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4610
*阶段性胜利,感觉之后都可以咸鱼
从圣诞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开始,希尔达决定保持沉默。除了魔药课上与合作者的必要交流外,也没有与任何人讲过一句多余的话。同宿舍的同学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全然不理。
例行去图书馆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习惯的位置上,而是换了其他地方。她知道卡洛会在那里等她,所以她不会去。
但卡洛还是找到了她。他无声无息地坐在她身边,讲了些平时他们会说的东西。她强迫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随后发现只要埋头于书本中,这一切也就容易得多。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卡洛已经不见了。虽然是期待中的结果,但她比自己预想到的还要不安。她没意识到自己在等卡洛回来,而卡洛也真的回来了,他快步走来,手里抱着几个毛绒绒的泰迪熊,一言不发地堆在她面前。
希尔达强迫自己不去看它们。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决心不再允许别人走进自己的内心世界,也许这样就不会带来痛苦。可是卡洛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在做错事,她抱着书本站起身,从那里逃走了。
不是我的错……只是他们不懂。她心里嘀咕着。
虽然饥肠辘辘,但她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想到学院长桌的不远处就坐着那个金发男孩,她就本能地想逃离那里。她回到宿舍,房间内空无一人,一阵好闻的香气传来,她发现自己的床头柜上有一盘曲奇饼干。
是谁放在这里的?她犹豫着拿起一块,说服自己只吃一块,毕竟她真的相当饥饿,所以只吃一块大概不会有人发现。回过神来整盘的饼干都消失不见了,她叹口气,为自己薄弱的意志力感到悲哀。
威尔·霍克在这时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向希尔达,把想逃跑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们并肩坐在希尔达那张天蓝色的床边。希尔达垂着脑袋,想要继续保持沉默,但她的嘴却替她做了回答:“我不想和任何人来往了。”
她睁大双眼,捂住了嘴巴。
“我大概也看得出来。那么理由呢?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想?”
“布莱恩·菲尔德……”
不,她不想说出那个名字,可是某种力量似乎将她的心声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就好像是……吐真剂。她猛然明白为什么威尔会在这个时间走进宿舍,为什么自己的床头会有一份饼干,但现在已经晚了,她无法抵抗药效,只能无力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说……他恨我。”
我的确对她抱有恨意……但那大概是因为我在恨我自己。
布莱恩抱着膝盖坐在空教室的角落,反复地咀嚼着自己犯下的错误。
他并不是一时冲动才做错了事,而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性质。不管是对希尔达也好,还是对爱德莱蒂也好,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伤害到她们。但他还是做了,心怀着一点不被发现的侥幸,只是现在看来全部是自欺欺人。
他到现在还妄想着能被原谅吗?简直是太天真了。
没人能帮他,也不会有人来听他讲话。他自始至终都孑然一身,未来也将这样持续下去,他会彻底放弃被人爱着的愿望,独自一人生存……这样才是最好的。
空教室的门“碰”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位有着黑色长发的女生怒气冲冲地走来,她拿着魔杖。注意到这一点时,布莱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Wingardium Leviosa!”
他认得这位前辈。克里斯汀·方,拉文克劳七年级,转校生,相当引人注目。她出手极快,对他念了一个漂浮咒。这个咒语对人无效,但可以作用于人的衣服。他被这些衣服牢牢固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克里斯汀用魔杖指着他,提高了声音:
“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究竟对自己的行为有没有一点悔意?偷窃本来就是恶劣的行为,可你不仅偷走了她的东西,还用言语伤害她!我想你应该知道语言的力量,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吧?我不管你有什么隐情,也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你必须去道歉,然后弥补你犯下的错误。”
布莱恩没有试着挣扎。
“我认识你……也差不多知道你的来意了。哈……就算我拒绝,你又能把我怎样呢。告诉教授,让我从霍格沃茨退学?我不觉得我犯的错误值得这么严重的处罚,顶多是做做义务劳动,给拉文克劳扣上两百分之类的。后者你也不想让它发生对吧。反正你也知道了,我做的是绝对不可能取得谅解的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来白费口舌?”
“如果你是这种态度……”克里斯汀依旧怒气冲冲,“我也有我自己的方式。Cantis!”
布莱恩感觉自己的舌头一阵发麻,以为对方用了封舌锁喉,却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唱起歌来。
居然还是圣诞颂歌……这一切都真他妈诡异。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这位学姐惩罚人的方式可真够独特的,算是他见过的巫师里最有趣的一位了,他一边唱一边想。
“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
他很少唱圣诞歌,这体验也是够新鲜的。歌里所描述的神圣场景他感受不到其意义,更何况他也从未相信过耶稣。
“radiant beams from thy holy face……”
“with the dawn of redeeming grace……”
如果是惩罚的话,只是唱歌是不是有点轻松?他还以为自己会挨上一击昏迷咒,然后丢进飞鸟群里被乱啄一气呢。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唱歌并非是件轻松的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渐渐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将歌曲一遍一遍地重复。
“咒立停。”一直坐在旁边的克里斯汀终于停止了咒语。
反正是我活该……他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
“刚刚那只是幕间而已。”克里斯汀盯着他的眼睛,“人在激动的时候是无法好好思考的,现在我想你累了,没太多精力胡思乱想了,那么用你的小脑袋瓜子再想想我之前的话。”
“你是要做一个男子汉,弥补自己的过错,还是一辈子就做个孬种?”
没人想做孬种。
“做出这种事……你还指望我会得到谅解吗……反正去道歉也没用,还不如就这么放弃算了。”
“是啊,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一味地就告诉自己不可能、没希望,所以甚至不用花力气去尝试,真是理想的人生呢。”克里斯汀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是打算塑造一个逻辑自洽的虚拟现实,然后永远住在里面吗?”
布莱恩无话可说。仔细想想,他的确表现得像个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勇气从他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掉了,他不敢面对现实,不敢面对他人,也不敢面对自己,这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他需要怎么做……他完全没有头绪。他抬起头,发现克里斯汀正在等待他发问。
“那么……我该怎么做?”
克里斯汀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希尔达比你想象中的脆弱得多……但她同时也很坚强。我想对她而言,只要你付出诚意和真心,获取她的谅解不是难事。”
“诚意和真心……”
这偏偏是对他而言最困难的东西。
克里斯汀走后,他又变为独自一人。诚意与真心……他要在希尔达面前坦承自己曾经的想法,与她分享自己的过去,这太可怕了,他绝对不愿意做这样的事。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他独自沉思,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找到你了……布莱恩。”
他抬头看了女孩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即使之前你说喜欢我的话是假的,那么之后让它成真就可以了。布莱恩,我会让你喜欢上我。”
爱德莱蒂在他身边坐下。他想避开她,但没什么力气,也就由着她去了。
“我这种谎话连篇的人,你也会喜欢吗……如果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肯定不会像今天这么说了。”
“可你又没有让我见过你真实的样子,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喜欢?”
好吧,好吧……要怪就怪她来得太是时候,他终于还是被打败了,女孩用她那颗不屈不挠的真心让他一败涂地,他甚至都来不及组织防御的士兵,就被攻下了城池,这突如其来的战败让他猝不及防,以至于没有来得及准备给胜利者的战利品。
于是他说:“你等我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有些事用文字表达会轻松许多……也许的确是这样。
我首先要诚挚地向你道歉,我答应你的请求只是为了确认“爱”是否真实存在,对于这其中包含的责任缺乏了解,对你造成了伤害,对不起。但实话说,我有时会觉得你非常愚蠢(希望你不要生气,是你要我说实话的),竟然对我这样的人付出真心。但我想也许正是因为你的愚蠢……不对,其实愚蠢的是我,对比起我,你反而显得更加聪明。
我从未想过能与谁这样交谈,这些事我也从未与其他人讲过。要我承认自己的卑鄙是件不容易的事,直到现在我也犹豫着该不该对你说,毕竟我做的事情相当过分,你看了之后大概也会这样认为。
我们吵架的那天,我偷走了一个女孩的扫帚,并在被她发现的时候对她恶言相向。在这之前她单方面认为我们是朋友,我也的确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她。我至今没有向她道歉,也许很快会,但我想我没办法得到原谅……
我发疯般地嫉妒她,只因她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幸福的家庭,朋友,飞天扫帚,以及对于这个世界毫无防备的心……
…………………………
………………
他写下最后一个字母,把羊皮纸装进信封。巴特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梳理羽毛的动作也比平时更快。布莱恩轻轻摸了摸它的背,看着它从窗口飞入冬季白色的天空。
诚意与真心……他又想起这句话来。在坠入深渊之前,他最终选择抓住爱德莱蒂伸出的手。她会放开手吗?也许会,但他只能选择去相信她的真心。
他的秘密,谎言,令他不堪重负的过去全数被装在信封里飞远,巴特不知道它们承载了多深刻的重量,它轻快地飞行着,一如往常。
希尔达好好地哭了一场。她现在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了。威尔听到她那套“不产生羁绊就不会受伤”的理论甚至有些生气,也许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脆弱,只是自己恰好遇到的都是些特殊状况。
而她自己也从未想办法去挽回。她只是注视事情发生,然后放弃做出努力。也许自己主动一些,事情会变得不同也说不定。
“遇到这样的人也是成长的一环,逃避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以后如果你遇到难过的事情,可以跟我哭诉,我会陪着你,至少现在会。”威尔抱了抱她,这让她好受多了。
“谢谢……”她小声说。
“需要我去找布莱恩谈谈吗?”威尔依旧有点担心。
“不……暂时不用。”希尔达摇头。把激进的想法赶出脑子之后,她觉得自己似乎看漏了些什么。布莱恩对她说的那些话总让她觉得不对劲,他真的是那样想的?还是说……
“我可能会自己去问他……”她嘟囔。
她休息了一整天来补充饥饿和痛哭消耗掉的能量,等到第二天她走出宿舍,来到公共休息室,她看到卡洛坐在扶手椅上,身边摆了更多的毛绒玩具。
“这里面有哪个是你喜欢的吗?”
希尔达觉得眼眶有点湿润。
“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卡洛平静地说,“我以为上次的你不喜欢。”
“没有……”她摇了摇头,“我都很喜欢。”
她内心有种奇妙的冲动,平日她大概不会这么做,但今天似乎不同往日,她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卡洛。
“谢谢。”
“我读完了信。”
“嗯。”
“我想你应该去道歉。”
“是的,我知道。我只是……有些犹豫。你没有其他什么别的感想?”
“嗯……我觉得更接近你一点了。你以前从来不对我说这些事。”
“就这样?”
“不然呢?在我看来你没有你自己描述的那么糟糕啊。”
“呃……还不够糟糕?”
“好吧……也许有一点。但那都是有理由的,你只是……需要别人的帮助,还有一点积极的念头。”
他们在图书馆里小声交谈。布莱恩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头一次发现与女孩相处是件自在的事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道歉?”
“也许……今天,一会儿,前提是我要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哦不。”
她就在那儿,隔着几排桌子,与一个银发的高个子男孩一起念书。
“看来就是现在了。”爱德莱蒂快活地说。
布莱恩站起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我是来道歉的。关于我之前做的……也许你不想听我的理由,我也知道我无可辩驳。在做了那些事之后还想请求原谅的确有些厚颜无耻,所以我并不请求你谅解我。我只是希望能做些什么事来弥补我的过错。”
希尔达第一次看到布莱恩露出这样的表情。羞愧,紧张,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她说不清自己察觉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相信这一点,但她就是知道此时此地她应当说出来。
“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想听听那个理由。”
布莱恩的眼中充满了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什么让你如此痛苦。”
她说。
“我明白了。”
长久的沉默后,他摘下了面具。
TBC
感谢观看!
接下来是搞笑剧场:
威尔(暗中观察):嗯,在吃了,等全部吃完我就去抓人。
希尔达(浑然不觉):真香
在图书馆:
另一条世界线上的卡洛:看,猫猫
希尔达:……
希尔达:(为什么我在撸猫,刚刚发生了什么)
爱德莱蒂:对了,你在信里说我蠢。
布莱恩:什么?(装没听见)
爱德莱蒂:你真的那么觉得?
布莱恩:……
爱德莱蒂:说实话。
布莱恩:(救命)
为自己的手快付出代价.jpg
开始挨个给金主们还债!先跑一个和佩吉的互动!新生真可爱啊……(恍惚
偷偷夹带私货,最后的两个新生是普拉瑞斯和他那个还在等待学院开放审核的青梅竹马欸嘿。
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请亲妈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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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色的霍格沃兹特快列车准点驶进了国王十字车站那个麻瓜们看不见的站台。
在1692年《国际保密条例》颁布之前,前往霍格沃兹求学的小巫师们同他们的家长一起,利用各种麻瓜的童话书上那样的手段,越过整个英格兰前往位于霍格莫德旁的城堡。他们大多数在天上飞,驯服会飞行的魔兽或是给各种工具施加魔法,然后举起魔杖朝一路上见到他们的麻瓜发射一忘皆空。
这种上学方法不算很值得推荐,但总要比那些尝试幻影移形的巫师要好。
虽然总有逃过一忘皆空的麻瓜看到他们成群结队的飞过,但至少小巫师们不会因为霍格沃兹针对幻影移形的防护魔法而受伤。每年入学季,一部分麻瓜看着天上飞过的巫师们,以为自己见到了幻觉,还有一部分人对自己见到的深信不疑,魔法部只好挨个派人去消除这一部分人的记忆。
在《国际保密条例》出台之后,魔法部赶制了大量的门钥匙供世界各地的小巫师们使用,这之后没多久,当任的魔法部部长欧特琳·甘博提出了引进麻瓜社会最先端技术蒸汽火车的设想。
霍格沃兹特快自那之后三百年间,从未停止它在国王十字车站与霍格莫德之间的运行。
在一片蒸汽缭绕中,艾文·威尔森正同他的母亲拥抱道别,然后他看向站在父亲身侧的小妹妹,略微松动了一下板起的嘴角,像是想要留给她今年的最后一个笑容。
“安西娅。”
他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接下来的话却不知该怎样说,顿了顿,只能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发顶,“……,麻瓜的图书馆也有许多值得学习的东西…这一年去看看也好。”
安西娅·威尔森在读完三年级后迷上了麻瓜的图书馆,在征得全家人的同意后,已经在霍格沃兹办理了休学手续。
这是艾文在妹妹入学的三年之后,头一年独自一人登上霍格沃兹特快。
他的行李早已经放进了一间空车厢,人却还站在站台上。威尔森夫妇站在远处微笑看着兄妹道别,安西娅与艾文拥抱,并不怎么感伤,面上甚至露出喜色——在麻瓜社会中,总算没有一个长兄会把她的甜食全部清理一新了。
艾文注视着安西娅步伐轻快的走远,蒸汽很快遮盖了他的视线,小威尔森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深红色的蒸汽火车拉响了即将出发的笛鸣。
一个推着大大的手推车的小家伙从他跟前走过,似乎是被鸣笛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像一只受惊的猫崽那样微微耸起肩膀,一只身形优雅的豹猫擦着她的脚踝弓起背,同铁皮火车对抗似的“喵呜”了一声。
有着蓬松褐色短发和圆圆琥珀色眼睛的小姑娘弯下身拍了拍猫咪的脑袋,她装在口袋里的各种小糖果“刷啦啦”地掉出来,咕噜噜撒了一地。
在女孩手忙脚乱蹲下身去捡她满地的小糖果之前,艾文已经抽出魔杖点了点,地上的糖果纷纷飘浮起来,晃晃悠悠的落进女孩手里。
“啊……谢、谢谢您!”
佩吉·布兰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小宝贝们塞回衣兜里,她偷偷抬眼看了看那个已经收回了魔杖,满脸冷淡的高年级学生,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肩膀。
但她很快又稍稍克服了这种对于冷脸的天然恐惧,想起这是帮助她捡起了糖果的人。对于佩吉来说,很少有什么比她的南瓜小甜点更重要,她犹豫再三,伸手在口袋里数了又数,这才满脸不舍的掏出一个最小块的南瓜汽水糖,伸手递到对方的面前。
“这是……谢礼!”
她将糖攥在手心里,满心期待那个看起来不好相处的高年级男生能够回绝,可让她失望的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对方展开手指,将手掌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佩吉咬着嘴唇,恋恋不舍的将汽水糖放在对方手心。
艾文想了想,顶着女孩的注视收起汽水糖,却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习惯性准备给安西娅的太妃糖来。他将太妃糖送给佩吉,今年的新生小姑娘看他的眼神终于从隐隐的哀怨恢复了正常。
“学长真是个好人。”
小姑娘剥了一颗太妃糖放进口里,眉开眼笑的这样说。
她已经半点也不害怕艾文了,半途开始还伸手牵住了小威尔森的袍角,眼珠咕噜噜地四处转,嘴里的糖块左右鼓动。她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艾文替她将行李施缩小咒,找了一间空车厢放了进去。
已经通过几颗太妃糖飞快同他熟悉起来的佩吉坐在皮椅上晃动两条腿,见他点头示意后打开车厢的门,还满脸好奇的偏头看他。
“学长不一起坐吗?”
“不了。”艾文摇了摇头,“和其他新生一起对你会更好。”
见佩吉仍盯着他,抿了抿唇,才又补充了一句,“……在城堡总还会再见的。”
小姑娘这才弯起眼睛笑起来。艾文试图露出和善一些的表情,但仍旧不怎么成功,他阖上佩吉的车厢门,有两个只到他腰部的小萝卜头结伴从他身边走过,棕发蓝眼睛的小姑娘跑在前面,金发灰眼的小男孩被她拉着险些栽了一个跟头。
“露易丝!”
艾文听到那男孩儿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却没有甩开女孩的手。叫做露易丝的小姑娘拉开了佩吉所在的那节包厢的门。
霍格沃兹特快已缓缓驶动起来。列车发出呜鸣,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化,走道上一些学生来回跑动,几个斯莱特林的低年级学生停下来朝他问好,艾文简洁的同他们互相问安。
一直到他走至自己的车厢门口,伴随着列车驶动的骚动逐渐缓和,他已做好里面车厢里或许已经满员的心理准备,可是里面听起来却并不吵闹。
艾文握住门把,又想起总捧着大部头的书籍埋头苦读的安西娅,他缓慢的拉开车厢门。
——包厢内三个捧着大部头苦读的拉文克劳齐齐抬起头来。
☆股市开盘,买定离手,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共4928字,以下正文
盖恩·格罗夫纳没有在站台上多费时间,他毫无顾虑地穿过攒动的人群、比大多数人更早登车,并轻易地找到空无一人的车厢落座。他的行李箱虽然不小,但轻得很,搬运起来不费力气,至于里面的内容,除了衣物就是课本文具,没有亮晶晶的巫师棋也没有可重复使用的绞刑架,单调枯燥正如他至今为止的人生缩影。
可以笃定的是,盖恩会按时返校的唯一动力,就是为的自己能有一段时间天经地义地见不着父母,即便如此,学校也依旧不是他的避难所。世间处处是地狱,不过是换个地方受苦,他理解不了窗外的热闹,听着又徒生烦躁,于是干脆抽出魔杖点点车窗,嘟囔着、尽可能小声地念出咒语,自缝隙钻入的欢声笑语就此杳无声息,还给他一片难能可贵的清净,容他把积攒在胸中的阴郁叹出分毫。
他确实羡慕洛斯塔·格罗夫纳,但从不是因为她的好人缘,就像窗外人来人往间幼稚的友情游戏,他只会嗤之以鼻。他的好堂姊和他有着同样的姓氏,却是自由的。她是那般的自由,也很幸运,明明只是弃子,想要的事物却总有他人赠与、或者能够亲手取得。没有人要拿着她与别人作比较,也没有人要压着她的脑袋、要她头戴宝冠——更何况那宝冠还是假的,净在散发腐败的恶臭。
他难以不去这样想:盖恩和洛斯塔的差距一开始其实并不大,就如同四年前的九月一日,他与她相比,就单单只少一个卡伊洛斯·艾利克。为什么到了四年后的今天,就他得是这副德行?他就非得是这幅身陷泥沼、难以自拔的德行不可吗?字母伴随反复的咀嚼裂开更多尖锐的角,往柔软的口腔内刺出一道道细小的涌血的伤口,教他疼痒难耐。
然后拉门响了,时机恰好地制止了修剪整齐的指甲掐进黑檀木的魔杖,盖恩熟练地调整好面上的表情,再适当地流露出几分惊讶,侧首去看这位门都没有敲的莽撞访客。
好一位活力充沛的漂亮姑娘,长长的金发用红色的发带扎起发辫,颇具些异国风情的湛蓝色眸子和他的对上后,娇俏的脸蛋上就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恼人微笑:“请问你可以帮我一把吗?我一个人搬不动行李箱。”“……我的荣幸,美丽的小姐。”
不过是萍水相逢、转头就忘的浅薄缘分,他还不至于有闲心为每一件不顺心生气。于是盖恩站起来,他不是擅长体力劳动的类型,但巫师也不那么需要健壮的身躯,只一个漂浮咒,他就完美地完成了领受到的任务。做完这些,他又周到地邀请对方也坐到窗边,显然,这副摆出来的绅士风度讨得了她的欢心,少女在他正对面的软座坐好、小心地拢好裙角后,心情甚佳地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玛丽·沃伦怀德,今年在格兰芬多上四年级。”“盖恩·格罗夫纳,赫奇帕奇,年级和你一样。”“我能直接叫你盖恩吗?”“我不介意。”“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玛丽!”“好的,玛丽。”
女孩子正如他所知的每一个格兰芬多一样,很快就自来熟地与他攀谈起来,生怕气氛冷下来似地,不断地抛出话题:假期的见闻、甜食与集换式卡片。盛开得灿烂的温室花朵,言语举动间自然而然地展示着自己天赋的宠爱,那外向的、积极的,没有受过伤害因而烂漫的性情——姑且称赞为可爱吧——着实是让人烦躁不已。
他对这些无聊的闲话毫无兴趣、疲于应付,这是首要原因。其次,他也不稀罕什么宠爱、什么关心,盖恩·格罗夫纳难道还想嫌自己不够受欢迎?他的族人已经将他捧上泥砌的神坛、在他的脚下匍匐膜拜,他还想要奢求什么?他不过是讨厌别人拿着这些凑到他跟前,摆出“看!看我!”的模样,多可笑,都是他不要的东西,就是送给他,塞到他手里,他也要丢到地下、踩上几脚才能舒心。
“哎,我听见推车的声音了。”盖恩笑得和真的一样,“你想不想吃些甜的?”
再不离开这个闹哄哄的热源,他可能会兜头浇一道清水如泉到她身上去请她冷静冷静,于是他主动退场,走到过道上去。这辆满载着希望与光明与爱的列车上,就连饮料也甜得发腻。尽管他更乐意让哪怕是最便宜的、称其为红茶是侮辱的叶片泡水浇灌他的喉咙,现在他也没有选择。盖恩粗略看了看,除了汽水外,还拿了玛丽刚才提到过的锅形蛋糕和甘草棒,巧克力蛙叠成高塔、用糖分包裹恶意候着把人甜出蛀牙。
大概是看到他出手大方,结账完有个学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向他兜售一款自制的魔法入浴剂。盖恩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身上的校袍,它已经不太合身,缝补的痕迹笨拙且粗糙:“抱歉,我不太感兴趣。如果是其他东西,也许我会考虑一下。我向来对于凭借自己力量补贴家用的人充满敬意。”“我只是想赚点小外快。”对方几乎毫无停顿地接话,“当然了,我也在为未来能开一家笑话商店做准备。”
未来,未来,多么美好的词语!你也有你的,她也有她的,就他的不属于他自己,他的那已然被规划好的人生根本没有什么未来可言。盖恩面上笑得真挚,他恍然大悟道:“零花钱不够买想要的东西,所以打算赚第一桶金?你很为家人着想,真好啊。”
果然,多余的肢体语言加上穷途末路的进攻,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对方的痛处,并不得不费些力气,以免眼下还算人畜无害的笑容沾染上他发自内心的嘲讽意味。
“钱当然是越多越好,零花钱瞒着家人都花在研究经费上了,知道了会被骂的。”“一定很辛苦吧,推销成品也不容易,要是努力能够获得回报就好了。”“当然,我也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他们都知道这不会成功,他们都假装相信这会成功,尤其是布莱恩·菲尔德,他的表情简直就是杰作,梅林在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滑稽、更能令人放松身心的?这会儿回到玛丽身边的盖恩是真的心情不错了,他在玛丽面前放下那些零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拔开玻璃瓶的盖子,碳酸饮料顿时冒起气泡,于接近瓶口的位置聚起厚厚一层白沫。
人在进食时往往最没有防备,盖恩·格罗夫纳也逃不过这一遭。他并非本愿地卸下似乎永远游刃有余的伪装,露出正是少年才会有的稚气未脱的表情,眉目不再精准地保持住优雅克制的角度,而是微微皱起,这让他看上去很不友善,却也真实了许多。灰绿色的眼瞳毫不克制情感的流露,不再借助笑容隐藏,而是直白的表现出来——他确实不喜欢甜味,可他也确实是口渴,色彩鲜艳的液体顺着喉头滚滚而下,冲进这具好像永远都缺了什么的身体里去,意图弥补遗憾、但又不得要领。比起解渴的目的,他的这番举动更多像是又一次徒劳无功的挣扎,甚至瞧着还有些可怜。
“如果海那边的朋友们都喝的是这种玩意的话。”注意到从对座投来带有温度的视线,他放下已经见底的玻璃瓶,细长的手指划过印了几个单词的标签,“我想我还是不要冒险前往北美大陆了。”“啊,说到这个,我们有不少教授去伊法魔尼研学了,今年会看到不少生面孔。”玛丽一口咬掉巧克力蛙的头,空闲的手则伸出去翻包装里附赠的卡片,“喔……‘在妖精叛乱中做出杰出贡献’,我就说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看来你对魔法史不太熟悉?”“我非常不擅长,虽然伊凡洁琳教授的课堂十分友好……盖恩你呢?”“我略知一二。”
在霍格沃茨开展的各类课程中,只有魔法史的学习于他而言不是折磨,他期待上课,并且与教授的人格魅力无关,这就已经与众不同。不需要长时间的练习,不需要反复的失败尝试失败,他很容易就能记下历史事件,所处的时代、涉及哪些人物、发生的原因、造成的结果,与其他事件的关联等等。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而颁布条例,再为了弥补条例的失误发布新的法令,人类不断重复错误的过程带有垂死挣扎的美感。谁都不会获救,直到死去,缩进书本上的字字句句。他欣赏这种事不关己的旁观所带来的快乐。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盖恩看着玛丽,说这话的时候漫不经心。他自然不是认真的,讲出口的也是习惯性的客套,但他也不是完全的随口一提,这句话里确实包含点真情实感,基于他少有的在学习领域的骄傲,和潜在目的更多在于到相较弱势的一方面前炫耀、而不是帮助对方的小小邪念。
一九九九年的九月一日,驶向霍格沃茨的绿皮列车第45号车厢中,盖恩·格罗夫纳向他这辈子最不该许诺的人抛出了一点点真心,这些可憎的碎屑潜入软嫩的皮肉、融进森森的白骨,在玛丽·沃伦怀德的掌心就此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但现在他们都还只有十五岁,罪业还没有给他们缚上沉重镣铐的十五岁,玛丽闻言开心地笑起来,盖恩则看着她笑,他们不知道这一个时刻已经决定了他们命运的尾声,他们仅仅是放任这无法重来的一秒前进到下一个钟点。
然后列车终于缓缓进站进站,他们互相道别,女孩子拎起他赠与的甜点,奔向分别了一个学期的舍友们消失在人群里。总算安静了,这片刻的宁静是如此难得,他都怀疑自己要落几滴眼泪以表感动之情,毕竟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开学典礼,每个刚入学的愚蠢的脑袋戴上那顶愚蠢的帽子听它报一个愚蠢的院名就会爆发出愚蠢的欢呼。不过是决定校袍的内衬颜色,竟然需要这样兴师动众,这才该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盖恩·格罗夫纳是赫奇帕奇还是斯莱特林根本没有区别,也许后者会让他的父亲更高兴些,可这和他自己没有关系。硬要说的话,只要不是格兰芬多怎样就行,红色也太——傻——了——
盖恩提起随身的行李走下站台,乘上最后一辆无马牵引的马车,接着就缩进角落闭起眼睛。这座城堡如果能够现在就陷入魔鬼火海之中、崩塌,毁灭,成为一片凄惨也可怖的废墟,那倒还值得他高笑几声。
霍格沃茨礼堂的装饰一般会随着季节与节日变换,每年的开学典礼都是雷打不动的烛光晚宴,施过魔法的穹顶星光闪耀,老一套,早就看厌了。盖恩自始至终没有同周围的人开口讲过一句话,这或许可以怪到玛丽头上,她一个人就耗光他一周的社交量。不过他的独来独往也是出了名的,他同院的校友们早已习以为常,放着他不管不问。洋溢在整个大厅的欢愉氛围,让格格不入的一个他快要休克,他耐受着呕吐感,盯着高脚杯里的南瓜汁,与赫奇帕奇相称的颜色,泥里生泥里长……如此说来,与他居然也很相称。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有些不快,他把杯子推远了一些,就是这个动作让他撞上玛丽的视线。对桌一片扎眼的红色中,玛丽·沃伦怀德那双剔透的蓝眼睛惊喜地眨了眨,朝他挥挥手,在他快溢出心口的不祥预感中同身旁的友人说了什么,这下可好,四五个人整齐划一地看过来,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牵动更多的好奇心,更多的目光冲过来、追着他,试图将他吞没、将他吞吃入腹。盖恩青着脸,强迫自己保持应有的礼仪、举杯示意的力气都没有,仅仅是突兀地站起身,逃跑般地离开了礼堂。
他人的目光,自己的声音,也许归根究底,他只是对人类这个物种过敏,所以才有这么多荒谬到可笑的忌讳。盖恩没跑多远就放慢了脚步,扶着墙壁调整呼吸,这会儿毫无人气的学校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只有昏暗烛光摇曳的宽广长廊,没有了人声装点便死气沉沉有如墓道,黑漆漆阴森森,使他没来由地感到放心。要是没有一只也不知道是谁家跑出来乱逛的宠物猫慢悠悠凑到他面前,他应该还能更放松一些。
雪白的皮毛在黯淡的光线下也不减它的美丽,这只蓝眼睛的暹罗跳上石制的扶手,靠近过来,把自己的头递到他冰凉的掌心下。不请自来的小家伙,自然而然地展示着自己天赋的宠爱,那外向的、积极的,没有受过伤害因而烂漫的性情,简直和某位姑娘一模一样。纤弱的脖颈也是,拇指与食指稍稍弯曲就能环绕,何等柔软温暖的触感,小小的、可以轻易掌控的生命正撒娇似地往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
“你掐它的方法不对。”
他倏地转身,而发话的人则上前一步,抓住他握着魔杖的左手腕,一把将他拉过去。在这个距离下盖恩不得不看清对方的脸,如同大理石一般的雪白肤色,容易联想到柔软触感的肌肉纹理,俊美得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一般,漆黑的发丝与他的刘海纠缠到一块儿,在那双澄清的金色眼瞳中,他看见难掩惊慌的自己。
那样窘迫的表情和姿态实在是惨不忍睹,他恼怒起来,用没有受限的右手用力推开对方,这位不速之客也顺势松了手,闪开了一击束缚咒。
盖恩气得发抖,为免更进一步的失态,他尽全力稳住自己的语调:“你要是把我和某位充满魅力的姑娘搞混,我就只能建议你把眼珠子挖出来泡一泡清醒剂,看在它们差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份上。”“我是出于好心过来提醒你,如果你打算杀死我的猫……凯蒂,过来。”来人前言不搭后语,他摆摆手,把方才吓跑了猫重新招回来,抱入怀中,“瞧?照你刚才的手势下手的话——它很容易就会挣脱了。”
被猫逃跑,他也不恼,只是不紧不慢地掏出了自己的魔杖,在盖恩眼前展示性地晃晃,接着随意地指过去,一道绿光闪过,小家伙不再动弹、倒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死了。
“盖恩,格罗夫纳家的少主人。”贝利亚尔·米切尔笑得像个恶魔,“许久未见,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