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吉商店街是一条位于京都市,昭和2年成立,由60个中小店铺组成的小型商店街。每间店铺的人都是熟识,互帮互助着度过一年又一年。
可是,繁荣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时代变迁,人吉商店街也走向了衰退,不少店铺都出现了营业危机。
1964年的7月,生活协同组合会决定:如果到10月底,本商店街的销售额仍不达标,就要彻底解散,并在这里建造百货大楼?!
这可是大危机!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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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盘噼噼啪啪的响声和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更急切一些。
啪。
灯绳被拉动,灯光瞬时照亮了房间。
“一爷?”
“还没睡?”老人笼着手走近柜台,看了一眼摊在香药面前的账本,草稿上几道红圈让笔迹显得有些凌乱。
“一爷才是,”香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墙上那只有些傻气的猫头挂钟,“十一点半……我就快弄完了,马上就睡。”
叶津田一倒是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脱了白天里穿着的法披,一身浴衣稍显悠闲,他说话也有些慢悠悠,眼镜后的一双眼睛弯弯,“也不急。夜里雨下得大太吵了些。陪你在这儿坐会儿也杀杀时间。”
啪嗒声停下了。香药叹了口气合上账本,她关上台灯换了个姿势手撑在柜台上,支着下巴。
“快到月底了,我想早点算完。下个月学生就放假了,店里会忙起来的。”
“店里的事交给你真是让人放心。”
“……一爷。你这是什么话。”香药坐直了,“你今天是不是有特别的话要跟我讲?”
“嗯?”
“就是有点儿怪怪的。大家好像都在讲……”香药的身体微微向前倾,目光定在账本封面的手写字体上,“搬家的事。”简短的几个字她却说得有些喘不上气般越说越轻。远处的雷声落在她说完的话后,又远又闷。
叶津田一只是看着年轻孙女扎起长发微垂着头的样子没有说话。他也多少听到一些消息,商店街的地块会加入政府的改造计划,会有人来谈补偿,也确实有熟客在聊天时提过也许没有机会再来了之类。不过那个时候香药几乎都是笑笑回答,缘分哪有那么浅,一定会再见的把话题岔开。
“就是想到了而已。不过我是没觉得有什么啦,住在这里挺好的。对吧一爷?有点晚了我……”
“香药不想出去看看吗?”
香药一愣,原本已经准备站起来而挺直的背往后靠了靠。舌头像被黏住,想或不想都没有办法从嘴里说出来。她,不知道。夏季雨夜的闷热也许是从此刻开始的。背后的衣服贴在背上,汗水和布料的黏腻感让她坐立不安。近日来每次听到类似话题的时,那种沿着脊背窜上来的不安感都被她极力忽略了过去。直到现在,蚁爬针刺般的感觉连胃都没有放过,腹部一阵阵地酸涩。
“比如,去读个大学,或者出去走走。”小老头依然慢慢地,笑着,“有想法又不是坏事。”
香药开合了几次嘴唇,露出一个笑容摇摇头:“完全没有啦。店里的事情已经很忙了,再说我也没地方可以去嘛。大学什么的,毕业前就说不去了,一爷你还说不去也可以的咧。”
“也可以去不是么。”
“一爷……”
“你刚来那会儿,犟得像头小野猪。抱着小书包规规矩矩喊完爷爷奶奶好,扭头就不见了。”叶津田一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扬起下巴,深吸了口气发出长长的嗯声。
叶津田香药记得自己那个时候11岁,第一次来京都,来到人吉商店街。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第一次,但是更小的时候的记忆实在太过暧昧,她确实记不太清了。
1952年,夏末初秋。
商店街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骚乱。租书屋初店主的小孙女,刚来,就差点跑丢了。
刚上五年级的短发小姑娘抱着自己心爱的书包对周遭的一切都觉得新鲜,她以为这是暑假里的普通旅游。直到父母把她推进那家写着“初”字店招的书店里。他们告诉香药,从今天起她就要住在这里,和爷爷和奶奶一起。书店的客人不算多,在店里一直能闻到淡淡的木头和龙脑的味道。
“可我不想。阿爹你们也没有和我商量。”香药抗议道,尽管她看到父母相视无奈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的抗议并不会有什么效果。母亲也只是摸了摸香药的头,甚至没有安慰说过一段时间就会来接她。小姑娘侧过肩膀避开了母亲,然后抬头面向穿着紫色法批的两位老人,很认真地鞠躬说到,“爷爷、奶奶,我叫叶津田香药。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香药乖。我是菖蒲奶奶,这是你一爷爷,别看他脸臭其实很喜欢你哦。”
“胡乱说。”
“瞧你,我哪有乱说。”
爷爷和奶奶看上去都是慈祥温和的人,爷爷自然也没有摆什么臭脸,明显紧绷的唇线也不是对着小姑娘的。奶奶更是蹲下帮着香药整理有些乱了的衣襟,还斜瞥了自己老伴一眼。“去楼上坐一会儿,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说两句话,去吧。”
小香药点点头,从两位老人中间走了过去,她回头看了身后的父母一眼,踏上了台阶。她的脚步声很轻,木质楼梯没走几步下面的人就听不见了。香药也没有走到楼梯的尽头,她只走了不到一半的台阶就坐在了台阶上。
她一手抱着书包,一手抠着屁股底下楼梯木板上的纹路。有一下,没一下。阳光照在她的小腿上温暖,且有一点点发烫。还有没几天就要开学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同学说再见。这里完全是陌生的地方,也许新同学会很不友好,或者……或者……她还没做好留下来的准备。
“想回家……”她把头埋在书包里小声地哼哼。
一声奇怪的动物叫声突然打断了香药的思绪,一只金棕色的鹿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她看。鹿的体型不大,鹿角看上去也是刚长出来不久还很短小。香药向鹿伸了伸手,小鹿向她走近了一步又停在了原地,它低下头轻轻刨了刨地面,看看香药,又望了望远处山的方向。
“小鹿?”香药站起来,向下走了几步。鹿没有动,尾巴轻轻晃了晃依然看着香药。香药也是第一次见到鹿,她背起书包慢慢地走下楼梯生怕惊动了这只生灵,可她的脚踩到地面的时候,鹿却又发出一声轻唤转身向山的方向跳去。
“等等!”
鹿似乎听见了,真的在不远的路边又停下,轻轻刨着地面。
“香药?香药爸爸妈妈要走了哦?”母亲喊着香药的名字向楼上走去,二楼安静的放着音乐,房间里却没有孩子的身影。通向阁楼的楼梯也上着锁。“香药……?香药不在楼上!”她急急地冲下楼对着丈夫说道。“楼上没有人。香药的包也不在。”
“阁楼呢?”
妈妈摇摇头。
“别急,也许就在附近,我们出去看看。”叶津田一从一旁的柜台后站起来,“也问问左邻右舍有没有见过这孩子。”
“我去警署请巡查帮忙,妈妈留下等等。万一香药自己回来也好找得到人。”父亲拍拍母亲的手,“就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几人分头在商店街上分散开,很快有其他热心邻居也帮忙在街上注意起陌生孩子的身影。
香药跟着鹿沿着商店街外侧安静的小道很快到了山脚下。鹿跳上了一条小径,依然不紧不慢地等着香药跟上。和神社正面的阶梯不一样,这条小径似乎是鹿们走出来的,有些窄小,而孩子的体型却刚好能够穿过树丛间这段窄窄的空隙。香药灵活地跟着鹿,慢慢爬上了鹿田内神社所在的山丘。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处空地,鹿靠在一尊神像边像是累了,缓缓躺下。它像是在邀请香药,向前伸了伸脖子,轻轻发出一声鼻息。下午的阳光洒在小鹿的身边,像一层光织成的布,鹿的皮毛也被照的闪闪发光。
香药走近,见那鹿也不躲,就大胆地蹲下摸起了那小鹿的后脖颈。毛绒绒又暖和的触感让小姑娘放松下来,脑袋里的想法又乱哄哄的往外涌。
“小鹿……我要怎么办?阿爹跟阿妈要回东京去,要把我留下。可我害怕。”害怕什么呢?小姑娘也不知道。她鼻子一抽边盘腿坐了下来,太阳晒着后背,倒也不热,只是暖洋洋的。她翻翻包,从里面找出几片用油纸包好的饼干,一人一鹿各一半。
“一爷爷和菖蒲奶奶是好人……可是我想和阿爹阿妈住一起,但是阿爹说过一直搬家不好。可是他们可以、可以和我……商量的。我还不想……”
鹿吃了她的饼干,依然只是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香药,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有耳朵不时扇动好像还在听小姑娘的抱怨。
“来京都路好远好远,我一个人肯定走不回去……”
“毛毛好舒服啊……我可以靠一靠吗?……好困哦。”鹿的皮毛闻起来有一点热乎乎的味道,有一点点臭臭的但是又不算太糟糕。小姑娘靠在鹿的身上,眼皮沉沉的。她想,就靠一小会儿……一会儿……
一会儿,小姑娘的眼前就只剩了黑沉的梦。
夏末的天没有黑的那么快,但今天的傍晚也似乎特别的长。
叶津田一家在附近的几家店铺里没有找到香药。倒是警局那边巡查很热心地说会在巡逻的时候注意看看。
“商店街以前没出过什么事,香药大概也只是迷路了。我再拜托大家找一找。”叶津田菖蒲抚着儿媳的后背柔声道。
“妈……是我不好。”
“别说丧气话。大活人还能跑没了不成。”
“山上…还没有找过吧?”
菖蒲和丈夫互相看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天快黑了。
“喂喂,小姑娘?醒一醒喵叽?”
什么…?谁在喊…
香药揉揉眼睛,觉得脸贴着的东西硬硬凉凉的。她又摸了摸,像是石头。
“醒醒喵叽。”
刚刚把香药叫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黄昏夕阳的光从那人的背后打过来,拖出长长的影子。巨大的玩偶头部整个隐藏在阴影里。
香药抬头只能看见一个尖耳朵的巨大玩偶阴影在她面前:玩偶很高大,勉强能看清的面部轮廓露出一副睿智的眼球。目光好像死死的盯着她。
香药瞪大了眼睛,猛吸一口气,尖叫声被她自己用手死死堵捂在了喉咙里。
紧接着,她看见那个巨大玩偶蹲了下来,向她伸出一只毛绒绒的大猫爪,又歪了歪头。
“你迷路了吗喵叽?”
“不……”不是的,香药没有说完,她看了看四周,此时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熟悉的建筑,自己依靠的则是一座躺着的鹿石雕。石雕边上的神像倒是还和记忆里的一样。
“你是谁?”小姑娘双手一撑地,麻利地爬起来,她看着面前的人形玩偶面露警惕,“我、我没有迷路,我要回去了。”
“我是喵吉,商店街大家都认识喵吉哦喵叽。”人偶也站起来,“以前没有见过小姑娘你喵叽,是新搬来的吗喵叽?”
来时的那条小径香药已经找不到了,树丛高高矮矮长得都一样,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神社高大的建筑在香药的眼里还算有一点熟悉。她踟躇在原地,说是要回去,可……
“唉,你别不理我呀喵叽。天快黑了家里人会着急的喵叽。”
香药往神社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那个自称“喵吉”的奇怪人形玩偶,迎着光,那颗巨大的猫脑袋看起来没了刚才被阴影遮盖的恐怖感,反倒是显得有股可爱的傻气。如果在什么夸张的电影里,香药觉得喵吉走起路来一定会和他奇怪的语癖一样,发出啪叽啪叽的音效。
“我……不住在这里。”香药捏着书包两边的背带,上面有一块绣着“叶津田”字样的名牌,背带被她攥得紧紧的皱成了两条粗绳。
喵吉挠了挠猫头,似乎有些为难。
“小姑娘是‘初’书屋的家里人吧?”他指指自己的肩膀,“这里写啦喵叽。”
“我不住这里。”香药低下头盯着脚尖的地面,“不住这里的……”她又重复了一遍,抬手抹了一把脸颊。
“喵叽?”
“我想回家——哇——”
“等、等一下喵叽?别、别哭哇喵叽?”
等到喵吉拉着边走边不时抽咽两下的香药从神社正门的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天边只剩最后一线天光了,又细又长。
小姑娘揪着喵叽猫爪的一角尖尖走到最后一节楼梯的时候还抹了一把鼻尖。也不知道到底让人形玩偶费了多大力气才把她哄好。
“香药!”
妈妈的声音响起来,像是等了好一会儿了。爷爷奶奶和父亲也在,兴许是早就有人通知家里人在山下等的。
“……阿爹阿妈。”香药又转向另一边,“爷爷奶奶……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回来就好。过来谢谢叔叔。”母亲把香药拉过来,对着喵吉鞠了一躬。
“谢谢喵吉。”
“太客气了喵叽,早点回家吧喵叽。晚安哦喵叽。”喵吉冲香药挥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我也没有离家出走……就是迷路了。”香药无奈,摆弄放在桌上的平光眼镜。
“那会儿可把你奶奶吓坏了,刚来的孙女儿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爷!”香药嗔了一句,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我那时候还没想好要不要住在这里。”
“那现在是想好了?”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一爷呢?为什么会选择这里?”香药看向叶津田一,眼镜被她打开合上打开又合上,最终还是被扫到了柜台最里侧的角落里。
“那可是很长的故事了。现在的话,是习惯了吧。人是很会恋旧的,香药也是吧。”叶津田一轻轻捻了捻胡子最末端,眼里却有笑意。
“我……嗯……商店街以外的生活,我没想过。很久没想过了。”太习惯了,香药想,目光投向了窗外。一片漆黑,雨水还在不断的拍打玻璃,噼啪不停,“如果一定要有答案,我……大概还没准备好。”像来的时候一样,她从来都没有准备好过。
“那在这里就好。”叶津田一笑着拍拍大腿,“老人家我觉得香药怎么都好,就是……哦哟!”
香药突然从柜台后钻出来给了小老头一个巨大的拥抱。她喜欢爷爷身上像是沒药和龙脑混合的气味,像极了店里那些书柜和书,让人平静。
“最喜欢一爷了。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一爷。”香药说,“也许哪天下定决心了,我会说的。不过一定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了。”
叶津田一轻轻拍拍孙女的头,没再多说什么。
窗外的雨声好像小了些,淅淅沥沥地依然在下。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
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一个晚上。
也许……要下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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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啪!
七夕夏夜九点的天空被烟火准时照亮。
河滩边上原本嬉闹的人群里来看烟火的人纷纷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菊花、星星各种样式的明亮火花以夜幕为画布,热闹地绽放着光亮。
此时应该无人值守的神社的天空也被照亮,只要仰头,就能在鸟居下看到绚烂的烟火。也没有人群或是其他什么遮挡。这里可以是烟火大会秘密的最佳观赏点之一。
最大的不同,也许只有,太过于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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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梳妆镜前摘下眼镜,叶津田香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在镜子里,摘下眼镜的自己用一种平静的目光审视镜子外的自己,明明是自己的目光却让香药觉得有种没由来的心悸。她把那副平光镜戴了回去,把镜子镜面朝下按在了桌子上,连着那张签文一起。
相遇是夏冬多吉事。
香药的思绪稍稍飞远了一些,现在就是夏天。她也不知道早先在神社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一位,也许只是记忆里的颜色刚好和小缘小姐对上了吧。不然香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并没有多少交集却会第一时间想起那个人的笑容,以及……
“香药。”叶津田一拿着一本漫画走上阁楼唤了她一声。
“一爷?……今天不是已经营业结束了么?华乃香和岬都回去了吧。”香药右手快速的把耳侧的碎发梳到耳后,“我还想今天偷个懒休息一下的来着。”
“今年也不打算去?八束今天都有安排了。”
“唔……什么?”
叶津田一抬起手腕晃了晃,小老头眉眼弯弯,也不说话。
香药顺着他的目光向下一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手腕。那根漂亮的石头手链此刻正戴在她的左手腕上,灯光下显得亮闪闪的。
“不是的。都花钱买了不戴白不戴嘛。”
“不如去吧?我看你这心思都飘走了。孙女儿大咯,小老头儿管不到咯。”说着盘腿坐到了香药的身边,摊开了手里的漫画书。封面上的名字正是《空你几哇先生》。
“一爷!那是我的漫画!”香药伸手去抢被叶津田一避开,还被小老头拍了手背。
“怎么漫画也看不得咯。”
“一爷——”香药坐回去叹了口气,“别点我啦,都这会儿了。就算是有什么想法,浴衣什么的也没准备,我……”
“那把你菖蒲奶奶的浴衣借给你吧。”小老头放下了漫画书,又笼起了手,“还是差不多新的呐。今年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烟火大会了,不要错过什么才好。”
香药沉默了。她很擅长这样的沉默。垂下眼眸什么都没有说,她给了小老头一个拥抱,用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那件浴衣也许是菖蒲奶奶的,也许不是。香药从没见奶奶穿过。布料几乎是崭新的,橙色上缀着大朵的白色花菖蒲图案,配豆绿色的半幅带。太久不穿浴衣,香药花了一点时间才把衣服穿戴妥帖。她站起来缓缓转身,查看是否合身。浴衣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白色的菖蒲花丛中少女亭亭而立。
“我看挺合适的。”小老头笑眯眯地又拿起了那本漫画,“还来得及,去麻生那儿梳个头捯饬捯饬。你奶奶以前也喜欢去那儿,还总说小姑娘就要漂漂亮亮的。好了去吧,小老头就不赶这时髦咯。”说吧挥手赶了赶孙女,目光又落回了那本漫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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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请问有人在……啊。”叶津田香药推开隔壁新开的书屋的店门,小心地张望了一下,才看到柜台后似乎正在休息的男人,此时像是被她喊醒了,站起身走了过来。
香药吞了口唾沫,见对方走来,她的语速变得有些快,一口气把客套的台词全倒了出来。“你好,我是隔壁租书店的叶津田香药。抱歉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贵书屋开张,略备了一份薄礼,可以的话还老板请收下?”
男人比香药还要高不少,眼下深深的黑眼圈让他的眉眼显得更细长,连带看人都有一种……香药说不上来,和街上熟悉的街坊不太一样,像是漫不经心又有一点审视他人的意味。
“叶津田小姐,承蒙你多费心了。鄙姓桧山,我比较喜欢安静,新店开业那一套太吵了没有必要。你们没有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不管怎么说礼数是要尽的。桧山先生,还请收下。”香药把精致的木质食盒递到桧山面前,食盒上还有一个信封,信封上印着初书屋的标记,一个有花菖蒲簇拥的初字。
“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叶津田小姐了。”
香药看着桧山接过那个食盒,礼节性地冲着自己微笑。
男人的嘴角两边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不笑的时候也有好像酒窝。而他笑起来的时候,香药只觉得眼前有红宝石一样的光轻轻晃了一下,闪得她不得不眨眼错开视线,又想再看仔细一些。直到缺氧的大脑迫使身体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香药才缓过神,匆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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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个人对烟火并没有什么兴趣。”桧山修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如是说道,“叶津田小姐还是换个人邀请比较合适。”
“是……我唐突了。”香药的手紧紧攥着胸前腰带的布料,那张喵吉签被她叠好放在里面,此刻正隔着布料硬邦邦地扎着手心。她摇摇头微微垂下眼,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笑起来,“这个时候才突然跑过来提起这个,”她顿了顿,又抬头重新对上错开的视线,“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打扰桧山先生了。”
“有年轻女孩子邀请我,本该是我的荣幸。可惜了。”
“……”本来在肚子里滚过的词句突然一个字也用不上,香药抿了抿嘴唇觉得脸上的肌肉因为笑容,开始有点发酸。
香药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嘴里挤出“七夕快乐。”这几个字的。也不记得到底说了什么才转身离开的。
只是离开兔屋店门的时候,胸口那种心悸的感觉又快把她淹没,弯起的嘴角也在迈开腿走向神社的时候又抿回了一条线。
她早就想过会被拒绝了。
怎么会没想过呢?
但是香药突然不理解,她不理解为什么胸口好像还是堵着什么。
坐在参道最上级的台阶上,抱着膝盖,香药嘴角慢慢地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神社的安静让她可以一个人独享天空的绚烂。她抬头看烟火越过头顶的鸟居绽开花朵,映在眼镜上明明暗暗,红绿黄蓝。
咻——啪!
又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噼啪声随着逐渐消失的火花光点响起又落下。
“要相信哦。”
缘梦之星是这样说的。只要相信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要相信……
香药可以闻到夏夜里神社树林里的青绿又充满水汽的味道,白天香火残留的沉香味,和远方烟火残留的仿若黄连的火药苦味。
“我要相信什么呢?”声音被烟火盖住,连香药自己都听不清。
要相信藏在腰带里的签文,还是手腕上的珠串,又或者是漫天的烟火?
夜灯吹过,直到脸颊上的凉意提醒,香药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仰头看着烟火,却是满脸泪痕。幸好没去河滩边上,那里人多一定会被看到自己丢人的样子。香药抹了一把脸,把头埋进臂弯里,耳边是烟火声不断,她却觉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七夕,总是一个人过的七夕……
一记格外尖锐的破空声刺破夜幕,香药抬头,是一只巨大的喵吉烟火。
是烟火大会的压轴。
巨大的睿智紫色猫咪照亮了夜空,香药看着流星一样的紫色烟火慢慢燃尽,化成细碎的金红色火星。
没由来地,她觉得记忆里的那点红色突然变得明艳起来,烟火一样在脑袋里噼里啪啦地爆炸。
她突然知道为什么有东西堵在自己的心口。
签文说,要不吝啬感谢的话语。
而真诚地感谢他人,是一种坦率。
叶津田香药不是需要帮助,但她有话要说,她有需要她坦率的东西。
七夕的夜晚还没有结束,一切也许都来得及。
香药提起浴衣的下摆,干脆脱掉了不方便的木屐提在手里,赤足跃下参道的台阶。石板铺就的台阶即使在夏日里也有一丝凉意,她却毫不在意,只留下一道轻快的身影。背后的天空还有零星几支烟花炸开,隐约照亮少女前路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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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桧山先生……”香药敲开了兔屋的门,一路小跑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精致可爱的发髻也因此有些松脱开,散出几缕零散的发丝。
“叶津田小姐?”
“我……”香药摘下自己的眼镜,喉咙里干涩的感觉让她说话听起来还有些哑。
金橙色的眸子没有遮挡地直视面前的男人,香药笑起来。
“我喜欢桧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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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功的!!结尾是留白!!这是艺术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