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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百夜妖恋绘卷

AID1272

【企划一期完结!】       

日本江户时代某年,就在樱花初开的三月,人们迎来了百年一遇的影祸之祟,整个江户城陷入一百天的长夜,而被人类俗称为妖怪的萤者们也随之出现。              

但无论是生命短暂的蜉蝣,是终于能获得人形的灯九十九,还是贪恋人间的夜明神,这都是难得的良机。萤者为了不成为影祸的食物而依靠着人类,人类为了内心不被黑暗吞噬也无法离开萤者。就在这样彼此依赖的一百夜里,两者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将会随着长夜结束而改变。萤者和人类,这份爱恋终能修成正果,还是随黎明化作往事?而你又是否愿意为了与恋人长相厮守向神明付出献祭? 一期一会充满抉择的爱恋,就此开始。               

【半架空恋爱企】                

【场外小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873/】              

           

          

         

        

       

      

     

    

   

  

 

2015/09/01-2016/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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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鹿子染

    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8/  

      

      

     入夜不久,鹤见别邸的木制回廊传来剧烈奔跑的声音。  

     由远到近,然后有人砰地一声打开了厚重的纸门。  

     “姐姐!”来人高大挺拔,但是看面相非常年轻,他四肢呈大字撑住打开的两页门扇,脸上表情又惊又喜:“听说姐姐身体变好了!”  

     随后表情又变得有些困惑:“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伊织无奈地扫了他一眼,她此刻的姿势正与来人微妙地保持一致:挺直腰板稳稳站好,而双手打开,看起来像个十字。  

     伊织的贴身女侍阿久忍着笑,用卷尺耐心地丈量着伊织两个指尖的距离,她对着灯火确认了一个数字,赶快躬身记录在书案的笔记上,接下来又要量后颈到脚跟的距离。  

     “我准备订做新衣服。”  

     好不容易把要量的尺寸都一一记好,鹤见家少当家鹤见唯人与鹤见伊织对着坐下来,阿久端上兔子形状的点心和煎茶。伊织往日根本不会打开的门扉,自从那次她胡闹了一番之后,只要她醒着,就会打开,她也开始更随意地在府内走动,像是要弥补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家构造的遗憾。  

     夜晚的清风吹进这房间,把伊织书案上的一大摞画纸吹得翻动起来。  

     “姐姐看起来果然精神好了很多,听说饭量也变大了?”少当家敷衍地随便喝了一口茶,就先忙着细细打量自己的姐姐,伊织由着他看,表情却暴露了她实在很不耐烦。  

     “饭量什么的……难道不该是逐渐向正常人靠拢么……”伊织在弟弟絮絮叨叨问长问短的时候小声嘟囔了一声,这句被少当家听见,年轻气盛的少当家立刻拍手道:“难怪姐姐看起来稍微胖了一点!”  

     伊织一口咬下了兔子点心的头,能看见白而软糯的面皮里包裹的豆沙馅。  

     “什么叫胖了啊!”  

     被伊织很不客气地在脑门上敲了两下,鹤见屋的少当家唯人还是难减兴奋的神情,将伊织能想到的那老一套问题一字不差地问了一遍。  

     “有没有请医师来检查?”  

     “有,这几天都来了四次了。”  

     “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转?”  

     “完全不知道。”  

     “是不是还是不能见阳光?”  

     “医师说也许可以试试在白天走出房间看看,但是父亲和母亲都特别强烈地反对这件事。”  

     唯人紧紧地攥住茶杯,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久未谋面的姐姐讲,却一时噎住说不出口,伊织也不尝试将弟弟从尴尬无言的处境里解救出来,只顾着吃掉自己那份茶点。唯人的眼睛在房间里到处乱转,最后停在了那卷被风不停翻动的画纸上。  

     “这是什么?”  

     那是一沓上好的浅草纸,纸面用毛笔认真绘制了二十多种不同的纹样,唯人捡起一张仔细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这不是吴服店的图谱样本嘛。不过,跟我见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将小袖和服的各种图样刻板印刷,这样有人来定制和服时可以直接从图谱样本里挑选喜爱的款式,这是吴服店为了招引客人而想出来的法子,商家的小姐们一度非常喜欢研究这个图谱样本。时下有本颇为畅销的情爱小说,就出现过富家小姐与吴服店仆役倾心相爱,借由借阅样本观看而偷偷见面的剧情。  

     “因为这是鹿又手画的,与刻版印刷的那种自然不同。”伊织将那一摞纸立起来理了理,能看到最上面的一张纸上画了万字纹、滤网纹、唐栈木横纹等纹样,旁边还用小字注明了推荐的颜色和织物。伊织把那摞图纸放到一旁用水晶镇纸压住,突然反应过来,抬起了头。  

     “跟你见到的不太一样?你去吴服店做什么?”  

     “啊这事,忘了跟姐姐说了,那是——”  

     看着弟弟欢快如同初生羊羔一样的脸,伊织把头扭开一点,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了,你要给结衣买衣服。”  

     像是没看到姐姐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想听”的神色,或者可能真的没看到,唯人热情地继续说:“定了京鹿子的绉绸小袖,结衣说想要订一条纷红染的腰带,于是一并做了,再过些日子就能送到。”  

     伊织又理了一下手边的图纸,半晌才悠悠地问:“干嘛突然订新衣服啊。”  

     唯人笑起来,眼睛亮闪闪的。  

     “是礼物嘛,姐姐忘了么,结衣嫁到我家已经快一年了。”  

     “哦……是嘛,我一直不出门,原来我从主宅搬到这里来已经一年了啊。”  

     这样故意给弟弟难堪的姐姐确实少见。唯人伸手摸了摸鼻子,假装咳嗽了一声,又回问:“那姐姐是为什么要做新衣服?”  

     伊织很想把“搬出主宅一周年的纪念礼物”这个理由丢到元气过度的弟弟脸上,但是想了想还是老实说了真实原因。  

     “鹿又说,百夜将至,就像是要开始新生活一样,得给自己准备一套新的打扮。”  

     一种仪式感。  

     雪绪自己买不起新的和服,但是对撺掇伊织订新衣服的热情丝毫不减,她跑去画了自己了解的各式纹样送进鹤见别邸,还叮咛了伊织的女侍具体要怎么量尺寸。  

     “又是鹿又啊……”唯人的这句小声嘀咕没有逃过伊织的耳朵,她也不说话,就多看了唯人两眼,弟弟就立刻挺直了腰板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关于鹿又姑娘,我觉得姐姐还是跟她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唯人的表情有些局促,但似乎确实认为这样做才是对的。  

     “结衣跟我说,鹿又姑娘似乎跟她家药房被发落的掌柜有些不一般的来往。今天来除了看看姐姐,也是想谈谈这事。”  

     来了。  

     伊织用左手指了一下门外:“也好,我今天身体不错,想要逛逛别邸侧苑,你陪我走走好了。我稍微收拾一下,你先在门外等我。”  

     阿久送唯人到回廊下,然后合上了纸门。伊织将刚才那沓画纸里顺手收到最底下的一张抽了出来,质感很好的浅草纸上绘制了一个仿佛伊织的小人,对方很用心地画了切发和看起来不高兴的嘴巴,而小人身上的和服款式是只在右肩和斜下方下摆染上了华丽弧状花纹的小袖。这是雪绪送来的她最推荐的款式,伊织本来也很喜欢这个设计。  

     鹿子染,绉绸。  

     伊织看着那张图纸右下角标注的小字,叹了口气,将这一页盖住了。  

      

      

       

      

     鹤见别邸的侧苑原本是种药草的植物园,这园子与鹤见大小姐差不多同岁。等鹤见身体稳定之后,老当家特意在这侧苑补种了些观赏植物,让这里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恰到好处的花朵,请造园师傅将侧苑整理出深进浅出的布局,廊下亦引了活水,这方无人光临的小苑瞬间幽静起来。  

     家丁早早将沿途的石灯点亮,安静的光印在水面上,能偶尔看到有鱼浮上来,猛地甩了尾巴又游走。因为百夜,这庭院里的流水显出诡异但美丽的蓝色,与这庭院的非现实感更加契合。伊织和唯人绕过水面上的小桥,踩过巨大的青石板悠闲地散步,对方也被这少见的幽深庭院惊艳到,院落里一时寂然无声。  

     打破这沉默的是苑外传来的箫声。断断续续若有似无,但是响了一巡之后,就变得流利起来。唯人不经意地低头,注意到姐姐脸上似乎有那么点笑容。  

      “母亲大人还好么?”结果还是伊织先开了口。  

     伊织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当年生出伊织之后,深深自责,认为伊织身体孱弱都是自己的错,第二个孩子唯人健康强壮,但似乎并不能宽慰她担忧长女的心。伊织搬出主宅后,便极少见到母亲了,她脑海中对母亲的最后印象便是母亲靠在父亲身旁,一边哭泣一边要伊织搬过去之后也要继续好好照顾自己。  

     “妈妈的话你不用担心,她有爹照顾,现在爹将一部分生意交给我管理了,担子松了些,也能时常陪陪妈妈了。前段时间还买了个很贵的镯子送给她。”  

     伊织的父亲给伊织的印象就更加简单,一个严厉而又宠爱孩子的父亲,伊织在习字读书时期,父亲经常在忙碌了一日之后仍然来她的房间听她汇报近日成果,那时伊织便记得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反而唯人因为是男孩子,听说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到八岁的时候还曾经哭得一脸鼻涕,跑到姐姐房间央姐姐听他讲自己的委屈。  

     “父亲大人也老了……如果我能嫁人的话,大概能减少他不少负担吧。”  

     “不要这样想。”唯人用手抬起过分垂下的一条树枝,避免这树枝刮到伊织的头发。那枝子上盛开的白色花朵,幽幽逸出好闻的香气。他低下头,对伊织露出开朗的笑容。  

     “我家虽然不是大名之流,如果一切安好,姐姐就是在家呆一辈子也没问题。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心甘情愿去好好学习应对那些商家大贾的。所以不用担心,姐姐。”  

     伊织走到池塘附近,将带来的小块麦饼用指尖碾碎,轻轻散到水里去,不多时就能看到小鱼凑了上来。  

     “一切安好哪那么容易做到。”伊织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对唯人说,“十二年前的尾张‘雷殛大火’,你听说过么?”  

     唯人摇了摇头。  

     那场大火在尾张很有名,但是对江户人并没有太多实感。  

     “但是说到火灾,我知道姐姐你的意思,江户也是动辄就容易发生火灾的地方,有很多曾经很辉煌的店家,因为火灾而一蹶不振了。姐姐是在担心这个么?”唯人自以为摸清了姐姐想要表达的意思,像是向老师求肯定的学生一样把想法说了出来。  

     伊织似笑非笑地看着唯人。  

     “什么啊,我以为你是调查过鹿又才来跟我说那番话的。”  

     “那个……”唯人并不是擅长在人后说人坏话的人,被姐姐这样一看,顿时支支吾吾起来,“但是鹿又姑娘真的很可疑,结衣说西霖枫有一笔账出了问题,正在查证的时候就发现有好些人跟针屋打过交道,结衣还怀疑可能有些关节是针屋帮忙联络的,鹿又姑娘在用针屋这个名字出面的时候,利用过不少次姐姐的名头吧。”  

     与其说利用过伊织的名头,不如说是鹤见屋。  

     “她本来就是帮忙解决类似事情的人,鹤见屋不也曾经找到过她?更不要说我都认识她两年了,我还在主宅住的时候你怎么没看出来她很可疑?被结衣说了两句就怀疑起人,结了婚没有长进也就算了,怎么还不如以前了。”  

     唯人不服气地抱住了手臂:“鹿又姑娘跟尾张的山贼可是有来往的,姐姐怎么能确定她没有存了歹心。”  

     伊织搭住唯人的肩膀。  

     “这你是听谁说的。”  

     “西霖枫查了。针屋自己有行商船来往大阪跟江户,起码有两趟生意看起来很可疑。而且,鹿又姑娘自己说当年是从山贼那里逃出来的,却说自己受惊过度,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句都不提山贼据点的位置,随后不到一年,当时在尾张最有名的山贼团伙‘枭’就在尾张销声匿迹了,这难道是偶然么。”  

     “这种事情能有什么联系,强词夺理,完全是为了找麻烦硬套罢了。”伊织表情凶恶地瞪了唯人一眼,“我都提到雷殛大火了,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竟然还跟我说鹿又很可疑?”  

     十二年前的尾张雷殛大火,烧毁了尾张最繁华街区的两条半的街道,连沿河的石桥事后都必须重新修建才能使用。听说是那日骤降雷电,劈了贩售菜籽油和沙丁鱼油的丹屋,当时是深夜,尾张人被突发的大火弄得措手不及,火势迅速蔓延导致整条街道损失惨重。  

     “鹿又用针屋这个名字,你不觉得奇怪么?当然屋号可以随她心愿,但是你若是真的担心鹿又身份,又知道她原本住在尾张,那么顺着时间查一查也知道针屋是十二年前尾张最有名的绸缎庄吧。”  

     这间绸缎庄在雷殛大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针屋当家连同夫人女儿统统烧得尸体都拼不出。  

     “那……她跟针屋的关系是……”  

     “我不知道。针屋老板并不姓鹿又,只是,他确实有一个女儿叫雪绪。如果鹿又是针屋的女儿呢?她十二年后用针屋的屋号在江户行走,难道是为了被人发现与山贼有牵扯来玷污这个名字么。更何况她回到尾张后再至江户,合计也有六年,她可曾经有一件事值得被人怀疑是山贼同伙?”  

     唯人揉了揉眼睛,在小径边设置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而伊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要是真有心想搞清楚她是不是对鹤见屋有歹意,不妨先能自己查出这种情报来再说,捕风捉影听了点有的没的就来跟我提,你脑子是不是被结衣煮的味噌汤糊住了。”  

     意气风发的鹤见屋少当家小声地吁了口气,苦着脸对伊织说:“姐姐,你是听鹿又姑娘给你说才知道雷殛大火的么?”  

     “她从来没给我说过她的事情。”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僵硬,伊织试着放缓呼吸,“我只知道她来江户确实是有目的的。”  

     面色缓和下来的伊织,也坐到了唯人旁边。  

     石凳稍微有些凉。  

     “关于雷殛大火,我也是在书里看到的,有一本叫《尾张商街焦土谈绮考》的书,书里很详细地提到了被烧毁的店面的情况。”  

     “……真是的,姐姐说那么笃定,结果也都是自己猜的。”  

     “不服的话就去查呗,你查出来她到底有没有问题,你也安心,我也省得被你烦。”  

     “可是刚才我说鹿又姑娘有问题,你表情分明很可怕。”  

     伊织不再说话,默默地数起落在石凳上的花瓣,唯人也把手往身后一撑,静静看起星空。  

     彼此都无言的时候,从苑外飘来的箫声便格外引人注意。像是意识到今晚没有笛声打扰,这次的箫声再次变得乱七八糟,随心所欲了起来。  

     又等到一曲完毕,唯人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扶着伊织站起来。  

     “我总以为这次终于能做点被姐姐需要的事情了。结果还是被骂了一顿……”  

     “随便怀疑别人名誉是你不对吧。”伊织把唯人身上落的花瓣用手扫掉,想了一想,对他说,“真觉得有什么事想做,就送我条腰带好了。嗯,我也要纷红染的腰带,但是料子要跟结衣不一样。”  

     说着,伊织瞥了一眼从小径那头一路奔进来的家丁,半嘲半笑地对唯人说:“看来,可是有人等着了。”  

     “少爷!”奔进侧苑的家丁先是忙忙给伊织和唯人行礼,然后才说,“结衣夫人在正厅等着,说时间不早了,少爷应该回去了。”  

     唯人立刻两眼盈满对爱妻的关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对伊织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我记着了,会给姐姐也订一条腰带的,我先走咯,姐姐也要注意身体,好不容易身体好起来了,要好好爱护自己。”  

     “啊对了,唯人。”在自家弟弟着急往回赶的时候,伊织最后一次叫住他。  

     “刚才那支箫曲,你觉得怎么样。”  

     唯人虽然没认真学过乐器,但是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之道时,出入各类茶馆酒肆,对音乐优劣也略微通晓一二。他毫不迟疑地说:“虽然旋律不错,不过感觉并不是认真吹奏的,要我说,姐姐认真起来比那人吹得好多了。”  

     伊织脸上绽放出愉悦的笑容。  

     在唯人走远之后,她有些得意地在青石板上来回跳了两下,惊得冒出水面的鱼“刺溜”一下钻回水底。  

     “那是当然的啦。”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自言自语,随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诶?难道是被人背地里骂了。  

      

      

       

      

     又来?!  

     听到从那处宅邸再一次飘出耀武扬威一般的笛声,带着斗笠的男人索性将箫装进了行囊。他在小小的百文舟上盘腿坐了下来,看身边架起的钓竿稳稳地立着,水面波澜不兴,浮标动都不动。  

     现在那笛声已经很熟练了嘛,真是的,跟没见过的人较劲到底是什么心态。  

     他心里这样抱怨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存了同样的竞争之心。  

     “看来今晚吃不到鱼了啊……”男人将斗笠背到身后,苦恼地看着水面。月光下,他的头发像鱼鳞一样闪着银色的光泽。  

     “一只鲤!”与他相熟的船夫撑着长篙顺着幽蓝色的河流朝这边行来,他手忙脚乱地示意对方这里还在钓鱼,但是船夫只看了一眼就粗犷地笑出来,浑不在意地搅乱了水面。  

     “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别等了。”船夫从自己小舟的竹篓里提出一条有点肉的泥鳅,丢到被他唤为一只鲤的人怀里,“辛苦你今天帮忙看船了,这是谢礼。”  

     “哈……”鲤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他搓着手,提起怀里的鱼,差点被弹跳的泥鳅打到,“那个——”  

     “啊,还有,这是今天的工钱。比约定的要少一些,毕竟这几日水流异变,都少有人来钓鱼,请多担待啊。”说着,船夫又朝鲤的怀里丢了一包钱币。  

     虽然少了点,不过有的吃,还好还好。  

     鲤用线将泥鳅穿起来,提到手上,然后晃晃悠悠地顺着小舟走到了岸上,抬起头,正好能看到从北三丘町街道往通町前进的轿子。旁边家丁提着的灯笼上,隐约能看清一个鹤字。  

     “呜哇,好大的气派。”鲤喃喃地看着那架轿子消失在街角,毫不掩饰地露出羡慕的神色,“衣食无忧什么的,真好啊。”  

     北三丘町居住的大多是富商的家眷,这么想来,那吹笛子的幼稚鬼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鲤吹了声口哨,提着泥鳅往东町走了。  

     得找长屋里的谁借个锅来,这泥鳅煮煮可以顶一天的饭吧。  

      

      

      

      

       

       

       

      

    附注:  

    关于图谱样本,正因为有了这种方式,和服的样式逐渐从原本的自由发挥临时制作逐渐发展成了整体规格化,大大降低了缝制成本。  

    关于浅草纸,就是再生和纸。因为和纸纤维非常长,很适合做再生纸,对和纸进行再生产的商贩大多居住在浅草附近,所以被叫做浅草纸。  

    关于吴服店,江户人虽然爱好虚荣,但也十分节俭,旧衣服会反复利用,所以订制新和服是极少数人才能做的奢侈行为。  

    关于纷红染,江户时期被称为“本红染”的染布是以红花做为原料染制的奢侈品,曾被幕府下禁令禁止町人使用,而商家钻了禁令的空子,使用茜草染制了纷红染并且广为流传。  

    关于鹿子染,是指只在右肩和斜下方下摆染上花纹的样式,京鹿子是指在京都染制的鹿子织物。  

    关于百文舟,是江户时期用于钓鱼的小船,一日租金一百文,钓鱼的时候自行将船撑到喜欢的水域固定,然后就可以享受一日钓鱼的乐趣了。  

    北三丘町和东町是我胡扯的,但是通町确实是江户时期江户城最繁华的町区。  

    《尾张商街焦土谈绮考》当然是杜撰的。  

    雷殛大火同上。  

    但江户确实经常发生火灾,有六年一现焦土的说法。  

     

    【六】鹿子染
    米琪雅 1
  • 【二十】江户伪书:命运

    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8/

    顶着寒风,因为围巾和大衣而显得毛绒绒的少女推开出租车的车门钻了进来。

    “麻烦您,请去这个地址。”她将手里的名片递给司机。

    司机是寡言的中年男性,他重复了一遍名片上的地址,确认后便一言不发地启动了车辆。可能是不想让客人在无声里感到压力,他打开了收音机,夜间音乐台往往会选一些老少咸宜的歌曲循环播放,这让不想说话的司机和不想说话的客人都感觉轻松。

    幸运啦,是不会找人聊天的司机。

    少女歪着头看窗外的灯火飞速后退,用手指在窗户玻璃的雾气上画下一个心形。

    啊,对了,上次看到一半的那个,还没看完。

    她掏出手机,白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熟练地在智能手机的搜索框里输入江户伪书四个字,很快跳出的搜索记录显示,一直在追踪记录的那个网站果然更新了。

    这次上传的是相当于日记一样的片段。

    “……请问远野先生,对近日在网上流行的仿佛解密游戏一样的江户伪书的看法是?”

    两首歌曲结束之后,司机似乎想换个频道,结果调到了一个访谈节目。

    “请问!能不能就停在这里让我听一下?”她忍不住开口。

    后视镜里看过去司机似乎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首先确认一下这指的是几个月前开始在网络上载的,自称是江户时期的特别文献。自称自己发掘到了历史悠久的文献却不肯公开给专业机构进行研究,可疑度太高了,而且大部分内容显然与我们已知的江户时期有巨大出入,所以才被叫做伪书。但是也许是符合了当今青少年的,用不太客气的形容来说——‘中二心理’,所以在年轻人中似乎掀起了很大的讨论。我也确实看到过仅以照片分析非常像真品的江户时期的手稿,但这并不代表所记述的内容是真实的。”

    “听说有心理学专家对已经披露在网络的内容进行分析,认为可能是江户时期某一次 大型疫病导致的集体幻觉,以此为基础进行的创作,也有人认为这可能与其他文明中都存在的大灾难式的文化有同样的象征学根源,当然更多的人认为只是比较高明的赝品,是现代人仿造的结果。”

    “哈哈哈跟我预想的猜测一样,我并不认为江户时期日本真的有陷入过百日黑暗的日子,可能是一种特殊的隐喻,也许可以参考江户时期政权变更下不同阶层的生活状态加以分析,当然这是建立在那些文献真实可信的基础上,不如说如果最终结论只是伪造的赝品才更符合常识,听说上传者只公布了少量的封面和内页照片,更多的文字是经过他自行整理然后才发表,这说法就更可疑了……”

    这个嘉宾真是的,就当作是真的不好么?就因为看起来太真了才引发了讨论啊,真的只是随便伪造的赝品怎么会有节目组专门讨论这件事啦。

    少女不满地整理了一下围巾。

    不擅长跟人对话,又不想在等待中枯坐着,她低头继续看起手机。

       

       

       

    被骗是上当受骗的人自己不对。

    妙鉴夫人的高见之一,而我往往不做声地默默认同着赤羽随后一定会跟着说的那句话:“胡说八道。”

    所以我对山中信左说:如果你一开始就不要说谎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他表情非常诧异,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我才注意到我贸然将仙台藩说了出来,糟糕了,他不会服毒吧。我立刻起身朝他走了过去,趁他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彻底暴露自己的身手之前,掰开他的下巴观察是否有毒药的痕迹。

    他挣扎了一下,但是他错误估计了我。

    真的很可悲,中间但凡有任何一环对不上,这件事都会变成普通日常中的小事随便搁浅在什么人的记忆里。

    “山中先生。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请你直接同意跟我交易好么。”我从袖子里掏出那个黑色的瓷瓶递给他看。

    “之前说听到有人摔倒在地我才闯进来,这不是胡说,我在帮助阿清夫人服药,然后照顾她的时候,给她吃了这个。如果山中先生打算在这里跟我动手,我也不知道大家各自有几成胜算,可能我会被杀掉然后丢给山中先生熟悉的处理人处理,我不太希望有这种走向,但是真的,解药我不会带在身上,另外我也没有傻到特意留出那么一口让你有机会灌到我嘴里再逼迫我去拿解药。”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潜藏在我心里的那个小女孩瑟瑟发抖地不断哭泣,对不起。闭嘴雪绪,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我只需要一个名字,如果可能的话,山中先生直接让我见到他更好。”

    山中信左在我脚边喘息着。

    假的。

    经受过忍者的训练不会因为这种对待就这么失态,只是想继续假装自己是普通人而已。普通的需要打工兼职才能养活病弱母亲的下级武士。

    “我不知道鹿又姑娘想说什么……”

    “山中先生,阿清夫人随时会醒过来,你希望她看到这一幕么,你希望我当着她的面把你的真实身份统统捅出来么。”

    他闭嘴了,然后短暂地思考之后,他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地板上支起身子,重新正姿坐在我的对面。

    “我已经退休了。”

    我知道。

    大部分御庭番如果有出过一次非常重大的外差,就可以退休了,重新领回一个普通的武士身份,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实际上,我之前调查过两个御庭番,退休的年龄都相当早,像山中信左这样到四十多岁才退休的情况反而罕见。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通过这件事找到我……”他双手垂在自己膝盖两侧,看起来呈现放松的姿态。

    假的。

    那是做好反击准备的起手。

    我站起身,移动到内屋的推门之前重新坐下。

    抱歉啦大叔。毕竟你的弱点是阿清夫人,挡箭牌必须是她。

    “为什么会通过这件事找到你,这是个一个好问题。我也经常想问这个问题呢。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凑巧,就像命运注定要让我找到一样。山中先生,我清查江户的御庭番已经很多年了。遗憾的是就算是我,也只大概摸索到少数几个人的身份,而我找到的那几个人,都不知道我需要的那个名字。但是山中先生,你是已知的这些人里最晚退休的,我只能赌一把你知道。”

    “山中先生两年前前往仙台,用的是什么理由呢?为什么要撒谎欺骗阿清夫人呢?因为很难找到三十多年前的证人,只大概听说山中先生是被抱养给下级武士抚养,那么,下级武士无论做什么公差,都没有必要说谎吧。下级武士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那么说谎的原因是,真实在做的事情不可以让阿清夫人知道。我原本以为山中先生在仙台做了一些违法的事情。但恰恰是两年前,这个时间节点,我知道仙台发生了什么。”

    “两年前仙台藩改换了藩主,这件事风平浪静地发生了,向江户幕府递交了报告,看起来一切无恙。但是让幕府就这样放心是不可能的,所有的藩国在发生政权交替之后,幕府一定会派御庭番去调查。山中先生干嘛要那样看着我?这种知识只要稍微留意就会知道了,诚然你们的保密做得极好,但是如果真的做得全无线索,山中先生就不会在仙台被抓住了,不是么。”

    “嗯,我跟浅草的纸商套过山中先生的情报,山中先生的左脚脚趾被砍掉了一个,没错吧,当年受过的拷问应该不止这些,但是山中先生从仙台回来之后还没有相熟的医师,所以我也无法判断身上到底有没有拷问的伤痕。各国的藩主对于幕府送来的密探都是残忍无情的,所以我刚才才要检查山中先生是不是在牙齿里藏毒,我知道有很多御庭番在被抓住拷问的时候就会服毒自尽。啊抱歉,并不是在羞辱山中先生缺乏做密探的素养,为了活下来,做出什么选择都不奇怪。

    “仙台藩的政权交替底下是有两派人的斗争决定的最终走向,抓住想要刺探情况的密探之后居然没有处死,这太稀罕了,有些偏远的藩国虽然会按时赴江户参拜将军,却会将幕府的密探抓住之后在上报的文件里大肆嘲讽,让将军脸上很没有面子。山中先生跟仙台藩藩主做了什么交易呢?御庭番的信件一直从仙台送回江户,甚至阿清夫人两年间都没有停止过收信,她一个身患重病的可怜人,是靠着早年交给他人抚养的儿子的信件获得活下去的动力,山中先生,你在信里杜撰一个作家的形象,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这样最可信么,因为成为了作家,想在仙台取材,所以暂时无法返回,如果不是这个借口该多好,如果不是这个借口,我如今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你。

    “一直到今年年初,幕府终于表态了,针对仙台藩国做出了安抚和退让的姿态,但我想那是出于另外层面的考虑,上面的人是不会把御庭番当作人的,御庭番只是跟忍者一样,随时可以为了幕府和将军去死的弃子,所幸的是仙台藩最终释放了当时潜入的御庭番,真是巧合,我恰好知道仙台特赦的一批人中,有一个人左脚脚趾被砍掉了一个。

    “回到江户要面临的事情是阿清夫人的病吧,正如我之前所说,阿清夫人在江户病得很厉害,已经到了无法认清人的程度,她是不是一直想着自己那个在江户成为作家的儿子呢?但是山中先生,你完全不是作家,也很苦恼要怎么让阿清夫人接纳你,你最终用了这种可笑的方式出版了一本书,只是为了拿给阿清夫人作为证明,证明自己是仙台回来的独一无二可以依靠的儿子。”

    “中间只要任何一环断开,我就找不到你,所以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是命运,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你一定知道那个人。山中先生,阿清夫人的命现在握在你手上。如果你觉得就让她这样死掉会更好的话,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

    “闭嘴!”

    我的短刀挡在我的脸颊前,我听到了金属撞击的声音,但仍然感觉到脸上有一丝刺痛。真麻烦,要是毁容了可不好解释,伊织可能会问个没完没了……哦,应该不用担心这个。

    我把掉落在我身前的那枚手里剑捡起来,握在自己手上,继续说下去。

    “尾张的政权交替是十六年前,那时候,幕府同样往尾张派出了御庭番,到十二年前,他应该返回了江户。我听过他的声音,那是让人很难忘怀的声音,从这个角度,我很不解一个辨识度这么高的男人竟然可以成为御庭番,可我查了这么多年,始终难以找到他的线索,怎么可能呢,我想了很久,我只有一个结论,那个人不需要伪装自己是普通人,他可以从来不跟任务之外的人交谈。”

    “他一开始去尾张的目的,就不仅仅是去做密探的。”

    “山中先生,我能看出来从我刚才提到尾张,你就知道我想问的是谁了。我觉得这很合理,一个跟你现在毫无瓜葛的前同僚的名字,和阿清夫人的性命。你想好了么。”

    我用短刀的刀刃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还好,只是很浅的一道痕,血虽然渗了下来,但已经凝固了。

    当我将短刀放下的时候,山中先生站了起来。

       

       

       

    “小姐,到了。”

    手机还没加载出后面的部分,她只得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先放回到小包里,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掏出钱夹,笨手笨脚地数出正好的纸币递给司机。

    “不过小姐,你难道是那个公司的模特么?”司机接过钱之后给了她发票,还是问了一句。

    “不不不我才不是模特呢,我是来面试的,有一位模特要招聘助理所以……我赶时间先走了!谢谢您!”

    其实她不赶时间,现在离正式开始面试还有一个小时。只是她真的不喜欢跟人讲话。这个性格大概做不好助理……不,不能这么想,总要试一下。

    但是,这是什么模特啊,竟然把面试时间安排在晚上,好奇怪哦……

    她将手机又掏了出来。

    反正还早,先把后面的部分看完吧。

    刚才手忙脚乱的时候似乎不小心翻了页,导致接上了不同的一段。

       

       

       

    人果然不能有弱点。赤羽如果没有夫人的话,大概不会走上这样的路,山中先生如果没有娘亲要照顾,也不会落入命运的陷阱。我跟随山中先生确认了那个人如今的工作之后,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浜本先生如果当初不像个傻瓜一样地帮我,现在一定也还好好地活着。跟你吵架的那天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提到他,你错愕的表情现在还留在我的脑海里。我告诉你的故事版本里没有这个人的出现,那是因为他本不该有这种命运。但是如果还有选择,我还是会要求他帮我,因为我很没用。

    我很没用啊,如果是姐姐的话,一定有更高明的办法吧,但我做不到。我已经努力过了,我想过所有我能想到的方法,最后还是只能抓到这点真相而已。读到这里你脸上又会有什么表情呢?我之所以如此详细地甚至详细过头地记录你所不知道的那些事情,正是因为我深深知道自己关心的人因为不知道的事情而死去是什么心情。

    你读到这份该说日记也好还是什么也好的东西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因为如果我还活着,我就绝不会让这种可笑的文字出现在你眼前。

    所以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读到这样的自白,可以缓解你的不满么。

    可不要在我坟前这样皱着眉头数落我啊。

    明天,按照那个化野的神秘人交代我的事情,我要给浜本先生上坟。两年来我从未去他的坟前见过他,因为我不敢。你想来不会来找我,因为你还在生我气吧,正好,这次也顺便挑一块我的坟墓好了,到时候会记在这里,鹤见家那么有钱,我想要好看的墓碑。

    做这种事情也许对你来说太过分了。

    但是,毕竟我死了嘛。

       

       

       

      

     

    -tbc-

    怎么样这崭新的海猫式展开!

    从这里可以看出作者真的已经黔驴技穷,为了推线无所不用其极了。

    首先提一句出租车小姑娘是路人。

    其次海猫式展开是好梗!感谢野人小姐姐热心提供艾蝶儿。

    另外有人还记得有几个伏笔我还没收么?比如赤羽的信啊,化野那个神秘人的要求啊,你看我这次就写了怎么样并不是我忘了【真的没有忘,就是写得太慢……

    浜本诚一是谁?这是个好问题,鉴于我之前基本没提过这人但是请相信我他不是我一拍大腿写的,这个人跟鹿又来江户是有重要关系的!!

    上一次更新有一个小知识忘了写,关于御庭番,我一直在努力查有关的资料,重点就在于御庭番到底是不是武士,狐狸帮我确认的结果是,没错,他们是武士,那么为什么大量的动画作品中是忍者的身份呢,因为这批人会在忍者的训练体系下训练,每次藩国政权交替幕府就会派出密探是真的,密探一旦被藩国发现抓住下场就会很惨也是真的,一生大概只有一次任务做完就能退休也是大部分御庭番的选择,少部分精英可能另外有工作吧我不知道啦【【【

    关于时间线是鹿又发现书的事情之后去查,查的过程中顺道发现有萤者绑架的事情(其实这里我本来想多刷点时髦值问问别人的互动里要不要带鹿又玩,顺便借这件事证明一下武力值,结果写的时候忘掉了otz所以才有了藤花比武),于是额外发现的部分通知了奉行所,接着往下查发现哎呦这事怎么搭上了于是顺道就继续挖下去,中间跟鹤见吵架,吵完架去威胁前御庭番,威胁完跟坂本比试(刷时髦值+互动),吵架应该能看出来吧是从上上章就已经提到了。

    就是这样,感谢阅读!下章解释一下吵架是怎么回事。

    错别字我是不会改的!

    把鹿又写成透明柜其实不是我的初衷,请相信我我真的是想写真挚而热烈超越爱情的友情…………鹿又对佐伯是有箭头的!试问谁不喜欢在崩溃深渊拉她一把的美少年啊!【不是

    【二十】江户伪书:命运
    米琪雅 1
  • 今年最后的糖
    廃人445面相 1
  • 傲娇(bu
    AYANO 1
  • 无意中好像做了什么好事

    日向(ひなた)一路寻找着春笋和各种菌类的踪迹,在小树林的一角毫不意外的又遇到了惯常的那位萤者。

    她并不清楚对方的名字,不过见的次数多了,倒也有几分熟悉起来——虽然这熟悉感说不定也只是她单方面的感觉而已。

    浅见家的小女儿一边巡视着树丛下竹竿旁,一边抽出空来同对方打了声招呼。

    “日安。”

    “……”

    照例没有回音。这也是她早已习惯的事情了。

    比起最初对方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便变成鬼火消失掉,现在这样的状况已经算是很好了……老实说也并不是很在意对方的态度,在一簇竹子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尖角,日向眼睛一亮小步跑了过去。

    神主家家境算得上富裕,像这样挎着篮子在山间搜索山珍,算是闲暇时的玩乐一样的东西。

    “……”

    名叫九条的青年直到这时才微微动了动视线,侧目看了正蹲下身拨着小尖角周边的泥土的巫女一眼。

    日向手上不停,拨开树叶与泥土,果然找到了一个圆墩墩的春笋来。她满意的比了比大小,一直摸到根处,这才用带着的小镰刀小心翼翼的试着挖了挖。

    这一系列动作不禁让初见的九条有些愣神,直到巫女心满意足的将收获装进小篮筐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赶忙转过头去。

    日向却已经看个正着,那么一点笑意强忍着不露出行迹来,生怕这人被笑得恼羞成怒,眼一眨又跑得没影了。

    山林子里头,有个人说话总比只听那些让人发慌的狼嚎虎啸要来得安心。

    “竹笋,喜欢吗?”

    瞧了一眼自己挎着的小竹篮,自觉收获颇丰,日向的心情也好上了几分,再度同鬼火青年搭话。

    “……”

    虽然依旧没有答话,但对方却轻轻皱了皱眉——怎么看也不像是很喜欢的神情。

    浅见家的小女儿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

    “是吗,遗憾……不过萤者的话,应该是不用吃东西也可以的吧。”

    她一边说,一边不再关注鬼火青年,转头寻找树脚下可能存在的蘑菇之类的菌类,过了好半晌,才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团……”

    日向有些茫然的转过头。

    刚刚的声音……她环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投向了别过脸不看她(假装在看风景)的某个萤者……

    啊说不定这是对方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话?

    她正有些不找边际的想着,对面的青年再一次小声的开了口:

    “喜欢的……团子……”

    “……”

    巫女这一次终于回过神来,带着一种从来不理自己的野猫有一天终于对自己喵喵叫了两声的奇妙心情,托着下巴思考了两秒。

    她最终一拍手,拿定了主意。

    “不知名的鬼火君,我们一起去吃点心吧?”

    *

    城下的甘味处当中,日向最中意的果然还是星野家的茶屋,虽然不是特别严重的嗜甜症患者,但是日常中的茶和茶点对于她来说也是必不可缺的。

    在自家没有准备的时候,离得不远、且还有可爱看板娘的这家茶屋自然就成为了首选。

    让她有些吃惊的是,自己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做出了邀请,没有料到被邀请的对方竟然真的点了点头,一路沉默着跟在自己后头来到了街市当中。

    ……看来这一位才是重症患者啊。

    “甘茶桑~这里豆沙大福一个,花见团子一本~”

    因为生得小小的,日向不得不踮起脚尖摆了摆手以求在人群中引起老板的星野甘茶的注意。

    豆大福是她一贯喜欢的,不用说那一本花见团子当然就是额外投喂某位鬼火的了。

    “好哟。盛惠~”

    浅色发色的少女笑着将她要的东西装在木托盘中递上,见她将团子分给鬼火青年,不免又多打量了这个新面孔两眼。

    “小日向,这位是你的朋友?”

    星野甘茶眨了眨眼,“第一次来的客人呢。”

    “这个嘛……”

    对于这个问题,巫女偏头想了片刻,满脸纠结的晃了晃脑袋,“朋友……算不上吧……嗯……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喵?”

    “啊哈哈,感觉好难懂啊……”

    没能领会这种抽象的表达方式,茶屋老板干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端出了一叠看上去像是抹茶颜色的团子来。

    “对了,小日向,正好我刚做了新品啊……怎么样,要免费试吃看看吗?”

    “不要呢。”

    日向拒绝得斩钉截铁,被拒绝的人则露出了一脸失望之色。

    “诶~为什么这么快就拒绝嘛……这可是免费的哦?就帮忙吃吃看嘛……”

    “因为甘茶桑做的新品大多都是些奇怪的口味啦……”坚定的在胸前比了个叉,日向刚想继续说些什么,身边突然多出了一片阴影。

    一直安静的呆在一边的鬼火青年突然无言的凑了过来。

    对方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星野甘茶——确切的说,是盯着甘茶手上端着的团子。

    不言不语、眼也不眨、一心一意的盯着——

    茶屋老板被盯得有些心慌,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将手上的托盘向前送了送,“如、如何?要试吃看看吗?”

    一向冷漠傲气甚至偶尔有些阴沉的青年双眼猛然一下亮了起来。

    这种转变看得一旁的巫女心里连连称奇,她看了看被对方的反应逗笑了的茶屋老板,又看了看面色突然鲜活起来的鬼火君,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根拇指。

    感觉自己好像在无意间,做了什么大好事呢……

    不过……

    她又看了看笑容越发灿烂的星野甘茶和举着团子正要吃的鬼火,不免在心中提前给青年点了一根蜡烛。

    那个看起来像是抹茶味的团子……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十有八九是芥末味的吧。

    无意中好像做了什么好事
    AYANO 1
  • 梁上飛鳥

    子時過後一片寂靜,那是空最喜歡的時間,換上素黑色的衣服後,他就感到自己好像化成了夜的一部分,變成真正的無——他的身形隱藏於黑夜,呼吸則被風聲蓋過,就是這樣的環境,能使自己完全地冷靜下來,把最後一點屬於自己的“特點”剝去。

    他輕巧地在房瓦上跳躍著,偶爾,那些東西會因自己的體重而發出清脆但微弱的聲響,他在奔跑時能看到貓兒在屋頂上休息。空無心逗弄他們,只在接近時小心地繞開,貓兒見到來人,便撒開爪子從房簷上跳了下去。凌晨時分的天色最為黑暗,除了星光月亮外什麼也看不見,子時以後就不見了燈火,腳下的住家一片寂靜,唯獨清風搖動著樹葉的聲音能聽得清楚。空享受著自己在高處時,梁上之風吹拂過臉龐的快感。他眺望過去,街上並無什麼人。

    本當是如此的。

    在數片房頂之間,站著個高大的男人,空看到那人腰間配著把刀,身上的衣服不甚整齊,做浪人打扮。想必是近些日子,從別的藩國來的吧。空一直不懂得浪人為何背井離鄉,從藩國那裡申請許可,對武士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偏偏有些武士去做浪人,還要站起來反抗幕府——空并不是不懂其中緣由,只覺得那種事情是不該做的,幕府統轄日本以來,萬事太平,溫飽無憂,又能有什麼不滿?這麼想著,空就生出種自豪感來。

    既然自己身為幕府的忍者,那就給浪人些苦頭吃吃好了。空這麼想著,便從房梁上跳了下來,忍鐮直直砍向對方的脖頸——

    擋過來的,是道在月色之下閃爍的銀光,其後是清亮的聲響。空為自己雙手偏離了原本動作軌跡的鐮刀而吃驚,卻見對方後手又是一刀砍來,自己只得側身躲過。

    被發現了。

    空對自己的身手,可說是相當有自信,可眼下,他明白過來形勢處於劣勢,自己對對方擋下來了不說,更致命的是自己錯過了最佳的機會,所謂忍者這種戰鬥方式,第一擊若是沒能取下對方的首級,接下來就要難辦了。

    正在懊惱間,對方攻了過來。

    “你是誰。”那男人質問著,極快的劍舞在夜中如同銀色的閃光。空拿起短鐮來,一一將那些攻擊擋了下來,直至一擊來襲時,短鐮勾住了日本刀的刀身。

    “很厲害嘛。”

    空說著,露出一個笑來,對方卻並不驚慌,只一個挑刀,反倒是空手中的短鐮先飛了出去。

    “你……”空看向對方的臉,雲間的月亮撩開了厚重的紗,讓他看清了對方的臉,那人生得很有男子氣概,卻又清秀,好像同時把硬朗和細緻的五官揉到了一塊,正當空注視著那人的臉時,他聽到有晨間的鳥叫了。

    不好,天要亮了嗎。

    若是剛剛他沒靠著月光看清我的臉還好,天亮了,就肯定會被看見了。如此一來,就只好離開。

    “切。”這可算是落荒而逃了。空想著,又跳上了房簷,“改日再戰。”

    說罷,他便順著房簷離開了,直到出了那擁擠聚落的邊緣,才在東面等著日出。可太陽並沒照常升起,按常理,天空應當要泛魚白色了。

    “怎麼回事。”他嘀咕著,向著師傅和自己的住所走去了。

    梁上飛鳥
    雪卡林 1
  • 【十六】山葵盖饭与竹屉荞麦面

    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8/

    百兽屋的宁宁被雪绪评价为“元气笨蛋”。

    对各种事情都很想得开,但是也说不上是真的想得开还是说,只是不明所以的随波逐流。从灯颊鲷化为人形之后,既没有太在意影祸的事情,也没有太在意寿命的事情,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让江户人体会到山中野味的美好,可能一定程度上也在向雪绪所说的口味造成的不可逾越的界限挑战,想要做出即使不合口味也让人由衷感到好吃的东西。

    她大概没有特别在意的事情。雪绪这样认为。

    但是她错了。

    宁宁会留意熟客的食物癖好。

    一个月的时光说久不久,在朝夕相处的月咏宁宁眼中,鹤见小姐,雪绪,还有新来的打工少女雨花红,在食物上的分歧一目了然。

    雪绪姐自己就会下厨,对烹调的理论基础比宁宁还要扎实一些,她吃宁宁的食物时态度相当随性,有明显不合适的搭配才会指出,大部分时候都很平静,一定程度上让人感到挫败。只有在烤物上,雪绪姐才会跃跃欲试想要一尝。不过,雪绪姐不吃辣,一点点辣味都能让她眼泪唰一下掉下来。

    雨花红被雪绪评价为另一种意义的笨蛋,她也绝不挑食,好吃的东西会带着好奇和满足的表情慢慢吃光,而且似乎对“吃饱了”这件事本身就缺乏感受力,非要吃到肚子撑起来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然后脸上会浮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可能因为一直挂在桂花旁边,雨花红是典型的甘党,甜味的东西相当吸引她。

    至于鹤见小姐。

    虽说她不习惯与人亲切地讲话,表情也一直很冷淡,但是她品尝宁宁烹制的食物时一概会露出认真的神色,那对宁宁来说,是等同于直接表达“好吃”的赞誉。

    鹤见小姐不挑食,与虽然也会烹制食物但是基本不能吃辣的雪绪相比,鹤见小姐对辛辣的东西怀有强烈的兴趣。听说鹤见小姐一直体弱多病,从医者的角度考虑,一定有医嘱要求她对某些事物忌口。初始确实如此,只是有一次宁宁试制的辣味吸物被鹤见小姐品尝之后,她就打开了饮食的新大门。

    这次,看到出门参加什么什么会的雪绪姐和鹤见小姐回来,似乎还带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宁宁听她们说,好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给看起来肚子饿了的鹤见小姐准备了山葵盖饭。

    热乎乎的米饭上铺了一层烟熏过的山猪肉的肉松,说是肉松其实达不到那种疏松的程度,只不过是切得更细更碎而已,在红褐色的肉松上又盖了一团新鲜研磨的莺茶色的山葵,就算在烛光下也显得视觉效果很好,宁宁自己回忆着鹤见小姐的口味,用酱油和味霖调配了酱汁,沿着碗口略微浇了一圈。芥末的辛辣味感与烟熏过的山猪肉的味道混合米饭的香气,让宁宁自己端上去的时候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这样的食物一定会让鹤见小姐很高兴吧!

    确实,鹤见小姐和雪绪姐凝神听那位荷兰少女讲话的时候,她也一直没有停下进食,甚至放弃了筷子,像儿童一样用勺子不断地舀起米饭和山葵与肉松拌匀,然后送进嘴巴。但是听着听着,她表情慢慢就变了,最后在接过那位荷兰少女从包裹里取出的书翻阅时,连手都开始抖动起来。

    曾经有人说吃了山葵,性格也会变得辛辣火爆,宁宁对此说法嗤之以鼻,因为新鲜研磨的山葵味道清淡温柔,并不会过于呛口。

    但是眼下的情景让她也目瞪口呆了。

    很少有激烈情绪的鹤见小姐,在百兽屋“砰”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用力地撕坏了正在翻阅的那本书,大声地发出了也许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用力喊出的诅咒。

    “去死吧!小偷!”

      

      

    “诶?这位客人,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吗?”藤原荞麦店的老板娘是年近五十的江户大嫂,说话爽利又热情,一如这个年纪的其他町人一样略微发福,布满皱纹的手能看出多年来工作的辛勤。她一眼看见金发少女,赶紧拢一拢袖子赶过来问问清楚。在她身后的半开放厨房里,藤原荞麦店的主厨老板也从热气弥漫的锅灶前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没没,她不但没添麻烦,还帮了我一点小忙。想着现在百夜期间,小姑娘一个人出门有些危险,就顺便送她回来。”

    听陌生的女性关心了自家的小孩,老板娘展现开心的笑容。

    “那个……我想跟她讲会话,店里我先不帮忙了。”金发少女小声地跟老板娘这样请假。这时旁边又有客人喊着要加点酱菜,老板娘就用力拍了拍同雪绪一同进来的少女的肩膀,迅速地端送小菜茶水的同时还不忘响亮地吆喝一声。

    “有事就招呼我!”

    看了看这间小店,雪绪职业病发作,伸手摸了摸桌子。虽然擦得干干净净,边角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丝黏腻感,想来这店年代久远。此刻如果按平时作息,正是晚间的饭点,这间店的客人虽不多,但看他们言谈都很随性,可见大部分是熟客,老板与老板娘人际关系应该不错。

    她回头看了看同她一路走过来的那名少女,对方笑起来,为她拉开了一条椅子,然后熟练地倒了茶水。

    “刚才把你的书撕掉了,真是抱歉,我会把钱补给你。”

    对方摇了摇头,和老板娘一样将袖子挽起,洗净双手,径自替雪绪拿了一屉荞麦面,也不顾她推辞,直接放到了她面前。

    “先尝尝。好不容易来一趟。”

    雪绪用筷子挑了一下荞麦面的韧度,瞬间确认了这家店的优良品质。

    “那这份荞麦面也请给我八折优惠。”

    “那当然啦。”

    发出了大概是荷兰语的怪异音调表示愉快,对方最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请告诉我,关于那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日语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她脸上的表情和心里的想法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这名金发蓝眼的荷兰少女,自称藤原十五夜。

    “是化名。”

    在百兽屋的时候,她解下斗笠,周遭的就多了很多好奇的目光,自报了名称之后,除了雪绪,其余几人都露出了诧异表情,于是做出这样的解释。与她讲其他句子时生涩的日语相比,“藤原十五夜是化名”这句说的流利又标准,可见这些日子来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总之总之,她好像是说说她要见丹吹和夜的代理人鹿又小姐……”

    “啊,我曾经见过她没错呢。”那是刚入夜不久时候的事情。

    江户城的外国异人少见得很,不远处的町区有一家藤原荞麦面店,店主夫妇年近五十膝下无子,在一年前收养了因为船难流落江户的荷兰少女,这件事一时之间弄得很有名气。随着那位少女逐渐适应了在荞麦面店的生活,慢慢甚至成为招牌一样的存在。

    不过,倒没想到这次她跑来是为了什么,特意指名说要找丹吹和夜的代理人……那么是关于书的事情么?

    雪绪当下扫了一眼十五夜努力护住的那个包裹。

    将这位少女引进店里的雨花红,不知何故一提到那位金发少女就会脸上泛起红晕,叽叽咕咕地讲了讲刚见到她时是什么样子,就逃跑一样站到门口继续担任看板娘的工作。雪绪和伊织看百兽屋里客人不多,就在角落里挑了张桌子先休息,顺便听听这位指名要见鹿又雪绪的荷兰姑娘有什么事情要说。

    十五夜小姐她的日语勉强能达到与人交流的程度,但是一着急就会冒出完全听不懂的荷兰话,大家只能耐心地等她说完,然后再一点点地让她重复。讲述此行目的的时候,她的双手也用力比划,可见她心情有多激动。

    伊织刚才在乌月馆没吃什么东西,在听的过程中时不时看一眼远处客人的伙食,于是本来就听不懂干脆放弃听懂的宁宁起身给她准备了一碗山葵烟熏肉松盖饭。伊织也不管十五夜在讲什么,貌似无礼地用勺子大口大口吃起饭。

    “请别在意。她有在认真听,你说是关于丹吹和夜的事情,这位小姐是丹吹和夜的妹妹丹吹早久夜,所以我想让她听一下应该无妨。”

    十五夜好奇地看了一眼大口吃饭的伊织,似乎也在心里暗暗揣测对方的身份地位,雪绪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桌子,她便继续讲了下去。

    “丹吹先生的书我每次都会买。”她从包裹里取出几卷书,从装订线的磨损上能看出她大概反复看过很多遍,但是封面依然保存得很干净。

    伊织用力地把山葵烟熏肉松盖饭拌匀。

    “所以这次看到书店有进最新的一本,自然买了回来。还为了这件事向藤原老板娘借了钱。”少女比划着讲完这句话,雪绪也颇为感同身受地扬了一下嘴角。雪绪比起一般町人,手里如果有进益,那笔钱是很可观的,只是少不得很快又要花出去,是以她在买书方面也很拮据,所以很能理解十五夜这样讲的原因。江户百姓,大部分是租书阅读的。

    伊织向宁宁讨了一碗味噌汤。

    “但是,除了丹吹先生的书之外,我也会看别的新奇小说。有时候还会被老板娘教育……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丹吹夜话第四卷,我在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内容,跟另一本书重复了。”

    瞬间就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雪绪轻轻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伊织被山葵呛到了,她一面用手巾挡住不住咳嗽的嘴巴,一面用异常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那位初次见面的金发少女。

    “重复了?能给我看一下吗?”

    十五夜用力点了三下头,从包裹里取出放在最下面的一本书递给伊织,然后想将前不久发行的那本丹吹夜话第四卷也递了过去,伊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需要那本。”

    拿在她手上的那本叫《良夜奇诡本纪》,黄色封纸,伊织从第一页开始,用大概是她最快的阅读速度读了起来。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角落里的这一桌笼罩在奇特的氛围里。

    一直到最后伊织将那本隶属于藤原十五夜,不,确切说隶属于租书铺的书撕了个粉碎之后,都没有别人发出声音,雪绪用一只手支住下巴,像是在想着什么,十五夜小姐看看伊织,看看雪绪,发现自己完全阻止不了对方撕书的行为,安静地选择喝茶,宁宁用袖子挡住了嘴巴,一副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表情。

    最后打破安静的是从一开始就想溜走却被伊织抓进百兽屋的一只鲤。

    他拽了拽伊织的袖子,示意她坐下,还将散落在她衣服上的纸片轻轻扫掉。然后冲十五夜小姐挥了挥手里的木屐,在大家聊天这段时间,他闲着没事已经将十五夜那双木屐带断掉的木屐修理好了。

    “这样就没问题啦。”他将木屐搁回到土间,像是浑然不觉刚才气氛有多糟糕,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们该不会已经忘掉我还坐在这里了吧。”

    半晌,补了一句话。

      

      

    伊织恨不得立刻找到那本书的作者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她的表情明白无误地传达着这种信息。

    雪绪当然不会放任她,何况她压根找不到对方,总之请一只鲤送她回去。

    “宁宁,也麻烦你一块陪着去。只有这家伙的话,我不放心。可以的话等会你给她重新收拾一下衣服。”鹤见别邸应该也不会放心。大小姐只不过去了一趟书豪笔斗会,就碰到狂化什么的……已经够难解释了,衣冠不整地被不认识的男性送回去这种事雪绪不想想象后果。

    无视了那个叫一只鲤的家伙发出的“我可是好人诶”这样的辩解,雪绪先捡了个笤帚把扯碎一地的纸片收好。撕掉的书自然要赔偿,而且还有更多细节想问一问十五夜。打着这个主意,雪绪决定自己送荷兰少女回藤原荞麦面店。

    藤原家的荞麦面口感很好,和常见的街外小摊一样,用的是两成小麦面粉和八成荞麦面粉的二八荞麦面。雪绪没有像别的客人那样要求加配菜,而是直接尝了本味素面,褐色的面条嚼起来很棒,让雪绪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吸溜吸溜的声音。

    “曾经有人说,确定荞麦面的品级一定要尝一次竹屉冷面,因为汤荞麦面会因为汤头的巧妙和配菜的味道修补面本身的缺陷,而竹屉荞麦面全靠自身揉制时的手感来获得肯定,所以想要看师傅的手艺,要先试试冷面。”

    说起来,讲这番话的那个人,是赤羽。

    也许是因为早上书豪笔斗会亲眼目睹永暗斩杀事情的影响,也许是因为下午在鬼吉处收到那封信的事情,已经很久不会再为东谷山的事情有什么特别情绪的雪绪,在意识到这份回忆属于赤羽的瞬间,眼前就出现了首领寡言的面孔,她甚至恍惚间又一次想起赤羽在她身后拔刀出鞘的凛冽寒意。

    好了好了,有的是机会缅怀过去。

    雪绪将这点情绪和荞麦面一起迅速塞进肚子里。

    “不过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吃东西。藤原姑娘,那本《良夜》,是在丹吹夜话第四卷发行之前就出现在书店里的,这件事情你可以确认么。”

    雪绪谨慎地挑选着用词,确保对方能理解自己所说的话。

    她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之前看到过。才很惊讶。”她简洁地回应,充满感情地轻轻抚摸了自己买下的丹吹夜话的书籍封皮。

    “丹吹先生,应该不是那种人。”

    “他不是。”可以体会被自己喜爱的作家背叛的心情,雪绪不假思索地加重了语气,向对方强调这一判断。

    “他没有抄袭,这点我可以肯定。不过,我自己还没来得及看那本书,更具体的判断要等我看过之后才能下结论。既然他没有抄袭,自然是对方抄袭了他,可是这本书又在丹吹夜话刊印前就问世了,感觉有些奇怪。我想,我这边还要做更多调查才行。”

    “那个,丹吹先生的妹妹,她没事吧……”

    金发蓝眼却用着日本人名字的少女认真听雪绪讲完这一大段话,冷不防地问到了伊织。

    “受到很大的打击就是了。”想了想临走前伊织一副这个世界就是地狱的表情,雪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知道丹吹先生对这件事会有什么想法……”

    “这个嘛,应该跟他妹妹差不多。”

    藤原十五夜深深地看了雪绪一眼。

    “鹿又姑娘,你今天有点没精神呢。刚才也一直很容易发呆的样子。”不知为何,她笑了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眼里闪着微妙的欢欣。

    “还以为你无时无刻都跟初见时一样,是无所不知对什么情报都相当了解的怪人。”她站起身,收走雪绪面前的空屉,笑容如同恶作剧成功一样非常活泼,“一直那个状态的话,给人精神压力很大啊。”

    初次见面那次有显得很怪吗?完全没有吧。

    雪绪晃着茶杯,抬头看向对方,蓦地伸手抱住藤原十五夜的腰。

    在明明比自己年纪小,个子却比自己还要高一截的金发少女险些尖叫出声的瞬间,雪绪懒洋洋地靠着她站了起来,小声地对少女耳语。

    “你真可爱。”

    调戏完小姑娘,雪绪心满意足把十六文钱排在桌子上,问十五夜要了租书铺的书凭。

    正好,差不多也该还书了。雪绪看着手里这份书凭,回想了一下上次借书的时间。之后的安排现在可以定下来了。

    这份书凭倒是简单,正面列明了租借的图书品类名目,背面则清清楚楚写着一个字:巽。

    只是。

    她背对着荞麦面店的灯火,捏着那张书凭,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下午在化野烧掉的那张纸。

    被人说有点没精神,有这么明显么?这样未免不太好。

    在鬼吉递过来的信里,那位号称掌握了所有她想要线索的人,在那张纸上列了两个名字。只是两个名字,就打消了她怀疑对方诈欺的可能性,因为那确实是对这件事有所了解的人才会列出的线索。

    浜本诚一,藤村友惠。

      

      

      

      

    不要问我江户有没有新鲜山葵这种问题……【IDTK

    有位美少女说想看宁宁做山葵盖饭,于是写了【

    八折优惠梗见野人桑的初遇篇

    关于书籍的封面,我一直没决定好到底用什么颜色,所以随便写了一个鹤见的代表色,实际上怪谈类,若按照想说百物语的印象应该是黄纸封面。

    我想吃竹屉荞麦面!!!!

    【十六】山葵盖饭与竹屉荞麦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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