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的投喂了逐魂猫头鹰。并且借豆花人头一用!(????
也不是很懂为什么写食物写了一晚上,失智。
进度越发慢了,两个企划都是坑仿佛要将我撕裂.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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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城隍庙街巷口栽了棵酸枣树。
说它是酸枣,那滋味自然是算不得美妙的,路过鸟雀且不惜得啄食,倒叫果子生得肉饱皮嫩,得着个好品相。只味儿实是酸涩,除街上的郎中捧得个竹扁筐,拿个长竹竿子敲下一筐来,说是晒磨了添一味药,旁的人再不爱沾这个。
要说左右巷子的住客,那一个总角垂髫时,没馋过这街口的酸枣,便是父母长辈们特特与说了要酸倒牙,可不亲尝一回,那里就能甘心,待一回尝了真个酸得倒牙,便安歇几日,再过几日瞧着那红彤彤的枣儿,竟又馋起来,连着过得两三回,那股子新鲜劲过去,便再不打这枣儿的主意了。
连那害了喜的妇人都不喜爱,嫌这枣儿酸是酸,却涩口,不若去寻街上叫卖的鲜酸枣,小片荷花叶子包了,系鲜亮红绳,讲究些的人家,还往叶片里头加一指头香,这样的枣儿,十文钱能得一包,秋分日前,那灵枣牙枣青州枣,一街净是卖枣儿的,那一家卖的枣儿不是又大又香甜,俱是好滋味。
偶有路人不明个中缘由,见这树生得好,果儿也鲜亮,眼瞧着,喉咙管子先动一动,咽了一管子唾沫,到了时节,也不需竹竿儿来敲,无人打吃的枣儿就落在地上,满地皆红。路人就在树下拾一两颗又圆又红的枣儿,朝褂子上一抹,忙不急往口里头塞,甫一入口,脸已叫酸得皱起来,一口过后再不敢吃了,那红彤彤的果子还扔还在地上。
在这酸枣树下,不知何时起摆起了一家吃食铺子,店主人是个机敏利落的性子,账算得极快,招呼谁都能透着一股子亲切来。他浑家生得一双小眼睛,穿一身粗布衣裙,谈不上美貌,只皮子白,拾缀得干净,便叫人看得顺眼了。
这二人无子无女,倒也看得很开,总说子女皆是缘分,菩萨跟前头的缘分不到,那里又能强求,便一心做这门小生意,也不拘一种来卖,春日里便卖寒食的乳酪乳饼,片了鲜捞上来的大鱼,卖熬煮浓稠的鱼片羹,初夏时分鲜樱桃上撒了碎冰再撒酪,再热些便做冰雪凉水,备上好些不同味儿的,路过的那一个都乐意摸几个大钱出来,就这么站着吃过一碗才走。
待时节一过,冰雪凉水便也不卖了,倒还有人专程问过一嘴,咂么咂么,还有些可惜。这摊儿就置在酸枣树下,扎个小亭,置几张桌椅,谁人都可以坐下歇上一歇。夫妇俩总做最合时宜的生意,酸枣树上的果子本无人要的,这年倒被动上了脑筋,这几日枝头上还飞来一只夜猫子,棕灰的毛色,明黄厉目,人都说不吉,道那是夜里喊魂的逐魂鸟,那摊主人却浑不在意,拿杆子敲枣儿,却不赶鸟,只随它站在枝头拢着翅膀歪脑袋瞧着。“它能瞧得懂哩。”店主人与他浑家玩笑。
树上敲下枣儿来拿酒浸了,给食客们一人端上一小碗,权当做个添头,不知拿什么方子制的,这酸枣竟真叫他去了涩,又酸又甜还带着酒劲儿,招了不少食客喜欢。
可要说这枣儿,且还称不上是秋日里的主角,便在这嚼吃一只酸枣的功夫,最大的角儿掀了头帘上桌了。不是旁个,正是宋人爱的那味蟹生,取自家河湖里头捞得的小蟹,斩了螯脚,去了泥沙秽物剁成小块,佐以盐、醋、葱、姜、并胡椒、花椒粉、茴香、草果等数十味料,事先熬了香麻油,将鲜香的料儿朝蟹上一浇,便能上桌。
因整治这蟹生用时极短,前后不过给客人留了个洗手的功夫,便也作洗手蟹,市井中人再没有不爱的。
赵衔这日也在摊前坐了,自然也点了这道洗手蟹。他点了蟹,自个儿却不吃,边上还坐了个白衣裳墨色裙摆的姑娘,清凌凌面上一双水润桃花眼,抬眼瞧人便是一片波光,这姑娘拿了箸挑碗碟里的蟹螯,满面的好奇,搁下箸用手拈起来,放进菱口里细细地吮。
她吮一口汁儿,还要抬眼瞧一回赵衔,眼里透着依赖,半点不遮掩。赵衔却不看她,他在这里等人,掀了袍角在凳上坐了,说是等人,却看似随性写意得很,半点不着急。那树上的夜猫子咕咕叫两声,把脑袋横过来瞧他,喙子上下一碰,竟从枝头飞落下来,在一片惊呼中神气地落在赵衔跟头前,一双利爪掐进木桌里。
这夜猫子落在桌上,踱着步子昂首挺胸只不怕生,还探头去瞧面前两只碗碟,叼了个枣儿一囫囵吞了,又去看那洗手蟹,赵衔也不惧它,倒像是个老熟识,挑了个蟹身与它吃。
这湖河里头的小蟹,寻常贵人家是再不吃的。因嫌肉少壳多,远不比大蟹肥美。贵人们吃蟹,将蟹腿独挑了下锅子,又剥了蟹壳,取蟹黄蟹膏来制酱,蟹肉自有下人们细细挑了,千般做法,连吃三日再没有重样,这街头小蟹且入不得眼。
可秋分日前,再是肥美的大蟹也还未长成那肥美的模样,便只有这小蟹,就着佐料,连壳带肉一并放进嘴里,还很可以嚼吃一番。这鸟儿毫不客气地吞了,哗啦啦拍拍翅膀,做出个满意的模样来。
有这样美味,这夫妇摊子的生意自然就极好。往来食客许多,还有三两闲汉甩出些整钱,叫个楞头楞脑的小子去酒楼打得二两酒,并请了个茶博士,拿那酸枣与蟹下酒,砸了钱的人就极得意,朝周围一众食客咧着嘴怪模怪样的作揖,道是请乡亲们一并听个热闹,再一扭头,命那茶博士速速讲来。
这茶博士不看茶,倒与人斟酒,口里说些南北轶事趣闻,说得有模有样,一会子说京里侯伯公一掷千金搏美人一笑,一会子又道江洋大盗横出世,烧杀抢掠真奸邪,还笑了一回那山野匪首浅滩身死,一窝贼子无首,道大快人心,便是今年虎丘山曲会,说不得都比往年安稳热闹些。
那夜猫子原还在碗里叼蟹吃,听得这席话,抬起脑袋来,嘴里咔咔响动一番,也无人知它说了个甚,赵衔身边的姑娘极好奇的瞧它,伸手要去抓,叫这鸟儿避过了,似是不喜她的样子,倒是朝赵衔除蹦了两步,翅膀一扇,索性立在他肩上。
要扣着人的肩,也不管一双铁钩似的爪抓花了那身锦袍。便是这样,赵衔也只不生气,还露着笑,真像是个温吞的好脾气了。那姑娘鼓起脸来,她周身氤氲淡淡水汽,柔荑摸过木桌,留下一道水痕,那茶博士正讲到兴头上,倒是无人注意她这些许异样。
人群正中,叫从茶楼请了来的茶博士一双嘴皮子耍得天花乱坠,不时便有人叫一声好,掷下一两个赏钱,得了钱,越发笑容可掬起来,很愿意卖力再讲一些。茶博士一双钩子眼早早盯准了这摊上坐着的公子与那貌美的姑娘,知道这些富家子弟出手自来没个把门,没得小斯丫鬟打理,千金万银也能撒出去,可不是这行当最喜见着的客主,哄得一两个,半月都能有酒有肉。
存着这心思,将嘴咂过一回,便又道:“却还有一桩古怪事,单小人在此碎嘴鼓噪一回,列位听过便罢了,可做不得准。”
晓得这样说,才更叫人在意,做了个犹豫模样,待听客催一两回,便肯讲了,“列位也知,那匪首白窦华,叫从自己窝里赶了去,落下山崖粉身碎骨。我们官爷带了十来人去寻尸首,愣是没得着,那样高的山崖,人亲眼瞧着那恶人摔下去,怕是砸得糜烂,尸骨不存了。正应了那个理儿,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合该他遭此一劫。”
此话一出,便有听客在人群中起哄,拿话头嘘他,道:“这些个事情,谁人不晓得,早传遍了的,三岁小儿也说得一两嘴,我今再添几个钱,可要你把知道的都倒出来!”说着,真个掏出几个钱来,在手里头摇得叮当作响。
那茶博士神秘地笑,嘴上把着火候顿一顿,才又接着道,“原也是这样说,可小人得着一条信儿,倒觉出些不对味儿来……”
他压低了嗓子,拖着音吊众人的胃口,竟真个听起来阴恻恻,叫不少人搓起膀子来:
“说有那么一富户张家,夜半起了一丝红光,有那胆子大的邻家捅了窗户纸偷拿眼去看,嚯,你们猜怎么,道是那红光正是个人影儿,满头满脸的血,凶神恶煞,怕不是那白窦华凶煞气儿不去,托成厉鬼,专挑有仇怨之人来锁魂来了!好一恶霸,想是不平了这口怨气,再超脱不得呢——”
他话音未落,却听一人嗤笑一声,朗声驳他道:
“这话好没道理,恁他一个山贼,本就该遭千刀万剐的腌臜东西,便是再做百年善事,也未必超脱得,说这白窦华心口有怨气,怎地也不问问,那自他手里糟了祸的善男信女,可也要吐一吐自个儿那口怨气呢?”
只见一中等身量,着细布衫,扎四方巾,眉目端正的男子越众而出,驳了那茶博士一席话,人却只淡淡扫他一眼,便不再多看,自顾自转向坐在一边的赵衔,端正的面上露出个带些儒生气的笑容来,拱手与他见礼。
“洞庭一游后两年未见,真个是巧,竟在此处碰着了。”一开口,那儒生似的笑中的儒气减了些,又透出一股子商人的精明来,只听他道,“市井闲话不听也罢,叔明兄别来无恙,今日可还有事,若得空,不若过府一叙,你我久不见,也好仔细说道说道……你看如何呀。”
赵衔笑而不语,他站起身子,先是自兜里摸出半吊钱,添在那茶博士盆子里头,这才掸掸袍角,朝那扎方巾的男子见了一礼,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他身后,那棕灰的夜猫子定睛瞧着两人,从喉咙眼里发出一声低鸣,而本在赵衔身侧的美貌女子,却不知何时隐了踪迹。
那鸟儿拿脚爪踩了踩女子位子上浅浅一滩水渍,旋而耸起身上细细的绒羽,极厌恶似的甩动脚爪,扇动翅膀腾空飞起,在这蟹摊子上方盘旋一圈,又鸣一声,终于调头飞远去了。
情人节快乐!!!终于写到和对象的初遇啦!!当街调戏小姑娘这个赵三拖出去打死算了……(等下
内涵一个我还没给他上户口的崽,等上了户口再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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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楼石阶旁挂了只鹦哥。
赵衔进门时日悬正中,鹦哥被挂在树荫里,嘴里叽里咕噜叫客叫茶,大吉大利说了一篓,出门时日头偏了一偏,那鹦哥叫拎出来就挂在房檐下,瞧着赵衔踏出门,从他跟前过,偏着头拿乌黑眼珠子瞅他,咔咔动两下喙子,一句也不肯说了。
这畜生倒叫生出一双势利眼,可不是与人再没甚么不同。
却说赵衔这头出得门,那头又有二人远远上了石阶,打正面过来。
打眼一瞧前头一个锦衣公子,粉面油头,唇红齿白,通身说不出的锦绣福贵,衣缎子上俱都金线银线细细绣了,头上戴得个白玉莲纹冠,腰间一封金嵌玉封扣,压得一枚点睛血玉,连着袍角下鞋面子上都坠得大粒的东珠,端的是金贵人儿。
这珠玉公子后头还跟着个玄衣男人,只穿一袭暗纹玄袍,高高束了发,眉眼生得一股子凌厉,眼梢唇角俱都含着煞,再是江南的细雨和风,也吹不去黄沙割在面上磨砺出的那些个意气,恁的叫人生俱,叫拿眼一扫也要掉了魂。
这样迥异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一条道上,本已是怪事一桩,那玄衣男人却是落后珠玉公子一步,做出个护卫模样跟在后头,要说他是利牙利爪的狼也似,要说他是那看家护院的狼犬,却也不差什么了。
那玄衣男人只不多话,前头那珠玉公子倒全不将他做外人待。原他二人算得同宗同族,一家乃当朝重臣魏老大人金玉堆出个福窝窝里长大的独子,名唤魏昶,一家却是漠北边城打马射箭刀枪眼子里养出来的武人,叫魏子徵的。
两家都姓魏,虽翻出族谱来往上数了又数,认得个同宗,关系却实在远。那武人家旧年返乡途中遭祸,一家老小除一个跟着家中铁骑卫跑马先行的他自个儿,余下的竟半途上遭了山贼,活口一个也无,这魏子徵回得老宅,且还不晓得这事儿,过三天日日去边城城门口候着,他阿父阿母并一双弟妹却再等不来。
人等不来,过不几日,丧事信儿倒来了,他人已弱冠,魏老将军亲自下笔,给他定了茂行二字,便是指着长子夫维圣哲以茂行,品德要端方,心性儿要平,接了这信儿,这魏茂行一声没吭,泪也未流,提得惯用的长刀箭囊,话不说一句就要打马朝回路上冲,叫左右亲随下狠力气拦住了,拿他无法,一骨碌劈晕过去这才安生。
待得他醒来,倒是清醒些,再不提要杀出城去,寻那不知在何处逍遥的山贼来与自家血债血偿,可人也变得愈发寡言沉默起来,他自家心里头恨极了自个儿,怨自己天煞累及亲朋,日里进山给一家点明灯,瞧见佛坛子前头香火盛,叫烟一熏,前头未流后头也未流的眼泪,只在这里流了一回。
你道是如何?原是他幼时曾遇上个游方的道人,那道人与他算得一卦,说他命中带煞,须得一高僧破解,否则命定孤寡,稚童尚不觉甚么,死人堆里打滚的魏将军却很是信了,作为承嗣长子的魏子徵及至弱冠尚未婚娶,便是亲长一意安排,年年带了他寻访名山名寺,总说待得他煞气消了,再讨得一房媳妇儿,定生个大胖小子,可这一年年的拖着,发鬓也花白了的魏老将军,竟是再没能瞧见长子挂红绸的那一日。
原也不过是烧一通香拜一通佛,魏大郎还笑父母亲这样偏信那道人,只不好驳了一番好意,与他们做个样子,求个心安便也是了,偏横生了这样一遭,叫人本不信的,也只得信了。
咬一回牙,却不甘心,他再不信寻常山贼能害了自家去,平民行商便罢了,拿官家动手,没底气的再做不出来。
凭自个儿摸不着那窝山贼的点,便点了魏氏一干膘肥马壮的精锐骑兵,带着一群马上儿郎上了京,将老父给的茂行二字也丢了,去寻了京中那权势遮天的奸臣魏老大人,认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叔父,苦也吃得人也杀得,袭了父亲指挥使佥事的职,做魏氏手里头一把尖头刀子,还叫封了个上骑都尉,参将的军衔,连着叫与小公子做个伴陪着玩乐,自来也没有二话,旁的都不图,只求与他寻出家破人亡之真凶,左右他自家带煞,便再不惧做那煞气冲天的事儿,心里暗暗起誓,必叫动他家人的都好偿一番钻心剜骨之苦,此事不成再不配为人子人兄,那里还管自己过得且像不像个人。
一家子没了时,他尚且二十出些头,还有劝着他先结一门亲,留下血骨再举业的,到如今年已二十有七,与他处来说的人家一年比得一年少,邻人子女已满地爬跑,他处只冷锅冷灶,魏子徵再不想提婚娶,可他面上虽生得冷,叫邻家两个娃儿闹了却也不恼,还绷着脸给胖小子虎子买糖吃,让那大妞妞骑在脖子上头揪他的冠儿。
再说那小公子魏昶,含着金汤勺长大,魏老大人甚个亏良心的脏事都做得的人,对着这独子却再不叫他沾半点腌臜事,老父那一肚子精明狡诈,小公子半点没学着,金粉玉贵的养起来,待常在身边的这个族兄便极亲近,斗鸡遛狗打马游街,纨绔子该干的能干的都干过,在京里人嫌狗憎,只叫魏子徵掬着,没做下甚个欺男霸女的事儿。
这人说得好听了,叫有赤子心,说难听了,便是很有些傻气,寻常只叫他做个太平富少,倒也不显甚么,可偏他那权臣老爹心疼独子,给他上下打点谋了个肥缺,盐运使手下五品官儿,手里捏着盐引,自到两淮去搂银子去。
小公子手里有了权,平日做得糊涂事还只糊涂,这时做得糊涂事可不再是小事,魏老大人心里也怕,索性叫魏子徵一同跟了去,防着些有人教唆他儿,许诺不拘差事办得如何,此番自江南归来,旧年那桩惨事必给他一个结果。
这其中许多弯弯窍,魏小公子俱不晓得,他来得姑苏,先是此地官员轮番宴请,花天酒地很是吃了一轮接风洗尘宴,楼里摆酒的也有,画舫子上叫歌舞助兴的也有,他自家读书的本事不行,头上的乌纱帽且还是拿钱捐出来的,可心气儿却高,舞女美姬抱也抱了,用也用了,却瞧不上,心里头想得还是红云楼那名儿不比秦淮李、卞差许多的月娘子。
倒也没想着用身份压人,只心怀憧憬,自个儿生得也不差,又是这样身份,怕不是就叫那月娘子一眼瞧中了,郎才女貌,有这样一位卿卿红颜添香,这趟差也算完满。
有这等想头,便三天两头往这红云楼里去,回回瞧不见月娘子的面,倒愈发起兴,因想着:那般人物,合该是不易见的,若人人都得见,那里还是甚妙人。
他这回来,本还好兴致,一路打着扇儿,做个风流才子模样,可上得石阶,远远瞧见个人走下,定睛一看,脸立时垮下来。
他原在京里,魏老大人纵着独子,且也怕他外头吃亏,便教他,城里那户人家的子弟,招惹了都无妨,只远着些皇子皇孙,并一个难缠难磨的赵家。
魏赵两家本无甚仇怨,可同朝为官,又非同党,自来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胜东风的,便是原来无仇,为官三十年,也早结得深仇大恨,同魏赵两家相当的人家,别个也不是没有,魏老大人却自信能理得平,唯一个赵家,从老到小全家人的好性子都长在赵二郎一人身上,到赵二郎一去,再没一个软和人,俱都牙尖齿利,除非一气摁死,否则惹了他家人,只剩得一口气在,不将你咬下肉来,也是再不罢休的,魏老大人虽不惧,却恐儿子吃亏,只令他不与争锋便是。
小公子再不知事,也知自家与赵家朝堂上很不好看,自来不与赵家几个儿郎好脸色,瞧见他乡遇故知竟是这个赵三,心里直啐晦气,瞧瞧日头,还这样早,料他定也是月娘子裙下之臣,见不着娘子的面,还不是灰溜溜的走。
一时间竟又有些乐起来,也不想着自家也是灰溜溜的见不着人,破天荒扯了嘴角,拱手上去见了礼。
“嗳,这不是赵三郎吗,竟在姑苏碰着,可见是有缘了。怎地这样早便要走,赏我脸留一留,也好请你吃杯酒。”
那里是要请人吃酒,不过是料定这赵三必没有脸面再回身,故意拿话来臊他。
赵衔听他行事仍是这样没有方寸,倒笑了,视线在魏昶身后魏子徵身上转了一圈,也拱手与他见礼:
“两位魏兄,可不是巧,魏兄相邀,原很该吃这一杯酒,只是今日还有事在身,不得不辞了魏兄好意,改日便由我做东,请魏兄吃个蟹宴,定奉上好酒让魏兄吃个痛快。”
魏昶提了一口气要臊他,那里要去吃他甚么劳什子的蟹宴,也不回话,把眼一斜,嘴一撇,鼻子里出得一声气,不再理会赵衔,一径自个儿朝上头走了。
倒是后头的魏子徵,一言不发,却朝赵衔拱拱手,这才跟着上去。
赵衔下得石阶,街面上人声嘈杂,往来行人如织,他却只不觉,心里想着这魏昶并魏子徵,先时与人擦肩过,还不曾回头,这会子却回了头,遥遥盯着石阶,一时竟似钉在那儿似的。
可那里还能看到什么人影,连个云影也无,爽秋瓦蓝的天,朱墙彩瓦的楼,赵衔将牙关咬得紧了,口里蔓出血味儿,眼却仍钉在那头移不出。
却忽然有一人打横里窜出来,往他身上一撞,逼他回了神,低头一瞧却是腰间一块玉佩叫人扯了去,那小贼瞧准了他未带随侍,摸了便跑,往人群里一钻,心里笃定那富家公子哥再追他不上,只得吃这暗亏。
那里料到被摸了玉佩的公子哥且还没得动作,他身旁却站出个人来,横生一脚将钻在人缝里的小贼踹翻在地,还未见着面,就叫一脚踢得两眼冒星,一只着绣罗鞋的小脚踩在他背上,一着力再起不得身。
那玉佩一个拿不稳,自他手上飞出去,正落在一只姑娘家纤纤素白小手里。
只见一梳双髻的姑娘一脚踩在那小贼背上,伸手接了玉佩,抬眼朝赵衔处瞧过来。
见他不疾不徐走过来,还小声嘀咕一回:“怎地这样温吞,那似丢了东西。”
她生得一张元团团的小脸,皮子极白嫩,似能掐出水一般,一双眼儿也圆滚滚的,眨起来带着光,像装了天上星子,扎得双髻,便看着年岁又嫩了些,说少女娇俏也似,说童女娇憨也似,颦眉鼓嘴的嘀咕一回坏话,倒显出十分的可爱来,便被听着了,也那里还会有人计较。
赵衔便正听着了说他温吞那一句,他一贯面上好性儿,此时瞧着小姑娘的模样,也是真个带出点笑影来,方才见了那家子人起的诸多心思竟淡了些,轻咳了一回,升起些许好笑,便一本正经给小姑娘见礼道谢。
“多亏这位姑娘出手相助,真乃侠义。”
那小姑娘粉面升起两团红来,被夸一句侠义,瞧着心中明明极称意,却还知道摆出样子,口里只说不敢当,压着嘴角不叫翘起来,只脸蛋越发红,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
赵衔瞧在眼里,也不点破,只道:“既是姑娘捉的贼人,便是这玉合该与姑娘有缘,也无谢仪好赠姑娘,这玉便表个谢意,姑娘收着罢。”
小姑娘那里见过这般人,连连摆手,忙不迭地拿了玉佩就往赵衔手里塞,道:“不行不行,这样贵重,使不得的,我、我也没帮多少忙……”
她情急抓了人家的手塞玉佩,话没说完,自家先反应过来,一下像是被烫了手,涨红了面要抽了手去,不妨却叫那温吞公子反手抓住了,眼睛瞪得溜圆,还未娇叱他一句登徒子,腕子上蓦地一凉,那人已松了手,还退远了些,只耳畔边一声轻笑,听得他温声道:
“借花献佛,既玉与姑娘无缘,这花,可算是与姑娘有缘了罢。”
怔怔朝腕子上一瞧,玉雪般的花朵儿串成一串,杆儿嫩生生的绿,环儿缀在她一截白腻手腕间,竟是说不出的鲜嫩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