蜥人身边,他很不满敌人的说辞,诗人并没有分出注意去关注他,而是继续问询:
“那么,可以请您告诉我,那个荒鹫的女首领,就是被带进巢穴的那个,会被怎么样吗?”诗人让声音尽量柔软,她不希望迷魂曲因为外部的打扰而失效,何况一个肯说通用语的战蜥人实在是个不错的消息来源,“您会告诉我的,对吗?”
在沙洛克回答之前,荒鹫的干部就打断道:“他们的女王打算对柯洛不利,她现在一定十分危险。”
“我在请教这位先生!”
里德咧嘴一笑,他很配合地再次架走干部,并开始闲聊。虽然十分不情愿,脸上有着刺青的男人还是只能配合着影舞者的表演,尽管他是想视而不见,并尽力阻止诗人的问话。
“才没有,嘶,把那个人类带进巢穴,嘶——”
“女王才是,嘶,有危险,自己找到了路,嘶——”
沙洛克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意思却十分明确。在他看来,是荒鹫朝沙卡•艾菲力诺发起攻击,而荒鹫的女首领,奇诺娅的笔友柯洛•格利泽,带领着人闯进战蜥人的巢穴,打算对他们的女王不利。
“我们怎样才能进入巢穴找到那个女首领呢?求求您告诉我,我现在能指望的可就只有您了。”
“在沙丘的阴影里……隐藏着地穴的入口……”
“十分感谢,”诗人的声音轻轻的,“请您睡去吧。”
得到想要信息的半精灵没有就此结果沙洛克的性命,她照旧取下粗绳,将陷入沉眠的战蜥人绑起来。这次,她不再担心自己的动作或声音会使迷魂曲失去效力,直接将对方拖到离荒鹫成员稍远的地方, 然后在更远处插上一把小刀。
荒鹫的干部对奇诺娅的决定很有些不满,他仍然坚持应对沙洛克•矛尖尾这样的危险分子应斩草除根。
“现在更应该集中精力去找柯洛,先生,”诗人现在的声音和刚才的已经不一样,像是热腾腾的甜酒被放在屋外冻上一晚,“就像您说的一样,情况紧急,得赶快救她出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和那群蜥蜴人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我们只管找柯洛,荒鹫的问题荒鹫自己解决。”
里德这话说得有些重,荒鹫的干部明白他不能对这群路过的冒险者要求更多,也就不再多说,只是他仍在对沙洛克处置的问题上挣扎。
“要是这家伙等会儿醒过来可怎么办,我不想一边找柯洛一边还要对付他。”
“您放心好了,”诗人骑上骆驼,“我对迷魂曲还是有些自信的。”
中了迷魂曲的人不会说谎。
正如沙洛克所说,荒鹫和冒险者们在东北方沙丘的阴影里找到了战蜥人巢穴的入口,萨米尔曾在这一片地区的天空中逡巡,阴影遮挡住他的视线,德鲁伊没有获得有效的信息。
“说到洞,感觉就该还有一个出口,”萨米尔解除变化,稳稳当当地站在同伴身边,“能找到吗?”
“这一片是没有的,”奇诺娅作出个手势,指向已经进入洞穴的荒鹫干部,“短时间内怕是找不到了。”
他们进入洞穴。
和地下迷宫比起来,战蜥人的大本营显得有生气许多,这也意味着这里充斥着类似“恶臭”身上所散发出的味道。半精灵从没有碰见过类似的情况,但如果一定要形容,她会选择“各式各样的垃圾堆积后腐烂发霉”这个形容。在之前和沙洛克•矛尖尾的战斗中,女诗人一直强忍着恶心,现在,她终于受不住了。半精灵拧开装水的皮囊,用水将随身携带的手巾打湿并将其蒙在脸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女诗人扯住了同伴们的衣服边儿,将多余的湿手巾递给了他们。
“哎呀,不要用我的衣服擦手嘛。”萨米尔接过手巾,却没想到被诗人用更大的力气往后拉去。
“只怕是荒鹫带着人主动挑事,”女诗人凑在他耳边说,“情况不对就扯呼。”
不用诗人说明,德鲁伊也大致能猜到,打杀的声音从洞穴更深处传来,荒鹫的人怕是来了不少。
德鲁伊用稍大一点的声音回答:“这也掩盖不了你用我的衣服擦手的事实。”
手中的火把并没有给探索者们带来温暖与安心,相反,它的光芒照出的东西无一不显示出战蜥人与他们的区别。脚下的路湿滑泥泞,不去想那里可能存在的东西反倒有益身心健康。毫无疑问的,这个洞穴作为战蜥人的根据地,经过许多年的打磨,洞穴的角落里堆满了物品,诗人用长剑挑开过一堆,多是些铁制品,在半精灵或人类眼里,它们更像是废品。
他们很快就碰到岔道,这让诗人在内心感叹自己的失态——她应该更详细的询问沙洛克,最好让他在地上画一幅简单的路线图。可惜她当时想着柯洛,旁边还有荒鹫的干部盯着,如果再冷静一些,她是能更仔细的。
干部对着左、中、右三条岔道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他往中间走去。冒险者们停顿片刻,选择了左边的岔道。和他们刚刚探索过的部分一样,这里同样经过精心打磨,只是越往后走,战蜥人的尸体就越多,但道路更深处并没有传来更多战斗的声音。影舞者推测也许是前面的打斗已经平息,因为就状况来看,这一部分的战蜥人无疑遭遇了失败。
“哎,来都来了,”萨米尔叹气,“再走走吧。”
在跨过最后一个战蜥人的尸体后,他们来到一个和人类房间差不多的大洞,地上铺满稻草,这里明显是拿来储存什么东西的。
“这是……蛋?”
说这话倒不是因为诗人突然失智,认不出眼前破碎的到底是什么。不怪她,对于在场的三人来说,第一次看见战蜥人的蛋都会是这么个反应。只要活在遗都,多少都会和沙卡•艾菲力诺或蛇鼠一窝打些交道、有直接或间接的接触,但能活着看到战蜥人的蛋的人却十分稀少,冒险者们或许是第一批。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无疑是一场惨剧,只是这情景的意义有些难以传达到站在洞穴里的人类和半精灵心里。
“原来真的是卵生的……”
一句低语落下,惊醒站在大洞门口的三人。在诗人火把的照耀下,德鲁伊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蛋的状况,他小心地捡起一片破碎的蛋壳,又拨开落在其他破碎的蛋上的稻草。
“这些蛋是被打碎的。”他说。
原本饱满的蛋只留下碎壳或留在残存碎片里的粘液,内容物流了一地,稻草堆也沾上那些粘液,变得黏糊糊,像是被油搓在一起。
是荒鹫干的。
“走吧,我们换条路,”萨米尔皱起眉头,对于一个种族来说,孩童或婴儿被大量屠戮是十分严峻的,做出这类事的人连暴徒都会瞧不起。德鲁伊站起来,准备往回走,却发现自己的同伴有些不对劲。
“奇诺娅,”被叫住名字的诗人毫无反应,“你怎么脸色不太好?”
半精灵内心的疑问从看到沙洛克•矛尖尾后就在不断翻滚,在太多荒鹫成员都出现在附近时,在荒鹫的干部慌慌张张地打断她时,在越来越寂静的洞窟里行走时。当听到柯洛•格利泽被带进敌人的巢穴时,女诗人并没有想太多,她的笔友被带走了,那她就把她带回来。在往常的交流中,诗人从来不问关于荒鹫的问题,对方也不提,这是她们之间一条清楚的界限。奇诺娅很能理解作为荒鹫首领的柯洛,她们所看见的东西是不同的,但不知不觉中,她还是对柯洛敞开了一些门,所以她才会在两年间不间断地向对方写信,并邀请荒鹫首领去暗月城。对于我行我素的半精灵来说,这已经算是相当上心。诗人以为对方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思,都把对方当做难得的友人,而今天,这友人带领部下袭击了自己所在城市的帮派之一,原本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新的浪潮卷来,如果不是诗人想和同伴更多些接触,提出野宿,她甚至不会知道这一切。
半精灵没有正面回应德鲁伊的关心,她恍惚地说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原来是我会错意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