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下篇搞出来了……【心虚
比较短,后面应该还有个间章不过也可能直接并进下一章到时候再说吧【你
那么关于本次搞事【。】的主要剧情请务必走医生这边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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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只说了一两句话的猎人同事我就不响应了!
如有ooc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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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作为纳塔城兴起的重要支柱,猎人工会自然得以在城里占了极佳的地角。
可惜此刻那座热闹的建筑也在混乱中变了样子,不仅外墙变得伤痕累累,两扇对开的木门有一边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不过至少工会总部还保持着建筑物应有的作用,因此这里现在被用来收治那些在战斗中负伤的人员了。
尤莱亚跟在雷涅后面,穿过围绕工会点燃的一圈篝火,走进了曾经用来接洽任务、交换情报的大厅。
曾经摆在大厅里的柜台都被草草堆在了角落里,空出来的地面上全是简单铺就的被褥。伤得不算重的猎人坐在地上低声交谈,那些已经爬不起来的则只能无力地呻吟着,甚至有几个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只能从胸膛微弱的起伏判断出他们还活着。
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就在这些伤员中来回穿梭,利落地给每一个人的伤口做出正确的处理。
那个人应该就是斯塔夫罗金医生吧?
尤莱亚有点心不在焉地想。
虽然他也来过纳塔城几次,但并未实际见过这位小有名气的医生。
听说斯塔夫罗金医生不光治病疗伤,还能为猎人调整储血器……不过尤莱亚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就是了。
雷涅在伤员间小心穿行,打着招呼向医生走去。
斯塔夫罗金医生抬起头来,见是雷涅就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了。
雷涅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医生便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个子交代了几句,跟着雷涅走了过来。
“你就是尤莱亚吗?”
稍微靠近些,斯塔夫罗金医生就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有些疲惫的脸庞。
不过那看似温和的双眼瞬间扫过自己流血的侧腹时,一瞬间还是让尤莱亚背脊一紧。
“这出血量,亏您还能站住。”医生的语气柔和,但尤莱亚却总觉得有点心神难安,“您有哪里感到不适吗?比如头晕或是呼吸困难?”
“我好得很……”
“问题就在这,医生,这小子确实一直活蹦乱跳的。”
没等尤莱亚说完,雷涅就插了进来。
我怎么也算是你师兄吧。尤莱亚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雷涅,接下来就轮到您了。在那之前您能别出声吗?”
还是那温和的语调,但雷涅立刻安静了下来。上次见他这么老实还是挨他们师父的训的时候呢。
他们移动到角落里,尤莱亚老实地按照斯塔夫罗金医生的吩咐脱了外衣,给他看自己侧腹的伤口。
医生皱了皱眉,没再多问他的感觉,只是表示要把伤口缝合起来。
“这可能会有点痛。”
“放心吧,医生。我很擅长忍耐的。”
没错,那时我不也一声没吭……
咦?那时是……?
总觉得最近好像常常这样,仿佛快要想起什么的时候,只要一细想,那些模糊的场景就会突然消散。
尤莱亚还在疑惑地思索,侧腹突然一阵剧痛传来,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好歹没有叫出声来。
“看来您确实很擅长忍耐。”
医生的声音像是要安抚他一样传来,但他并未抬头,手上的动作也一刻不停。
没多久,斯塔夫罗金医生就直起了腰。
“今晚就不要随意活动了,以免伤口再裂开……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尤莱亚本来确实想反驳两句,不过看到医生微笑的样子,又把那些话吞了回去。
“没……”
“好的,如果您不介意,我能也看看您的储血器吗?”
尤莱亚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就老实点了点头。
但是斯塔夫罗金医生并不只是检查了他的储血器,还顺带着把他身上几处要害部位也都连摸带看地确认了一遍。
说真的,从小到大尤莱亚还没接受过这么细致的诊察,着实有些不习惯。
而且在端详了他的储血器很长一段时间后,医生仍然一言不发。
“那个……医生?”最后还是尤莱亚自己忍不住,先出声打破了这沉默,“我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斯塔夫罗金医生沉吟片刻,“不好意思,现阶段我还说不准……不,您不必担心,您的伤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了。所以今晚请您务必好好休息,想必您也很久没有合眼了吧?”
尤莱亚的直觉告诉他,医生还隐藏了什么。
不过看医生暂时不打算明说的样子,他也不想追问。
毕竟现在确实顾不上这些“小事”。
02
斯塔夫罗金医生接下来要给雷涅调整储血器,尤莱亚不准备在一边观摩,就独自走了出来。
有篝火的保护,工会周围还算太平,于是没受伤的猎人们就在外面的空地上休息。有些人为了打破压抑的气氛,轻声哼唱着熟悉或不熟悉的旋律。
刚才跟着斯塔夫罗金医生的那个瘦弱的小个子走了过来,邀请尤莱亚加入他们在角落里的一圈。
因为总在到处跑来跑去,尤莱亚在工会内并没有几个熟人,所以看到亚伦和艾德蒙也在时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的。
火边传来了食物的香味,没等尤莱亚反应过来,他的肚子已经很不争气地叫了出来。
艾德蒙第一个笑了出来:“不错,看来你还精神得很。”
尤莱亚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老猎人递过来的晚餐,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空地坐了下来。
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尤莱亚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不知不觉中,雷涅和斯塔夫罗金医生的身影也加入了进来。
大家边吃边聊,大部分都是在对纳塔城的现状发牢骚。
毕竟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有想出能彻底解决掉那些湖骸的办法。
“唉……”那个名叫罗斯的瘦小猎人叹了口气,“都这样了,不如把那些湖骸连它们侵入的区域一起炸了得了。”
她似乎只是无心说了这么一句,却没发现在场的人几乎都停止了交谈,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怎、怎么了?!”
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罗斯吓了一跳。
“说的好啊!罗斯!”
壮硕的阿比西奥第一个笑了出来。
“嗯,这确实算得上最有效的手段了。”医生沉吟着,“洛多维科,这应该是你的专长吧。”
被点名的猎人迅速竖起大拇指:“放心吧,给我一点时间,我立刻把最佳引爆地点给你们算出来!”
“啊……既然如此,我在火药的使用上也算有些心得。”
亚伦举起了手,“毕竟我以前是个矿工”的低语被风声盖了过去。
“嗯……如果这是最后的手段了……”
雷涅似乎还有些犹豫,但思考一番后也点了点头。
“那么……”眼看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尤莱亚适时加入进去,“为了确保能把湖骸一网打尽,也该有人去诱导它们进入爆破的区域吧?”
他对火药什么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如果说有什么自己能做到的,那也就是出出力了。
“确实,我这把老骨头也还能派上用场,你们就尽情使唤吧!”
“受了伤的老头子还是歇着吧!”
艾德蒙的表态被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驳了回去。
不知不觉被所有人围在了中间的斯塔夫罗金医生将大家的意见统一了起来,然后开始给每个人分配任务。
负责准备火药和计算引爆地点的,负责搬运炸药的,负责引导和堵截湖骸的,还有负责在计划正式实施前将伤员运出纳塔城的……
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猎人加入了他们的计划,自告奋勇地表示自己可以负责什么工作,然后迅速展开了行动。
虽然这些猎人平时可能会为了一桩生意大打出手,此刻却毫无顾忌地迅速团结在了一起。
尤莱亚在休息了一晚后,也立刻就开始了新的奔走。
只是这次,他心里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他确实知道,有的时候人心比起怪物或是天灾还要可怕。
但是一路走来,他也很清楚,人心是可以相信的。
毕竟他也曾无数次遇到怀着善意伸出的援手,也曾无数次看到心怀勇气挺身而出的身影。
所以,我才选择了这条路。
这条保护他人的路。
而现在自己和猎人们……不,和同伴们正在做的事,正是为了“保护”。
只要是为了这个目的,尤莱亚还从未犹豫过。
03
尽管讨论的时候听大家七嘴八舌的似乎很容易,实际操作起来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等一切准备停当,已经是两天后的深夜了。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
斯塔夫罗金医生站在工会门口,看了看还留在城里的最后几张面孔。
“医生,你确定要亲自动手吗?”
“这是我的城市,罗斯。”面对助手的询问,医生淡然一笑,“就算要毁灭他,也要我亲自来。”
见医生心意已决,别人也就不再多嘴,开始为最后的撤离做准备……毕竟他们没有和湖骸同归于尽的打算。
尤莱亚正在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身后突然有人招呼他。
“医生?”
一回头,他就看到斯塔夫罗金医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尤莱亚,您还记得之前我替您诊察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尤莱亚点了点头。
“那么,等我们平安撤离纳塔城,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请您再来找我吧。我有必须要告诉您的事。”
斯塔夫罗金医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尤莱亚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思考。
他有些期待,总觉得这次应该能找回一些自己不知何时遗落的碎片了。
可他又忍不住有些害怕……
尤莱亚抬头看了看天边,漆黑的夜色正在褪去,一线光明即将冲破黑暗。
黎明,到来了。
“需要我的帮助吗?”
雷涅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由于同行的居民很多,脚步声杂乱,他并没有发现多了人。他回过头,发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孩在他身后,个头不高身板也瘦,年纪看起来也就成年前后。哪儿来的孩子?也许是新加入的工会的猎人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你这样的小鬼在外面晃荡是容易出事的。”
男孩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正在找人……正好要回工会,能让我顺路一起过去吗?正好也许能帮到你。”
你能帮到我什么?不捣乱就差不多了。在雷涅眼中,这个男孩看起来毫无战斗的能力可言,也没有带什么明显的武器,只提着一个手提箱,很难想象他以什么心态讲出这段话。但好在他态度还不错,即使内心生疑,雷涅也以默认作为应答,继续背着伤员向前走了。男孩走到了行列的最末,扶住了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帮助她赶上队伍,走到了没有过于脱节的位置。“谢谢你,年轻人……”老人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又迅速地消散,四周又只剩下踩在雪地中的脚步声。
这段路已经往返多次,雷涅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当然他也心急,拖得越久越容易遇到袭击,以至于忘记了还有走不快的人在。这个小子倒是细心发现了这个。不过他认为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这个男孩没有急着过来,也会有队伍后方其他人发现的,所以这件事并不算“帮忙”,顶多算“凑巧”。想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孩已经在队伍靠中的位置了,除了扶着老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小女孩。那个女孩和父母走散,到刚刚为止还在哭,而现在看到了有个年纪不大的人,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而男孩也正冲着她温和地笑。
雷涅的疑心更重了。无论如何,这个男孩的气质看起来根本不像猎人,但看起来也不像一般平民,有些说不出的特别。猎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家伙肯定不是吸血鬼,而且不会是坏人,但他的心头仍缠绕着疑虑,还有更多的不自在。他挪动了一下肩上背着的人,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那男孩到底什么来头。男孩的头发和雪的颜色接近,肤色也有些苍白,脸颊被冻出玫瑰色。他走路的步子算不上太稳,也许是因为行李箱有些重量。无论如何,雷涅都认为男孩的身体状况绝对不能算十分健康那类,这不禁让他更担心起来。而这种思考又让自己有些分心,分心则会影响他对四周状况的判断,导致他的焦虑进一步提升。
寒风呼啸着吹在每个人的脸上。异样的感受让原本轻车熟路的护送变得难熬,路程好像也变长了。
男孩突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先生,我认为该休息一下了。”
“为什么?”雷涅低头去看。他十分不习惯有人指使自己,何况还是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小子。
“我觉得大家有点累了,我还想检查一下您的伤口。”这时雷涅才发现男孩的嘴唇是比较淡的粉色,看起来似乎有些贫血。
“我的伤口?”
“您的左肩在流血,而且还背着伤员,负重会对伤口持续施加压力,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就这点血,还不如给储血器流得多。”
“不只是流血,不愈合的话还会提升感染的风险,再加上冬天伤口愈合的速度本来就更慢……”
“够了,”雷涅打断他絮絮的声音,“你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找茬的?我不需要这种影响效率的提议。”
“先生,我是不希望您的伤口影响到之后的工作,您不应该如此短视。”
“短视?你不仅怀疑我的身体状况,还怀疑我的决策?”雷涅皱起眉头,音量也提高了一倍,“你究竟是什么人,哪里来的勇气质疑一个老猎人?”
“我……”男孩仅仅说出了一个字,就卡住了。他将目光移向一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吧,我尊重您的判断。继续前进吧。”
说完,男孩转身回到了队伍里。雷涅看着他的背影,怒火未平,加上尚且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胸中又多了一份郁结。
冬季的白昼过于短暂,天空开始转暗,气温进一步下降。即使没有到完全天黑,这样的时间也已经影响了视野和判断,开阔的道路顿时变得昏暗不明,险象丛生,大家行进的步伐也变得更慢。雷涅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在天黑前把这批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他计算着距离和时间,决定加快速度——他向身后的男孩喊:“小子,你看住最末尾,不要让人掉队。”没走一会儿,他就听见后面男孩的喊声:“先生,老人和小孩跟不上。”
“别叫我先生了,我叫雷涅。”雷涅回头看,果真老人和孩子已经到了队伍的最末尾,而其他人也显得非常疲惫。他心中愤愤地咒骂了几声,又看了看迅速变暗的天际,回答:“临时休息一下。”当然此刻他的心中并不觉得是采纳了男孩的意见,而是因为他耽误了行程而不得不停下。
一行人挤进了一间破屋,生了个火。一位妇女拿蔬菜和调味料煮了点暖和的汤,分给大家吃,雷涅当然没有接受,而男孩也说不要。
雷涅坐在门口的位置,时刻警惕屋外的动静——这里如果冲进来一个湖骸,造成的后果可不是开玩笑的。正在他侧耳倾听的时候,男孩提着箱子来到了他的面前:“雷涅先生,让我看看您的伤口。”
“……医疗物资这么紧缺,还是给需要的人吧。”
“队伍里那位伤员我已经看过了,他失血比较严重,需要休息,但是伤口本身已经止血了。”男孩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手提箱——里面装着绷带,药瓶,注射器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玩意,“我先给您的伤口做一点简单的处理,至少不能就这样裸露在外面流血。”
“……你是什么人?是斯塔夫罗金医生的人吗?”
“斯塔夫罗金是谁?”男孩开口问着,手里却没有停下。
雷涅深深地皱起眉头,低声问:“你居然不知道医生的名字?”
男孩悄悄看了一眼雷涅的表情,把一些药水涂在了棉花上:“抱歉,雷涅先生,我本无意欺骗你,但我不是猎人。”
“你是谁?”
“我来自大教堂,过来查看纳塔城的情况,并且在寻找几位有恩于我的猎人。”
“大……教堂?”
说到这里,男孩才放下手中的东西。他解开了斗篷,还有领口的扣子,仰起头露出了脖子——上面有一列十字形的烙印。“我是一名神父。也许您认得这个。”
雷涅仍停留在惊愕中,而年轻的神父已经回到了手头上的工作——他拿着涂上药水的棉花,伏在雷涅的肩头,把伤口上的分泌物和一些杂质给擦掉,又擦干净了伤口边缘的血迹和污渍。也许因为他戴着眼镜,雷涅感觉他擦得非常认真。雷涅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刚才的种种疑虑瞬间就有了答案,但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索片刻,他趁着年轻神父去拿绷带的时候说:“这些东西都很珍贵,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在我眼里普通人和猎人都是人类,也没什么差别。”神父把绷带一圈圈地缠在雷涅的伤口上,“绷带本身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拿普通的布煮沸消毒也可以替代,您不用担心。”
处理好了之后,神父又把东西一件件收拾好,合上了手提箱。雷涅看着神父脖子上的圣痕,仍然感到了不真实感:“你看起来像个孩子……”
“虽然成为神父的时间不长,但我不久就要 22 岁了。”神父扣好了上衣,又重新披上了斗篷,“抱歉,忘记自我介绍。我叫做恩斯特。”
“恩斯特、神父……”
“没关系,叫我恩斯特就好。”
雷涅改变了想法。不过与其说是改变了想法,不如说是被迫这么做。重新启程时,他让恩斯特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还让他举着火把——他害怕这位年轻神父出事,打算让他保持在自己的视线里。神父自然照做了,还牵着那个不愿意离开他的小女孩。火光照亮了两个瘦小的身影。而队尾则安排了几个年轻人,他们有脚力,也能看着队伍中的人。雷涅背着伤员,走在队伍的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以保证无论哪里有动静,他都能迅速地照顾到,还能保护肩上的伤员。
这样的安排,雷涅自认为合理。只是他没把握,湖骸会不会有视力,把举着火把的人当作攻击目标。他甚至想去征求一下恩斯特的意见——但是时机已经错过了,已经这样继续上路了。包扎过的伤口好受了一些,但也仅限于此。浓郁的黑暗调动了更多不安的情绪,连月亮也躲在云后,不愿赏脸多借一份光来。
在队伍的最前端,举着火把的恩斯特也四处张望着,时不时也回头看看。火光下,恩斯特的神情中有藏不住的忧虑,雷涅也知道这黑暗着实令人害怕。他忍不住开始祈祷——他很久没有这么做了。他不知道这有没有效果,但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办法——他希望神能保佑这个瘦小的神父。
霎时间,一阵猛烈的寒风吹过,吹得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雷涅站稳了步子,只见眼前的火把被风吹熄了,一瞬间眼前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他想喊神父的名字,而开口却发现声音被风压盖住,无法传达。风吹开了云,一轮皎洁的月亮显现其间,将清冷的光芒无私地洒在林间步道上。然而光照亮了人,也照亮了人身边的黑色怪物。
“当心!!”雷涅大喊着,已经来不及赶过去。他看见月光下,神父敏捷地将火把挥向怪物的“头部”,又不知道从哪里迅速地抽出了一把小刀,砍下了一只伸向他的“触手”。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但又很漫长,神父银色的发丝闪耀着和雪一样的白,而刀尖的反光更像是寒冰一样凛冽。他没有想到这个后生确实能战斗——看到他手提箱里的东西时,他彻底信了这是一个医生。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更拥挤地发生在了一瞬——小女孩开始尖叫,恩斯特试图去保护小女孩,更多的触手同时从几个方向向两人袭来。恩斯特似乎迟疑了,他最终选择了保护那个小女孩,将自己的后背朝向湖骸。多么危险无谋的举动,怪物的触手可以轻松穿刺这两个孩子瘦小的身体。雷涅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和心情去咒骂,他举起自己的镰刀将远处的触手砍落,近处的则用身体挡住。触手打在雷涅肩上的盔甲上,发出令人不悦的金属声,同时从怪物黑暗的内部也传来刺耳的尖啸,好像在宣泄不满。
平民们骚动,尖叫,迅速地逃走,而恩斯特也很快地将小女孩推开。“雷涅先生……”
“快走。”雷涅一句话也来不及多说。他高举着镰刀,趁着湖骸还在叫唤时多斩断了几节,黑色的不明物体混着残肢散落在雪地上。恩斯特似乎也明白了在真正的战士面前自己也毫无用途,便也护着其他人退下了。没有后顾之忧的雷涅开始了战斗,他瞬间感到镰刀变轻了,湖骸的叫声好像也变远了。这滩可怜的怪物,爬到这里来也就是为了受死,他想。怪物无意识的攻击和无意义的哀嚎都不是老练猎人的对手,除了稍有些不讲道理,那毫无智能的行动远不及狡猾的吸血鬼或会呼吸的怪物。他看得清湖骸所有的意图——它试图再生,接上残枝,又或者看上了自己的某个部位而攻击。他一一化解这些行为,怪物的巨体被削减得越来越少,哼唱着的美妙的歌曲也变成了气若游丝的呻吟。当雷涅把镰刀的刀尖刺入湖骸中心时,湖骸的身体开始激烈地抖动,而顺着弯曲的刀尖,钩出来的一个已经看不清脸的头颅,后面还跟着一节断了一半的脊髓。湖骸剩下的躯体也不再动了,叫声也停止了,一切归于寂静。一阵风吹来,在四散的残骸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雷涅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场战斗更像是一场凌虐。当然,这也是他想要的。他必须活下去,因此要杀死每个猎物——不留给他们“复仇”的余地。他平缓着呼吸,重新感受到月光,黑暗,寒风,和腰侧被血浸湿的地方,已经变得冰冷。他回头去看其他人:平民们小心翼翼地走近,好像松了口气;而神父走在最前面,一直在走到自己的跟前。“你受伤了……”他的声音颤抖,语调也不平静,“是我害得你受伤了。”
雷涅不知道自己的伤是哪个瞬间弄上的,但他猜测也许恩斯特看到了。他挥动了下自己举着镰刀的手:“别担心,不碍事。”
“不……我看见刚刚血溅出来了……”恩斯特的表情中的沮丧仅仅在月光下也清晰可见。
“说不定是湖骸呢。”雷涅一心只想赶快上路。
“让我看看吧。拜托了。”恩斯特抬头看着雷涅的眼睛,那目光实在是让人很难拒绝。
雷涅叹了口气,向四周喊道:“那大家也休整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少了人或者少了行李。”
这次检查伤口和刚才完全不同。恩斯特的手一直在颤抖,若不是能看见他的脸,还以为他在抽泣。此刻的恩斯特已经没有最开始时那样有神采,眼里已经看不到光芒。
“如果要是伤到内脏,可是很难办的。”神父轻声说。
“没那么重,真伤到内脏我也是有感觉的。”
“我是说万一。”恩斯特终于清理好了伤口附近的黑色污渍,“放轻松,平缓呼吸,不要激动。您一直在流血。”
“我倒是想平静,但身体好像还不太听使唤。”
恩斯特将绷带按在伤口上,想尽办法试图止血,但血一直止不住,绷带不停地被血浸透,他不得不继续换新的。他焦急地用手背去抹额头上的汗,却也把血抹在了额头和头发上,而且毫不自知。
雷涅看着恩斯特手忙脚乱的模样,只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但也想不出有什么话比起流血的伤口有说服力。“你认识露提亚吗?”
被冷不丁这么一问,恩斯特突然抬起头。他只愣了一下,随后流畅地回答:“她是教会的圣女,是个安静的小姑娘。我和她聊过一些……她不能说话,只能用纸笔交流。”
这一刻,雷涅才彻底相信恩斯特的身份,他自己也才终于放下心来。“那个小姑娘是我送去教会的……但成为圣女,是她自己的命运。”
“很多圣女都是教会收留的孤儿……毕竟没有人牵挂的人,才能被推上这个位置……”
雷涅觉得“被推上这个位置”的说法有些古怪,但也说不出理由。“你看,血止住了。”他开口提醒。
恩斯特重新低头检查伤口,发现血不再外渗。“太好了!”他喜出望外地把绷带缠实了。
收拾好东西后,两个人一同站了起来。恩斯特的个头只到雷涅的肩膀过一点,就这么并排站着,雷涅更能感受到他只是个孩子。但这个年纪的人能做到的事情,他好像也做得差不多了。这么想也不坏。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在恩斯特的嘱咐下,雷涅用没有负伤的一侧抬着伤员,而另一侧则交给了一名青年。火把被重新点燃,恩斯特小心翼翼地举着它走在前方,没有让它再次熄灭。最终,他们到达了破败的,但亮着灯火的地方——猎人的家园。平民被接走,而伤员和本不属于这里的神父,则送往医生的面前。
医生自然不认识神父,但好像也不太在乎他是谁。“你能做些什么?”
“斯塔夫罗金医生,我能完成最基础的伤口处理,包括创面清理、消毒、止血、包扎、换药,还可以独立完成皮下或者静脉注射。一些简单的病情判断,以及安抚病人的工作我也可以做到。”
“那你跟我来。”医生将恩斯特带到安置伤员的区域。离开前,恩斯特回头看了雷涅一眼,就好像是之前在队伍前方时回望的一瞥。那眼神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停留在一瞬间的眼神交汇,更多的表情和言语都未留下。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日后唠叨自己的人就这样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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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简介:教会来的牧师(读作医疗兵)来了,去纳塔城找教官和学长,被雷师傅一把子抓走,之后一直都是工会一名默默耕耘的男护士。
斗胆写了雷师傅视角,但想写的全没写出来!支棱不起来!就当先打了个照面!
后面的故事请看医生(你不可不看!不可不看!! )这段剧情正好接下篇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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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心里揣满对兹米亚医生的敬意,猎人罗斯·劳尔肯定会从先前那场混战里溜走,离吸血鬼、湖骇和死都远远儿的,而不是做那四分之一比率的幸存者,卷进这场雪地急行军。
天早就黑透了。雪从平原一路追着马队,把疲惫的猎人撵进林子,风在灰萎的针松林间呜咽,攻击罗斯冻僵的膝盖和指头。牝马的汗在粗毛上凝成冰晶,她不停打响鼻、呼出白雾,缠苇草的四蹄在冻雪上打滑;人比马更难熬,棉衣足够厚实,但冷风从鼻子灌进肺和小腹,在缺了内脏的空腔乱转。老鼠罗斯斯斯哈哈地从喉咙吐出冷气,视野里全是肆虐的风雪。医生骑着那匹“凯丽小姐”跑在前面,身影被雪幕模糊成阴沉的灰黑色。矮马猛地趔趄,仅剩的血罐在她身前哆嗦,老鼠压低瘦巴巴的胸膛,把女人和她鼓囊的肚子挤在马鞍上。咕咚,咕咚,抢来的血在里面晃荡。
“忍忍!你——你叫什么?”罗斯大喊,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就继续喊道:“没多久了,也许再小一会儿——”
小一会儿是多久?没人能给出答案。十分钟,半小时,几个钟头。
等到老鼠罗斯颠得找不到鞍子上的屁股,眼见的景色也糊成茫茫一片,领头的队长——阿比西奥那条老狗终于大喝一声,拉住了坐骑的缰绳。
雪已经停了。这儿是块平整又荒凉的林地,矮小的灌木全挤在一边。一棵参天老树霸占了所有天光,树底下只有成片的矮草,在冬天枯萎灰黄,压在厚实的雪毯下面。 积雪覆盖了枝杈上没落的枯叶,一起风,砾石似的雪粒就簌簌往下掉。
“在这儿扎营。马都栓结实 了,小子们!”老狗扶正被风吹歪的宽沿皮帽,“七个小时,天亮前上路。”
骂人的脏词儿在罗斯弯弯绕绕的肠子里转了一路,可这时脑子里蹦出的字眼是:谢天谢地。
篝火,帐篷,吃饭睡觉。谢天谢地。
大伙儿都被风吹透了,帕弗一头从马上栽下来,脑袋像个椰子似的砸进雪里,没听到惊叫,只有一声沉闷的“咚”。阿比西奥拎起他,发现那孩子是冻得傻了,呜咽声也发不出,只用晶亮的眼睛湿润地盯着他瞧,于是呸了口唾沫,草草给他抹在肿包上。
“干活,没摔死就他娘的去利索儿干活,别吃你老子的闲饭。”老猎人把凝在脸鬓胡须上的雪块揪掉,顺手揩了一把帕弗脸上冻硬的鼻涕,拎着年轻人走向驼辎重的驮马。
洛多维科的毛领子遮不住脸,跳下马就赶忙抬手去拽鼻子。他有一头温暖的红发,琥珀色眼睛,这会儿确认了鼻子还在,冻僵的五官立刻囫囵挤出个笑容来。“说啥来着,您就是命不该绝,吸血鬼的刀子拿您没辙,也没给北风老爷吹掉在半路上。”他摸着鼻子嘟囔了半天,这才快活地张罗去点篝火。
罗斯早瞅见兹米亚·斯塔夫罗金医生下了马,可等她用冻僵的指头栓牢“黑炮仗”,再把血罐安顿在篝火边,医生却还站在刚落脚的雪地上。那人拿后背对着营地的篝火堆,脸上戴着没皮也没肉的鸟头骨,戳出锥子一般锋利的喙。罗斯顶喜欢医生平静的绿眼睛,可它们被骨头遮住了,只剩下骷髅的空眼窝,直勾勾瞅进黑暗里。
“您在看什么?”老鼠忍不住问,“那儿什么都没有,医生,可别被夜猫儿把眼珠子给吞了。”
“夜猫儿。谁讲给你的故事?”苍白的鸟喙转过来,火光照亮了半张骨头脸。
“艾德蒙大爷说的。”
“好夜莺。他怎么讲?”
“说它躲在死过人的林子里,爪子有炉钩那么长,只吃活的人眼珠。”
“病灶和黄脓才会只吞掉眼睛,亲爱的罗斯。”兹米亚医生柔声说,“《眼疾:光明复兴》,你没读到二十页。”他把星斑马栓好,挨着罗斯的‘黑炮仗’。马儿饿坏了,抻着脖子啃医生的领子毛。
“回纳塔以后记得把书读完。”
罗斯心虚地挠耳朵,“哎,这本好像在——”
“二楼,红色矮书柜第三层。我的朵拉帮你收好了,夹了花签,她自己做的。”医生转回身,火的光亮又只能照见那背影了。
“能看见纳塔城了。”鸟骷髅向着黑黢黢的枯林说。
可这儿离纳塔城还远着呢,连插旧旌旗的塔楼尖儿也瞧不见!——这话罗斯并没说出口。可怜的医生一定累坏了!他有多久没摘过面具了?从帕斯玛街区,和阿比西奥大吵一架之后?他这一路救的人远比砍碎的多,可他们一个也没活下来。到头来承诺都是许给死人的,尸体用血和碎肉把他浸透,猎人们冻硬在他的衣摆上。
罗斯帮忙喂了马,又跟着椰子脑袋帕弗去林子里捡柴。她看到阿比西奥把兹米亚医生拉坐在篝火边,于是满怀希望地想:暖和起来,人就会好过些。没错,摘掉面具,然后煮一锅他拿手的汤!
可等他们抱着枯枝回到宿营地,那好医生却只静静坐着,是鼻头泛红的洛多维科·里奇正掰碎冻肉干,随手丢进一锅黏糊糊的汤。帕弗一屁股坐在她左边,两人把血罐夹到中间。五分钟后汤糊被舀进木碗里,每人一大勺,里奇管它叫得意之作,除了肉还埋着碎块茎和野菜的尸体,胡搅蛮缠在一起。老鼠耸着鼻子去嗅味道——好吧,它至少是热的。
罗斯端起碗,连吞带咽,热乎乎的汤糊填下肚,身体马上透出暖意来。
后来想想,这大概是她此程最正确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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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没有多久,克劳伦斯·奥斯顿就从嗜血血族带他走的路线上觉出些异样来。
乌云压在头顶上,把天空闷成一种肮脏的红。厚雪埋葬了北风吹折的树,枝杈刺穿雪冢,向他们伸出枯黑多节的手。给他带路的血族在枯枝、老树、杂草和堆雪的硬石头之间乱蹿,不像找人,倒像只追刺猬的狗。
“够了,停下。”奥斯顿说。他穿了件极精致的毛领子外套,层叠地绣着郁金香纹饰,衣料华贵但不算厚。保暖并不重要。
“我不认为你在走一条正确的路,托马。”
托马。昵称过于亲近,可那嗜血认不得姓氏也记不出名,只给得出个“托马”让他叫。
“文森特·罗兰,古老血族,我尊贵的同胞。你说——”
“在来的路上见过他,当然,当然,我亲爱的奥斯顿。”托马热情地说,羊羔皮长靴转着花样踩在新雪上,七扭八歪的足迹像群闹哄哄的动物,紧追在他屁股后面。
奥斯顿挑高半边眉毛。“你遇到文森,但没见我的使役蝠。”
“是的,就只有他一个;是的,没坐马车,靴子陷在雪淖里;是的—— ”托马打了个夸张的嗝儿,一口气说下去:“他脑子还在,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话太多了。”
“啊,荣幸之至,我亲爱的。”
“闭嘴。”
“瞧您,难道不觉得路途无聊吗?帕斯玛有个老笑话,讲三条腿的猪吃人——”
“闭嘴,托马。”
这一次他真的闭嘴了。
奥斯顿微微诧异,但他的视力远比托马好,立刻跟着注意到远处燃起了一小丛火苗。穿过莽莽荒雪原,变质的血——焦木,马鬃,以及鲜活的人臭味,争先恐后地顺着北风散过来。
“那是——是什么?”托马盯着火焰梦呓似地说。
“不是文森特。”
“三条腿的猪,或许是被嚼碎的人,”嗜血血族像梦游那样划动双手,“我得去看看——”然而步子只迈开一半就停顿了。托马咈哧咈哧地笑起来:有东西水蛇似地蜿蜒在他血管里,勒紧了心脏。
“再说一次:那不是文森特。”奥斯顿冷冷地说,绝命之线绕在他微颤的小指上。“第二课:记住你的承诺。”
上一次惩罚够足了,疯狗没胆再忤逆他:骨头填不满食肉兽的胃,但很少有狗敢咬执棍者的手。
城下町舞会的愚弄惹恼了奥斯顿,他把托马丢进庄园地下的旧牢房,锁链穿透胸腹肋,铁钩子剜住锁骨吊在顶棚上,花上大把时间在地牢里一寸寸精细雕琢那作品,绝命之线缓慢地切开软肉再割脏器,刺探着沿血管粗暴生长;从脚心到指尖,血从细小的伤口喷出来,滑落,漫过绽开的皮肉。
疯狗始终在笑。
“血,血!可真不错!咈咈咈哧,闻闻这味道!”
他在流血时尖笑、割肉时大笑, 拧断手脚简直笑得他喘不过气;好像所有苦和疼都能随狂笑给抹消掉。和着冷血坠地的滴答声,他笑得高亢又刺耳,管家说母牛吓得不产奶,仆人也抱怨睡不着觉。奥斯顿于是不给他喝饱,失血和昏厥总算带来些清静。
不到两周,古老血族感觉到腻味,就把狗链交到管家手心里,嘱咐喂血、清理和鞭笞,事无巨细。然而又经过两个朔月夜,奥斯顿从一本长诗里分出神,在下午茶的间隙记起牢房里那只聒噪的动物,却得知他早就逃走了。
“是的,加了最粗的铁链,三条,如您所见。”老管家推开地牢门,仔细拂走攀上肩膀的蜘蛛网,递给他一杯加了肉桂的茶。
“很好。但不是免责的理由。”
“您完全是迁怒——下人们容易死,也都怕残废。托马先生浑身都像长着牙。没人敢拦他。”
“我雇血族护卫不是在做慈善。”
“他们,”老人平静地说,“都还记得鲁道夫少爷的脸。”
管家的茶甘甜、温和,口感一直很好,但那天却像焦油似的在他心里点燃了火。
鲁道夫——他的鲁道夫率直、坦诚,从不曾逃避犯过的错;而托马——这嗜血的东西白白长着鲁道夫那样精致的脸。
奥斯顿挑剔的目光落在雪地里。托马本来比鲁道夫瘦削些,但此时披了件不知哪儿摸来的狼毛斗篷,差别便被模糊了;更别提额前微翘的红头发——他这会儿还耸着鼻子往火的方向蹭,光亮闪烁,全落在鲁道夫一样翠绿泛金的瞳仁上。奥斯顿的血链在他胸膛里绷得死紧,随着动作紧缚住血肉,切割冰冷的心脏。
奥斯顿想起摊在掌中的粗铁链,三条里弄断了两条半,还挂着碎掉的半颗牙。血倒是被嘬得干净,托马很可能舔过脚下的糙石板,跪着用舌头舔走每一滴来不及干涸的血——吞咽那一丁点力量,就为了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出去,这不挑食的杂种、血蛭,嗜血的疯狗。
鲁道夫绝不会——
你怎么知道?脑子里有人轻蔑地反问道,你惩罚过那孩子?
他是我的子嗣。他不需要惩罚。他很好。
可是他逃走啦,逃走啦;某些部分再回不来,只好装进硬木匣,像个观用标本似的锁在城堡里。你没机会了解他。你这傻瓜,奥斯顿。
搅着托马心脏的血链突然松懈了,那嗜血没耽搁一刻,立刻手脚并用、嗷嗷叫着往火的方向奔过去,灰毛皮拖在脚后面,把雪扫花了一大片。
奥斯顿直等到他跑得够远了,才扯紧血链,迈着优雅的步子,不疾不徐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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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觉察到危险的是马。
七匹马本来安稳地嚼着干草料,突然嘶鸣着人立而起, 一匹接一匹撂蹄子。老鼠罗斯放下冒热气的空木碗,和红毛里奇对视了一眼,转手摸上腰后的枪。
椰子脑袋帕弗的盾没敢离身,这会儿赶忙抓牢。他不看四周围黑漆漆的雪野地,倒紧张兮兮地往老狗阿比西奥脸上瞧,老狗耐心全给瞧没了,伸手就掰男孩的头。
“脑子和眼睛你得给老子长一样,”老猎人绷紧腮帮子,“别把赏金全叫庸医赚走了!”
火的影子在冻雪上张牙舞爪,那访客不请自来,贴老树站着,短上衣和额发都是暗红色,像抹稠得擦不净的血。“快瞧快瞧,谁在这儿?”血族撑开滚满雪粒子的毛斗篷,炸着嗓子直嚷嚷:“新鲜的血和硬骨头!得祝他们寒风夜-快-乐!快乐!”
来了。又来了。罗斯忙不迭给枪上膛,铁器在手里冷得发烫。这一趟怕是中了什么邪,怪物和血族跟山笋似的往外冒。戴鸟骨面具的医生呆愣地端着木汤碗,罗斯只好也转头盯着队长瞧,正看到老狗提溜起皮酒壶,啪一声撂在木墩上。“老子吃了饭正饱得慌,不乐意动。你小子运气好,有屁快放,没屁滚蛋。”
几句话掷地有声,被罗斯当定心丸吞下去,手也把枪筒焐热了,她才瞥见血族发钝的耳朵尖。他或许年纪还没老狗大,要不是没油水可捞,五个人揍他准赢,三个打一个也不亏。
“您倒是落了个温饱,”那嗜血没脾气,只管嬉皮笑脸地往前凑,“我呢?只能灌风,只能嚼雪,前胸贴着脊梁骨——”
不值得出手。罗斯想:没得赚,走空就是白干。她腰杆挺得笔直,背绷得死紧,干瘪的影子投下去,把血罐遮住一半。
老狗呸一口啐进篝火堆,“干我屁事,你管我叫老子吗?”
“哈——,那你猜我的名字叫什么?开头是托——”
“托马。"又一个声音从光亮摇曳的边沿传过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不要玩太久,我耐心有限。”
风变冷了。
北风呼啸着穿过宿营地,枝子上大块大块的雪砸进火堆里。老鼠舔着冻裂的嘴唇,想看清融在夜色里的人:火光勾勒出新访客晦暗的轮廓线,绒帽外竖着突兀的长耳尖。他紧身的黑毛领外套缀了花纹样,金绣线晃得人眼晕。
干柴在火中陡地爆裂,噼啪。阿比西奥把最后一口浊酒吞下肚。“嘿,庸医!我就说你给的眼药不得劲儿,连个人都能瞅漏,你说诊费咋办?”他咂着嘴数落那医生,醉熏熏勾住他肩膀往下摁,兹米亚没答腔,像个旧塔楼似的塌下去,鸟头骨搁在膝盖上。老狗拄着他后背打喷嚏,枪斧撂在手边,刃光发寒。“照理说来的都是客,可咱锅空了,不巧酒也喝干了。操他妈的冷雪夜。”
远处的血族如果没聋到听不见老狗的大嗓门,就是压根没想要搭话。他兀自端详着指头尖,叹气,三四只蝙蝠飞落在手边,无声无息地扇动皮翼。眼见着所有注意力全被古老血族吸走了,托马跳着脚嚷起来:“答案给公布了,不能算数!“
猎人们事后都同意:是轻敌让人低估了这疯子。他速度快的惊人,一爪子搡在罗斯肩膀上,还没等她踉跄着站稳,又被捏住耳朵提起头。托马贴着她下颌,吐息冷冰冰吹进耳孔里:”你猜那名字怎么拼?”
罗斯一脚蹬着血族逃窜开,帕弗重盾抡高了,只擦着托马头顶的蜷毛捋过去。血罐嘴张得老大,被嗜血一把摁进雪地里。
“猜啊,第一个字母是T!”
老鼠来不及思考,本能驱使着扣动扳机,火器在手里炸响,枪托猛撞到胃上。子弹紧追着托马,第一颗击碎了树皮,第二颗擦过那疯子颈侧,直向古老血族冲去,一路呼啸着撕裂空气。
天哪,罗斯想。别招惹瘟神。天哪。
但子弹从古老血族身前掠过去了,那家伙只优雅地欠身,胸前小坠子一闪,金发轻摇,头颈微偏,架势像古老的宫廷躬身礼。
疯子跳开了,血罐没碎。那姑娘躺在雪地上,晚半拍才尖叫出声,捂住黑头发底下流血的脸,面皮上被指甲硬割出四个血淋漓的字。
T。O。M。A。
“对啦!托-马——!”嗜血欢笑道,"就这么拼,忘不掉了!”
黑发女人脸上那伤口发疼,血流下来,食物跟着就从胃袋里往外涌,喉咙口吐得发腥,泛苦,胆汁都给呕出来。罗斯伸手扶她,血罐肩膀一歪,短指头抠住老鼠的瘦胳膊。
“薇娜、薇娜、薇娜!”她尖叫,腥的血和酸胃液全搅在脸上,绝望和着眼泪顺割花的脸蛋往下淌。“我叫薇娜,文泽莱村的薇娜!……您救我,救救我!”
“帕弗!”
椰子脑袋正发懵,被阿比西奥吼得一激灵,盾抬起半人高,后者一拳敲上去,把铁盾砸回雪地里。阿比西奥努努嘴:“动动腿脚,小子。送她回帐篷睡觉。”
黑发的血罐完全被恐惧擒住了,帕弗把她强按住,倒着扣在肩膀上。尖叫声被小猎人一路护在盾后面,直到隐匿在帐篷里。
她原来叫薇娜。
罗斯重新给枪上膛,胁迫地指向血族的心脏。但铅弹力道不够,她转而瞄住眼睛。枪口往斜向歪,突然看到里奇在嗜血背后勾手指:嘿,瞧!
那红毛左手握的空拳,拇指朝上,弹开俩指头,攥紧。
壶,罗斯想,腰上。她眼睛一转,在托马腰间盯住了那只“壶”。
你,松鼠。可能。老鼠左右手交替着比回去:瞎。
两根直梁铸个十字,横竖缀着五只铃铛。没有壶嘴,只有乌秃的把手,发黑,可能是银子。咬过才能估价。罗斯在唱诗班见过类似的小玩意——一个旧祭坛钟,歪歪斜斜,随意挂在血族的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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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写完了,先打个卡再补文。。
感谢 夜莺艾德蒙同志友情客串!
希望所有人都能 感受到东北人心中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