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成熟了,有病了
我对不起我的神仙格友,充满了狗血胡言乱语ooc
【预警】
含血腥,战争描写
写完之后觉得画风不对,剧情以他人为准
字数14000
——
【子】
一切源于一声枪响。
子弹迅速的嵌入了黑发青年的躯体,剧烈的痛楚瞬间充盈了他的肉体。大量的鲜血在他体内溢出,渗透到每一丝肌肉与内脏的缝隙之间,胸腹腔里面的血液挤压着他的肺部。
他感到窒息,无法掌控自己,他的生命在急速的流逝——这不寻常,他应当是举起镰刀的死神,而非被杀害的死者,但他并不为着这种身份转换而恐惧,他看到手上的血污,似乎是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血液从他的五官中溢出,似乎为他覆上了一副厉鬼的面具,也或许这才是他原来的面孔。
在生命的最后时分,他让手上的血迹胡乱又顽固地依附在了一件灰色的破旧外套上,一块难以清洗的血迹成为了他最后的馈赠。
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使得他想要抓紧着手上的衣物,但死亡并不允许,他最后还是松开了手,逃窜多时的连环杀人犯就在此时,在这个偏僻又残旧的道观中痛苦又难看的死去。血液依附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五官,唯一可以清晰看到的只有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而他身边穿着灰色外套仍在昏迷的白发少年,至今依然对他好友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然后是一场火,一场染红了整个黄昏的大火。
燃烧的烈焰甚至撕裂了日光,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太阳的残骸,在夜空中取而代之。
冲天的火光笼罩了半个京城,被火舌侵吞的林木与城市反哺出滚滚黑雾,沸腾的空气蒸发了子时的黑暗,城市中千百万盏的灯火注视着这场自然浩劫。
他只记得自己在这个宛如火山地狱的迷宫中亡命奔逃,火舌舔舐着他身后的空气,侵吞着他每一丝生存空间。他的呼吸越发困难,火焰似乎已经入侵了他的身体内部,干涸的喉咙令他想要停下步伐,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场极刑。他只能用意志努力地支撑着他那坍塌的身躯。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他还有一个必须要回去去的地方。
一个即使火焰烧焦了他的背部,倒塌的钢筋水泥砸断了他的脊梁,脚底被碎石划得血肉模糊,手肘和掌心已经剧痛得无法再攀爬,也要回去的地方。
汗水清晰地划过了他的伤口,水中的盐分撕裂着创口,炽热空气放大了疼痛,令他的意识意识模糊。火焰咬噬着他外露的脚裸,永不满足地吞咽着,这令他只能依靠手肘继续前进,碎石残酷地磨损了他皮肤,割破了他早已残旧的衣服。
但即使身处人间地狱,被厉火折磨,他还记得,他要回到测星观,去救他的师傅和那只会讲脏话的傻叉鹦鹉。
他继续拖着自己的身躯往前,任由掌心被早已烧得滚烫的砖石烫伤,他意识模糊地想着......如果还来得及,那就顺手把张仲秋也带出来。
他身下的鲜血浇灌了整个青石台阶,汗水灼伤了他的眼睛,原本白色的发尾被烟雾熏燎化为焦炭,在衣服上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划痕,他狼狈地被身后的火焰迫逼着往悬崖倒退。
浓烟从崖底漂浮而上, 杉木和香樟燃烧的气味令他想起了测星观檀香,于是他任由自己被烈焰推挤摔下悬崖,像飞蛾一样向崖底燃烧中的道观扑去。
纵是身死道消,三魂七魄也要魂归故里。
青烟袅袅,白霞雾雾。迷蒙细雨缓缓落下,细小的雨滴在青石台阶上汇成溪流,冲刷着上面沾染的血液。
微红的雨水在阶梯上流淌,细小的溪河瞬间化作了滔天巨浪,覆盖了这个被烈火焚毁的的世界,这场燃烧本个夜空大火转眼间便化作尘埃,在天地之间无影无踪。余下的只有化作焦土的地面和渗在泥土下浓厚的血液。
树木在这场雨水中再次长成参天巨木,倒塌崩毁的建筑被再次重建,焚烧的焦土上有再次长出了野草,一切都在修复,世界再次回复正常。
唯有纵身跃下悬崖的白发少年无缘得享这场天恩雨泽。
缕缕白雾中,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脏——又是一声枪响。
【丑】
斐双才从噩梦中惊醒。
他坐起来倚着带有中式雕花的木制床头,似乎没有受到梦魇的影响,只有左手末指的轻微颤抖透露他的不安。
长期以来他的精神状况经常受到这些午夜魍魎的影响,甚至还伴随着幻象与不详的的靠近。自从三年前那场烧毁了道观的火灾结束后,噩梦每晚都在磨蚀着他的神经,即使是再次来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也无法阻止他们的来访。
这些鬼魅如同寄生虫一般,不断的吸食着他的精神气哺养自身,然后越发壮大,这使得他的梦境变得越发不可理喻而又残酷。他只能被迫一次又一次在午夜惊醒,任由噩梦触动他的神经。
窗外微咸的海风带着些许独特的腥味,圆月皎洁的光芒轻洒在地上,无需莹莹烛火也足以驱走黑暗。
午夜时分宁静的龙尾湾稍稍安抚了斐双才的内心,但梦中过于清晰的记忆导致他无法再次入眠,大片的血污,浓烟与烈火都被刻在了脑内。这令他因为梦境而过敏的神经更加紧绷,他无力地迁怒于自己的记忆力,这个过往被师傅多次赞扬的优点为了他的内心留下了大量的碎石,不断在这具肉做的躯体上反复磋磨。
梦中的景象依旧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这些不实的影像其实漏洞重重,无论是烈焰涛涛火的场景象或是天近将塌的城市都与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相距甚远,而这种虚假的木偶剧却又在这三年的午夜中反复修改上演。如同过往的自己,身为一个蹩脚的骗子郎中,却妄图依靠参合灰烬的符水欺瞒一个条理清晰的天才医学生,不知所谓又滑稽可笑。
而更可笑的是自己还真的被这些梦魇影响了,白发青年毫不犹豫地嗤笑着自己轻易动摇的内心,这项举动在这在三年间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即使这对于他的总是紧绷的精神毫无好处,甚至导致他内心的创口日益溃烂。
皎白的月光依旧徜徉在木屋的地板上,令人讨厌的圆月依旧高悬于天上,周遭只剩下椰林沙沙的低吟与篝火的噼啪声伴奏着海浪的翻涌。
这未免过于安静了。
被推开的木门并未打破这个午夜的宁静,白发青年走出木屋,融入到这个临时的度假村海岸据点。平日被旅客占据的沙滩上充满着安静巡逻的卫兵,还有一些由居民组成的协防队伍正无声地修复着沿着海岸线构建的防御工事,他们都尽量压低音量,避免打扰到篝火旁疲惫的伤员。
自从各种面目诡奇的怪物在大陆上涌出后,六国各地都开启架构这类临时的防御据点,用以抵御这些异域生物的袭击。两日前,斐双才接获咸国国君海月所发布的任务前往龙尾湾进行调查,并在可行范围内进行一定的武力支援。
他于昨日戌时正式抵达这个借靠沙滩木屋酒店新建造的临时据点,指挥人员在半个星期前已经组织好据点内的人员架构,并持续有效地阻挡了大部分自海洋上岸的怪物。这类诡谲怪诞的妖兽在日间只会零散的对防线进行冲击,只有丑时时分的一波兽潮最具有威胁,并有几率出现零星小怪侵入到内陆的第二防线的现象。
卫兵高举着火把,逸散的光线照亮了近岸的海水和疲乏的据点人员,巡逻的卫兵脸上也充满了倦怠的神色,他们只有双眼依旧维持着明亮,随时警惕着可能会发生的战斗。
斐双才向着一个背对着他的卫兵走去“今晚没有怪物潮吗?”
对方似乎没有预料到身后会有人出现“斐......斐先生!”他似乎有点吓到了,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大,坐在篝火旁休息的女卫兵立马对他们投来警告的目光并辅以一个割喉的动作,似乎预示着他们如果继续以这种音量对话就会迎来一场单方面发起的拳击比赛。
这位目测二十多岁的棕发巡逻者立马用手势向对方表达歉意,并压低声量回应了斐双才的问题“没有,实际上除了11点的时候有一只受伤的巨蝶掉落在了椰林区内,就没有再发现任何怪物的踪迹。”
白发青年皱着眉头,今晚的安宁对比起海岸指挥所形容的战况显然有所出入,这令他担心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边以及附近的码头据点可能会迎来更加强力的兽潮攻击。
“椰林区的巨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保险起见,他还是查询了那边的情况。
棕发卫兵很轻松的回应道“也没有,那只巨蝶在经过椰林区的时候受伤掉了下来,也和之前我们见过的巨蝶没什么区别,所以很快就被在那边待命的廉羽指挥官带着手下的弟子烧死了。”
“嗯”斐双才点了点头,示意不再询问了“你继续巡逻,我就不打扰了。”
对方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打扰,如果斐先生还有问题的话,随时来问都可以。毕竟你带有海月国君的手令,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卫兵缓缓走远,只留下串串足迹烙印在沙滩上,带着奇怪腥味的浪花翻涌打上,瞬间将脚印抹去不留丝毫痕迹。令人讨厌的圆月依旧毫不动摇的占据着夜空,月光伴随着伤者的血腥味穿透了他的神经,这一切都强迫着他记起那个糟糕透顶的黑发青年。
他再也无心睡眠,只是合上双眼伴着湿冷的海风在沙滩上清醒的坐了一晚。
是夜,树声沙沙,万籁俱寂。
【卯】
“斐先生......?你醒着吗?”
下半夜未曾入睡的白发青年瞬间睁开了眼睛。眼前女性的身躯也无法阻挡初生的日光,耀目的光芒在她身后投射,瞬间透过瞳孔刺穿了他疲乏的灵魂。泪液轻微地打湿了他的眼眶,抚慰着他被光线灼痛的眼睛。
他站起来眨了眨眼,让眼睛更快的适应清晨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来者“廉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斐先生你真的没问题吗,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眼前四十多岁的黑发术师看起来似乎有些担忧“轮休时可以睡在木屋没关系,不用守在沙滩上,战况紧急时再出来就可以了,一时半会我们的防线还是能撑得住的。”
长期照顾弟子的廉羽对这位年仅二十的青年无法完全放心,过分年轻的年龄和他寡言的态度都让她无法将战线完全的托付与他,虽然昨日在战线上的战斗显出了他沉稳的一面,也愿意将后背托付给战友,但她却发现这位从首都而来的特使始终无法完全的融入他们整体,这让她始终对白发青年的产生了一些本能上的疑虑。
这令她产生了一些想法,也许转换一下地点,与一个更加相似的人搭档会更适合这个小青年,再加上现时的战线也确实有这样的需求“码头据点那边的战线附近怪物数量开始渐渐增多,我们怀疑他们那边即将会迎来更大的兽潮冲击,我可能需要你去进行支援。”
廉羽看了下手上的人员名单,随手点了一个人“让我看看......卡特里森可以给你带路,他现在事情不多而且也认识路。”
她招来昨天晚上斐双才见过的那个棕发卫兵,经过了一整晚的巡逻后他显然有些疲倦,但年青的年龄使得他在熬过这个夜晚后体魄精神依旧充沛。“指挥官,斐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卡特里森,我需要你带斐先生去码头据点进行协防。”她拿出来地图,圈起来人造植物园的区块“通往码头的道路因为早前的罐头蟹潮的袭击,现在还在清理腐蚀液体中,你们可能需要从人造植物园那边绕行,走有外壳覆盖的温室步道应该会比较安全。”
“明白了。”棕发青年迅速的接受长官的命令。
“部分的术师和卫兵也会在休整过后护送物资前往码头,他们会迟一点出发,这边需要拜托斐先生你先清理一下步道,保障运输路线的畅通。”现时度假区的人手也不完备,即使是对这位身负手令的特使仍存疑虑,她也只能将信任交付于他。
白发青年对此事没有异议“好,我在整理后就马上出发”他自问没有领导一只军队的能力,对战场调动也基本上等于一无所知。他能给与的也只有相信这位指挥做出看正确的选择,因此他直截了当的答应了打前哨探路,这个举动令廉羽的脸上难得地多了点笑意。
初升的朝阳无声地蒸发着海水的腥味,英勇的兵士与腐烂的异兽同样在这片海域之下长眠,爱人的眼泪和鲜血渗透在泥土之下,这场战争中诞生的只有被撕裂的世界和伤痛的灵魂,这比他五年前所经历的更加直观且残酷。
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巳】
清晨的阳光轻柔打在了繁茂的绿意上,光线穿过树冠温暖了坚硬的石板道,树荫与日光恰到好处地照耀在旅行者的身躯上。
假如不是地面上偶尔残留的异兽尸体,此时的植物园应该布满了前来参观珍稀林木的旅客。
道路上偶尔出现被罐头蟹腐蚀过后坑坑洼洼的地面,单眼猴怪的脑浆干涸在地面上,散发着腐烂的气味,这令卡特里森邹起了眉头,这种奇怪的味道使得他的鼻子相当难受。
他前方的斐双才倒是毫无反应,甚至蹲在地上用透明的玻璃管采集了一些来自于尸体的生物组织,还仔细的观察尸体写下了一些记录与分析。兴幸的是这个过程并不长久,很快他们又继续前进了。
这些怪物已经在大陆上出现了一段时间,刚开始也出现了普通民众被袭击及受伤的事件发生,各国政府也适时的加强了警惕,加强了日常巡逻的班次,也派出了部分学者进行调查以及研究分析。虽然研究的进度缓慢,仍要需求大量样本与人手支援,但常见怪物特性在经过分析整理后仍然为前线的战地带来了有利的支援。
而这些事件中甚至还包含着神明的影子。他眼前的白发特使据说正是受神明感召而异世人士,将会帮助他们抵御这些怪异的兽潮。他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他,这位与他同龄的青年总是在沉默着,更甚者他们也并非属于同一国家。
尽管他非常喜欢咸阳,出身在莫奈林的他作为一个旅行者始终无法百分百的去信任这片土地,他留在这边也只是担当着沟通桥梁的角色,而他这样的人还有成千上百个。
他喜欢与廉羽和战友并肩作战的感觉,只是他早已将一切托付了给自己的故乡的朋友。
他们两个继续无言地在道路上前进,互相都没有挑起话题。棕发青年享受这段宁静的旅途,他内心感激于这位旅伴的沉默,他只有在工作时才会主动交流,这免去了他因为社交无力不由自主产生的愧疚感——之前他面对着一些过度的热情总是无法良好的回应。
周遭的灌木似乎一成不变。此时斐双才却突然停下了步伐,这让卫兵差点就撞上他的背部。
白发青年声音略微带了一丝倦意,说道“我们可能遇上麻烦了。”卡特里森抬头一看,前方正是植物园温室步道的开端,与平日不同,现在的步道内充斥着不断挣扎扑腾的黑影,一只只巨蝶庞大的身躯臃肿地占领了这个原本属于植物的温室。
室内的巨蝶数量并非多到令人惊讶的地步,但也足为尝试从里面通过的人造成重重麻烦。
“这可能很难从下面通过了”斐双才没想到这边居然还会残留着这种数量的怪物,毕竟他们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没遇上任何一只活着的异兽,这让他有些理所应当的以为植物园里面已经被净空了,果然不应该放松得太早。“这边没有派人来处理过吗?怎么还留着这么一大批巨蝶在这边?”
卡特里森有点懊恼地回应到“我们之前已经和码头那边合作围剿过植物园外围了,但由于温室步道这边太靠近中心,步道两边又被陡峭的人造山坡阻挡难以远距离观察,再加上这边的道路我们也不常用,一不小心就忽略了。毕竟还有一条直通步道路程更短,但前几天那边被大批罐头蟹腐蚀出了一个大型的坑洞,所以廉指挥才叫我们从这边绕道。”
斐双才看到一些巨蝶尝试用着自己的身躯和口器冲击着温室的外墙玻璃,他问道“这边的玻璃是不是被加固过了?”
“是,之前这边的温室还保存了一些从苍郁山移植的植物,所以温室的外墙都被魔法加固过”棕发青年之前在旅游的时候就进行过资料收集,他对这些比较热门的旅游地点可谓是知根知底。
卡特里森仔细的观察着周围,这个大型温室坚固的外墙显然为他提供了一些想法,他指着处于左外墙的一颗巨木,说“也许我们可以从上面走,这个拱形温室的体积够大, 就算是弧顶设计我们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滑下来的。我们可以从那边的树上去,然后到顶的时候再踩着玻璃墙接驳位之间的外架构爬上去。”
“我们后面还有一批人要运送物资,货物要从上面走的话会有难度,所以我们最好还是找个办法把里面清了。”但白发青年也没有完全否定他的想法“不过我们也可以先上去看看情况。”他转身示意身后的卫兵向前“你先走,如果不小心踩空了,我在下面托着你。”
棕发青年也没在这种顺序上过多的纠缠,他欣然地接受了对方的提议。两个身姿矫健的身影很快就来到了步道外墙的顶端。
【午】
斐双才和卡特里森在步道的中前段发现了一个大洞,这段的温室右侧的玻璃出现了一个破口,还有颗大树倒塌在了洞口旁边,堵塞了这个唯一向外的通道。
他们两个都发现了这段步道里面似乎巨蝶的数量比较稀少。
棕发青年看着树木上焦黑的痕迹,推理了一下“这棵树我估计是被雷劈了,然后在燃烧的时候塌在了这个洞口附近,巨蝶都恐惧火焰,估计也是因为这个特性在火灭了之后也不敢靠近这边。”卡特里森回想了一下昨天的状况,说“昨天晚上那只也有很大概率是从这边跑出来的漏网之鱼。”
斐双才蹲下来查探了一下弧顶顶端的通风口,一只饥饿的巨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将自己的口器从通风口中此处,白发青年赶紧从站了起来躲避了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也许我们可直接从内部放火,直接把它们闷死在里面。这里的玻璃能够抵抗普通火焰的高温吗?”
卡特里森看到了温室里面的大丛枯木,自从保育品种和珍稀品种被学院那边撤走之后,这些剩下的普通植物就因为缺乏洒水自然而然的枯萎了。这些遗留的残骸此时成为了绝佳的助燃物,但仍然不足以将整个温室推入火海。
“玻璃没问题的,在一开始建造的时候就考虑过火灾的因素,里面洒水系统也因为缺乏学者的维护失效了,但我们可能需要更多助燃剂去扩大燃烧的区域,不然一些比较靠近顶部的巨蝶可能会逃过一劫。”棕发卫兵冷静地分析着现在的状况。
“......”斐双才沉默了一阵,最后从大腿旁边的符纸包里面拿出了一袋东西扔给卡特里森。
对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堆散发着些许火药味的红色粉末。“这是什么?”
“从某个矮子那边抢来的火药?应该算火药。”白发青年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知为何的自得,但他的左手却不自然的拉了一下裤子。眼尖的卡特里森发现他因扯动衣物而裸露出的脚裸上,似乎残留着烧伤的疤痕。
“我之前试过一下,爆炸威力不怎么样,但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一根小蜡烛把整座房子都给烧了。”
棕发青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过多探究背后的故事为妙。他将话题转回到他们的纵火计划上面“也许我们可以兵分两路,每段都从通风口洒下粉末确保证整条步道的内部都能烧起来。那么问题来了,是斐先生你放火还是我放火?”
“你会火系魔法?”虽然是疑问句,但斐双才的语气表露出他似乎没有太大的惊讶。
“我之前在学院修习过,之后也被廉羽大人指导过一段时间,也算会一点。”这句就有点过度自谦了,毕竟能在学院学习过的人,魔法能力绝对不会只是“会一点”的程度。
“你前段,我后段。放完后回到这边,等我回来再放火,不如我怕末段可能会有些地方没烧完”他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后,又回过头对卡特里森说“我估计你去到前段的时候,应该会看到后面来的人,你交代一下他们等这些东西都烧死后,再找队里的术师灭火后再过来。”
两人没有继续对话,显然现在他们需要去完成各自的工作。
【未】
滔天的火焰在温室内熊熊燃烧,炽烈的火焰迅速在玻璃下蔓延,燃烧成了一条巨大火龙,他的身躯毫不留情的吞噬这些以吸食血液为生的虫兽,它们拖动着巨大的躯干妄想脱离这个透明的牢笼,却又很快就被饥渴的火焰燃烧坠落,然后成为烈焰的废料。
斐双才和卡特里森站在温室末段的出口附近,免费欣赏了这出他们亲自导演的表演,即使已经与火焰相距十几米,也可以清晰看到火场附近被热浪扭曲的空气,热气也透过空气蔓延,轻微地触动了他们的感官神经。
白发青年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点恍然,热烈的空气刺痛了他的神经,他轻声说了点什么,却连就站在他身边不远的棕发卫兵也听不清。
“斐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卡特里森下意识的问了一下。
“放火烧山。”
“???”
“我是说,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白发特使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一点戏谑的笑容。“放心,我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起是你干的。”
卡特里森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内心咯噔了一下,完全不想回应这位旅伴主动难得挑起的话题,但反击的欲望还是支配了他的口舌“如果这么说的话,斐先生你也逃不过的,毕竟作案工具也是你提供的,我只是受你指使。”他在叙述时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这应该对方在开玩笑,并不是真的要让自己去监狱里面旅游。
斐双才指了下自己腰间的一块木牌,他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往前走去,穿过温室步道后距离目的地码头据点已经非常接近了,再加上他们因为预料之外的事在此停留太久,也是应该继续前进的时候了。
卡特里森愣了一下,他呆呆地跟上了对方,思考了一下才突然想到对方刚刚那个动作指的是国君的手令。
他下意识地大声讲了一句咸国本地的特色语言。
斐双才没有停下步伐,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
【酉】
沙黄色的符咒裹挟着赤红的朱砂燃烧着划破了空间,瞬间的火焰略微停济了巨兽的前进,这令斐双才身边的其他术师抓紧了机会,巨大的火焰团击落了这只狰狞的妖兽。
白发青年检查了一下符纸的库存,发现已经几近见底。几分钟前站在他身边的卡特里森,现在因为左臂不小心被怪物的口器刺穿,已经退到后防线去接受治疗,前线的兵士和术师体能与精神也即将耗尽,还好兽潮已开始有退却的迹象,他们即将获得宝贵的喘息时间。
随着最后一只单眼猴的死亡,部分过度疲乏的士兵直接倒在了地下。斐双才背起了身边一个受伤较重的黑发男人,后背腰间的伤口立马受到了压迫,这让他很不好受。但比起这些,身后的战士的伤势已经到严重到无法再推迟治疗的地步,他立即将他送到了医疗营,托付给了营内的医师。
医疗营内的伤员躺了一地,痛苦的哀嚎充斥着这个空间。
一位靠近门口位置的妇女在看到他后背的大片血迹后,立刻拿起急救箱向他冲了过来,此时的室内已经没有了位置,她将白发青年带到了帐篷外不远的空地处,对他背后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
背后的伤口被拭去血污,即使对方手法再谨慎轻柔也只能泛起层层的痛楚。
斐双才身处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正在被清扫的战场区域,人类的血肉和怪物的残块混在一起,遍地都是腥臭的腐蚀性液体与血红的血液,它们无法渗透到石板之下,只能等待后勤兵前来冲刷处理,浓重的血味覆盖了整个区域,厚重的铁锈味让人几欲呕吐。
他的身边充满了正在被治疗的伤员,惨叫和哭泣是他最常听见的主旋律,随时都有人倒下,随时都有人被死亡带走。这或许就是战争所能带来的一切——不幸,绝望和死亡。
海港的海水也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大量的浮尸就在岸边随着海水而翻涌,部分的后勤员利用长杆网兜打捞着这些腐烂的碎块,在这之后还需术师对这篇海域进行净化,避免异兽的尸体污染这片海域。
远处的落日与波涛承托起不远处归航的双桅纵战船,这批人员负责在最前线进行预警和减缓怪物群的冲击速度,以保证主要防线不会在第一时间击溃,也协助指挥部进行实时的战况监察。
与他差多不时间从首都出发的另一位穿越者也在船上临时接替了二副的位置——年老的原二副前两天因为过度疲劳而导致昏迷,幸好这位经验丰富的水手今晨已经醒转,且身体恢复正常。
水手们逐步的从已经安稳停靠的船上离开进行换班,一位带着白色海军帽的短发女性直接了当的往这边走了过来,停在了白发青年的面前。
“斐双才......?”他被对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白发...蓝眼...应该没有错,这特征应该没有错”她小声的嘀咕着“你看起来也不像冬瑶嘴上说得那么奇怪嘛。”
“......冬瑶又说我什么了,他说我龅牙歪鼻脸长疮?”他已经对这位旧相识的某些举动非常习惯了,更不用提他不久之前还稍微抢劫了一下他的库存,这家伙绝对在别人面前将他奚落了一番。
对方似乎觉得把这些句子直接讲给当事听好像不太好,但在纠结了一下后还是满足了斐双才的要求“他说你,额......腿太长所以直接瘸了,一张死人脸上长着两颗蓝色的肿泡眼,还带着一顶法治干枯得像老奶奶般的白色假毛......不过我怎么感觉你这头发像是真的一样。”
“就是真的。”白发青年斩钉截铁地维护着自己的形象。
“我就说嘛,虽然我眼睛小,但看东西还是蛮准的。”这位短发女性脸上扬起了一个自信的微笑“你好,我是汪阳,水王汪,太阳的阳。我这两天都在基本在船上,所以对陆上的事情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船上的传令官说,冬瑶今天中午左右已经从内城区赶到这边来了,如果你要打听岸上战况的话,也许你可以去指挥所附近找找他。”
“不好意思,我来和唐姐换换班,帐篷那边有个重伤的刚刚被抬了进去,可能需要你这种比较专业的去搭把手。”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斐双才看了一眼对方,是卡特里森,他左臂的伤害已经进行了包扎,看起来对行动没什么大碍。
妇女刚刚已经仔细地将白发青年的伤口处理干净了,所以她也很快的就把后续的包扎工作交接到棕发青年的手上“斐先生,麻烦抬下手。”
斐双才双手交叠在胸前,避免阻挠到对方的治疗工作“谢谢,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看起来好像还有事要跟我说。”
汪阳这也确实有个麻烦事,但也不算是特别紧急“你知道我这两天都在海上,今天早上我们在那堆怪潮中打捞到了一个少女,她能在这么多只异兽里面生存下来简直是个奇迹。而且据说她还是从苦国那边漂流过来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短发二副显然觉得这件事非常令人惊讶“不过她是个苦国人这就有点麻烦了,我们这边都不太知道应该怎么把她送回去,我刚来这个世界,也不到这边有没有海关什么的。”
“我这边会把这件事告诉冬瑶的,他比较熟悉这方面的事情。”斐双才转手就把这件事扔在冬瑶身上了,不过他也没有完全的将这件事置之不理“卡特里森,我想拜托一下你跟汪阳去找这位苦国少女去做个简单的人事登记,如果没有意外,我之后应该会和冬瑶在指挥所,你处理完之后直接来那边找我们。”
“没问题,这算不上什么麻烦事。”卡特里森在为白发青年缠好纱布后就直接站了起来,他并没有推却这份差事。“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我们是不是要道船上去?”棕发青年向汪阳询问道
“不,不用”短发二副摇了摇头“刚刚我们已经将她转移到岸上了,她现在就在东区那边。”汪阳打量这个年轻人“卡特里森......?是这个名字没错吧,你跟着我就可以了。”
他们两个迅速的离开了,斐双才也在稍稍整理过后,转身向指挥所的方向走去。
【戌】
“你在干什么?耍猴子?”
眼前的男性向着以块坚硬的岩石不断地投掷着石块,一只眼睛流血的单眼猴迅速的往石头上撞了好几下,强大的冲击力令它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实验新的杀怪方式。不过环境一吵起来估计就没什么用了,这猴子瞎掉的时候会有声音地方跑。”冬瑶头也不回地回应道。“你关心我不如关心下你自己,斐雪菜你什么时候还一下我的火药粉?”
“我关心你?”斐双才似乎被这句话逗乐了,一直止不住在笑。“最好是这样,我不卖你队友就算我仁慈了。还想我关心你。”不过他思索了一下,又说“也不对,我在某方面还挺关心你的,我一直都有关心你的身高。”
冬瑶回过头来,对着白发青年翻了个白眼“这件事就不能翻篇了吗?我就在你刚回来的时候烧了你一下,而且那还是因为你手贱摸我的头。”
斐双才直接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长期站着令他觉得伤口有点不太舒服。“那我拿你火药粉这件事能不能翻篇?反正我也没拿多少。”他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尝试令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承认你羡慕我长得高就这么难吗?”
“是,是,我羡慕你”冬瑶的语气满溢着敷衍“我羡慕你长得高还智商低,斐雪菜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岁了老人家,比你小比你高还比你年轻。”白发青年毫不犹豫地回击道。
“哇,好厉害。”黑发青年语气中充满了嫌弃感。“长个不长脑,还到长辈面前嘚瑟,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不行。”他还装着非常失望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老年人啊......就是喜欢诋毁年轻人,见不得对方比自己强,这世道真的是江河日下。”斐双才也痛心疾首的模样,似乎真的为着这段对话而感到悲哀。
“好了,你先别扯皮了,说正经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冬瑶赶紧把话题扯回正道,不如他估计这种没营养的对话还要持续一段很长的时间。“如果你想跟说我们在海上捞了个人那件事的话,我已经通知了苦国那边了,她应该会和我们据点里面那个需要换班的苦国通讯官一起回去。”
“哦,你知道就好,刚刚汪阳还特意拜托我跟你说一声。”斐双才也并不惊讶,可能是传令官在船上时已经通知过指挥所这边。“我刚刚找了个人去看看那个女孩是什么情况。他应该一会就到。”
“你是说卡特里森?”冬瑶似乎知道这个人“他真可怜,被你这样指使来指使去,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白毛。”
白毛已经懒得跟他打嘴炮了,他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直接问道“廉羽跟你说过他?”
“是,毕竟他不是本国人,度假村据点那边有特地跟我备案过。”冬瑶与其他国家的穿越者接触的次数比较多,一来二去也比较知道这些外交事务应该怎么处理。“你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我还想来问下这边的战线情况,我感觉上从昨天晚上开始这些怪物就有点奇怪。”斐双才直接说明了来意。“刚才在码头进行冲击的那一拨,无论从数量还是强度来说都比我之前在度假村那边对付过更具有威胁性,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来这边的时间还没很长,所以产生了错觉。”
“不,你是对的。”冬瑶回到屋子内拿出了附近据点的详细地图,贴在了外墙上,指挥所的后庭院并不对外开放,他们也不用担心泄露机密的问题“我刚刚整理好了最近的兽潮数据,发现它们确实与以前攻击模式不太一样,而且转变就是这两天左右开始发生的。”
“你看看这几个据点。”黑发青年指向了度假村据点,以及更南边的海岸据点和石滩据点“从昨晚开始,这些据点就没再受到兽潮的冲击。”他又指向了另外两个据点,分别是他们身处的码头据点,和不远处的龙湾据点“这两个据点从今晨开始就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冲击,但龙湾据点那边的兽潮很快就撤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码头这边的承担了更大的压力。”
“撤退?我还是第一听到这样的状况”斐双才脸上的神色有疑惑“异种不都是不死不休的吗?怎么突然出现撤离的状况了?”
冬瑶说出了他的猜测“我怀疑龙湾据点那边的攻击是一次进攻试探,它们可能在找我们防线的薄弱点。龙湾那边主要由学院方面进行防守,加上外墙在很久之前就持续地用魔法进行加固,难以攻破,所以它们才直接将兵力转移到这边。”
“你这样说,令我觉得他们背后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负责指挥的头目。”白发青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冬瑶毫不犹豫地回应“我确实认为它们背后出现了一个指挥,而且我怀疑它想要直接攻入内城区。”黑发青年指了下地图上的内城区“龙湾据点和码头据点这边都有直道可以直接连通内城,加上码头这边因为经常有船只上落货物,所以没有过多的建设防御措施,现在的防御基本上都是临时构建的,它们应该是想从借由这边做踏板,直接抢攻市区。”
“如果是这样,我们可能就麻烦了。也许我们需要通知一下龙湾那边,准备借调人手。”
冬瑶一边收起地图,一边回应斐双才“已经联系过了,我们这边指挥所上官已经预测了今晚下半夜可能就会迎来袭击,我们可能要先做好准备。”
“嗯,我先去准备一下符纸”他转身就准备离开指挥所,脚步却又顿了下“......你可别死了。”
专心收拾的冬瑶头也没回得的问了一下“斐雪菜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白发青年也没有重复刚才的话语,直接离开了指挥所。
现在的码头充满了带着火把巡逻的士兵,街道旁的街灯也被点亮,卡特里森从远处就直接看到了他,向他走了过来。
他刚刚把手上的人员调查单交到了指挥所门外临时搭建的文书处,看起来有点什么要说。
“斐先生”他停在了斐双才的面前“我建议你注意下那个女孩。”
他神色有点愤怒,看来他的这段历程并不顺利“除了一些必要的回答外,她基本张口闭口都是神明,我觉得绝对有问题,甚至可能和前几年的大陆崩塌的事情有关。”
他看起来情绪好像有点激动,不过这也算是正常反应,自五年前的事件发生,这个大陆的神明就成为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憎恨对象,斐双才怀疑卡特里森可能也是当年的受灾者之一,所以才对少女的反应如此不满。
“我觉得你需要向冬瑶报告一下这件事。”白发青年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让指挥所这边留意一下“你从大门进去直走,然后在第一个岔道右转,到靠近后庭院那条走道的第一间内间。”他形容了一下对方的外表“他是个二十来岁的黑色长发青年,应该还挺好认的,你直接是我让你去找他就可以了。”
卡特里森立即就接纳了他的意见,直接就从指挥所的大门口冲了进去。
满街的灯火点亮了这个城市,黄色的灯光在这次显得尤其和暖。
但他有预感,这一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突然的袭击让整个区域都陷入了无序和混乱之中,周遭布满了塌陷的楼房和尸体。怪物在这里贪婪的的掠食,随时都有人倒下,随时都有人被死亡带走。血液浸满了街道,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会来清理,到处都充满绝望奔逃的人们和悲苦痛哭的呼声。
码头据点附近民居在前方防线承受兽潮强烈攻击时突然被袭,没人知道这些怪物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内陆,又或许他们早早已经藏身在了居民楼当中,死亡迅速的在这片区域蔓延,后方正在休整的术师团和伤兵迅速回防。
大部分的居民都被迅速撤离,但还是有些人被遗留了下,他们的生命在这一瞬间就步入了人间地狱。
斐双才很想倒下,过于劳累的旅程和伤口让他的身体内部燃烧了起来,炙热和疲惫不停在侵扰着他。他已经在这个废墟里奔波了半个时辰,但仍然有些居民还没离开这个可怖的猎食场。血迹和灰尘沾满了他的衣服,这让他像是又变成了当年那个穿着灰色外套行骗的少年。
他看见有人躺在了碎石堆下面,上面的蝴蝶想要吸食他的血液,三张符咒瞬间脱手而出,火焰持续点燃了对方怪奇扭曲的躯体,它很快就被烧毁,尸体坠落在一块石板上。
斐双才跪在地上,用双手翻开石堆,尖锐的碎石划破了他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已经开始泛红了。
他最终还是把那个幼小的身躯挖了出来。
死了。
和废墟里的其他尸体没有区别。
他转身离开,走出了这个狭窄的胡同,他和死神擦肩而过,他知道对方要进去带走那个小孩的灵魂。
白发青年继续在街道上重复着刚才的举动,就和街道上其他的疲惫的士兵一样。他走到一个宽敞分叉口,一个白发的少女就这样站在了路的中央,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巨大的怪物在她身旁环绕,他离她太远了,斐双才只能用沙哑的嗓子喊叫着快逃。
身后的巷子又传来了一声尖叫声,他只能往那个那个方向冲去。奔跑的时候他回首看了一下那个路口。
白发少女被兽潮快速地淹没,斐双才已经在脑海中预想到那个惨痛的下场。
他赶到尖叫的来源地,救下了一个惊慌的中年男人。在经过这场战斗后,斐双才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大片的血迹随着被撕裂的伤口流出,染红了腰间的白色纱布,他的右腿刚刚也被怪物死亡后的液体溅到,无法再支撑着身体,身体的内部被火熊熊灼烧着,他靠着砖墙滑下,最后还是昏迷了在地上。
他昏迷前的迷糊意识直流下了一个念头——
果然......白发都受到了诅咒。
然后彻底坠入黑暗。
然后又是燃烧的景象,被焚毁的杉木倒塌在了他的身边,焦黑的颜色取代了他平日常见的木纹,烈焰雀跃地点燃了整个空间。铜制的香炉卧在了青石板上,青石地面被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缝。大量的香灰洒满在地,还有一部分扬在了空气中,伴随着浓烟钻进了他的身体,燃烧了他的肺部。
他的心脏被子弹精准的穿过,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弹孔,稠状的血液不停的从里面喷涌而出,在他他身下形成了一血液造就的水洼,赤红的颜色渗透在他白色的发丝当中,将他的发尾染就成了鲜血的颜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去,按理来说这么多血流出身体,正常人类早就该死了。也许村子里的人说得没错,他就是那个女人和鬼神媾和后生出来的灾星,无论如何都死不去还会克死别人。
白发是被诅咒的。——他在这漫天的烈火中只想到了这个念头。
血液越流越多,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了。炙热的空气恶劣地挑动着他的神经,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自己的精神被裂。
细碎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而且越来越近。哪个白痴会在这个时候从入火场,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一双干净的黑色皮鞋停在了他的眼前,他甚至没有力气抬头去确认对方到底是谁。他只是觉得对方很熟悉,他的名字几欲脱口而出。
“......仲秋”白发少年呢喃着这个名字,即便这不是对方的真实姓名。
黑发青年俯下身来轻吻了他的额头,用只有他两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真名“——”
枪响又再次在这个火场响起。
斐双才醒了过来。
戴亚online内部关系户
会随机出没于各地城镇弹琴哼小曲的仙she女chu
TA的CP
很闷骚
备考幼儿园老师中....
他的心和身都是莎莎的
声线参考:冈本信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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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不是、绪哥哥……你说什……梅尔歇他——?不是、他前两天还、还那么——”
莉塔惊恐地睁大了双眼,颤抖着向后退去。她手里抱着的作业散落一地,但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管这些没意义的纸了。
“不可能啊!绪哥哥!!他前几天还高高兴兴地邀请我去吃芭菲!他怎么可能——”
“……莉塔,我没有骗你。”
绪紧皱着眉头,他没有勇气将刚刚给布兰登看的那份资料给莉塔看。
“这是个不幸的消息,但是……梅尔歇他……莉塔,这件事你本是没有知情权的,我知道这很残忍,但、但是——”
在这种情况下,绪没办法绝情地要求一个小孩替他保守这样的秘密。他自己其实也没能做到保守秘密。梅尔歇的死不是因为别的,而就是因为那件没有被重视起来的精灵狩猎事件的余波。梅尔歇在魔术方面很有天赋,他被人认为是拥有了超过人类级别的才能。但也正因为如此,他被误判为精灵种。在通向某个地方的道路上被人绑架,割断了双角后,因为梅尔歇使用了能力和魔术抵抗,所以被对方残忍地杀害。
刚刚绪拿着的那一摞文件,便是略写了梅尔歇死因的报告书。上面只是单纯地写了“因交通事故死去”。布兰登一眼就看穿了这拙劣的谎言,不管怎么说,他也曾经是专案组的小队长。因为一般事故死去的人的死讯,是不会由专案组人员通报的。
[“他还是个多小的孩子啊!”]
布兰登的怒吼在绪耳边萦绕,久久无法散去。他其实非常的自责,虽然这件事和他没多大的关系。但他是梅尔歇的老师,他在短期内教了这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大量的术式。可以说,梅尔歇会使用的术式中,百分之四十都是他教的。而这百分之四十的术式,基本全是可以运用在实战里,针对驱魔师而研发的术式。换言之,绪觉得,如果自己没有教梅尔歇那么多东西,梅尔歇或许会胆小一点,懦弱一点。不鲁莽反抗的话,或许就不会死,或许他的尸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怎么拼也拼不成一整个。
绪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
白院是他最后一个要通知的单位。在那之前,他已经去过了梅尔歇的家里,在教会医院的停尸间听过了家属的哀嚎。他也去了中立区驱魔特属部门的人事科,去申请停用梅尔歇的教会编号。他一袭黑色的长袍,再搭配上过于白暂的皮肤和头发。游走在人与人之间,告知着死亡的消息。他想起来以前人们对他的称号,那个充满贬义,但又是某种认可的称号。
[——“白银色的死神”]
他和莉塔,谁也不比谁更轻松一点。
在通知完所有的单位后,绪感觉自己有点浑身脱力。他面带倦色,靠在学校走廊的柱子上。他解开手机锁屏,想要拨电话给兰切斯特。他的手指滑到拨号键上,但又滑了出来。绪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这短暂的休息后再次站直身板,向停车场的方向去。现在是中午,快吃午饭的时间。但很明显,绪没这个心情。
他不太走心地将车开回了单位。因为开车太不走心,路上被别的司机摁了好几回喇叭。回到教会后,绪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回到了办公室。虽然他只是一阶神职,但因为他的特级驱魔师身份,按规定还是给他分了一间办公室。绪将闷得人透不过气来的长袍脱下,之后没有间隔地,打开了邮箱。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接下这个担子吗?前两天不是才说了打死也不要当分教区主教吗,今天你是吃了你那个伊维斯家人做的料理了吗?]
[Re;附件:“任职邀请确认信.doc”“S Rank Mission Acceptance Confirmation.pdf”]
[Re;Re; 你真的确定吗?不仅仅是接下主教的任务,甚至连……如果这是你的决定的话,我没有意见。但你真的想好了吗?]
[Re;Re;Re;Re; 那好吧,如果你不后悔的话。我这就提交给‘本部’。我可以替你协商一下,让你除开会外的时间都留在八区办公。这样你也会比较方便吧。]
[附件:“工作协议书.pdf”]
[Re; 附件:“确认函.pdf”]
合上邮件窗口的一瞬间,绪用力地向椅子上靠了过去,之后拨通了兰切斯特的电话。他虽然通了很长时间的话,但基本上没说几句。兰切斯特听出来了绪的反常,他在留下一句“半个小时之后我来接你”后,便挂断了电话。
绪很是疲惫。自打来中立区之后,他就已经不怎么处理这种和死人有关联的工作了。他没想到,长时间的空白期竟然会让他的态度有如此之大的改变。大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绪觉得这要是放在以前,他的爹妈知道了他今天因为这么个事被影响情绪这么久,非得挨一顿揍不可。
他趴在桌子上,把额头抵在凉飕飕的桌边。后来因为觉得太硌得慌,改成趴在沙发上了。他脱了制服,多少觉得有点冷。但浑身的疲惫却让他一步都不想动。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绪的办公室门被寇响。疲惫的驱魔师以为是约好的人来的太早。可他打开门后,看见的确实另一番风景。
弗林克里斯特又出现在了绪的眼前,他的眼圈很红。
绪简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绪哥哥,我还是想请求你,为我执行魔术刻写。”
“什么啊,又是这回事吗?都说了不行。”
绪在这一刻心中有些暗喜,他很高兴弗林克里斯特不是过来问他“梅尔歇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你没保护好你的学生”这种话的。要是这样的话,他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别再坚持了,不可能的。你忍受不了魔术刻写带来的那种——”
“很痛吧。我知道。”
弗林克里斯特的样子很怪。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像是因为嘶喊而伤害了嗓子一样。
“但是啊……梅尔歇他,不是更痛苦吗?身体被弄成那个样子、他、他连尸体都凑不成一整个,皮肤都被弄成那样了啊!”
绪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大脑接收到了缺氧的信号而重新指挥起来工作,绪觉得自己可能就会这么背过气去。
弗林克里斯特说的,都是他在停尸台上看见的,在文档里写着的。
“如果我不变强的话,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我是带有龙种混血的吧,对吧?梅尔歇不在白院了,那莉塔会不会也会……?我……我很害怕啊,哥哥。我谁也保护不了,就连自己也保护不了。我、我、我——”
绪竟然有一丝动摇。
——不、不能这么想。
——比起这个,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你从哪听来的,关于梅尔歇的事。是莉塔……不、莉塔也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的。你是从哪听来的?谁告诉你的。”
走廊里的寒冷空气从门边穿过,一点点渗透进绪的衣物里。那空气虽然可能没有那么冷,但绪还是觉得冰冷刺骨。
“这、这不重要吧。比起梅尔歇,你更在意这个点吗?!”
“我再问一次。是谁告诉你这么多的?”
绪的手指握紧了门把手。
“——所以啊!比起梅尔歇!你——!”
“弗林克里斯特!!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谁告诉你的!你知不知道——”
“你没有感情吗!!!”
弗林克里斯特几乎是用吼的,喊出来这句话。若不是因为教堂里每隔一段路都会设有隔音术式,大概二十秒内就会有数个克劳迪亚赶来吧。
“梅尔歇果然、果然只是你的一个工具吧!”
“哈……?你说什、”
绪被弗林克里斯特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发言问得头晕目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狂怒的他说道。
“你只是想,假模假样地和梅尔歇交好,然后有朝一日,给他进行魔术刻写吧!!这种东西不是关系越好成功率和效益就越高吗?哈哈哈……现在梅尔歇死了,你还这么冷静!你、你、你——”
少年的眼泪就像是溪水一样,一滴一滴涌出泪腺,掉在衣服边缘,掉在地上。绪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是被用橡胶堵住了一样,连下咽的动作都变得困难无比。“弗林克里斯特到底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他怎么会这么想?”。绪的脑子里现在被这些文字塞满,僵塞无比,没办法思考。
“弗林克……你——”
“如果只是工具的话,为什么不能选我?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接受魔术刻写!我们是家人吧?我们的关系肯定比师生要亲近不少吧!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不能选我呢?为什么就不能‘拯救’我——”
兰切斯特赶到绪办公室门口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抛去绪反常的通话和过于平静的语气不管,光是通过面前这幅场景,就能明白问题只打了。原因只有一个——绪竟然动手打了人。
绪虽然武力值高到令人瞠目结舌,但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打过人。这里不是指日常的互掐或是工作中必要的武力压制。而是指单纯地,纯粹地,尝试用暴力解决问题。
弗林克里斯特挨了绪一巴掌,但他没有哭,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了。兰切斯特在弗林克里斯特和绪两人向不同方向偏离的情况下,只用一瞬间就做出了选择。他快步冲向绪的方向,赶在绪的下一次落掌之前钳住了绪的手。
“绪、绪,你冷静点。”
虽然话很少,但这是兰切斯特脑子里在一瞬间拟出来的千百个解决方案中,最得当的一个。他给了弗林克里斯特一个眼神,示意他赶快离开。之后半推着绪,把他塞进了办公室里,之后关上,或者说锁上了门。
“绪、绪,你想要说的话,我听着。你要是不能说的话,我不会问。”
兰切斯特把还有些没从状态里出来的绪领到沙发上坐下。意料之外的,绪竟开口和他说了一切。兰切斯特是绪最能够信任的一个人。与艾茵不同,绪并没有对凛抱有绝对的感情依赖,或者说病态的忠诚与信任。他很会挑人,凛是他的养父,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兰切斯特则是在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方面拯救了绪。绪很疲惫,他深呼吸着将额头靠在兰切斯特的肩上,兰切斯特伸手拽过来绪的外套,给他披上。
兰切斯特之后其实还想说点什么,但绪似乎是这么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于是他放弃了再给绪徒添嘈杂。担心完了绪,他终于想起来似乎还有另一个极有必要担心的人。
莉塔。
五十
“喂,莉塔,你有想好要选什么样的课程了吗?下学期开始就要选专业了吧。”
梅尔歇和莉塔并排坐在图书馆的长椅上,他用软鞋跟轻轻敲着地板。小男孩手里抱着一摞书,不过他的注意力其实根本没放在这堆书上。他一直盯着莉塔看,或者准确地说,是盯着莉塔手里的那个被画了花花绿绿插图的笔记本。
“你这么喜欢植物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些选魔药课?然后再搭配着基础化学一起学。你知道吗?最近魔药学学生可是很受欢迎的。”
“不…我还没有想好。其实、其实我很想像绪哥哥那样,学战斗系的魔术。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其实我想去当驱魔师。”
莉塔翻着她的笔记本,看着上面的图。夹在第一页的是她老早在花房里画的写生,那株黑黑的植物很是吸引她的目光。之后是一些关于各种植物材料的笔记,每一种植物她都画了插图。莉塔最喜欢的是那张关于“反生木”的插图。这是一种特殊的树木,死去的伊维斯精灵会变成树木,这些树就叫做反生木。它们蕴含着极高的魔力浓度,外形也都十分优美。莉塔把这些植物都画的很精细很精细。这么一看,她似乎确实有学魔药的潜质。
“没关系的!莉塔!我很支持你!”
梅尔歇说这话的时候很激动,他眼睛里冒着光,就像等着吃食的雏鸟一样。
“我我我我、我也很想做厉害的驱魔师的!就这样——噼里啪啦——嘿!就能消灭掉灵体!我真的——”
梅尔歇尽自己所能地比划着,莉塔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梅尔歇看见莉塔笑,他就更开心了。比划来比划去,最后因为太吵而被图书管理员骂了一顿。莉塔跟着他一块从图书馆跑了出来。梅尔歇特别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看向莉塔的目光很是愧疚。他非常抱歉地对莉塔深鞠躬,并且说什么都要补偿莉塔。莉塔拒绝了梅尔歇提出的要替她做一个月值日的要求,但梅尔歇不肯放弃。一番辩论后,梅尔歇终于同意只将请莉塔吃草莓巴菲当做“赎罪”手段。
[这个男生真有意思,虽然有点奇怪,但我好像还挺喜欢他的。]
莉塔这么想着,与梅尔歇道别。当天晚上放学的校车上,梅尔歇坐得离莉塔很远,安娜说梅尔歇是因为“无颜见座前莉塔”才一个人暗搓搓地躲去后面的,莉塔被逗得合不拢嘴。
[“‘无颜见座前莉塔’是什么鬼啦哈哈哈~”]
莉塔想起这句梅尔歇不知道从哪拽来的话就想笑。下车前梅尔歇还特意提醒她十多次,要莉塔记得周六去赴约。莉塔笑着点头说好好好,之后带着极其灿烂的笑容回了家。因为这个笑容,她还被绪怀疑是不是跟哪个小男孩约会去了。
两天之后,也就是当周周六的中午,莉塔准时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去等梅尔歇。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特别想穿那件米白色的毛线外套。这件外套是绪买给她的,上面缝着浅黄色的小兔子,特别可爱。莉塔坐在咖啡厅的一角等待着梅尔歇,心里装得满满都是兴奋和激动。
可梅尔歇没来。
莉塔从中午十二点一直等到了两点,也没看到过梅尔歇的身影。梅尔歇不是那种会无故迟到或者放人鸽子的人。莉塔自己一个人点了草莓巴菲,吃完后苦涩地回了家。她想向绪倾诉,因为在这个家里,绪算是她觉得最亲近的一个人了。但今天绪却正好出了外勤,一时半会回不来。
莉塔实在是沮丧得不得了,“这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吗?”她想。
小姑娘皱着眉头苦着脸慢悠悠地回到家。因为她表情里的苦恼实在是太明显了,路过的樱花丸觉得不能不管。
“嗯嗯……我大体明白了。也就是说,你的好朋友和你约好了一起吃甜品,但是却爽约了、对吗?”
樱花丸坐在那只等身大的毛绒熊的旁边。莉塔坐在了熊的怀里,抱着熊的一只胳膊。
“嗯……他无缘无故地就没来……”
“是这样啊……你一定一个人等了很久吧。我能理解你那种失落的感觉。”
樱花丸的声音很轻,她柔软的声线总是能像百灵鸟的歌声那样安抚人心。实际上,她也很擅长唱歌。
“也许你的好朋友是临时有事,没来得及联系你吧。你想一想,他是那种会随便放人鸽子的性格吗?”
“倒也不是……他平时对我很好,一直会帮我,然后也很照顾我……”
莉塔趴在大熊结实的臂膀上,有点委屈地抬眼看看樱花丸。
“但是……我一个人等了很久。”
“嗯,我懂你的意思。但也许他不是故意的,不如等周一上学的时候,你去问问他吧。”
樱花丸轻声答到。
“嗯,我会的,谢谢你。”
莉塔听了樱花丸的回答,想说点什么,但好像又觉得说不出什么。她毕竟还是个小孩,所以也没再对梅尔歇放鸽子的原因做出什么别的猜想。樱花丸笑着摸摸莉塔的头,之后起身准备离开,去预备晚餐需要的材料。她当初是以女佣的身份进入到这个家的,虽然凛已经完全在把她当女儿养了,但她还是执意要继续当初的工作。
莉塔见她离开,便也没有挽留。莉塔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周一将事情问清楚。这个小姑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胆怯懦弱的她了,她逐渐学会去用自己的方式找到前行的路。
可梅尔歇周一没有来上学。
周二也没有,周三也是。
莉塔的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校车上梅尔歇空空的座位。她问了安娜,但安娜也不知道梅尔歇缺席的原因。梅尔歇爽约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莉塔的心底。但即使心情糟糕,该上学的时候还是得上学。
周四早上第一节课是数学。莉塔因为这个科目学得还不错,所以被任命为课代表。她早早地就收齐了同学的作业,准备送到布兰登的办公室去。布兰登负责教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数学课。
学校的走廊在清晨时刻显得安静而深邃,又因为是在冬天,所以还挺冷。莉塔虽然穿着加厚的裤袜,但还是觉得冻腿。她抱着一摞练习册,加快步伐向办公室跑去。临近办公室的时候,她听见办公室里有人在争吵。这样反常的情况使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只从办公室门上的玻璃窗向里窥视一二。
办公室的隔音做的很好,她其实听不太清里面的人在吵什么。但她能够看见争吵双方的脸,一个自然是布兰登,另一个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张面孔——绪。绪今天的穿着与平时不同,黑色的长袍,腰间束着深灰色的腰带,以及一条红色的绸带——据莉塔的了解,红色是中立区教区的代表色。而这条绸带自然是为了告诉他人穿着这件衣服的人的所属教区。黑色长袍、教区代表色的绸带。莉塔能够肯定,这套衣服是教会在编驱魔师的外勤制服。
莉塔透过玻璃看不见太多细节,也听不到多少内容。虽然二人的表情看上去的确是在争吵,但不知为何,莉塔只看见布兰登一个人在说话。绪则是紧紧捏着一份被从牛皮纸档案袋里拿出来的文件,沉默不语。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莉塔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布兰登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止住了话,他的脸色很不好。莉塔能够明确地感觉到布兰登眼眸中闪动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感情的光。像是要告诉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你不是亲生的”这个事实的养父母,也像是医院里等着通知家属“手术失败”的主刀医生。他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一只手扣在桌子上,狠狠地抓着桌子的边缘。
“莉塔,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与布兰登的反应截然不同,绪明显冷静很多。他从手里抽出了那份已经被抓得出了褶子的文件,但又放了回去。绪将那一摞文件全收了起来,放在了布兰登的桌子上。之后,他向莉塔的方向走过去,不顾长袍垂到地上,绪蹲了下来,用戴着白色制服手套的双手握住了莉塔的肩。
“梅尔歇死了。”
莉塔感到一阵耳鸣。
四十八
在花费了五六分钟的时间用来瞎扯之后,林德尔总算是结束了有关“妇女之友”这个话题的讨论。然后把绪从诊室里弄了出去。进行精神检查需要安静,所以其实不管怎么样绪都要被扔出去。
毕竟,屋子里没了绪,能一下子安静几百倍。
“那么,莉塔,请你先坐在那边的椅子上,上面有设置好的术式。你不用紧张,深呼吸后,请闭上眼睛。”
男性的声音温润柔软,让人觉得能够安下心来。莉塔遵从着林德尔的指示,乖乖在椅子上坐好。室内的温度很合适,椅子的柔软度也让人放松。莉塔自然地将背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林德尔见到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后,轻声发动了术式。
“▉▉▉▉▉——On”
这句咒文似乎是由某种莉塔没听过的语言构成的,虽然她听不太懂,却冥冥之中觉得很是熟悉。椅子下放白色的圆形阵应声发出淡淡的光芒,莉塔感觉自己被某种清凉的材质包裹,浑身都放松了下来。虽然是闭着眼睛,但她依旧觉得眼前一片白。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仿佛在哪里体验过一次。
“莉塔,可以了,请睁开眼睛吧。”
莉塔一直处在某种半清醒半睡眠的状态下,直到被林德尔的声音唤醒。她揉揉眼睛,等待因为闭眼太久变得模糊的视线再次变得清晰。
“林德尔——哥哥,刚刚那句咒语,是什么?”
“……?哪句?”
林德尔正忙着打印检查结果,做出回答稍微慢了些。
“就是刚刚,刚刚发动术式那句——还有,虽然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检查,但是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有过类似的感受……”
莉塔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不太清晰,她其实隐隐约约有一种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她脑子里徘徊很久了,但一直没有一个可以与之倾诉的人。
“对了——!我之前,在森林里遇见过一个白色的灵体,他给我的感觉,和这个术式很像——”
林德尔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转过来了身,很显然,是“灵体”两个字敲中了他心里哪块砖。
“——白色的灵体?真的吗?”
“嗯,我亲眼看见的,他还带着我走了很远。他说、他说他叫乌伯拉,是——”
“乌伯拉??”
林德尔很是震惊,他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检查报告。莉塔看见他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林德尔见状,赶快解释起来。
“莉塔,听好了。白色的灵体一般都是某人的使魔。而乌伯拉,或者说Umbra,它们是使魔中的一个种族,是从影子里生出的恶性灵体,是只差一步就能进化为影精灵的高阶灵体。先不说是什么人能有能力操使这种等级的灵体,收他们做使魔。但总之,以后见到他们了,千万不要跟着走……”
林德尔深呼吸后,再继续解释道,
“走了可能就回不来了,他们——他们很特殊。……等等,难道绪没有跟你说这些吗?”
“没有是没有……”
“啊!绪这个人真是的!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天才还是蠢材了,在这么关键的——”
不知为何,林德尔戛然而止。他的眼神向一旁瞟了瞟。
“好了,这个话题先放一放,我们来看看你的检查结果吧。”
他拿起一摞纸,不愧是精神干扰科,办事效率就是高。一张张检查结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被林德尔装订成册,还拿红笔圈出了重点。林德尔把在门外一脸如同难产妻子进手术室一样表情的绪拽了进来。
“总体来讲并没有什么异常,各项数值虽然离着标准值有点远,但也没超出极限范围。不过——你看这一项。”
林德尔指指纸上某一个红圈。
“在她的身上存留着精神干扰术式的痕迹,虽然没有达到诅咒的程度,但也的确不能忽视。如果是以能力开发期为前提的话,这或许是能力觉醒的某些征兆。但这个结果放在一般情况下来看,还是有些可疑。”
绪接过林德尔递过来的一摞检查结果,快速地浏览着。屋子里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莉塔自然也是坐立不安。温柔体贴的医师察觉到了少女的担忧,赶快揉揉她的头,施以安慰。
“你还是小孩,应该不会惹上谁而被诅咒吧。积极一点,也许你的能力马上就要觉醒了。——你马上就该中学二年级了吧,拥有精神性能力的孩子在这个时期多少都会有些这样的症状,你不如稍微期待一下。据我所知,二年级的孩子就已经开始探索自己未来的专业方向了吧,这个时期觉醒能力的话,对你选择修业道路来说很有帮助。”
莉塔显然是没理解这段话的意思,林德尔很耐心,赶快举了个例子。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的能力是‘强制安定’——能强制他人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控制,从而达到安定的效果。不过我是一直到大学的时候才觉醒的能力,比起同龄人晚了很多。那会我已经在神学院学了一半了,所以,在毕业之后,我才去再修的医药化学和犯罪心理学……本来是想去教会驱魔特属部门的肃清科工作的,但是、我这个人在身体素质方面不够格,所以没能当上驱魔师——所以来了医院。”
林德尔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啦,别看林德尔这样,但他运气好得不得了呢。最近因为专门案件调查组的‘某个有精神干扰能力的前辈’出了点工伤。所以林德尔现在算是半兼职状态呢!详细解释的话,就是有需要的时候他会为专调组工作,其余空闲时间就还在医院坐班。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特邀嘉宾’的感觉!”
不论你这个人有多少故事,在绪这里,总会以最快的速度被抖落出来。
“总之,就是这样。莉塔,你不用太担心。”
林德尔的温暖笑容让莉塔简直觉得自己真的会一点事都没有,所以她也跟着笑了。绪正打算要带着莉塔回家,那首欢快的8bit音乐的几个音节却再次响了起来。自从教会上层不断给绪打工作电话之后,绪就都快对这首歌产生心理阴影了。不过这次不是教会打来的“骚扰电话”,而是来自弗林克里斯特的短讯。
[“绪哥哥,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能在医院花园的西侧走廊见个面吗?”]
弗林克里斯特一般不会给绪发消息,就算发也会带上一些搞笑的表情包。但这次说话的口吻和氛围却格外的严肃。绪不禁警觉起来。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小破孩怕不是又惹什么祸了。绪叹了口气,才刚刚结束一个,这就又来一个。他实在是觉得胃有点疼。他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所以只能长途跋涉赶到医院花园西侧的走廊赴约去了。
医院的花园被环绕着的四栋楼包围起来,有些天井的感觉。中间有太阳照着的地方有不少住院部的患者在那散步,或是被人用轮椅推着。弗林克里斯特要求的西侧走廊则是在被楼房阴影遮住的角落里,一般没人会去。绪刚刚靠近走廊,就看见了穿着灰院校服的弗林克里斯特双拳紧握,表情肃穆地站在走廊一角。
“好了,你又闯什么祸啦?绪哥哥来帮你解决解决。”
绪想拿平时的态度对付弗林克里斯特,但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弗林克里斯特低着头,许久没有反应。他的金发因为重力而下滑,把本来就没被太阳照着的他的脸颊盖得更暗。
“……弗兰克,到底发生什么了?”
“事情我都从梅尔歇那里听到了。”
弗林克里斯特的语气不同以往,听上去很是沉重。
“莉塔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事情很快就解决了,而且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还挺关心自己妹妹嘛,”
绪笑了笑,试图靠近弗林克里斯特,但弗林克里斯特在绪抬脚之前就已经抢先一步向前走去。
“绪哥哥,我有一个请求。”
弗林克里斯特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这个深呼吸他做得很沉重。
“我想请你为我执行魔术刻写。”
绪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然后慢慢消失。他表情的温度简直降到了零点。绪很少露出这种冰冷严肃的表情,至少在这之前,在莉塔和弗林克里斯特面前从来没有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
“绪哥哥!请你听我说!我——我知道我很没用,我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即使没有觉醒能力,但也能轻松学会中等的魔术。我就连使用一段和零段的术式都很难。而且我也迟迟没有觉醒能力的征兆——我、我不想就这样下去了!”
弗林克里斯特抬起头来,凝视着绪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针锋相对的情况下和谁对视。弗林克里斯特的气势就像是步步逼近的幼熊。虽然稚嫩,但其气量却不可估计。
“我不想成为一个废人!”
是的,弗林克里斯特说的是对的。
在这个世界中,魔法及魔术被分为多个阶段。从最高级魔法——极阶魔法向下,分别是上阶,中阶,和下阶魔法。每个阶层分为三个等级:上级,中级和下级。一般的固有能力都为中阶上级魔法级别,而在那之下则是通用的魔法,也就是魔术。
魔术是任何人都可以学的,没有血统和种族优势也可以学会,并且增幅和辅助道具被进行量产,使用起来也很廉价。魔术被分层五个段位,从高到低分别是五段,四段,三段,二段,一段和零段。五段和四段属于高等魔术;三段和二段属于中等魔术;而剩下的两个段层则是初等魔术的范围,连刚刚入门的小学生也能使用。这一层段的魔术内容也很简单,基本上就是开锁照明加热这样的“生活工具”。在个人评估系统中,运用这些魔术不会给你的评级有任何的增色。反之,如果连这些都不会的话,便会被归到“废人”的阶层,被他人看不起。
弗林克里斯特目前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魔术刻写、这个东西可以让无法使用术式的人也能轻易使用魔术。而且我听梅尔歇说了,被刻写人和刻写人的关系越近,成功率就越高,而能刻上的术式级别也会越高吧。我因为自己的无能,没有办法待在妹妹的身边,所以——”
“我明白你担心妹妹的心情。”
绪的声音很冷。
“但是,不行。”
这句话刚刚说出,弗林克里斯特就跟被电击了一般,更加激动了起来。
“为、为什么!你应该有这个技术吧!你不是,在当初被刻写时,也被刻入了执行魔术刻写的方法吗!那么为什么不可以给我——”
“弗林克里斯特,我劝你最好放弃这个想法。”
“凭——”
“放弃吧。”
绪与弗林克里斯特对视的目光没有意思动摇和怜悯。
“还有,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这……是梅尔——”
“再往上呢?梅尔歇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吧。”
“这……他说,是他原来的老师。”
弗林克里斯特低下头来,声音哽咽。因为梅尔歇曾经告诫他“不要和别人说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的”。而梅尔歇的老师也曾经告诫过梅尔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是他原来的老师……叫——”
绪的眉头皱了皱。他知道弗林克里斯特接下来要说的那个名字。
[福尔内德·安迪内]
四十七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莉塔扶着桌子转过身来,就这么在原地愣了几秒。
“不……之前,之前在蓝哥哥的店里的时候,你不是还很兴高采烈地吃抹茶蛋糕。还有、还有在商场吃可丽饼的时候也是……而且,喝茶也要放很多糖——”
“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说谎的,但是,还是请你对蓝保密。”
艾茵轻轻笑着,笑得有些落寞。
“那、那难道没有治疗的方法吗?你可以用能力解决听力的问题,那么味觉也一定——”
[尝不出味道该是多么的难过啊]
莉塔这么想着。糖也好,盐也好,对于艾茵来说,都只是一堆白色的颗粒。除了能够溶在水里以外,和沙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莉塔急了,她打心底觉得艾茵一定是有哪里不正常。艾茵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和蔼,但她却觉得面前的这个存在令人毛骨悚然。
“你看,生病的话,一定会有什么原因吧。能找到原因的话…多少能够为找出解决办法提供一些帮助。”
艾茵听了莉塔的问话后,许久没有回答。他轻轻靠在了被摇起来的病床上,头向后仰。他的眼神在向上看,却也没在向上看。
之后,他终于开口。
“我没有治疗的打算,味觉对于我来说不重要。习惯了的话,也没什么不方便。”
艾茵这么说着,他的回答把莉塔噎了个半死,这个天真的小姑娘用十个脑子也猜不到艾茵的回答竟然是这样的。她以前或多或少觉得艾茵有点奇怪,现在看来,这个人已经不是能简单用“奇怪”两个字来概括了,简直就是“扭曲”。
“有的时候,失去感知某种事物的能力,不一定是坏事。”
艾茵说得很轻,
“人的心理、人许愿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他闭上眼睛。沉稳地呼吸着。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艾茵的大脑。都说大河东逝一去不复返,可属于艾茵记忆的河流却永远流不出那块土地。
年轻的伊维斯精灵到现在还清晰地记着,十多年前他曾经无数次“品尝”过的,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那是混合了汗水,污秽,背德,以及见不得人的欲望的味道,就像是被神话中的哈培鸟玷污过一般。疼痛和屈辱总是与这种味道脱不开干系,所以年幼的精灵总是一次次地乞求着,祈祷着,能够有朝一日不再尝到这如同地狱最深处的污泥一般的味道。
愿望成真了,自那之后,他失去了味觉。
[“只要还是在伊维斯境内,就千万不要使用能力。不然,爸爸一定会找到你的。”]
伊维斯现任的皇帝,艾维奥德伦·伊尔维布斯,他拥有几乎能够链接生长在整个伊维斯大地上的植物的力量。但他无法精确到每一个个体,只能通过残留的魔术信息确定对应的对象。也就是说,只要发动了能力,他就能根据残留的“信息”找到施术者。
从人为的火灾中幸存下来的精灵逃过了官家的追兵,却没能逃过四处泛滥的奴隶商人的黑手。
[“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估计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吧。而且,按这发色和瞳色的纯度来看,搞不好是纯血种。虽然这堆疤很恶心,但是把他好好收拾一下,也能卖个好价钱。有这方面癖好的人可是多了去了。”]
辗转在不同的黑暗中,年少的伊维斯精灵被数次贩卖,然后转手。
[“那家伙根本不会‘干活’,已经被退货退了好几次了,你得好好教教他。这小崽子听不见东西,还真是麻烦。要不是因为是个纯血精灵,我早就把他卖给‘那个组织’了。”]
为了活下去,尊严是可以被扔掉的。
[“老板,您看着仪表堂堂,没想到还有这种癖好。这东西很听话,您可真是买到宝了。他身上的卖相虽然差了点,但脸可是上等货。”]
如同最恶劣的梦。
“这件事,只有先生,你,我,还有阳夏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不要告诉蓝。”
艾茵微笑着看向莉塔,但莉塔显然没有心情回应这个微笑。
“让他知道了的话,会稍微有点麻烦。——当然,这并不是先生的命令,只是,我个人的一点请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
“不,我会帮你的,我——”
莉塔试图用平稳的声音做出回答,但这实在是太难了。正在她调整呼吸的空档间,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不过这次不是蓝,而是绪。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凛。
“呀,先生,您怎么来了?我记得您之前说过,要在十二区待一阵子——”
艾茵见了凛,面露悦色,兴奋之余,还有些说不清的自责。
“我打扰您工作了吗?”
“艾茵!哪有自己孩子生病了不回来看的?十二区离着也不远,一个小时就能到。我把工作交给艾洛克处理了,今天我来陪着你吧。蓝忙活了一下午,也该休息了。”
凛拉开艾茵病床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绪在门边则招手,示意莉塔过去。莉塔虽然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但终究还是离开了病房。绪拉着她的手走在走廊里,身边时不时有打扮相似的护士路过。这些护士其实不仅打扮相似,长相也一模一样。她们是圣萨米赫恩教会的“特色”——人造人-战修女克劳迪亚。她们由教会科技部批量生产,并被投入到各个教区及各个教会中,作为劳动力使用。克劳迪亚们拥有一定量的知识储备,根据被传输的知识的类型的不同,她们被分为一型和二型。前者专门负责战斗,后者则拥有一定程度上的智慧,具有学习的能力,因此几乎能够被分配到各种岗位上进行工作。
教会医院便是使用众多二型克劳迪亚的设施之一。她们可以做护工,做前台,做清洁员,甚至做护卫。除此之外,各个教会中负责资料录入、整理信息这类枯燥工作的也是她们。一型的克劳迪亚多被分配到驱魔师的小队中,作为消耗品使用。她们工作效率高,能源消耗低,成本也低,着实为教会省掉了一大笔资金。这是HSHXII上任后,做的最出色的一件事。
莉塔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看这些路过的克劳迪亚们,握紧了绪的手。
林德尔的诊室离着艾茵的病房有点远,他在三院的B栋,艾茵待着的住院部在D栋。莉塔跟着绪走了挺远一段距离,绕来绕去的回廊搞得她晕头转向。
“精神干扰科”,是负责检查、判断和解决一个人精神异常的科室。它与一般的心理科不同,不只治疗一般的精神障碍,同时也可以解除一定范围内的精神干扰和诅咒。这个科室在最近几十年发展的很好,解除精神异常状态的概率大幅提高。这多亏了国际魔术协会的支持。
跟刚才病房的气氛略微不同,精神干扰科的楼层里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气氛,这也许是因为楼道刷得太白了。莉塔被绪领着,走到了比较靠里的一间诊室,在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之前的那段时间,莉塔其实有些紧张。她曾经想象过这个神奇的科室里的医生会是什么样子,地中海的严肃中年男人?戴着红框眼镜、长得像数学教师一样的女人?她很害怕着这两种人,不过事实证明,莉塔的担忧是多余的。
推开门后,莉塔看见了一名穿着黑色衬衫和医生标配白大褂的成熟男性。他皮肤白暂,有着漂亮的淡亚麻金色中长卷发。头发被精心打理过,额侧的卷发垂到下巴附近,耳后的头发用棕色的发圈绑起来,耷拉在左肩上。男性戴着细圆金框眼镜,在那镜片后面的,是一双如湖水般温柔沉静的玫红色眸子。这就是林德尔,虽然他长得很高,却不像蓝那样,初见面时会让人觉得害怕。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亲切柔和的气息,好像是冬天的电暖气一样。
林德尔坐在电脑椅上,他看到绪拉着莉塔走进来,就用脚轻轻抵地,将椅子旋转过来。他脸上带着微笑,让人觉得放松的,发自内心的微笑。莉塔和艾茵相处了多少日子,也没见过他这么笑过。
“你就是莉塔吧?真的是和绪说的一模一样,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林德尔笑着开启了话题。
“我叫林德尔,林德尔·德·迪厄多内,你叫我林德尔就可以。”
“嗯…嗯,您好。”
虽说对面不论气质还是语气都给莉塔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莉塔还是带上了那么一点戒备心。林德尔看见莉塔的反应,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你不用这么戒备我——嘛、想要在一个刚见面的人面前完全放松是很难的,我很明白这一点。总之,我们先坐下来聊聊吧,因为做检查的话,需要你尽可能的放松。”
“对哦莉塔,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怎么样。你知道吗,林德尔可是我们大家公认的‘妇女之友’呢。他虽然才到八区没多久,但是已经小有名声了哦。别看他像是个腼腆内敛的家伙,其实特别吸引中年女性,我们都叫他‘天赐的大妈杀手’。”
绪总是能在第一时刻爆出别人最多的黑料,这一点莉塔无法否认。
“绪!!!这种难为情的事就不要说出来了!!”
绪话音未落,林德尔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从耳根到面颊都红彤彤的,简直像是个西红柿。
“而且,你这个说法太容易引起误会了吧!如果你一定要说的话……请换个描述方式!!!”
放弃吧,林德尔,就算母猪上树了绪也不可能改掉的。
四十六
[——驱魔师的死伤率是很高的。]
这是布兰登在被从专门案件处理组调到白院时,他的上司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实际上这句话并不准确,因为,只有教会的驱魔师死伤率很高。
圣萨米赫恩是一个结构紧密完全的组织,从上到下分了一层又一层。职务也被分的很细,光是中层部门就分了八个出来——外联部、信息部,人事部、医疗部、财政部、资源部、礼教部和科技部。这八个部门协调合作,彼此关联紧密。但驱魔师却和一般神职分开,由独立于这八个部门的、第九个部门来负责。这个部门便是驱魔特属部。驱魔特属部又分成五个科:人事,医疗,财政,肃清和法政。医疗科一直是这五个科中开销最大的,现任的教会最高权力——圣萨米赫恩十二世,又称HSHXII上任之后,投入医疗科的资金又提升了百分之四十。
“医疗科——负责在编驱魔师的身心健康,在驱魔行动中为在编驱魔师提供医疗支援的部门。”
这是每个新人驱魔师都会拿到的扫盲手册上,对于医疗科的描述。话是这么说,但只要稍微当个几天的驱魔师,都知道医疗科的主要工作是办葬礼。其次才是治疗。
布兰登·菲迪斯,能力为精神干扰,原在编中级驱魔师、二阶神职,中立区专门案件处理组小队队长。下属有十二名驱魔师,绪便是其中一员。绪虽然驱魔师阶位比布兰登高两级,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权限任队长。
驱魔师的工作主要是排除野生的非一般生命体。比如低阶精灵和野生的灵体——不是所有精灵都能够成功进化为有自我意识的高阶精灵的,那些没有进化完全的精灵脑子里大多只有吃和生存,或者说它们连脑子都没有。这些低阶精灵时常会对居民造成威胁,那时候便要驱魔师来处理。而野生的灵体则大多是由于失败的召唤和死者的怨灵组成的,他们的数量虽然少,但战斗力却高得惊人。一般的驱魔师揽不了这活儿,于是便要专门案件处理组来进行“肃清”。也就是抹杀。
布兰登自从收了绪这个队员之后,工作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这年轻小伙子好像很万能,不管是前线战斗还是后方支援,都一个顶十个。虽然有点难交流,说话也很少,但分配给他的工作都会完美的完成,性格方面的问题就也不那么重要了。布兰登逐渐将小队的指挥权交给了绪,布兰登本人的能力本来也比较适合做后方支援,他就这么退居后勤了。
然后,在某个夜晚,那只巨大的黑色灵体嘶吼着向小队冲来时,两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绪未经商议改变了布兰登已经布置下的驱魔术式阵型,将其变为防御结界。布兰登发现了这件事后,强行停止了术式的运转,试图再改回去。
战场上的时间是宝贵的,即使只有一秒,也有可能让局势整个改变。
灵体瞄准了术式被改变时不稳定的瞬间,一击突破了小队的防线。它爆发出的巨大的冲击波使小队其他的队员全部化为碎片。布兰登则因为绪使用不需咏唱就可发动的防御术式捡回了一条命。但他的两只角却全部连根断裂,被灵体所吸收。
由于要优先处理伤员,绪没能将黑色的灵体完全击退,它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被之后赶来的另一支队伍成功抹杀。布兰登虽然活了下来,却因为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能力而被“调出”。驱魔师特属部门从来不会养闲人。代替布兰登的,是一名出身萨米教区,并且同样拥有精神干扰能力的年轻精灵混血。
这是布兰登的故事。
这场惨剧由于死伤人数众多,被驱魔特属部门列为了机密。消息被封锁,这件事只有布兰登和绪两个人知道。就连新调过来的那名替补也对此毫不知情。教会不会走漏任何风声。
绪坐在驾驶位上,有点心不在焉地开着车,他感觉自己领子上还有布兰登的余温。其实在那次事件后,或者说是布兰登被调到白院后,绪就再也没和他提过这件事。他也不是不想知道布兰登的态度,只是觉得不该去问。布兰登也没有主动提起过,他和绪见面时依旧是笑脸相迎,就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他们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这件事造成的隔阂是有多么深,深到再也没办法修复。绪不是一个会被过往所困住的人,但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开导布兰登。
“莉塔,你还好吗?”
绪在等红灯的空档从后视镜瞟了一眼莉塔的状态。小姑娘冷静是冷静下来了,但看上去很没精神。
“要去公园散散步吗?”
“我……我没事,我只是——”
莉塔听到绪的声音,抬起头来做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艾茵哥哥会担心的。”
即使自己现在心里乱成一锅粥,但她还是在为别人考虑。
“呃……我正好要和你说,艾茵他今天晕倒了,现在正在三院,蓝在照顾他。”
“诶?艾茵哥哥他、他又?”
莉塔睁大了疲惫的眼睛,眼神里透着纯粹的担忧。
“你不用太担心,樱花丸刚刚家庭群里发消息说,艾茵没有什么大事,似乎是能力使用过度透支了体力。但他今天会住在医院里,说是要留院观察,情况好的话明天会出院。”
绪深呼吸了一次,他其实不是很想现在提起艾茵的事,莉塔今天已经很累了。如果不让她好好歇歇的话,绪怕莉塔会出什么事。
“你……你要去看看他吗?林德尔——我的一个同事,正好在三院工作。他是精神干扰科的,可以帮你检查一下是不是被诅咒了。”
“嗯,好。麻烦你了……我也很想去看看艾茵哥哥,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莉塔又低下了头,手指拽着裙角。绪在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重新规划了路线,避开了即将因为晚高峰而变得拥挤的路段。
从莉塔的学校到三院并不远,即使绕路也只花了十多分钟。樱花丸在家庭群里发了艾茵的病房号,绪和莉塔很快便找到了那间靠近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在短暂敲门后,莉塔推开了对她来说略显沉重的门。这间病房装潢得很好,里面的配置能和高档的酒店媲美。这好像是凛安排的,因为艾茵刚上救护车,樱花丸就在家庭群里发了消息,凛知道了之后,让艾洛克第一时间联系了医院。
但不管怎么样,病房还是病房,装修得再好,也逃不过那种让人觉得寂寞的气氛。艾茵看见莉塔和绪来了之后,微笑着冲他们打了个招呼。绪和艾茵简单寒暄了两句后,便离开去联系林德尔了。
“呀,你来了。怎么样,和我说说今天在学校都做了点什么吧。蓝刚刚被医生叫走了,我正好有些无聊呢。”
艾茵靠在被摇起来合适角度的病床上,右腕上插着滞留针,似乎是刚刚输完了一袋什么,正在等着换药。莉塔轻轻走过来坐到艾茵床边的椅子上,她没有说下午打架的事,只给艾茵讲了讲上午体育课做的活动。艾茵听了之后轻轻笑了笑,当然,他之前也是一直笑着的。
“艾茵哥哥……现在还会有哪里不舒服吗?”
莉塔虽然话是这么问着,但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艾茵放在被子上面的左臂上。他平时总是套个两三层,衬衣外面套长袍,长袍外面又外套。捂得严严实实。但现在不一样,病号服的袖子是七分袖,宽度合适。艾茵的手臂就这样裸露在了外面。他的皮肤很白,但不是莉塔白里透红的那种白,而是没有血色的苍白。手背上的血管很是清楚。除此之外,也很纤细,虽然这样描述一名男性有些奇怪。但如果把他和绪作比较的话,确实只能用纤细这个词来描述了。不过比起这些,最重要的是,莉塔看见了艾茵皮肤上蔓延的大面积疤痕。那应该是烧伤疤痕,莉塔记得蓝说过。
“我感觉还挺好的,你看,我这么有精神。”
艾茵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
“比起担心我,你还是多为自己着想一点……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好像很没精神,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
莉塔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笑了笑,想要强行装出精神的样子。但艾茵并不吃这一套。
“比起这个……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她赶紧站起来,转身奔向水壶。艾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轻轻地笑着,眼神随着莉塔的走动而移动。
“你帮我冲一下那边的泡腾片吧、就在那个桌子上,应该有一板已经掰开一个的药片,你帮我把它放进水里就可以了。”
莉塔按照艾茵指的方向朝桌子走去,那里放着两板药片。一板被掰开了两个,一板被掰开了一个。莉塔从第二板中掰出一个药片来,放在盛着热水的杯子里,但它好像没怎么溶,于是莉塔又用筷子搅了一会,然后递给艾茵。艾茵接过来,由于有点烫,他小口喝着。
“这个……这个不苦吗?”
莉塔看着那杯不太透明的药,有点怕。她很怕喝苦的东西。
“不用担心,这个泡腾片被设计成了橙子味的,还挺甜的,应该是为了让人能喝得更顺一点吧。”
话虽如此,但莉塔还是觉得看着就难喝。艾茵一边吹着一边喝,很快已经下去了半杯。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莉塔转过身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蓝幽幽的身影。蓝看到莉塔,刚想打招呼,眼神就被艾茵的那杯药水吸引了过去。
“艾茵,你在喝什么?”
“嗯?泡腾片啊。桌子上那个。刚刚护士不是叮嘱过吗。”
艾茵有点疑惑蓝为什么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不是,你弄错了,这不是泡腾片,这是要直接咽下去的药片,泡腾片我已经给你泡好了,放在微波炉里了。”
蓝赶紧把艾茵手里的杯子拿走,然后把在微波炉里的冲好的泡腾片拿给艾茵。
“这个不是要你临睡前吃的吗……吃药之前记得看清楚。对了,樱花丸让使魔把你的枕头给你拿来了,你不是嚷嚷着一定要那个枕头不然就“越狱”吗。我现在下楼去取一下,你好好吃药。”
医院不允许使魔进入,说完,蓝又离开了。只留下莉塔和艾茵两个人尴尬。
“那个……对不起,艾茵哥哥,是我把药弄错了,我——”
“没事,多喝那半杯也不会怎么样的,总之,先把它倒了吧……”
实在太尴尬了。
莉塔把刚刚被蓝放到一边的杯子拿起,然后转身去卫生间倒药。她有点好奇药片被冲开的味道,于是用手指蘸了一点点,稍微尝了尝。毕竟按常识来说,理应被吞的药片的味道大多都是极具戏剧性的。
果然,这个也不例外。不仅苦,还很涩,还有股奇怪的化学物质的味道。吓得莉塔赶紧把他倒了。她把杯子洗干净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艾茵已经把泡腾片喝完了。
“艾茵哥哥真的很厉害呢……喝药猛得就像没有味觉一样……”
莉塔忍不住感叹着,一边把空杯子放好在桌子上。
“我——”
“莉塔,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情还是请你对蓝保密。”
“诶?什么事情?”
莉塔愣了愣,在她两秒后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写满了震惊。
“……是,真的吗?”
我对不起我的神仙格友,充满了狗血胡言乱语ooc
【预警】
含血腥,战争描写
写完之后觉得画风不对,剧情以他人为准
字数14000
——
【子】
一切源于一声枪响。
子弹迅速的嵌入了黑发青年的躯体,剧烈的痛楚瞬间充盈了他的肉体。大量的鲜血在他体内溢出,渗透到每一丝肌肉与内脏的缝隙之间,胸腹腔里面的血液挤压着他的肺部。
他感到窒息,无法掌控自己,他的生命在急速的流逝——这不寻常,他应当是举起镰刀的死神,而非被杀害的死者,但他并不为着这种身份转换而恐惧,他看到手上的血污,似乎是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血液从他的五官中溢出,似乎为他覆上了一副厉鬼的面具,也或许这才是他原来的面孔。
在生命的最后时分,他让手上的血迹胡乱又顽固地依附在了一件灰色的破旧外套上,一块难以清洗的血迹成为了他最后的馈赠。
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使得他想要抓紧着手上的衣物,但死亡并不允许,他最后还是松开了手,逃窜多时的连环杀人犯就在此时,在这个偏僻又残旧的道观中痛苦又难看的死去。血液依附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五官,唯一可以清晰看到的只有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而他身边穿着灰色外套仍在昏迷的白发少年,至今依然对他好友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然后是一场火,一场染红了整个黄昏的大火。
燃烧的烈焰甚至撕裂了日光,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太阳的残骸,在夜空中取而代之。
冲天的火光笼罩了半个京城,被火舌侵吞的林木与城市反哺出滚滚黑雾,沸腾的空气蒸发了子时的黑暗,城市中千百万盏的灯火注视着这场自然浩劫。
他只记得自己在这个宛如火山地狱的迷宫中亡命奔逃,火舌舔舐着他身后的空气,侵吞着他每一丝生存空间。他的呼吸越发困难,火焰似乎已经入侵了他的身体内部,干涸的喉咙令他想要停下步伐,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场极刑。他只能用意志努力地支撑着他那坍塌的身躯。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他还有一个必须要回去去的地方。
一个即使火焰烧焦了他的背部,倒塌的钢筋水泥砸断了他的脊梁,脚底被碎石划得血肉模糊,手肘和掌心已经剧痛得无法再攀爬,也要回去的地方。
汗水清晰地划过了他的伤口,水中的盐分撕裂着创口,炽热空气放大了疼痛,令他的意识意识模糊。火焰咬噬着他外露的脚裸,永不满足地吞咽着,这令他只能依靠手肘继续前进,碎石残酷地磨损了他皮肤,割破了他早已残旧的衣服。
但即使身处人间地狱,被厉火折磨,他还记得,他要回到测星观,去救他的师傅和那只会讲脏话的傻叉鹦鹉。
他继续拖着自己的身躯往前,任由掌心被早已烧得滚烫的砖石烫伤,他意识模糊地想着......如果还来得及,那就顺手把张仲秋也带出来。
他身下的鲜血浇灌了整个青石台阶,汗水灼伤了他的眼睛,原本白色的发尾被烟雾熏燎化为焦炭,在衣服上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划痕,他狼狈地被身后的火焰迫逼着往悬崖倒退。
浓烟从崖底漂浮而上, 杉木和香樟燃烧的气味令他想起了测星观檀香,于是他任由自己被烈焰推挤摔下悬崖,像飞蛾一样向崖底燃烧中的道观扑去。
纵是身死道消,三魂七魄也要魂归故里。
青烟袅袅,白霞雾雾。迷蒙细雨缓缓落下,细小的雨滴在青石台阶上汇成溪流,冲刷着上面沾染的血液。
微红的雨水在阶梯上流淌,细小的溪河瞬间化作了滔天巨浪,覆盖了这个被烈火焚毁的的世界,这场燃烧本个夜空大火转眼间便化作尘埃,在天地之间无影无踪。余下的只有化作焦土的地面和渗在泥土下浓厚的血液。
树木在这场雨水中再次长成参天巨木,倒塌崩毁的建筑被再次重建,焚烧的焦土上有再次长出了野草,一切都在修复,世界再次回复正常。
唯有纵身跃下悬崖的白发少年无缘得享这场天恩雨泽。
缕缕白雾中,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脏——又是一声枪响。
【丑】
斐双才从噩梦中惊醒。
他坐起来倚着带有中式雕花的木制床头,似乎没有受到梦魇的影响,只有左手末指的轻微颤抖透露他的不安。
长期以来他的精神状况经常受到这些午夜魍魎的影响,甚至还伴随着幻象与不详的的靠近。自从三年前那场烧毁了道观的火灾结束后,噩梦每晚都在磨蚀着他的神经,即使是再次来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也无法阻止他们的来访。
这些鬼魅如同寄生虫一般,不断的吸食着他的精神气哺养自身,然后越发壮大,这使得他的梦境变得越发不可理喻而又残酷。他只能被迫一次又一次在午夜惊醒,任由噩梦触动他的神经。
窗外微咸的海风带着些许独特的腥味,圆月皎洁的光芒轻洒在地上,无需莹莹烛火也足以驱走黑暗。
午夜时分宁静的龙尾湾稍稍安抚了斐双才的内心,但梦中过于清晰的记忆导致他无法再次入眠,大片的血污,浓烟与烈火都被刻在了脑内。这令他因为梦境而过敏的神经更加紧绷,他无力地迁怒于自己的记忆力,这个过往被师傅多次赞扬的优点为了他的内心留下了大量的碎石,不断在这具肉做的躯体上反复磋磨。
梦中的景象依旧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这些不实的影像其实漏洞重重,无论是烈焰涛涛火的场景象或是天近将塌的城市都与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相距甚远,而这种虚假的木偶剧却又在这三年的午夜中反复修改上演。如同过往的自己,身为一个蹩脚的骗子郎中,却妄图依靠参合灰烬的符水欺瞒一个条理清晰的天才医学生,不知所谓又滑稽可笑。
而更可笑的是自己还真的被这些梦魇影响了,白发青年毫不犹豫地嗤笑着自己轻易动摇的内心,这项举动在这在三年间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即使这对于他的总是紧绷的精神毫无好处,甚至导致他内心的创口日益溃烂。
皎白的月光依旧徜徉在木屋的地板上,令人讨厌的圆月依旧高悬于天上,周遭只剩下椰林沙沙的低吟与篝火的噼啪声伴奏着海浪的翻涌。
这未免过于安静了。
被推开的木门并未打破这个午夜的宁静,白发青年走出木屋,融入到这个临时的度假村海岸据点。平日被旅客占据的沙滩上充满着安静巡逻的卫兵,还有一些由居民组成的协防队伍正无声地修复着沿着海岸线构建的防御工事,他们都尽量压低音量,避免打扰到篝火旁疲惫的伤员。
自从各种面目诡奇的怪物在大陆上涌出后,六国各地都开启架构这类临时的防御据点,用以抵御这些异域生物的袭击。两日前,斐双才接获咸国国君海月所发布的任务前往龙尾湾进行调查,并在可行范围内进行一定的武力支援。
他于昨日戌时正式抵达这个借靠沙滩木屋酒店新建造的临时据点,指挥人员在半个星期前已经组织好据点内的人员架构,并持续有效地阻挡了大部分自海洋上岸的怪物。这类诡谲怪诞的妖兽在日间只会零散的对防线进行冲击,只有丑时时分的一波兽潮最具有威胁,并有几率出现零星小怪侵入到内陆的第二防线的现象。
卫兵高举着火把,逸散的光线照亮了近岸的海水和疲乏的据点人员,巡逻的卫兵脸上也充满了倦怠的神色,他们只有双眼依旧维持着明亮,随时警惕着可能会发生的战斗。
斐双才向着一个背对着他的卫兵走去“今晚没有怪物潮吗?”
对方似乎没有预料到身后会有人出现“斐......斐先生!”他似乎有点吓到了,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大,坐在篝火旁休息的女卫兵立马对他们投来警告的目光并辅以一个割喉的动作,似乎预示着他们如果继续以这种音量对话就会迎来一场单方面发起的拳击比赛。
这位目测二十多岁的棕发巡逻者立马用手势向对方表达歉意,并压低声量回应了斐双才的问题“没有,实际上除了11点的时候有一只受伤的巨蝶掉落在了椰林区内,就没有再发现任何怪物的踪迹。”
白发青年皱着眉头,今晚的安宁对比起海岸指挥所形容的战况显然有所出入,这令他担心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边以及附近的码头据点可能会迎来更加强力的兽潮攻击。
“椰林区的巨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保险起见,他还是查询了那边的情况。
棕发卫兵很轻松的回应道“也没有,那只巨蝶在经过椰林区的时候受伤掉了下来,也和之前我们见过的巨蝶没什么区别,所以很快就被在那边待命的廉羽指挥官带着手下的弟子烧死了。”
“嗯”斐双才点了点头,示意不再询问了“你继续巡逻,我就不打扰了。”
对方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打扰,如果斐先生还有问题的话,随时来问都可以。毕竟你带有海月国君的手令,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卫兵缓缓走远,只留下串串足迹烙印在沙滩上,带着奇怪腥味的浪花翻涌打上,瞬间将脚印抹去不留丝毫痕迹。令人讨厌的圆月依旧毫不动摇的占据着夜空,月光伴随着伤者的血腥味穿透了他的神经,这一切都强迫着他记起那个糟糕透顶的黑发青年。
他再也无心睡眠,只是合上双眼伴着湿冷的海风在沙滩上清醒的坐了一晚。
是夜,树声沙沙,万籁俱寂。
【卯】
“斐先生......?你醒着吗?”
下半夜未曾入睡的白发青年瞬间睁开了眼睛。眼前女性的身躯也无法阻挡初生的日光,耀目的光芒在她身后投射,瞬间透过瞳孔刺穿了他疲乏的灵魂。泪液轻微地打湿了他的眼眶,抚慰着他被光线灼痛的眼睛。
他站起来眨了眨眼,让眼睛更快的适应清晨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来者“廉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斐先生你真的没问题吗,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眼前四十多岁的黑发术师看起来似乎有些担忧“轮休时可以睡在木屋没关系,不用守在沙滩上,战况紧急时再出来就可以了,一时半会我们的防线还是能撑得住的。”
长期照顾弟子的廉羽对这位年仅二十的青年无法完全放心,过分年轻的年龄和他寡言的态度都让她无法将战线完全的托付与他,虽然昨日在战线上的战斗显出了他沉稳的一面,也愿意将后背托付给战友,但她却发现这位从首都而来的特使始终无法完全的融入他们整体,这让她始终对白发青年的产生了一些本能上的疑虑。
这令她产生了一些想法,也许转换一下地点,与一个更加相似的人搭档会更适合这个小青年,再加上现时的战线也确实有这样的需求“码头据点那边的战线附近怪物数量开始渐渐增多,我们怀疑他们那边即将会迎来更大的兽潮冲击,我可能需要你去进行支援。”
廉羽看了下手上的人员名单,随手点了一个人“让我看看......卡特里森可以给你带路,他现在事情不多而且也认识路。”
她招来昨天晚上斐双才见过的那个棕发卫兵,经过了一整晚的巡逻后他显然有些疲倦,但年青的年龄使得他在熬过这个夜晚后体魄精神依旧充沛。“指挥官,斐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卡特里森,我需要你带斐先生去码头据点进行协防。”她拿出来地图,圈起来人造植物园的区块“通往码头的道路因为早前的罐头蟹潮的袭击,现在还在清理腐蚀液体中,你们可能需要从人造植物园那边绕行,走有外壳覆盖的温室步道应该会比较安全。”
“明白了。”棕发青年迅速的接受长官的命令。
“部分的术师和卫兵也会在休整过后护送物资前往码头,他们会迟一点出发,这边需要拜托斐先生你先清理一下步道,保障运输路线的畅通。”现时度假区的人手也不完备,即使是对这位身负手令的特使仍存疑虑,她也只能将信任交付于他。
白发青年对此事没有异议“好,我在整理后就马上出发”他自问没有领导一只军队的能力,对战场调动也基本上等于一无所知。他能给与的也只有相信这位指挥做出看正确的选择,因此他直截了当的答应了打前哨探路,这个举动令廉羽的脸上难得地多了点笑意。
初升的朝阳无声地蒸发着海水的腥味,英勇的兵士与腐烂的异兽同样在这片海域之下长眠,爱人的眼泪和鲜血渗透在泥土之下,这场战争中诞生的只有被撕裂的世界和伤痛的灵魂,这比他五年前所经历的更加直观且残酷。
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巳】
清晨的阳光轻柔打在了繁茂的绿意上,光线穿过树冠温暖了坚硬的石板道,树荫与日光恰到好处地照耀在旅行者的身躯上。
假如不是地面上偶尔残留的异兽尸体,此时的植物园应该布满了前来参观珍稀林木的旅客。
道路上偶尔出现被罐头蟹腐蚀过后坑坑洼洼的地面,单眼猴怪的脑浆干涸在地面上,散发着腐烂的气味,这令卡特里森邹起了眉头,这种奇怪的味道使得他的鼻子相当难受。
他前方的斐双才倒是毫无反应,甚至蹲在地上用透明的玻璃管采集了一些来自于尸体的生物组织,还仔细的观察尸体写下了一些记录与分析。兴幸的是这个过程并不长久,很快他们又继续前进了。
这些怪物已经在大陆上出现了一段时间,刚开始也出现了普通民众被袭击及受伤的事件发生,各国政府也适时的加强了警惕,加强了日常巡逻的班次,也派出了部分学者进行调查以及研究分析。虽然研究的进度缓慢,仍要需求大量样本与人手支援,但常见怪物特性在经过分析整理后仍然为前线的战地带来了有利的支援。
而这些事件中甚至还包含着神明的影子。他眼前的白发特使据说正是受神明感召而异世人士,将会帮助他们抵御这些怪异的兽潮。他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他,这位与他同龄的青年总是在沉默着,更甚者他们也并非属于同一国家。
尽管他非常喜欢咸阳,出身在莫奈林的他作为一个旅行者始终无法百分百的去信任这片土地,他留在这边也只是担当着沟通桥梁的角色,而他这样的人还有成千上百个。
他喜欢与廉羽和战友并肩作战的感觉,只是他早已将一切托付了给自己的故乡的朋友。
他们两个继续无言地在道路上前进,互相都没有挑起话题。棕发青年享受这段宁静的旅途,他内心感激于这位旅伴的沉默,他只有在工作时才会主动交流,这免去了他因为社交无力不由自主产生的愧疚感——之前他面对着一些过度的热情总是无法良好的回应。
周遭的灌木似乎一成不变。此时斐双才却突然停下了步伐,这让卫兵差点就撞上他的背部。
白发青年声音略微带了一丝倦意,说道“我们可能遇上麻烦了。”卡特里森抬头一看,前方正是植物园温室步道的开端,与平日不同,现在的步道内充斥着不断挣扎扑腾的黑影,一只只巨蝶庞大的身躯臃肿地占领了这个原本属于植物的温室。
室内的巨蝶数量并非多到令人惊讶的地步,但也足为尝试从里面通过的人造成重重麻烦。
“这可能很难从下面通过了”斐双才没想到这边居然还会残留着这种数量的怪物,毕竟他们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没遇上任何一只活着的异兽,这让他有些理所应当的以为植物园里面已经被净空了,果然不应该放松得太早。“这边没有派人来处理过吗?怎么还留着这么一大批巨蝶在这边?”
卡特里森有点懊恼地回应到“我们之前已经和码头那边合作围剿过植物园外围了,但由于温室步道这边太靠近中心,步道两边又被陡峭的人造山坡阻挡难以远距离观察,再加上这边的道路我们也不常用,一不小心就忽略了。毕竟还有一条直通步道路程更短,但前几天那边被大批罐头蟹腐蚀出了一个大型的坑洞,所以廉指挥才叫我们从这边绕道。”
斐双才看到一些巨蝶尝试用着自己的身躯和口器冲击着温室的外墙玻璃,他问道“这边的玻璃是不是被加固过了?”
“是,之前这边的温室还保存了一些从苍郁山移植的植物,所以温室的外墙都被魔法加固过”棕发青年之前在旅游的时候就进行过资料收集,他对这些比较热门的旅游地点可谓是知根知底。
卡特里森仔细的观察着周围,这个大型温室坚固的外墙显然为他提供了一些想法,他指着处于左外墙的一颗巨木,说“也许我们可以从上面走,这个拱形温室的体积够大, 就算是弧顶设计我们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滑下来的。我们可以从那边的树上去,然后到顶的时候再踩着玻璃墙接驳位之间的外架构爬上去。”
“我们后面还有一批人要运送物资,货物要从上面走的话会有难度,所以我们最好还是找个办法把里面清了。”但白发青年也没有完全否定他的想法“不过我们也可以先上去看看情况。”他转身示意身后的卫兵向前“你先走,如果不小心踩空了,我在下面托着你。”
棕发青年也没在这种顺序上过多的纠缠,他欣然地接受了对方的提议。两个身姿矫健的身影很快就来到了步道外墙的顶端。
【午】
斐双才和卡特里森在步道的中前段发现了一个大洞,这段的温室右侧的玻璃出现了一个破口,还有颗大树倒塌在了洞口旁边,堵塞了这个唯一向外的通道。
他们两个都发现了这段步道里面似乎巨蝶的数量比较稀少。
棕发青年看着树木上焦黑的痕迹,推理了一下“这棵树我估计是被雷劈了,然后在燃烧的时候塌在了这个洞口附近,巨蝶都恐惧火焰,估计也是因为这个特性在火灭了之后也不敢靠近这边。”卡特里森回想了一下昨天的状况,说“昨天晚上那只也有很大概率是从这边跑出来的漏网之鱼。”
斐双才蹲下来查探了一下弧顶顶端的通风口,一只饥饿的巨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将自己的口器从通风口中此处,白发青年赶紧从站了起来躲避了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也许我们可直接从内部放火,直接把它们闷死在里面。这里的玻璃能够抵抗普通火焰的高温吗?”
卡特里森看到了温室里面的大丛枯木,自从保育品种和珍稀品种被学院那边撤走之后,这些剩下的普通植物就因为缺乏洒水自然而然的枯萎了。这些遗留的残骸此时成为了绝佳的助燃物,但仍然不足以将整个温室推入火海。
“玻璃没问题的,在一开始建造的时候就考虑过火灾的因素,里面洒水系统也因为缺乏学者的维护失效了,但我们可能需要更多助燃剂去扩大燃烧的区域,不然一些比较靠近顶部的巨蝶可能会逃过一劫。”棕发卫兵冷静地分析着现在的状况。
“......”斐双才沉默了一阵,最后从大腿旁边的符纸包里面拿出了一袋东西扔给卡特里森。
对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堆散发着些许火药味的红色粉末。“这是什么?”
“从某个矮子那边抢来的火药?应该算火药。”白发青年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知为何的自得,但他的左手却不自然的拉了一下裤子。眼尖的卡特里森发现他因扯动衣物而裸露出的脚裸上,似乎残留着烧伤的疤痕。
“我之前试过一下,爆炸威力不怎么样,但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一根小蜡烛把整座房子都给烧了。”
棕发青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过多探究背后的故事为妙。他将话题转回到他们的纵火计划上面“也许我们可以兵分两路,每段都从通风口洒下粉末确保证整条步道的内部都能烧起来。那么问题来了,是斐先生你放火还是我放火?”
“你会火系魔法?”虽然是疑问句,但斐双才的语气表露出他似乎没有太大的惊讶。
“我之前在学院修习过,之后也被廉羽大人指导过一段时间,也算会一点。”这句就有点过度自谦了,毕竟能在学院学习过的人,魔法能力绝对不会只是“会一点”的程度。
“你前段,我后段。放完后回到这边,等我回来再放火,不如我怕末段可能会有些地方没烧完”他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后,又回过头对卡特里森说“我估计你去到前段的时候,应该会看到后面来的人,你交代一下他们等这些东西都烧死后,再找队里的术师灭火后再过来。”
两人没有继续对话,显然现在他们需要去完成各自的工作。
【未】
滔天的火焰在温室内熊熊燃烧,炽烈的火焰迅速在玻璃下蔓延,燃烧成了一条巨大火龙,他的身躯毫不留情的吞噬这些以吸食血液为生的虫兽,它们拖动着巨大的躯干妄想脱离这个透明的牢笼,却又很快就被饥渴的火焰燃烧坠落,然后成为烈焰的废料。
斐双才和卡特里森站在温室末段的出口附近,免费欣赏了这出他们亲自导演的表演,即使已经与火焰相距十几米,也可以清晰看到火场附近被热浪扭曲的空气,热气也透过空气蔓延,轻微地触动了他们的感官神经。
白发青年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点恍然,热烈的空气刺痛了他的神经,他轻声说了点什么,却连就站在他身边不远的棕发卫兵也听不清。
“斐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卡特里森下意识的问了一下。
“放火烧山。”
“???”
“我是说,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白发特使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一点戏谑的笑容。“放心,我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起是你干的。”
卡特里森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内心咯噔了一下,完全不想回应这位旅伴主动难得挑起的话题,但反击的欲望还是支配了他的口舌“如果这么说的话,斐先生你也逃不过的,毕竟作案工具也是你提供的,我只是受你指使。”他在叙述时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这应该对方在开玩笑,并不是真的要让自己去监狱里面旅游。
斐双才指了下自己腰间的一块木牌,他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往前走去,穿过温室步道后距离目的地码头据点已经非常接近了,再加上他们因为预料之外的事在此停留太久,也是应该继续前进的时候了。
卡特里森愣了一下,他呆呆地跟上了对方,思考了一下才突然想到对方刚刚那个动作指的是国君的手令。
他下意识地大声讲了一句咸国本地的特色语言。
斐双才没有停下步伐,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
【酉】
沙黄色的符咒裹挟着赤红的朱砂燃烧着划破了空间,瞬间的火焰略微停济了巨兽的前进,这令斐双才身边的其他术师抓紧了机会,巨大的火焰团击落了这只狰狞的妖兽。
白发青年检查了一下符纸的库存,发现已经几近见底。几分钟前站在他身边的卡特里森,现在因为左臂不小心被怪物的口器刺穿,已经退到后防线去接受治疗,前线的兵士和术师体能与精神也即将耗尽,还好兽潮已开始有退却的迹象,他们即将获得宝贵的喘息时间。
随着最后一只单眼猴的死亡,部分过度疲乏的士兵直接倒在了地下。斐双才背起了身边一个受伤较重的黑发男人,后背腰间的伤口立马受到了压迫,这让他很不好受。但比起这些,身后的战士的伤势已经到严重到无法再推迟治疗的地步,他立即将他送到了医疗营,托付给了营内的医师。
医疗营内的伤员躺了一地,痛苦的哀嚎充斥着这个空间。
一位靠近门口位置的妇女在看到他后背的大片血迹后,立刻拿起急救箱向他冲了过来,此时的室内已经没有了位置,她将白发青年带到了帐篷外不远的空地处,对他背后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
背后的伤口被拭去血污,即使对方手法再谨慎轻柔也只能泛起层层的痛楚。
斐双才身处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正在被清扫的战场区域,人类的血肉和怪物的残块混在一起,遍地都是腥臭的腐蚀性液体与血红的血液,它们无法渗透到石板之下,只能等待后勤兵前来冲刷处理,浓重的血味覆盖了整个区域,厚重的铁锈味让人几欲呕吐。
他的身边充满了正在被治疗的伤员,惨叫和哭泣是他最常听见的主旋律,随时都有人倒下,随时都有人被死亡带走。这或许就是战争所能带来的一切——不幸,绝望和死亡。
海港的海水也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大量的浮尸就在岸边随着海水而翻涌,部分的后勤员利用长杆网兜打捞着这些腐烂的碎块,在这之后还需术师对这篇海域进行净化,避免异兽的尸体污染这片海域。
远处的落日与波涛承托起不远处归航的双桅纵战船,这批人员负责在最前线进行预警和减缓怪物群的冲击速度,以保证主要防线不会在第一时间击溃,也协助指挥部进行实时的战况监察。
与他差多不时间从首都出发的另一位穿越者也在船上临时接替了二副的位置——年老的原二副前两天因为过度疲劳而导致昏迷,幸好这位经验丰富的水手今晨已经醒转,且身体恢复正常。
水手们逐步的从已经安稳停靠的船上离开进行换班,一位带着白色海军帽的短发女性直接了当的往这边走了过来,停在了白发青年的面前。
“斐双才......?”他被对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白发...蓝眼...应该没有错,这特征应该没有错”她小声的嘀咕着“你看起来也不像冬瑶嘴上说得那么奇怪嘛。”
“......冬瑶又说我什么了,他说我龅牙歪鼻脸长疮?”他已经对这位旧相识的某些举动非常习惯了,更不用提他不久之前还稍微抢劫了一下他的库存,这家伙绝对在别人面前将他奚落了一番。
对方似乎觉得把这些句子直接讲给当事听好像不太好,但在纠结了一下后还是满足了斐双才的要求“他说你,额......腿太长所以直接瘸了,一张死人脸上长着两颗蓝色的肿泡眼,还带着一顶法治干枯得像老奶奶般的白色假毛......不过我怎么感觉你这头发像是真的一样。”
“就是真的。”白发青年斩钉截铁地维护着自己的形象。
“我就说嘛,虽然我眼睛小,但看东西还是蛮准的。”这位短发女性脸上扬起了一个自信的微笑“你好,我是汪阳,水王汪,太阳的阳。我这两天都在基本在船上,所以对陆上的事情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船上的传令官说,冬瑶今天中午左右已经从内城区赶到这边来了,如果你要打听岸上战况的话,也许你可以去指挥所附近找找他。”
“不好意思,我来和唐姐换换班,帐篷那边有个重伤的刚刚被抬了进去,可能需要你这种比较专业的去搭把手。”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斐双才看了一眼对方,是卡特里森,他左臂的伤害已经进行了包扎,看起来对行动没什么大碍。
妇女刚刚已经仔细地将白发青年的伤口处理干净了,所以她也很快的就把后续的包扎工作交接到棕发青年的手上“斐先生,麻烦抬下手。”
斐双才双手交叠在胸前,避免阻挠到对方的治疗工作“谢谢,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看起来好像还有事要跟我说。”
汪阳这也确实有个麻烦事,但也不算是特别紧急“你知道我这两天都在海上,今天早上我们在那堆怪潮中打捞到了一个少女,她能在这么多只异兽里面生存下来简直是个奇迹。而且据说她还是从苦国那边漂流过来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短发二副显然觉得这件事非常令人惊讶“不过她是个苦国人这就有点麻烦了,我们这边都不太知道应该怎么把她送回去,我刚来这个世界,也不到这边有没有海关什么的。”
“我这边会把这件事告诉冬瑶的,他比较熟悉这方面的事情。”斐双才转手就把这件事扔在冬瑶身上了,不过他也没有完全的将这件事置之不理“卡特里森,我想拜托一下你跟汪阳去找这位苦国少女去做个简单的人事登记,如果没有意外,我之后应该会和冬瑶在指挥所,你处理完之后直接来那边找我们。”
“没问题,这算不上什么麻烦事。”卡特里森在为白发青年缠好纱布后就直接站了起来,他并没有推却这份差事。“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我们是不是要道船上去?”棕发青年向汪阳询问道
“不,不用”短发二副摇了摇头“刚刚我们已经将她转移到岸上了,她现在就在东区那边。”汪阳打量这个年轻人“卡特里森......?是这个名字没错吧,你跟着我就可以了。”
他们两个迅速的离开了,斐双才也在稍稍整理过后,转身向指挥所的方向走去。
【戌】
“你在干什么?耍猴子?”
眼前的男性向着以块坚硬的岩石不断地投掷着石块,一只眼睛流血的单眼猴迅速的往石头上撞了好几下,强大的冲击力令它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实验新的杀怪方式。不过环境一吵起来估计就没什么用了,这猴子瞎掉的时候会有声音地方跑。”冬瑶头也不回地回应道。“你关心我不如关心下你自己,斐雪菜你什么时候还一下我的火药粉?”
“我关心你?”斐双才似乎被这句话逗乐了,一直止不住在笑。“最好是这样,我不卖你队友就算我仁慈了。还想我关心你。”不过他思索了一下,又说“也不对,我在某方面还挺关心你的,我一直都有关心你的身高。”
冬瑶回过头来,对着白发青年翻了个白眼“这件事就不能翻篇了吗?我就在你刚回来的时候烧了你一下,而且那还是因为你手贱摸我的头。”
斐双才直接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长期站着令他觉得伤口有点不太舒服。“那我拿你火药粉这件事能不能翻篇?反正我也没拿多少。”他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尝试令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承认你羡慕我长得高就这么难吗?”
“是,是,我羡慕你”冬瑶的语气满溢着敷衍“我羡慕你长得高还智商低,斐雪菜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岁了老人家,比你小比你高还比你年轻。”白发青年毫不犹豫地回击道。
“哇,好厉害。”黑发青年语气中充满了嫌弃感。“长个不长脑,还到长辈面前嘚瑟,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不行。”他还装着非常失望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老年人啊......就是喜欢诋毁年轻人,见不得对方比自己强,这世道真的是江河日下。”斐双才也痛心疾首的模样,似乎真的为着这段对话而感到悲哀。
“好了,你先别扯皮了,说正经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冬瑶赶紧把话题扯回正道,不如他估计这种没营养的对话还要持续一段很长的时间。“如果你想跟说我们在海上捞了个人那件事的话,我已经通知了苦国那边了,她应该会和我们据点里面那个需要换班的苦国通讯官一起回去。”
“哦,你知道就好,刚刚汪阳还特意拜托我跟你说一声。”斐双才也并不惊讶,可能是传令官在船上时已经通知过指挥所这边。“我刚刚找了个人去看看那个女孩是什么情况。他应该一会就到。”
“你是说卡特里森?”冬瑶似乎知道这个人“他真可怜,被你这样指使来指使去,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白毛。”
白毛已经懒得跟他打嘴炮了,他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直接问道“廉羽跟你说过他?”
“是,毕竟他不是本国人,度假村据点那边有特地跟我备案过。”冬瑶与其他国家的穿越者接触的次数比较多,一来二去也比较知道这些外交事务应该怎么处理。“你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我还想来问下这边的战线情况,我感觉上从昨天晚上开始这些怪物就有点奇怪。”斐双才直接说明了来意。“刚才在码头进行冲击的那一拨,无论从数量还是强度来说都比我之前在度假村那边对付过更具有威胁性,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来这边的时间还没很长,所以产生了错觉。”
“不,你是对的。”冬瑶回到屋子内拿出了附近据点的详细地图,贴在了外墙上,指挥所的后庭院并不对外开放,他们也不用担心泄露机密的问题“我刚刚整理好了最近的兽潮数据,发现它们确实与以前攻击模式不太一样,而且转变就是这两天左右开始发生的。”
“你看看这几个据点。”黑发青年指向了度假村据点,以及更南边的海岸据点和石滩据点“从昨晚开始,这些据点就没再受到兽潮的冲击。”他又指向了另外两个据点,分别是他们身处的码头据点,和不远处的龙湾据点“这两个据点从今晨开始就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冲击,但龙湾据点那边的兽潮很快就撤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码头这边的承担了更大的压力。”
“撤退?我还是第一听到这样的状况”斐双才脸上的神色有疑惑“异种不都是不死不休的吗?怎么突然出现撤离的状况了?”
冬瑶说出了他的猜测“我怀疑龙湾据点那边的攻击是一次进攻试探,它们可能在找我们防线的薄弱点。龙湾那边主要由学院方面进行防守,加上外墙在很久之前就持续地用魔法进行加固,难以攻破,所以它们才直接将兵力转移到这边。”
“你这样说,令我觉得他们背后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负责指挥的头目。”白发青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冬瑶毫不犹豫地回应“我确实认为它们背后出现了一个指挥,而且我怀疑它想要直接攻入内城区。”黑发青年指了下地图上的内城区“龙湾据点和码头据点这边都有直道可以直接连通内城,加上码头这边因为经常有船只上落货物,所以没有过多的建设防御措施,现在的防御基本上都是临时构建的,它们应该是想从借由这边做踏板,直接抢攻市区。”
“如果是这样,我们可能就麻烦了。也许我们需要通知一下龙湾那边,准备借调人手。”
冬瑶一边收起地图,一边回应斐双才“已经联系过了,我们这边指挥所上官已经预测了今晚下半夜可能就会迎来袭击,我们可能要先做好准备。”
“嗯,我先去准备一下符纸”他转身就准备离开指挥所,脚步却又顿了下“......你可别死了。”
专心收拾的冬瑶头也没回得的问了一下“斐雪菜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白发青年也没有重复刚才的话语,直接离开了指挥所。
现在的码头充满了带着火把巡逻的士兵,街道旁的街灯也被点亮,卡特里森从远处就直接看到了他,向他走了过来。
他刚刚把手上的人员调查单交到了指挥所门外临时搭建的文书处,看起来有点什么要说。
“斐先生”他停在了斐双才的面前“我建议你注意下那个女孩。”
他神色有点愤怒,看来他的这段历程并不顺利“除了一些必要的回答外,她基本张口闭口都是神明,我觉得绝对有问题,甚至可能和前几年的大陆崩塌的事情有关。”
他看起来情绪好像有点激动,不过这也算是正常反应,自五年前的事件发生,这个大陆的神明就成为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憎恨对象,斐双才怀疑卡特里森可能也是当年的受灾者之一,所以才对少女的反应如此不满。
“我觉得你需要向冬瑶报告一下这件事。”白发青年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让指挥所这边留意一下“你从大门进去直走,然后在第一个岔道右转,到靠近后庭院那条走道的第一间内间。”他形容了一下对方的外表“他是个二十来岁的黑色长发青年,应该还挺好认的,你直接是我让你去找他就可以了。”
卡特里森立即就接纳了他的意见,直接就从指挥所的大门口冲了进去。
满街的灯火点亮了这个城市,黄色的灯光在这次显得尤其和暖。
但他有预感,这一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戌】
突然的袭击让整个区域都陷入了无序和混乱之中,周遭布满了塌陷的楼房和尸体。怪物在这里贪婪的的掠食,随时都有人倒下,随时都有人被死亡带走。血液浸满了街道,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会来清理,到处都充满绝望奔逃的人们和悲苦痛哭的呼声。
码头据点附近民居在前方防线承受兽潮强烈攻击时突然被袭,没人知道这些怪物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内陆,又或许他们早早已经藏身在了居民楼当中,死亡迅速的在这片区域蔓延,后方正在休整的术师团和伤兵迅速回防。
大部分的居民都被迅速撤离,但还是有些人被遗留了下,他们的生命在这一瞬间就步入了人间地狱。
斐双才很想倒下,过于劳累的旅程和伤口让他的身体内部燃烧了起来,炙热和疲惫不停在侵扰着他。他已经在这个废墟里奔波了半个时辰,但仍然有些居民还没离开这个可怖的猎食场。血迹和灰尘沾满了他的衣服,这让他像是又变成了当年那个穿着灰色外套行骗的少年。
他看见有人躺在了碎石堆下面,上面的蝴蝶想要吸食他的血液,三张符咒瞬间脱手而出,火焰持续点燃了对方怪奇扭曲的躯体,它很快就被烧毁,尸体坠落在一块石板上。
斐双才跪在地上,用双手翻开石堆,尖锐的碎石划破了他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已经开始泛红了。
他最终还是把那个幼小的身躯挖了出来。
死了。
和废墟里的其他尸体没有区别。
他转身离开,走出了这个狭窄的胡同,他和死神擦肩而过,他知道对方要进去带走那个小孩的灵魂。
白发青年继续在街道上重复着刚才的举动,就和街道上其他的疲惫的士兵一样。他走到一个宽敞分叉口,一个白发的少女就这样站在了路的中央,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巨大的怪物在她身旁环绕,他离她太远了,斐双才只能用沙哑的嗓子喊叫着快逃。
身后的巷子又传来了一声尖叫声,他只能往那个那个方向冲去。奔跑的时候他回首看了一下那个路口。
白发少女被兽潮快速地淹没,斐双才已经在脑海中预想到那个惨痛的下场。
他赶到尖叫的来源地,救下了一个惊慌的中年男人。在经过这场战斗后,斐双才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大片的血迹随着被撕裂的伤口流出,染红了腰间的白色纱布,他的右腿刚刚也被怪物死亡后的液体溅到,无法再支撑着身体,身体的内部被火熊熊灼烧着,他靠着砖墙滑下,最后还是昏迷了在地上。
他昏迷前的迷糊意识直流下了一个念头——
果然......白发都受到了诅咒。
然后彻底坠入黑暗。
【巳】
然后又是燃烧的景象,被焚毁的杉木倒塌在了他的身边,焦黑的颜色取代了他平日常见的木纹,烈焰雀跃地点燃了整个空间。铜制的香炉卧在了青石板上,青石地面被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缝。大量的香灰洒满在地,还有一部分扬在了空气中,伴随着浓烟钻进了他的身体,燃烧了他的肺部。
他的心脏被子弹精准的穿过,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弹孔,稠状的血液不停的从里面喷涌而出,在他他身下形成了一血液造就的水洼,赤红的颜色渗透在他白色的发丝当中,将他的发尾染就成了鲜血的颜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去,按理来说这么多血流出身体,正常人类早就该死了。也许村子里的人说得没错,他就是那个女人和鬼神媾和后生出来的灾星,无论如何都死不去还会克死别人。
白发是被诅咒的。——他在这漫天的烈火中只想到了这个念头。
血液越流越多,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了。炙热的空气恶劣地挑动着他的神经,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自己的精神被裂。
细碎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而且越来越近。哪个白痴会在这个时候从入火场,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一双干净的黑色皮鞋停在了他的眼前,他甚至没有力气抬头去确认对方到底是谁。他只是觉得对方很熟悉,他的名字几欲脱口而出。
“......仲秋”白发少年呢喃着这个名字,即便这不是对方的真实姓名。
黑发青年俯下身来轻吻了他的额头,用只有他两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真名“——”
枪响又再次在这个火场响起。
【巳】
斐双才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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