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奶奶两个人一起逛夜市!
从他人手中接过那张有些奇怪的符,玉梢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为了出门之后能够回来的道具。她用两根手指捏住那张符,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又对着阳光看了看透光的纸面,上面的团实在是奇怪,看上去似乎是有一定规律性的,可是又不认得,本想着放进嘴里舔舔看,看着逆光站着的那个人,又放下了东西,想了想重新拿起来折好了藏进了自己的袖子中。
来到这个徒然堂实际上根本就没过多久,前两日都还在观察地形,与各式各样的人进行接触,今天就被推着出门去看看,究竟是自己哪里让别人觉得应该出去见识见识了?
玉梢转过身去,边走边想,似乎确实,让人有些操心。可是现在的状况这并不会影响自己生活啊?
很多事情知晓和不知晓实际上没有很大的区别,对于自己更是如此。
徒然堂里的路并不复杂,至少对于玉梢来说是这样的,她的眼睛比常人要好太多,没有遮蔽物便可以看的很远。
不知不觉间,玉梢已经出了徒然堂的门,似乎是下了山,又似乎没有。她一点也没在意。
似乎是说城东有那么一个集市,之前来过的清净屋的小姑娘是这样说的,她看上去也有些寂寞,只是并不像是需要人陪伴在身侧的样子,这个季节光着脚丫不是一件好事,玉梢也没有去阻止,每个人的行为总有对方的意义,没必要去一一纠正也没需要去一一指出。
玉梢本就是这样的,生来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也有人曾说自己是冷漠的,是谁?她已经不记得了,总有那么一两个能够看见自己的人,似乎在主人仙去之前有那么几个人喜欢跑来和自己唠嗑。第一次见着自己的时候似乎还晕了,嘴里囔囔着见鬼了见鬼了。
总是说着你今天终于醒了,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总是那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明明是你的主人。
他似乎也抱怨过什么,具体是什么?
玉梢问自己,她又想不起来了。
只是那人说的话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些意义的,只不过已经事到如今了,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后悔都已无用,那么这些记忆还有什么理由存在?就好像自己,连执着的事情都已经记不得了还如今日这般,似一具尸体那样。
“城东,城东。”
“城东的话你走反了哟小姑娘。”
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肩膀,玉梢猛地一个回头却没能掰动自己的肩,只能听见自己的脖子咔的响了一声,似乎是用力过度了。
“啊呀啊呀,那么紧张做什么?”那人说着,松开了手。
玉梢终于能够回头了,她扶着自己的脖子,看见的是站在夕阳下面的女子,一头红发编成辫子,手上拿着的团扇绣着好看的梅花,整个人的气氛却又说不出的诡异。
自己走反了吗?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玉梢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似乎已经距离自己的出发地已经很远了,那群盗墓贼似乎也经过过这里。
走错路了?已经过了很久?
“这儿是城西,要是想去集市你得原路返回才是。”那人说着上来拍了拍玉梢的衣角,“你究竟走了多久,裙角都脏哩。”
哩?
玉梢稍稍睁大了眼睛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那名女性,她歪了歪头,又伸手摸了摸,确认自己没有看见什么没有实体的东西。
“是人?”
“是不是人还真不好定论。”那女子笑着拽了拽自己衣服上的飘带,“现在回去城东还真的得成晚上了,不过今天似乎有什么庆典,晚上集市也还开着,要去吗?”
玉梢点了点头,林子里已经没有了光线,要离开这里似乎也要点时间,真的能在晚上到达城东吗?自己回去那徒然堂又需要多久?会被责骂么?
责骂估计是没有的,玉梢想着,自己并未犯下什么错,也没有谁说过要在什么时辰回去,他们只是说要自己出门看看,具体看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来过问。
“你看呐,那儿!”那女子晃了晃玉梢的手,两个人宽大的衣袖被风吹起来,玉梢抬头便看见了灯火通明的街道,“热闹的很呐!”
“嗯。”热闹的很,热闹得很。
很多的人,灯笼的热度,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就连自己都看不见尽头的街道,还有,还有……
“哎哎哎!小姑娘你别哭哇!”那女子一下像是慌了手脚,摸遍了全身上下都没找着能擦的东西,最后正准备抓起自己手臂上挂着的那飘带的时候玉梢已经抓着自己的袖子往脸上乱抹了,“怎么了怎么了?”
玉梢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哭,也不出声,肩膀也不抖,只是睁不开眼,就像是一溺水的飞虫,不断地扑腾,她想离开这里,却又像是飞蛾似得,要去那火光中飞舞才算尽兴。
真正不知所措的是自己。玉梢认识到,于是她哭得更凶了,这次没有泪水掉下来了,一双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面,手却抓住了那人的袖口。
“好啦好啦,带你去,别哭了哇。”
“我没有。”玉梢否认。
她自然是知道这人绝不是什么善茬,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也绝不是什么自己能够承受的东西。可是她现在只有着一个机会,路上遇见的陌生人,只是这样的一种关系却让她从所未有的安心,就算下一瞬这个人要把自己挖肠断骨也无所谓。
“你叫什么?”那人忽然问道,玉梢觉得她是不是比初见那会高了些,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你叫我凤凰便好。”
“玉梢。”
“那就叫你阿玉吧。”凤凰看上去开心的很,那张笑脸在橙红色的灯光下看上去反倒是显得更加的渗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来!”
“你有钱吗?”玉梢吸了吸鼻子,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算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身上没有货币那也是买不起的。
“钱?有哦!”凤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布袋,叮叮当当的,似乎是装了不少的钱币,“具体有多少我也没去数,但是是阿玉的话,用光了也没关系。”凤凰笑的开心,似乎是已经等不及去看看那夜市上有什么新奇玩意了。
玉梢也没有接着去问那些钱是哪来的,更没有去深究那个深色的口袋究竟是用什么染的色,只是选择上前去,伸出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就身高而言是有些困难的,小孩子般的身高和玉梢差距稍稍有些大,只是玉梢已经根本没有要去在意的意思,也没有询问对方底细和年龄的意愿,她将那个钱袋拿过来,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些铜板对半分了塞进凤凰手里,又把钱袋系好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嗯?”凤凰有些疑惑地看着玉梢完成这一切,即不说话也不催促,“准备好了?”
玉梢自知没有谁能看得见自己,也就抓起了凤凰红绫的一端点了点头。
与其说是陌生人,现在从表面上看上去,更像是姐姐带着妹妹出门。
凤凰这儿看看,那瞅瞅,玉梢也就跟在后面,看见喜欢的东西便多停留一会,凤凰开心的时候也就站在身后一言不发。
这才是平常的她,不喜言语,不急不躁。
“我说你啊。”凤凰手里拿着糖葫芦,也不吃就只是拿着,“总是那样呆呆的不行吧。”
呆呆的?在他人看来自己是这样的印象么。
“我没有说你的心思,表面上那样冷淡的话,交不到朋友,更找不到回去的路啊。”
“回不去,也未尝不可。”
玉梢偏过头,那是一个卖簪子的小摊,设计有些新奇。
“诶!姑娘过来看看呀!都是些古董哇!”那小贩招呼着,凤凰和玉梢两人均停下了步子,小贩并没有在招呼她们,而是叫住了几个路过的装扮华丽的小姐,“快来看看呀!这是今日新到手的货,都是从当铺流出来的!你们可不知道啊隔壁城里的铺子倒了,这些!您瞧瞧!”
玉梢皱了皱眉,松开了凤凰的红绫,凤凰反手就把玉梢揪住了。
“莫去。”她眯着眼睛,单手挡住了嘴角,让人看不清表情,“你去了,那些人也见不着你。”
玉梢扯了扯自己的手臂,没有扯动,又回头去看那滔滔不绝的小贩和已经准备掏钱的人。
“估摸着是偷溜出来的黄毛丫头,碍着别人做生意也不是事。”凤凰挥了挥手上的糖葫芦,好在气温低,上面的冰糖至今未化开,“你瞧,那儿是河边,今晚有得孔明灯,不去看看?”
孔明灯?
玉梢点了点头。再也没有去管那路边的摊子,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从人群中穿过,逆流而行。
“你想家吗?”凤凰坐在玉梢怀里,看着河边不断升起的孔明灯。
“不。我想不起来家,又何来想家。”
“那你就是念家了。”凤凰舔了舔手上的糖葫芦,而后顺手丢到了一边的草丛里。明天早上或许会有不少鸟儿过来啄食吧。
就算去想,去怀念,也已经回不来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你我都不是那上天的孔明灯,也没那么好的运气去天上看一看这天圆地方,反倒是像现在这般活着,倒也妙哉。”
“月沉碧海望重楼,谁放明灯惹梦游。”
“你能找回自己的梦就好啊。只是多少有些可惜了。”
本来打算先摸个现pa的,但打开文档才发觉现pa还要再想名字……从入门到放弃……(别放弃好吗
算了还是先摸完序章剧情吧。土下坐给女朋友道歉。
在死线的间隙用绳命摸鱼,头发-1-1-1-1-1
末尾杏姐我的亲姐露了个脸,下章才是她的主场……先飞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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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小姐极有可能有一个不明身份的相好。
推断出这一可能,常山下意识的斜眼瞟了一眼赵衔。
赵衔被他这一眼激得连连摆手苦笑。
他摇头:“莫要瞧我,这事,这事……哎,荒唐得很!”
这话倒说得很是。在场之人没有不点头的——从失踪的王公子到内藏玄机的山水图,再牵连出那早已亡故的李家小姐,本是一无人愿管的志怪案子,那里料到顺着那蛛丝般的细线朝下头摸索,竟牵扯出这许多事情。
可说起那最关键的王公子,且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常山抱着山水图,心里头有些沉重。
他倒是不如和怀疑这赵三,因晓得对方实非那等禀性轻佻的人物。
且不说赵母今儿还在替小儿张罗着群芳争艳的美人图,便是逢佳节踏春,那也是几多香帕子绣袋子恨不能砸进赵三公子怀里头——可这温文公子待谁都有礼,却也是待谁也瞧不见半点特别之处的。
赵衔若有朝一日有心仪之女子,又何须如此鬼祟,行那等私定终身池边私会之事?
思索无果,常山又问几个老仆:“那日真个就没人瞧见,那荷塘边除了李小姐还有甚么旁的人?”
这显而已是个极不死心的问题了。也只有常陆之这般倔又这般谨慎之人,心思才仍在这事儿上盘着不走脱。
因你想,昔年李大人官场得意时,连个赏花宴都群邀百官极尽奢侈之能事,排场摆得就差比龙椅上不理事儿的那位还大些。这样一位官老爷,家里千娇百宠捧在手心子里头的嫡出女儿莫名惨死,便是有半点可疑之处,李大人莫不是还能不查?
再退一步说,便是李大人吞得下独女夭折这口老血,失了身上一块心肝儿肉的李夫人,却也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那时尚且没得人替溺死的李小姐做主,只得叫一干子奴仆陪着小姐一道走一趟阴间路,宽慰阳世父母心,此时换了你一个大理寺小司直,便能额间描个弯月充那青天大老爷,叫人沉冤昭雪了?
一众老仆毫无例外纷纷摇头,常山眉头越发紧,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
瞧着散去的众老仆,他拧着眉问一旁的王福贵:“原李家的下人便只有这些人了?可有未到的?”
王福贵底气不足,面上的笑带着点尴尬:“却还有一人不在场,倒也没什么可叫官人挂心的,料想那老货也不知晓些什么重要事情。”
常山不买他的帐,听有人未至,立刻追问:“是何人?缘何不曾来?”
王福贵无法,只好一指地上孤零零一把竹扫帚,语气很无奈:“便是洒扫的余婆子,也不知方才好端端的发起什么癫,现下已派人去寻,这婆子平日最会躲懒,可是不好找到。”
说的竟是那一瞧见他们,便扔了笤帚转身就跑的洒扫婆子。
依着常山的意思,便是现下立刻亲去寻那婆子问话,那也是使得的。可从方才起便若有所思的赵衔却用扇子将他一拦,道一句且慢,一双眼便落在王福贵身上,这公子眼神很怪,瞧得王大总管心里头发虚,额上几欲冒汗。
和气的赵三公子开口依旧和气,说的话却叫王福贵脑门子上那几滴汗,终于滚了下来。
只听他道:
“李大人为人宽厚,惯来礼贤下士,不拘士商之分。昔年李府的赏花宴,从不乏商贾人家……今日衔一见王大善人,便观之可亲,只觉面善非常,不知王总管可否替衔解惑,今日府上主人,可是昔时李大人座上贵客的那位王大善人?”
*
王老爷五年前是否入京,又是否受邀赴了李大人府上的赏花宴,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要知道并不很难。
王福贵抹着汗没敢乱开口的事儿,王老爷颓丧地叹了口气,眼也不眨便应下了。
“行商艰难,隔年入京走动一番,乃是王家的定例。”
王老爷解释道。至于在京中如何走动,为何走动,他没详细说,却觉得在场之人该是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自有一份默契在的。
官商官商,别看士子中有多少瞧不上商贾铜臭的清高人物,真正计较门庭书香不沾铜臭的,又有几个讨得了好?
江南富甲的王大善人做得大官老爷的座上宾,那些裹在江南名产锦绣缎子里抬进官老爷府邸的金砖银条一箱又一箱,称作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土仪,权当表个心意。
官老爷见着这样的心意,自然没有不舒心的。商贾们也满意得很,这是桩不坏的买卖,能为接下来一年的生意买个依靠,舍些银子铺条官道,不仅不亏,且还赚了呢。
见多了赵家门庭往来,赵衔对此果然心领神会,微笑点一点头,只常山不言不语,赵衔猜测他约莫心里也清楚,只是他这样的人物,向来是极厌烦此类事情的。
王老爷接着感慨:“那年李家赏花宴,我接了李家的帖子,便带洹儿登门拜访,那里知道会出那样事情……”
他说到一半,忽地神色一变,那双先且没什么精神的小眼睛中猛然闪过精光,一瞬间从颓然老父转而成了一个精明商人的模样。王大善人面色不太好看,甚至可说有些泛青。
他满面怀疑,惊道:“两位缘何问起此事,莫不是……我儿失踪一事,竟同那场旧事有了甚么牵连?!”
赵衔与常山对看一眼,他二人种种推测,不过发生在这半日间,且因牵扯到陈年旧事,拿得出的证据更是少之又少,纵然一切似乎都叫一条暗线隐隐串联,可到底能否叫王老爷信服李小姐落水与王少爷失踪两件事间的关联,二人却都没有多少自信。
可却也不能不说。
常山挑着重点,将调查出的事一条一条与王老爷说了。
王老爷越听面色越沉,听到后来,已是胸口起伏不停,哆嗦着从一旁的王福贵手里接了两丸药丸吞了,这才呼吸顺畅些,小眼睛中泛起水光来。
他捶自己胸口,语不成句,声音发颤:“洹、洹儿,当日我便疑心,问他去了何处,却只是支吾不说……如今这宅子,也是洹儿极力要求盘下的,他说爱极这园子,我便也信了他,他、他——”
王福贵一溜烟的上来给王大善人抚着背,好歹叫将这一口气呼顺畅了。
“我儿糊涂!”
王老爷的悲痛是半点没有假的。
他虽与家中老妻算不得多恩爱,但对这个嫡出的儿子,却是真心的痛惜。心里还想,待自己将来两腿一蹬,他这打拼来的东西,还不是留给儿子的?
可你若要问,既然痛惜,如何外头还有一位夫人,又冒出两个那样大年纪的公子,叫家中爱子被下人偷喊一声三公子,好不尴尬,那里却有这样的痛惜法?
却不曾想,男人在外头置了宅子,叫外头人称宅子里那位一声夫人,可那里就真的同家中明媒正娶的正头太太平起平坐了?
外头夫人生的儿子,就胜过那拜过宗族,进过祠堂,给祖宗牌位磕过头上过香,写进族谱里头的正经少爷了?
小厮青松碎嘴嚼舌,同常山言道外头两位少爷说不得那日便要翻身,却不知他家老爷现下心中又悔又痛,甚至想着:哪怕当初带着去李大人家赴宴的不是嫡子,而是随便那一个外室子呢?也好过叫他的洹儿遭遇此难,便是拿两个儿子去换那一个,怕也是愿意的。
瞧着王老爷真情流露,常山忍不住动了动嘴,赵衔却拦在他前头开了口:
“往事难追,为今之计,怕也只有亲见一见那‘画中女鬼’,才好探个究竟了。”
他没叫常山将话说出口。
依赵衔对常山的了解,他觉得对方多半是要叫王老爷且慢哭丧,毕竟那王少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常山是断不会承认在他追查的案子里,胆敢有尸身不在他眼前过一遭,就自顾自死掉的死人的。
作为一个大理寺寺官,这无疑是一个好品质。
但在现在这般凶多吉少的情况下,赵衔认为此人还是不要开口,免得给王老爷带来什么不该有的期望的好。
常山也不知有没有领会赵衔真意,他将目光放在手中的画卷上,那红花梨木的画轴上贴着张黄纸,是出赵家前,赵衔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说是外出游历时一高人所赠,虽不知效用如何,但聊胜于无……
王老爷面露急切,“常大人,这……”
想到那女鬼,王老爷心里头到底还是慌得很。他觉得那位赵公子说的是个馊主意,可想来想去,抛开这馊主意,竟也没有旁的法子可以想。
到底儿子还是重要的,王老爷叫王福贵往前站了站,自己又尽量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拿恳求的眼神去看常山。
心里还想着,早知如此,便不赶先前请来的那些个道士神婆出门了……
几双眼睛俱都钉在常山手上,这画自被他收起,一直像是一幅普通的画,没表现出半点异常,似是已安稳了。可常山心中却隐隐泛着些许不好的预感,直觉叫他立刻抛开手中之物,可旁的不提,光说要想完成此次的任务,画中之谜就非解不可。
他抿着唇,一手稳稳的脱住画卷,另一手揭下那张其貌不扬的符纸。
若要问这符纸灵不灵,常山此时会回答,是灵的。
在揭掉符纸的一瞬间,他便感到有阴冷之意顺着手掌盘绕上来,胸中躁动更胜。
而待他缓缓打开画卷,与先前的山水画,甚至与他曾见过的画中女子都不同,只见画面上墨黑一片,常山崩紧了臂膀,在画卷大敞那一刻,果断扬手将画整个朝无人处用力掷了出去。
与此同时,画中黑气骤然暴涨,赫然成了一扭曲的人形,那黑色人影扭动着黑烟缭绕的身躯,发出咿呀怪叫,只在四人中稍作犹疑,旋即猛地朝最近的常山扑将过去——
“破!”
一声清喝猛然破空,同时想起的还有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尖啸,整个身子忽地少了一小半,在众人未反应过来前散为阴冷的黑色雾气,瞬息便钻回了那落在地上的画卷中。
它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一切只在倏尔间,竟似是梦境。
只一支嵌着精致造花的花簪,落在常山脚边地面上,提醒几人一切皆为真实。
众人抬眼一瞧,只见大堂入口处,正亭亭站了个豆蔻年纪的粉衫少女,柔柔朝他们露了个笑脸。
一个开始故弄玄虚的辣鸡章节。一切不太合理的情节都是有原因的……赵三的人渣气息开始无法遮掩(。
不能再摸鱼了,歇一歇闭关写两天论文……
突然有了一个无敌可爱的女朋友,暂且放下正剧下一章和小姑娘玩现pa去嘿嘿嘿嘿(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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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自然已有成算。
他入得王家大宅,先拜过王老爷,转头便去找了那王福贵。
李氏当年判的是抄家流放之刑,李大人人头落地自不必提,三族内一干男丁女眷俱都流放千里,一路上不知病死几多娇滴滴的美姬美妾,一族家财也在锦衣卫和东厂的联合查抄下尽数充公——这已算是圣上开了恩,至少没得赶尽杀绝,也没将人家女眷一道圣旨送进教司坊,给这老李家,到底也算是留了后。
虽李家没绝后,可此时要说挖出不知流放在那个酷寒边疆的李家人,来探寻多年前的旧事,却也极不现实。常山惯来不是个不现实的人,不做那等不现实的事儿,因此他的思路非常现实的转了个弯。
找不到李家人,那便去找李家曾经的仆人。
因人人皆知:旧年私密在那些下人们的口中,永远比在他们的正经主子的口里来得更加情节跌宕,细节繁多。有时甚至比那说书先生说的故事还好听些。
尽管这些情节和细节的大部分,可能都充斥着丰富的想象元素,适度的修改和编纂,以及街头五个钱一本的话本内容。
但那也总比没得听要来得好些不是?
仆人是主人家财产的一部分,当年李家抄家,除了李老爷的房里人,光普通家奴的身契便点出来厚厚一沓。至少在明路上,这些人是都充了公入了账,连着李家那座大宅子一并放出来捆绑售卖的。
不过明路归明路,私下里如何,却不好说。至少被问及此事的王福贵便把白胖圆润的脸一皱,摆了个‘心里苦可是没办法’的表情来。
他朝常大官人和新来的面善公子明示暗示:
“且做得动活的老货倒是并宅子一同得了几个,可这内宅的丫鬟媳妇子,颜色好些的,叫上头的大老爷们过了一遭的,那里还有得剩下?”
这话说的,任命中带着一丝心酸,自嘲里夹着一丁讽刺,不愧是给人当大总管的人物,常山同赵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见了一丝叹服。
常山决意速战速决:“那就叫还在府中的原李家下人聚起说话。”
他想一想,又道:“便都去王公子那院子罢。”
事关他们公子的安危,王家大总管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唤了几个小厮去办这差事,自个儿亲领着常山与赵衔进了那王公子的院子。院里仍是孤零零一老仆,洒扫的婆子照旧把个扫帚横在胸前,爱答不理的扒着地上几片树叶。
瞧见人,这老仆原还镇定,把树叶子又扒了扒,一边假作干活,一边拿眼偷瞄几人。没一会,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忽地就浑身都哆嗦起来,耷拉着的眼皮子抖得抬不起,离着数步远的常山与赵衔都能瞧出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霎时间染上惧意。
还没等王福贵开口说话,她便把手里头的竹扫帚就地一扔,撒开腿脚头也不回跑了个没影。
……就这速度,这敏捷,王福贵这回敢肯定,这老东西平日里总称腿脚不好做不得重活,十有八九是指着躲懒在框他呢。
贵客面前出这种岔子,饶是王福贵也倍感尴尬,心里头骂那不知发了哪门子的癫的老货,面上勉强挤出个笑容来:“不上台面的下人疏于管教,叫您二位见笑了,给两位赔个不是。哈哈,还请两位大人海涵,海涵。”
常山不欲在这些事上多费功夫,也不接话,只抱着画卷同大理寺的卷宗冷冷站着。赵衔比他和气许多,温声道:“不妨事。”
他的确没将那婆子放在心上。
赵衔在过去的李府现在的王家宅子里行了一路,多少也有那么点旧地重游的意思,免不了生出一两分感怀来。
他前一次来此地,尚且是十五六的少年人,在国子监做着监生,一心仰慕前头的两位嫡兄,卯着劲儿备着翻年下场搏功名,盼着将来人家提赵家,能唱一段“一门四进士,父子双状元”的佳话来。
虽则这父子双状元,道的乃是他爹同他二哥赵徇,但能同父兄并列为人提起,已是当年赵衔心中所愿至极,再没甚么不满足的。
这说来也是怪,旁的少年郎,叫人拿来同兄弟比较,不满有之恼恨有之,实数常情。可赵衔却不,任谁赞他兄长,俱都笑眯眯的,其中真心实意,说不得比赞他自身还来得更浓些。
王家做事很有效率,不一会王公子的小院里便陆陆续续集中了好些人。
有年岁不大的媳妇子,素头素面,脸颊上偌大一个瘤子,有瘸腿的老汉,手里头还提着个舀水的漂来不及放下,还有那上了年纪的婆子,拿布条绑了袖子,哀声与拉她前来的小厮分说:“凌红姑娘的衣裳还泡着,泡坏了老婆子可要被揭了皮……”
零零总总近十人,王福贵小声同他们解释:
凌红乃夫人房里的大丫鬟,能给这样身份的丫鬟洗衣裳,说明他们并没有苛待这些随宅子一并买来的添头,王家做事,是相当宽厚讲人情的。
常山不置可否,他有些受不了王福贵巧舌如簧的本事,便不理会对方,专注正经事,他正了正本就严肃的面色,上前询问面前这些李家旧仆关于李小姐落水的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没谁想到竟还有人翻李氏这等前朝旧账,一时拿不准这个脸色不好看的大老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隔了一会,才有个婆子大着胆子答道:
“前头小姐是在赏花宴上遭的祸……”
这话口一松,接下来便水到渠成。
只听这边说:“我家二丫是小姐院里的,亲眼瞧见人被捞上来,再没见过那般唬人的,肿得厉害哩。”
那边道:“听说那戏班子正唱闹天宫,铜锣金鼓喧天的响,谁个不爱看这出戏,再没人这时候往塘子边那偏僻地方凑的,小姐落在塘子里头,可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么……”
又有人言:“我听说长贵家的小子那日便在园子里当值,不晓得做了哪门子的孽,没瞧住叫小姐落了水,那日叫老爷命人压着打板子,夜里便只剩一口气,隔天身子都凉了。”
便有人附和:“可不是!小姐房里的大丫头都被夫人掐着肉的拿条子抽了一通,说是喊了牙子来,要卖去那起子腌臜地界呢。”
一干人越说越热烈,再没有什么放不开的了,常山默不作声听了一路,突然张口问道:
“李小姐缘何会去荷塘边?”
这是一个很妙的问题,因为知道答案的李小姐已无声无息的淹死了,没人再能知道答案。
几个老仆哑口无言,互相瞅瞅,各自从对方面上瞧出了满满的八卦被打断的茫然……
对于这个问题,老仆们当然不是没得猜测。只是这猜测……在贵人面前委实不大好说出口。
最终还是那惦记着‘凌红姑娘的衣裳’的婆子粗声粗气地说了句心里话:
“那样年纪的姑娘家,骗了身边的丫鬟子,独自跑去那无人的旮旯地方,还能是为个甚,莫不是要下水摸鱼去呢?那时节藕段子且还没长成,再没得凭白在塘边晃悠的。按老婆子我说,天上的仙女儿倒还思凡呢?小姐心里头有中意的,半点不奇怪,保不齐便是同那人有了苟且,瞒着人悄咪咪见情郎哩!”
她的这番言论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常山低头琢磨了片刻,觉得此言乍一听极粗俗不顺耳,细细琢磨,却又不无道理。
赵衔把个扇子在掌心里头敲了敲,无言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