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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百夜妖恋绘卷

AID1272

【企划一期完结!】       

日本江户时代某年,就在樱花初开的三月,人们迎来了百年一遇的影祸之祟,整个江户城陷入一百天的长夜,而被人类俗称为妖怪的萤者们也随之出现。              

但无论是生命短暂的蜉蝣,是终于能获得人形的灯九十九,还是贪恋人间的夜明神,这都是难得的良机。萤者为了不成为影祸的食物而依靠着人类,人类为了内心不被黑暗吞噬也无法离开萤者。就在这样彼此依赖的一百夜里,两者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将会随着长夜结束而改变。萤者和人类,这份爱恋终能修成正果,还是随黎明化作往事?而你又是否愿意为了与恋人长相厮守向神明付出献祭? 一期一会充满抉择的爱恋,就此开始。               

【半架空恋爱企】                

【场外小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873/】              

           

          

         

        

       

      

     

    

   

  

 

2015/09/01-2016/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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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你这献残屋的大小姐,对这东西可有什么鉴赏意见要说?”在友人挑衅的问句里,伊织白皙的手指顺着那件东西的轮廓慢慢滑了一圈,又提起把手仔细观看了底部的结构和外观花纹,然后才做出结论:“是汉土的灯吧。”

     宁宁率先鼓起掌来。

     “不愧是鹤见小姐,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在想,这个灯好华丽啊,跟平常提的那类灯笼不一样呢。”她蓝色的眼睛一闪一闪,自己又好奇地凑上来,靠在伊织旁边一起细细地观察这盏灯。雪绪坐在一旁喝了口茶,笑眯眯地看着她俩提着那灯来来回回地摸。

      “请,请不要这样!”从桌子的另一旁传来有些害羞的抗议声。

     三人一起朝那个方向看去。

     百夜之后,以日光为准则的人类难免会逐渐陷入有些混乱的认知里,固定的生活时刻也会变得不同。因此,宁宁的百兽屋不再有固定的开业和打烊时间。此刻没有客人,三个人一起在店里打了个火锅吃——但目前吃的最多的却不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位。

     “那个……”说话的那位小姐头发异于常人,是黄色和绿色间杂的短发,头上的花朵发饰也格外新奇小巧,身上的服饰也同样是黄绿色的搭配,仔细看的就会发现,花纹配色与方才伊织拿在手里的那盏灯同出一源。更独特的是,靠近她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她正努力地把自己夹到碗里的萝卜吹凉,说话的同时还在锅里捞到一片肉吃,只是,她似乎对三个人同时看过来的目光有些难为情,声音又小了一分:“那个,虽然你们摸那个灯也没问题啦……但是毕竟是,是我,是我的……所以,感觉很不好意思……”

     雪绪悄悄把那盏灯从伊织手上拿过来,露出反派一般的坏心眼笑容:“摸你的本体的话,你会有感觉么?”

     像是能察觉到话里隐喻的意思,绿发少女激烈地摇起了头:“只是很奇怪而已!”

     “而且,那盏灯不能离我太远……”因为还在忙着吃东西,她有些口齿不清。

     雪绪提起那盏灯就跑出了门。

     “等……等一下啊!”显然被欺负了的少女一脸欲哭无泪地朝雪绪伸出了手,随着雪绪的木屐声逐渐远去,她像被化开的砂糖一样渐渐隐没在了空气中。

     “真的会消失啊。”

     一副好奇宝宝样的雪绪提着灯回来,那名少女便恢复了原样,依旧坐在三人对面,嘴巴鼓了起来,像是要被欺负哭了。

     “就说不可以离太远了啊。”这样小声抱怨了一句,她好像终于吃饱了,小心地把筷子搁到碗边,对雪绪行了个礼,“总之,多谢款待……”

     雪绪笑眯眯地摸了摸少女的头:“乖,不客气不客气。”

     旁观这一幕的伊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宁宁也思考起来自己当初主动找到雪绪会不会是个可怕的错误。

     “不要擅自给我加上什么可怕啊狡猾啊这种形容词好么,我只是捡到一盏灯而已。”像是猜到另外两人心里在想什么,雪绪心情很好地自我辩解了一句。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甜酒,从锅里捞起了剩余的丸子。

     这名少女自称叫雨花红,是这盏桂花灯化形的萤者。

     两刻之前,雪绪去了一趟三河町,与那里的下级武士商量里贩卖纸糊伞的事宜,在回来的路上,刚走过一幢庭园,蓦地起了一阵狂风,这盏灯就正正好好落到她一步之远的地面上。

     雪绪将这盏灯提到手上,灯芯忽而自行燃起,而这位小巧玲珑不似人类的女孩子就出现在她眼前。

     “十年前的小说就不用这种桥段了。”伊织冷冰冰地点评道。

     “毕竟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雪绪得了意外之“财”,将少女带回了百兽屋,才细细盘问了她的来历。她无论服饰还是面貌都不像江户人,反复问了好几遍,说只记得以前是中秋月明的一个月里会被挂起来与桂花同赏,其余时间的经历则一概模模糊糊,提到了似乎是被原本的主人带出了海,随后遭遇了海盗,几经辗转,最终到了江户。

     伊织刚才也说看花纹工艺大抵是中国的产物,结合雨花红的说法一对,大抵不差。

     “好有趣……我都没有可以拿着发光的本体。”宁宁的感怀与伊织雪绪都不同。她少见地思考起自己的本源,不过很快又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考虑到她本体是灯颊鲷,这点确实足以叫她鱼脑袋。

     “我记得之前看过的书上说,萤者分为三类。宁宁属于蜉蝣,那么她就是灯九十九了。书里还提到灯九十九不能离开自己本体太远,目前看来也确实如此。”伊织斜觑着雪绪,“所以你又拐回一个萤者做双保险?”

     “保险当然是多多益善。”小声对伊织说完,雪绪将脸转向雨花红,“我们这里呢不收白吃饭的哦,住宿的话你可以跟宁宁一起,也可以跟我一起,也可以跟鹤见小姐一起,但是第一,平时我有事你要跟着我走,第二,我没有事的话你要来百兽屋帮忙,第三,有什么状况的话,优先保护鹤见小姐。”

     伊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也许是对保护这词产生的应激反应。不过她也了解自己在很多场合确实比较麻烦,所以罕见地没有吭声。

     雨花红看看雪绪又看看伊织,脸上写着不明所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欢迎来到江户城。”雪绪将那盏灯握在手上,点亮了它。

     

     

     “我原本想着你们家好歹是献残屋起家,总该有一个两个萤者什么的……结果一个都没有啊。”雪绪小声地对着伊织抱怨,然后将老板递过来的那双雪馱拿给伊织看,“这双怎么样?路考茶色的系带,我很喜欢。”

     伊织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另一双递给她。

     “不行,买不起。”

     让雨花红先在宁宁那里熟悉一下工作环境,雪绪拉着伊织终于来了很早以前就说要来的木屐店,除了买新鞋子以外,还顺便将木屐店的废木屑一并买了回去。木屐店是产生大量废木屑的地方,那些又麻烦又难以清理的木屑,用来做填放到关东煮火盆里的燃料是刚好合适的。她和老板谈妥价格之后,将百兽屋的地址写给木屐店的小工,然后美滋滋地直接穿着新雪馱和伊织一并走了出来。

     “要有危机意识大小姐。影祸这个东西,听起来就很有问题,既然永暗说依赖萤者可以避免狂化,多认识几个又不是坏事。”雪绪和伊织之后的目的地是江户最繁华的通町。两个人各自挑了一盏灯笼,小心地避开不时与她们擦肩而过的商贩。

     “就我所知,并没有人说只要与萤者在一起就一定可以避免危险。永暗那个说法只能作为参考而 已。”伊织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

     今天的伊织打扮与平常截然不同,她换了一套更庶民配色的和服,材质上也特意选了没有那么高档的布料,把一看就价值高昂的发饰统统收了起来,和雪绪走在一起,就像是普通的町人。

     “你那本不知道从哪个衰落的大名府里收购回来的书对于影祸是怎么说的?”

     “以萤者为食,影响人类狂化,萤者应该比人类更害怕这种诡异的生活。”回想了一下天真无邪的宁宁和一无所知的雨,伊织无意识地挥了一下手,“忘掉它吧,谁知道呢。”

     “有关于狂化的记录么?”

     “很少的几句,大概说,性格会变得很怪异,身体上会出现黑色的瘢痕。”

     雪绪在伊织眼前“啪”地拍了一下手。

     “就是这个。”

     江户城已经开始有人身体上出现黑色的印记了,尽管大多数人为了避免事端都不会将这种异状告诉别人,雪绪还是听到了客人谈论类似的事情。

     “很多都是伪造的谣言,不过顺着细节比较具体的谣言去调查,可以发现确实有一些人家最近有异常,特别是他们都在最近去了永暗神社。永暗上次不是说,一旦发现无法处理的情况就要去参拜并上告祝女?我想这个流程是没问题的。哎呀——”

     雪绪被一名十岁左右的儿童没头没脑地推了一把,向后踉跄了一步。那孩子在雪绪和伊织拐角的时候突然窜了出来,就像是没顾着抬头看,一不小心撞上了人。

     那小鬼贼溜溜地抬起头,见是两位小姐,眼睛里立刻发起光来。雪绪看了看对方的行装,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她对这种油滑小鬼最熟悉不过,正是遍布江户町区的那种很会利用机会赚钱的小孩,在某些地方,其钻营精神说是雪绪的前辈也不为过。

     他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向雪绪和伊织喋喋不休地推销起来:“小姐,小姐!要不要买份瓦板小报?有最近的萤者的情报和影祸的消息哦!消息源出自永暗神社,绝对可信!买一份包你不亏,百夜期间看看防身也好啊!这位小姐,没兴趣么?”

     眼看这两位一个熟视无睹一个面无表情,这孩子不死心地从怀里另外掏出五六张看起来有点精致的票纸:“那这个么?二位看方向是要去通町吧,今天通町,可是有乌月馆承办的书豪笔斗会呢!这里有预约的普通进场票,只要十文钱,比直接去那里再买要便宜一半哦!”

     雪绪从刚才就不断地勾起嘴角,待听到这句,终于笑出声来。

     “十文钱?便宜一半?你啊,以为所有去的人都不知道门票价格么?直接去的话只用八文,买你这票反而亏了呢。”

     那孩子也不着恼,连沮丧的表情都没有,轻松自然地耸了耸肩膀就想开溜,雪绪又勾着他后领把他拖回来,当着他的面从他袖子里摸出个钱包来。

     “偷东西这种事情,要做得快而且巧,直接撞人这种把戏,下次再改进改进吧。”

     把那小鬼放跑之后,雪绪自言自语道:“真是的,居然把主意算到我身上,我看起来像有钱人么?明显是偷旁边这位才比较划算嘛。”

     伊织没有搭理她,只是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无意地伸手去确认自己的钱包。雪绪看到了也不点破,自己偷偷笑了起来。

     雪绪和伊织此行的目的正是通町乌月馆举办的书豪笔斗会。

     江户人爱好虚荣,这个特点是全日本有名的。全年无论何时,都会有有钱商家为了宣扬财力物力,举办一些虽然烧钱却显得很气派的活动。比如说吉原赏夜樱,会将盛放的樱树悉数移植到吉原内,在夜晚挂上华丽的行灯供客人们观赏,待花期一过,又悉数移走另换他物,这种极尽排场的无意义行径,在江户比比皆是。

     有钱的料亭会举办大食会,也就是大胃王比赛,邀请百姓们参加,酒厂也会举办豪酒王比赛,江户的酒鬼们会闻风前来喝个酩酊,当然,能击败所有人领取奖金的冠军只有一位。街头相扑这样的盛会现场更是人头攒动,不管参加不参加,一定要凑这个热闹。这次乌月馆的书豪笔斗会,跟上述的这些娱乐活动本质相同,只是店家彰显名声,参加者谋求奖金,而围观众看个乐子的聚会罢了。

     乌月馆是江户数一数二的大出版商,有自家的刻版印厂和经销书店,与江户的几大书店关系也很稳固,旗下有几位作者销量惊人,有一位擅长借战国旧事背景书写乱世情仇的作者,全套销量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册,丹吹和夜这种四册合起来只卖到两万多本的小作者,与那类人气作家还是不能比的。

     一周前,乌月馆筹划了这个活动,一开始内部说是“江户出版商谈会”,后来加了评选的项目,就卖弄地定名为“书豪笔斗会”,要经过评议后,颁奖给五类作品中的佼佼者,有“情爱小说”“严肃文学”“和歌俳句”“好色小说”及“其他杂项”。聚会当日,评选在乌月馆包下的料亭二楼进行,而那条街的全部商家围绕乌月馆的活动特意推出了各类优惠和表演,所以有面向无关人等的普通票也就不足为奇了。

     “光是邀请作者和出版商人还有书店老板也就算了,我看邀请票连鹤见屋都有发,根本是趁机搞成商界人士的交流活动,挂羊头卖狗肉,而且分类也分得一塌糊涂。”伊织和雪绪排队等候进场的时候,伊织掏出门票仔细核对,有些不满地数落了主办。

     “而且,丹吹和夜难道够不上被邀请的行列么?为什么我要靠唯人的赠票进去啊。”她最后补的这句恐怕才是真心话,看着好友愤愤的表情,雪绪忍不住笑了起来,引得门口检票的人员怀疑地看向她。

    “这个事情嘛……我也觉得有些稀奇呢,两万多本虽然算不上非常了得,起码通知一声的情谊也该有的吧。”

     丹吹和夜名义上是没有任何一家出版商负责发行“他”的小说的,全由雪绪一个人先行联系相熟的书店预约了数量,然后才找印厂印刷,到后期丹吹先生的名声略有上扬,这方面联络的重担才轻松了点。按道理说,如果乌月馆确实有心想要邀请丹吹和夜的话,雪绪是应该会收到消息才对。

     过了门检,这条街的热闹程度让伊织吃了一惊,原本很宽敞的一整条长街,此刻每个店家都将得意的商品堆放在自家店门口,上面则插上“大优惠”“欲购从速”的牌子,而每个店门口都挤着若干人伸长了脖子询问有关事项。伊织以前从未出门,对江户人能凑热闹的程度没有认识,但是连雪绪都不由感叹了一声。

     “真是阔绰。”她走到米店跟前,伸手抓了一把标着低价的白米嗅了嗅,脸上立刻换成商业的算钱表情:“稍微有点后悔带钱带少了,这次可以进不少有用的东西。”

     伊织原本还愤愤于主办方将商业活动和书籍颁奖掺和到一起,现在却兴趣浓浓地逛起街,无论是吴服店还是扇子店,白米店还是柴炭店,她都要仔细看看对方的屋号和广告怎么布置,最后在豆皮寿司的摊位前徘徊了一会儿,被雪绪抓住胳膊拖回到乌月馆预定的那栋楼前。

     “好了好了,先上去听一下评比结果什么的再说。”看伊织嘴巴耷下来,雪绪又哄她,“乌月馆这么有钱,二楼也会有很好吃的东西的。走啦。”

     乌月馆的大当家与雪绪也有一面之缘,他原本站在楼梯前不断请重要的客人上楼,此刻一转眼见到雪绪和伊织朝这边走来,连忙过来打了声招呼。

     “鹿又姑娘啊……哎呀这位是?”

     伊织从见第一面就对这位老板表现出不待见的样子,她简洁地低了下头。

     “我叫丹吹早久夜,是怪谈小说家丹吹和夜的妹妹。”

     方才见乌月馆当家朝她们走来的样子就有些别扭,伊织做介绍的时候雪绪特意观察了乌月馆当家的脸,一听到丹吹两个字他眉毛就开始往下坍。虽然他客气地恭维一番,说什么“丹吹先生的作品也很不错,但是几次想取得经手权都未遂,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但是表情却有些扭曲不安。

     乌月馆对丹吹和夜有做什么不对劲的事么……雪绪笑着推说“丹吹先生性格比较怪异,不喜欢被人打扰,几次拒绝贵社的好意实属无奈,还望海涵”,心里却逐渐思量起来。

     “丹吹早久夜……你不觉得一个人同时有两个化名会很麻烦么?”跟乌月馆当家寒暄完毕,两人上楼的时候,雪绪这样调侃道。

     “相信我,江户城用两个以上的化名出小说的人肯定不是一个两个。”

     她们顺着木制台阶登到二楼,能看到有专门的女侍整理放好上楼客人的鞋履,两人踩上二楼的地面,就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榻榻米上铺了一层柔软的棉毯,触感十分舒适。

     靠近阳台打开的推门外面可以直接看到漂亮的江户夜景——现在当然只有夜景可看,不过坐在窗前吹风也别有一番心旷神怡。有笑容亲切的女侍在不同的小桌前添茶倒水,二楼的另一侧则摆了一整条长桌的点心食物,还配了瓷碟供人自行取用。

     “真,是,阔,绰。”同样的一句感慨,这次的程度更重一些。

     雪绪四下观望了一圈,见到有一处推门是关闭的,悄悄走上前,隐约能听到里面漏出的一句两句对话。

     “……这本我不同意!……不过是仗着书写怪力乱神没有评价标准的取巧之作罢了!”

     “非也非也……不觉得这本用心很特别么?”

     “像景吾朗那样的作品我已经看腻了……”

     “偶尔打破旧思想是没有坏处的。”

     听起来,这包厢就是本次评委所在的包厢了,里面似乎有几组评委都在激烈地争论,甚至偶尔还能听到有人砸了什么东西的动静。

     “真是的……明明都知道只是随便评一评……用得着这么热血么。”伊织不爽地抱起了手臂。

     “他们有提到丹吹和夜哦。”雪绪故意逗了逗她,立刻就见到伊织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但是下一个瞬间她就意识到雪绪在骗她,恶狠狠地瞪了雪绪一眼。

     她们两人身后有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抱歉。并不是在嘲笑二位。”意识到了两位小姐的目光,那名男子立刻彬彬有礼地表示歉意,“这位小姐很关心丹吹和夜先生的作品么?”

     对方是一位身穿羽织的蓝发公子,刚才也有意无意地站在这个包厢附近侧耳倾听的样子,却被两位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吸引了目光。

     伊织冷淡地回答:“嗯,我还蛮好奇别人对丹吹先生的作品评价的。”

     对方的和服看起来质地颇优,举手投足也并非寻常人家的样子,虽然语气温和,表情却严肃而认真。雪绪总觉得那张脸在哪里见过,努力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寻找到匹配的答案。

     “话说,你是回船问屋的宫阙公子吧。”

     宫阙八角,也就是正在与她们对话的这位公子,用折扇轻轻敲了敲下巴,倒也没有惊讶被人认出,只是反过来询问了雪绪:“请问你是?”

     “我是东町的针屋,曾经与贵店谈过生意,您父亲大概还记得我。”对商家人士报了这个名字,对方思考了一会儿,也终于露出有听过的表情,“在下对自家商务所涉不多,让姑娘见笑了。”

     三人走到靠近阳台的那一侧,吹着舒服的江上凉风继续聊天。

     “乌月馆这次活动虽然声势浩大,仓促倒确实仓促,而且听说广受邀请的大半是大商人,反而像是不伦不类的活动了。”

     听对方讲了和自己感受相同的话,伊织轻轻勾起嘴角。

     “不过,评委们好像还是很重视,所以已经过了很久还没有得出最后的结论。”宫阙先生又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虽然外表非常淡定,眼神里倒是有些许期待和热切。

     “不知道两位小姐对这次评选的意见?”

     “我可没有意见。这次连通知都没有通知我……我哥哥。”

     “我看书很少,这方面就更讲不出个所以然了。不过,就我所知,宫阙家一向对书籍生意没有兴趣,怎么会特意来参加这次书豪笔斗会?”就算是考虑到将这次活动作为社交场所,派与商事所涉不多的少爷过来参加也有点奇怪。难道说宫阙家老爷这次终于下定决心好好培养继承人了?

      “这个嘛……一方面是家父命我前来见见世面。”特意用了见见世面这种谦逊的说辞,宫阙少爷微微笑了起来,“另一方面,我也确实很喜欢读书,所以有些好奇。”

     “那么,下次如果针屋与贵店有什么交易往来,还请宫阙少爷考虑给个优惠呀。”雪绪客气地结束了与宫阙少爷的对话,然后笑盈盈地留意到对方不多时又站到了包厢附近。

     “嗯……嗯……”回过身,雪绪意味深长地对着伊织点了点头,“我现在确实相信江户城用化名写作的人不止一位两位了。”

     伊织扭过脸不想理她。

     雪绪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往下看,瞥到一个眼熟的人。

     蓝色的上装,黑色的下装,细长的烟管和有些突兀的药箱。那个人挑着灯笼,逆着人群的流向,不紧不慢地穿过了街道,消失在雪绪的视线里。

     而就在此时,乌月馆的当家走到了二楼的中央,喜气洋洋地环视了大部分来宾,郑重宣布:“本次乌月馆举办的书豪笔斗会,结果即将揭晓。”

     

    -tbc- 

     

     

    关于路考茶色:是指掺有红色的暗黄褐色。

    关于江户人爱虚荣,是真的。

    乌月馆是杜撰的。

     

     

     

    这一章感觉有点平淡?没关系,接下来还是会很平淡的【等等

    书豪笔斗会这个名字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糊人啊wwww

    虽然只在最后提了一下佐伯桑,还是厚着脸皮加上了关联【土下座

    雨花红小姐被我招募啦~下次想让她做看板娘看看【

    另外也感谢八角桑出场~希望写的还算满意w

    【十二】书豪笔斗会
    米琪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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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万圣节现代Paro 秋臣与甘茶的场合】参与万圣节的另一个原因?!

    [这是支线的其中之一,其实除了因为千澄想参加,秋臣一起加入万圣节活动还有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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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距离万圣节,还有几天的事情——…… 

    [观月秋臣先生启: 

    10月31日夜在我家为万圣节举办宴会。希望您能到来参与。 

    ps.随信附赠我最近新研究的万圣节茶点,请您品尝。 

    pps.如若您不来参与,很有可能将在宴会后收到万圣节茶点礼盒。 

                                               星野甘茶] 

     

    从屋前的信箱拿出一个用淡茶绿色的信封仔细包装好的信件以及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秋臣将大衣随手挂在了衣架上就回身坐在了沙发上。 

    显然信件的发出者一定是从事茶点工作的人,信封上仔细抚摸可以摸到细细碎碎的白色面粉,同时还带着淡淡的茶叶与奶油混合的少见香气。 

    手指夹住信封一转,正面就转了过来,“观月先生收”几个墨色的字在淡茶色的信封衬托下格外醒目,而右下角则是用笔画的一个小小的鬼魂,还有一个刻着鬼脸的南瓜灯。 

    这么看来应该是和纸信风格的万圣节邀请函。面对格外东西风格融合的信封,秋臣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这几天不管是哪里,什么方式的宣传都无法让他燃起一丝对于万圣节的兴趣,偏偏这封奇怪又有几分可爱的邀请函让他想把信封打开看一看。 

    小心翼翼地打开和纸做成的外信封,一封被折叠得格外整齐的信就从信封中滑出一个边来,相比起信封的淡茶色,信纸已经近乎于白色。 

    当手指从折叠的缝隙中一翻铺展开信纸,信上的内容也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秋臣的眼前。 

    其实不用看字迹的熟悉度,就单单从茶点香气中秋臣就已经能够大约知晓来信者是谁,打开信件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看信件的内容,而是去搜索了一下发信者的名字——果不其然的,是甘茶。 

    想必她是制作完茶点后没有洗手就迫不及待地写了这封邀请函吧,秋臣这才开始从头开始阅读整封邀请函。 

    乍一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的内容,不如说是很普通的邀请函,直到秋臣看到下面的两条PS。 

    在阅读第一条PS时,秋臣早已打量了许久躺在自己手掌上的一个四四方方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放下一个茶点的大小的确是十分合适,手指在仔细系好的褐色绳子上摩擦过,秋臣将礼物盒举到眼前转了转,又把小盒子放回身边继续向下阅读。 

    当读到第二个PS时,秋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身边的小盒子,又抬头确认了一遍自己并没有看错第二条PS。 

    随后他拿起小盒子,在放下信件的同时将绳子十分仔细地解开后,一个小到一口便可将它吃掉的茶点就呈现在了自己眼前。同时伴随的还有面粉奶油糖浆等等甜点特有的香气,怎么看都是十分成功的作品。 

    茶点外的一层琥珀色的糖浆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看起来十分让人有食欲,同时又让秋臣不禁感叹甘茶的手艺高超。 

    随后他又低下头,看着平摊开在自己腿边的信件,歪过头再次打量着茶点,更加不解对方到底为什么要加上最后一条了。 

    看起来口感应该不会很差。抱着这样的心态把茶点送到嘴边的秋臣张嘴将整个茶点吞入口中。 

    先入口触碰到味蕾神经的是外面的一层蜜糖,顿时扩散开一片清凉的甜,甚至让人有些舍不得将它咬开,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茶点内心的味道。 

    用舌尖把茶点推到牙齿之间,秋臣咬了下去。 

    然而他过后想起来,只怕是自己最后悔做的事情之一。 

    起先从牙齿咬开的缝隙中扩散开的是酸苦的味道,就如同一个还未成熟的果实,又酸到人不由得把表情皱缩在一起又苦到人想一口把茶点吐出来。 

    随后就是奇怪的咸味,就仿佛是谁在制作这道甜点时不小心打翻了盐罐,在原本应是甜味的茶点中混入了诡异的味道。 

    在这之后便是带着奇怪药味的甜,甜味过后就又是淡淡的苦涩,一瞬间的味觉转换让秋臣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当然最后当所有千奇百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时,秋臣再也按捺不住要被味蕾压迫崩溃的忍耐底线,用几乎就没有过的迅速从沙发上起了身。 

    他不知道此刻他保持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有一点他绝对可以肯定。 

    如果这时候有人进到房间里并且看到他,一定会终生难忘他脸上的表情。 

    以及他还确定了一件事…… 

    决不能再随意因为外表判断食物的美味程度。 

    将一整杯水都喝下去终于将茶点吞进去之后,秋臣用袖口擦拭了嘴角的水坐了下来,终于重新拿起信纸读了一遍。 

    只是现在的表情比起刚一开始凝重复杂了很多。 

    “如果不去就要送货到家么……”眼睛在最后的几行字上来回徘徊了无数次后,秋臣发出一声感叹后把手臂立起,头埋进了双臂中间。 

    看来万圣节当晚,自己注定不能好好在家里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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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见家大小姐的消息再一次在江户医者之间传播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她的病有多稀奇有多棘手,而仅仅是因为,鹤见老爷这几天已经连续请了五六位医师,只是为了确定自家女儿身体确实已经无恙。

    伊织对这件事也很恼火,她自十岁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将药饮做日常饮品,结果父亲这么大张旗鼓,不管是相熟已久还是初次看诊的医师,一概慎之又慎给她开了调养身体的方子,这几天鹤见别邸里,不管是哪个下女当值,总要捂着鼻子用小扇子看火慢慢熬着药。

    伊织房间里也连续两三天弥漫着一股她很不希望再闻到的药香。

    “小姐,黛先生来了。”今日陪夜的下女阿久把门推开,小声地对伊织通报了一声,然后引着来人慢慢走了进来。

    这位黛先生应该是最后一位要为她看诊的医师,阿久和阿吉会把这几天医师的看诊意见记录下来,交给伊织的父亲。想着还要熬过今天才可以结束连续三天的折腾,伊织有点后悔贸然提出“说不定自己可以出门看看”这个想法,不然父亲也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伊织端正地坐好,向对方颔首行礼,却突然注意到来人放置在土间的引导棍,她稍微抬起头,观察对方坐下来的时候也要稍微摸索一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她直起腰,仔细凝视着对方的瞳孔,察觉到医师的双眼没有焦点。

    “鹤见小姐。”虽然鹤见心里十分笃定这位医师目不能视,一度怀疑起对方的能力,但来人叫出她名字的瞬间,她却心虚了一瞬,仿佛自己是一名听训的学生。

    黛医师从随行的小箱中取出一方垫枕,放在伊织与他之间的桐木桌板上。

    “如你所见,在下略有不便,如有得罪之处,还请鹤见小姐见谅。”黛医师说话不疾不徐,不知为何,听他这样一说,伊织就对他先多了一分微妙的敬重。她应了一声“有劳”,就将右手的袖子向后褪了褪,将手腕置于那方垫枕上。

    黛医师将手指搭在伊织右手尺关,表情也淡淡的,照例在诊脉的时候询问了伊织平时服用的药物和病史。

    伊织无甚好气地又复述了一遍对上一个医师说过的话,黛先生听后轻轻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鹤见小姐,看病实是件麻烦事,但心气太浮躁也不好。”

    伊织对看病这件事不是十分不耐烦,而是一百分不耐烦,恨不得将上门的医师统统打发回去,然后自己关在房子里再过二十年,但被黛医师点破,她不由抿起嘴巴。

    “在下听说过鹤见屋长女身体虚弱,今日问诊一探,小姐脉象细弱,征血之不足,鼓动微弱,为气有亏虚,加之四末不温,言少喜静,是气血两虚之证。令尊对小姐身体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除了虚弱一些,鹤见小姐的身体现在和常人并无太大区别。我想,如果能调整作息,很快就可以出门了。”

    伊织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句:“马上就要百夜了,调整作息对我没有意义。”

    黛笑了起来,与方才是窥破少女的小情绪而隐约浮起的笑容不同,这次的笑是更看破世情的笑。他一边将垫枕收进自己的行箱中,一边语气不变地回应伊织:“如果只视眼前之物决定是否有意义,那在下所做一切都是全无意义的了。睁眼闭眼皆是黑暗。”

    意识到对方所指的同时,伊织左手轻轻掐了一把右手虎口,来回呼吸了两次,才小声开口:“抱歉,黛先生。”

    “无妨。”黛也端正地面向她坐好,语气轻松。如果不是那根立在土间的引导棍,任谁也无法一眼看出他是个盲人。“鹤见小姐也有陈年旧疾在身,应该能理解,时间久了,其实没有很在意。”

    他这说法实在有些可恶,他并非因自身感怀而提起目盲一事,却故意用这个做陷阱激起伊织的内疚。想明白这个关窍,伊织嘴巴抿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伊织身后纱帐处,传来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伊织不动声色地歪了一下头,随后牢牢盯住黛医师。黛好像没有察觉,向阿久交代了药方:“遵从上一位医师的就好,鹤见小姐身体其实无恙,连调理都不需要用力过猛。嗯,煎药的时候可以在二巡加些甘草。”

    “加甘草有什么用?”

    黛医师站起身,接过阿久递来的诊费,将之放入怀中。

    “没用。就是让药没那么苦,或者鹤见小姐可以遣人买些喜欢的梅干果脯,喝完药压一压味道。”

     

     

    黛医师离开之后,伊织身后的纱账簌簌地抖动起来,雪绪挑开纱帐从里面钻出来,笑得见眉不见眼。“抱歉抱歉,不小心把这个搞掉了。”她举起手里的雏人偶向伊织比划了一下,然后地将人偶放回到身后华丽的架子上。

    三月三是女儿节,伊织每年在这个时间都能收到一架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人偶塔,今年也不例外。刚才就是雪绪与这座人偶塔藏在纱帐的后面。

    “恭喜恭喜,终于从看诊地狱解脱。”雪绪从里间钻出来之后就立刻用力握住伊织的手,“我看鹤见大小姐终于可以出门了,除非你今晚突然又发起高烧来。”

    “别讲这么不吉利的话。”伊织白了她一眼,然后皱着眉将桌子上的药汤小啜了一口。

    “鹤见屋会找黛医师,让我很惊讶。”雪绪一提到黛医师的名字表情就开始绷不住,她刚才在纱帐后面听了今晚伊织所有问诊过程,对最后一次尤其忍俊不禁。“黛医师并不是很有名的医生,起码以鹤见屋的地位之类考虑,应该不是首选。”

    “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医师。”

    “不过在我们町人这里倒是有很多传闻,一来他不能视物却医术高超,二来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三来,他身世也蛮传奇的,听说是医馆先代医师捡来的孩子。”雪绪对江户各个町区的坊间传闻很熟悉,“江户有些店铺如果惹上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也会暗地里寻找黛医师看诊。”

    “因为是盲人,所以反而不担心暴露什么东西——这想法真天真,那位黛医师,大概知道不少江户说不得的秘密。”

    “不过,鹤见屋居然请黛医师给你看诊,也说明一件事。”雪绪扬起一根指头,“说明愿意或者可以在夜间出门看诊的医师数量减少了。”

    百夜将至,有些人也受到各种变化的影响,变得多疑、惊惧、情绪暴变,也有人开始畏惧夜间出门,在这种情形下,鹤见屋不得已才请了黛医师来。

    “话又说回来,如果可以出门了,你想做什么呢?”

    “不知道,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只是单纯想出去吧。”

    话刚出口,伊织又立刻摇摇头:“可以去看看每天吹箫那个家伙是谁。”

    雪绪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随后躺倒在榻榻米上:“我倒是有好多计划想带你去。去宁宁的百兽屋看看啊,吉原开放的时候去逛逛,女儿节的时候去上川放漂流人偶,啊对了,你陪我去挑双雪馱。”

    所谓,仪式感。

    “我的仪式感是买新的鞋子。”每次到新的地区,开始新的生活,就要有一双新的鞋子。

    “就像你从山贼那里逃出来之后那样?”

    雪绪更加若有所思地看着伊织。

    “就像我从山贼那里逃出来之后那样。”

    六年前,十三岁的雪绪被人发现精疲力竭地倒在尾张藩清州城外的信使驿站门口,双脚赤裸,被砂石磨得鲜血淋漓。就近町区的捕吏头子来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哭得满脸脏兮兮的泪痕,只会指着东谷山的方向说,山贼。若要再细细询问,她就只有一脸茫然和惊恐。捕吏头子看她可怜,带回院子里让头子娘好好给她梳洗了一番,待她情绪稳定下来再问家人地址,她也只摇头说,不记得了。

    “只记得以前好像是在清州开店的商家。”当时她被问久了,最后漏了这么一句,捕吏联系四周町区的同心与力帮忙打听这两三年有谁家丢过年岁符合的孩子,最后也不了了之。就连她报出的姓名都没人有印象。

    “鹿又雪绪。这名字真特别,如果你家人在清州,一定会找到的。”

    曾经这样说着的捕吏头子,最后无奈地对雪绪说,一时半会真的找不到,这样吧,你愿不愿意去流沐桥旁的布店朝屋工作?他家正想招一位伶俐点的姑娘帮工。

    “那位头子真是个好人。没有他的话,我可能还要挣扎很久。”

    雪绪在布店工作非常顺利,她安分守己,手脚麻利,很快就获得了信任,还跟周遭的町民都打好了关系。当初送她去帮工的捕吏头子也很满意。这样的话,雪绪那孩子应该可以顺利地在尾张站稳。捕吏头子这样说。

    在拿到第一笔自己挣的钱之后,雪绪去买了一双新木屐。崭新的二齿木屐,能看到鞋底漂亮的漆色。

    “因为逃跑的时候没有穿鞋子,所以拿到了新鞋子就可以真的开始新生活。抱着这样的想法去订的木屐。

    “但是完全没有按照头子说的那样发展呢!过了几年又随便就跑到江户来了,真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下次行商船来的时候,托人给头子捎点茶叶带回去。”

    说完,雪绪从榻榻米上爬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伊织。

    “所以说,为什么突然提到山贼,对尾张的事情感兴趣了?。”

    伊织取出一个小罐,用木勺挑起一勺白色的粉末,倒进自己喝了半天还没喝完的药里,然后慢慢搅拌起来。

    “你尝一口。”她把碗递给雪绪。

    “我才不要喝你的药嘞。”雪绪剧烈地摆起左手,然后收起笑容,“是白砂糖,对吧。”

    伊织点点头。

    “西霖枫分店的掌柜被驱逐了。”

    西霖枫这间药房以前有过跟武家贿赂扯上关系的历史,事情一度变得很麻烦,最后在多方斡旋下,因为另有人付出了代价,从而互相沉默平息了事态。现在西霖枫的当家,也就是唯人的妻子结衣的父亲,对类似的事情咬得很紧。如果有人再跟公家武家背地里那些腌臜事扯上关系,贿赂也好洗钱也好,都是概不宽容的。

    “不过本家处理那半船白砂糖的做法就还是按你说的那样。”

    “西霖枫清查这次事情的时候,顺便调查了一下你,提到你的行商船有问题,你在尾张的经历也很可疑。所以我也很好奇。”

    伊织闷闷地把加了砂糖的药彻底喝干净,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没了。”

    伊织的药喝没了,要说的话也讲完了,而雪绪苦恼地揉起了太阳穴。

    她并不奇怪西霖枫分店的事情,毕竟当时分店掌柜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岌岌可危,在随时会被发现的边缘。她也不奇怪西霖枫会去调查她,毕竟西霖枫现任当家作风如此。她知道伊织好奇她在尾张的过去,但是这并不会让她感到烦恼,因为不管怎么看,她的经历确实很可疑。

    她只是在思考那句,行商船有问题。

    雪绪的行商船其实并不属于她,她买不起船,暂时也没有到需要买一艘船的地步。只不过跟船主关系很好,所以经常顺路捎带消息和特殊的货物。

    “你还记得上次在你这里吃的那顿牡丹锅么?那天的食材本身是给那位船主备的,结果突然来了信说要晚些日子到。我本以为是一两天后,结果到现在还没有给我音信。”

    “算了,光用想的什么也想不出,下次先直接问问看再说吧。”雪绪愉快地决定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

    在雪绪从鹤见别邸离开前,最后发生了一件让她痛快笑起来的小事。

    送走黛医师的阿久回来之后,面色有些微妙地向伊织陈述起方才将黛医师送归医馆时,对方又叮嘱的话。

    “他说,鹤见小姐正值青春年华,有心仪之人是值得恭喜的事,但是身体尚且勉强,要爱惜自己,不要太过火。”阿久复述这段话的时候脸上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而雪绪和伊织同时愣了一下,伊织想到刚才雪绪弄掉雏人偶时发出的声音,而黛医师浑不在意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他他……他以为我在房间里藏了男人么!”

    在好友的笑声里,伊织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

    “我讨厌看医生。”

     

     

     

     

     

    关于土间,就是进门前拖鞋的那一小块区域。

    关于捕吏、同心、与力,具体分起来很复杂,总之,本文中通俗理解成警察。

    关于雪馱,就是加皮的木屐。

    啊我不会写阴谋论,写的我好累,如果出现bug,就无视吧……我觉得我已经被我设计的剧情坑进去了。

    【七】无恙
    米琪雅 1
  • 无法说出的故事(三)

    或许正是因为光球从未有任何回应的缘故吧,姬君从最初时偶尔从唇瓣中无意漏出的只言片语,渐渐变为了单方面的倾诉心事。   

    就算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关系——不如说,正是这样似有若无的存在感和绝对的沉默,才是最称心如意的一点。   

    美丽的姬君同无声的光球,在他人看来,也许这亦是如同百鬼夜游之一景一般荒诞的图景吧,但当事的两人却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虽说是心事,但却并非是些自怨自艾的内容,或许将之当做一般的闲余时的杂谈还来得更加恰当一些,不过是其中一方只能倾听而已。   

    只有一两次,这倾诉的内容稍稍也有些压抑起来。   

    “近日来总觉胸中烦闷,或许总还是受了长夜的影响罢……”   

    她曾微微叹息着这么说道,没有焦距的双目茫然的轻轻眨了眨,长睫似是带着微微水气,既同草上露般碰之即落,又如竹上霜般触之即消。   

    “……”   

    有时说完一句,姬君会长久的陷入沉默,再启唇时,话语中便会多少泄露出了她方才的心神所在。   

    “……那位大人、真是位不可思议的‘人’啊……”   

    这感慨并非是说与任何旁的人的,只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被寄托在吹过厅堂的微风中,转瞬便消散无踪了。   

       

    长夜笼罩江户的第十日,城中大名邸宅在夜半终究发生了一些可称得上是妖诡之事。   

    最先发觉异状的是值夜的使女。在廊下闻到淡淡的焦灼气味,尚且以为是何处的烛台翻倒,四处确认时,灼人的火苗却从四面八方迅猛异常的窜了出来,不一时呼喊哭闹声便四处响起,墙外传来唱名人①的惊呼,这突如其来的火势竟越发大起来了。   

    姬君是被浓烟呛醒的。醒来时屋中已是烟雾环绕,床榻旁的帷屏从底部开始迅速燃烧起来,斜纹织物最不禁燃,被火舌一舔便焦黑一片,支撑的细柱眼见便要翻倒。使女们慌乱的扶起尚且茫然的姬君,却到底没有快过脆弱的帷屏的倒下——   

    一边支柱带着一片火团砸在众人脚下,激起一片惊叫哭喊,另一边却正当头砸来,姬君不若其他使女般抱头尖叫或哭泣,她仰着头,眼前只有隐隐的红光,只感到慑人的灼热连同呼啸的气流一同向自己砸来,她忍不住咬紧牙关闭上双眼,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未曾降临。   

    隐隐,似有一阵异常的清风自面颊流过。   

    “——呀!”   

    使女的惊叫从身边传来,“姬様请快些——!万幸这帷屏倒向反面去了……这定是苍天庇护……请快些!”   

    几乎可说半是拉扯,一众女眷总归顺利离开了火苗环绕的正殿,暂且来到未受波及的偏殿等候。   

    即算身处未着火的偏殿,亦能感受到不远处火焰的一波波热流。外间火消们俱都赶到,一时间人声嘈杂,同偏殿内的低低轻啜强烈的对比起来。   

    而后终于有使女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平素甜蜜可爱的声线如何能够被撕拉成如此可怕的声音,这在姬君听来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但现在无暇思考那些,重要的是对方嘶哑着嗓子喊出的内容。   

    “招来灾难……都是那妖异的错——!!姬様!一定是这样——あの人でなし——!!”②   

    “请住口!”   

    从一贯温柔的姬君口中吐出的,是难得的不容置疑的强硬之声。   

    隔间中,被使女所指的光球依旧无声,使女双目赤红,好似一时被这威严所摄,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停了下来。   

    偏殿中一时异样的安静起来,只有姬君柔和却不容辩驳的声音潺潺响起。   

    “……这样的话,雅不希望再听到。”   

    她面上并无严苛之色,说出的话却叫人不自觉挺直了背脊,“‘人类’也好,‘非人’也好,一定有某些本质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没有谁特别高贵,看得见的差别总有一日会随着时间一起消去,到那时、在那里留下的东西,一定都会是相同的。”   

    那最后剩下的究竟是什么呢?   

    没有人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在一阵沉默之后,那站出来的使女突然痛苦的呻吟一声,用力抓上自己的臂膀,含胸佝背啜泣起来。   

    “千代——呀……你的胳膊……”   

    与之相熟的使女上前扶住对方,在视线触及被掩住的手臂时,忍不住惊呼起来,向后退了半步。   

    “啊……好痛……一定是方才、方才被火……”   

    在这样带着哭腔哀嚎出声的使女的肩臂手肘上,有片片灰黑似灼烧的印记蔓延开来。   

    *   

    似乎在何处有何人在低声唱和。   

    陸奥の、しのぶもぢずり   

    誰ゆゑに、乱れそめにし、我ならなくに—— ③   

    唱声渐渐低迷远去了,长夜深黑的天幕中一如往常挂着一轮明月,不过所有萤者都知道,那不过是伪作之物,毫无任何情感。   

    在这刚刚遭遇祸事的宅邸中人疲惫入眠之后,一丝微微的荧光乎的跳动了一下。   

    在这转瞬间不稳的跳动之后,偏殿中彻底陷入一片黑暗,那安静发光之物无声的从此处消失了——   

    片刻之后,黑发金眸的夜明神出现在下城的日光街道上。   

    虽全城点起常明灯,但深夜之时街上总归行人寥寥。夜明神抱胸站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外面一身白色长袍微微泛着荧光,红色围巾似微微浮起般缀在肩上,金眸略略眯起,眼角一抹深红,细细看去,整个身子都似透明一般,虚虚看不真切。   

    有顽皮的猫儿自一边的小巷中踏着步子轻巧的跃了过来,被青年身上的荧光所吸引,好奇的伸着爪子一颤一颤的想要勾住围巾的一角,夜明神低头看去,面色稍稍柔和了些许,他倾下身子,伸手去摸猫儿的脑袋。   

    他微微透明的手毫无阻碍的穿过了想要触摸的对象。   

    夜明神不由得一愣,连着那毛茸茸的小东西也被吓了一跳,弓着背从喉头里发出威吓声,扭头逃开两步,这才又回头看向他。   

    “春……?”   

    小巷深处的阴影中,有女声轻轻唤道。   

    猫儿耳朵一抖,小步踱到唤它的主人面前,仰起脑袋蹭了蹭对方的小腿。   

    夜明神也跟着向那阴影处的少女看去,这一眼,却让两人都愣住了。   

    少女手不自觉的一松,手上抓着的扇子直直落在了地上,她浑然不觉,睁大双眼喃喃一声:   

    “……哥、哥哥……?”   

    +++++++   

    ①唱名:指报时。   

    ②小小的暗指,人でなし指‘非人’,这里使女是在说流,但是在雅听来就像是同时也在指责吉吉一样(再次呕血   

    ③河源左大臣(被赐源姓的皇子)的和歌,收录在百人一首里。((百人一首好,方便实用(((   

    这首和歌意指自己的心已乱,并非是自己的缘故,而是因为对方。そめ的用词很有意思,既暗指‘初次’心乱,又指‘被染上(色彩)’,在这里这首和歌到底是指流的心境还是雅的心境,就随大家解读了wwww   

    +++++++   

    最后出场的是向阳。因为篇幅太短所以就不太好意思关联了。  

    啊……文档里用上的重点符号到E站果然就消失了,遗憾。人でなし上本来是应该有着重符号的(。   

    发觉自己主线的进度已经比现实时间还要快了,手头还有一章存稿,看来可以摸两天鱼了。   

    想打死当初决定每章酸一首和歌或俳句的自己。   

       

       

       

      

     

    无法说出的故事(三)
    AYANO 1
  • 人设
    芒gou 1
  • 瞬和甘茶的现pa
    1
  • 1
  • 【十七】鹤见书札:赤羽

    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8/

     

    丝绒般柔软的雪覆盖了大地,月色里反射出温柔的光。踩在这样厚重的雪上只会听到舒适又轻微的声音,深夜独自在荒野中行走的旅人,会在自己的脚步声里感到慰藉么?

    鲜红血液顺着七寸二分长的短刀刀刃徐徐滴下,伴随着少女吐息间呼出的白气,在冷彻的雪野上绽出凄艳的花。少女赤足穿梭在树叶落尽覆满白雪的林木之间,并不忙着消除刀刃上的血迹,放任自己的行踪被暴露无遗。

    她脸上带着笑容。

    追兵飞速沿着血迹追寻而至,却不待做更多的侦察,贸然闯入了少女藏匿的森林。来者四人,应该是方才被劫掠的行商的保镖,他们谨慎地拔出刀,最终停在了血迹与足迹都消失的地方。

    “怎么回……”心浮气躁的年轻武士着急地问了一句话,脑袋上就是重重的一击,那女人跟猴子一样从树上跳下来,左手的短刀毫不留情地切开了他的喉管。

    血像喷泉一样溅了她一身,女孩红色的瞳里燃起了奇特的火光。白雪红痕,纵然追击者反应极快地持刀砍去,却还是怔了那么一瞬。

    灵巧地就地一滚就躲过了爆起的袭击,女孩顺势用力地捅进身后武士的腿根,对方惨叫着跪倒在地,被她直接横过武士刀的刀刃抹了脖子,斜前方的人急忙欺身再斩,她却将手里那具尸体用力向前一推,借着阻挡之势,反手将刀从尸体腰侧斜上插进了前方武士的心口。

    这一连串动作快则快矣,她左侧最后那人的攻击眼看无论如何躲不过,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那人微笑起来。

    如修罗一样浑身浴血的美艳女孩的笑容,是这人眼中看到的最后的场景。

    武士胸口穿出的那截刀刃利索地被抽出,不知道自己被何人所杀的那位武士的尸体沉闷地倒下,倒下的声音听起来依然舒适又轻微。

    无声无息完成最后一击的那人看了看倒在雪地上的四具尸体,嫌麻烦一样叹了口气。

    “赤羽。”少女笑容明媚,只是配合脸上的血迹,显得非常可怖,她喊着对方的名字,将短刀收回鞘中。

    被唤作赤羽的这名少年拉住少女的手。

    “快走吧,妙鉴。”

      

      

    ——吓到了吧,突然读到跟自己所讲并不一致的剧情。

    你都不了解那两个人的故事,我自然更无从得知,只不过,脑补一下这样的人少年往事有什么不好。于是情不自禁地描绘了这个开头。你遇见他们的时候才七岁,他们的年纪又是多大呢,二十?三十?无从得知。大概是三十左右吧。年轻的时候曾经这样彼此依靠过么?不知道,不过既然被我写了,那么,就该是这样。

    那天回家之后我很倒霉。本来只有阿吉阿久在的话,敷衍两句或者板着脸让她们不要多问就没事了,偏偏那天唯人来了——他来做什么,脑子坏掉了么,鹤见屋现在很闲么,结衣不管他么,但是就算我这样不耐烦地将以上的问句丢给他,还是没办法让他从我换了衣服以及跟着个男人这两件事情上转移注意力。

    一只鲤本来就不是那种看起来好像很可靠的人,就算他救过我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唯人的反应也在我预想的情况里。好不容易将大概情况解释清楚,结果他那张脸难看得让宁宁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唯人还做出要找一只鲤谈谈这样奇怪的举动,有什么好谈的,只是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了而已啊。反正他揪着对方的衣领出去,然后一脸铁青地回来。让下女送走宁宁之后,我被唯人教训了很长时间。

    “不要以为你现在结婚了就是长辈了,我才是姐姐好么。”

    我忍不住这样说了,然后被教训了更长的时间。

    好在他没有装模做样地对我说什么要禁足之类的鬼话,事后也没有告诉父亲。那天晚上来找我似乎是因为父亲将两个很大的分店放手交给他独立打理,他特别开心,就想来找我庆祝一番。会为了这种事情开心到找自己孤僻的姐姐庆祝的人根本没有成熟吧。我很难不这样想。

    “听说书豪笔斗会出了问题,我本来就很担心了,姐姐还一副没什么关系的样子那么晚回来,我可是因为相信姐姐会把自己照顾好才同意不让仆从跟着姐姐的,姐姐这样背叛我的期待是正确的么?”他一本正经地抱着手,表情严肃。

    “说到这个,你和结衣是不是去了一趟通町乌月馆附近,鹿又说看到你们了。”

    懒得跟他解释,随便找了个问题推过去,收效奇好,唯人立刻收敛了刚才的气势,挠着头说:“因为结衣有个想买的水粉只有那边的那间店有,于是带她过去……”

    鹤见家的未来当家现在就被妻子牢牢捏在手掌心里了,出息。

    “结衣跟鹿又有什么过节。”

    唯人的表情更微妙了,支支吾吾起来:“我也不知道啊……不过结衣她好像确实蛮针对鹿又来着……”

    被我盯了一会,我这怎么看都还没成熟的弟弟索性别过了脸。

    “这种事情姐姐直接去问鹿又姑娘嘛。”

    于是如果你想要知道到底你跟结衣怎么了,只能烦请你自己去查了。

    以下附上次说好的,接续之前文稿的第二部分。

    直接按照你的版本写太平淡了,加了一些个人的趣味在里面。

    你读就知道。

      

      

    ——————————————————————

      

      

    男人推开了门。

    阳光瞬间照进深锁的幽闭房间,让人不由得眯起眼睛。那人背着光,也几乎看不清面目,只凭第一眼印象,似乎是个瘦高的男人。

    他端着一碗什么东西,朝蜷缩在角落里的雪绪示意了一下。

    “醒了,要吃么?”

    她揉了揉眼睛,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之前哭了太久,嗓子干哑到一时无法出声。

    男人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便准备把门合上离开。

    看到那扇门又要关起,雪绪前所未有地爆发出行动力,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脚腕。

    “要……要吃。”见对方没有生气的征兆,天性羞涩的雪绪尝试了半天,小声地挤出两个字。身影笼在光里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将手里的碗塞到雪绪手上。

    碗里装的是卤过的土豆和煮了很久的白萝卜。握住碗就能感受到食物的温热,闻到香气的同时,饥饿感就排山倒海地袭来,七岁的女童端着碗,竟然呆了一会,抬头看向背光那个人的脸。对方表情不变地回望着她,一高一低地彼此凝视了一段时间,对方突然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

    “没有筷子,不吃就还给我。”

    当下也顾不得商家小姐的尊严教养什么的,雪绪端着碗,用手指捏住还冒着热气的土豆和萝卜径自往嘴巴里送。房间里一时只有忙不迭的咀嚼声,雪绪中间一度咽得匆忙了些,还呛得连声咳嗽。好不容易将碗里也分不出滋味的食物吃完,女孩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能不能放我回去……”她一边抽噎,一边将手里的碗递还给门口那人。

    方才背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脸,此刻泪眼朦胧地打量过去,只觉得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要年轻些。这个人就是船上的那个人吧。就算只有七岁也意识到带走她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他递给她食物这个简单的举动让雪绪燃起了不必要的希冀,幻想着或许哀求对方的话会有好的结果。

    对方没有立刻说“不行”。

    “做这种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对方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讲了这样一句话,对七岁的雪绪而言,这跟不行是一个意思。她拼命地考虑起来,眼泪流得更凶。有什么好处?钱么,钱的话……针屋有钱……

    “没有了。”

    从男人身后飘来这样这样一个声音,不知为何,虽然是个女人的声音,却能从中听出强烈的恶意。容貌姝丽的女性搭着男人的肩膀,懒散地倚靠在门前,她的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髻,暗红色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雪绪。

    “家也好,钱也好,安身立命之所,统统都没有了。你没有可以跟赤羽谈条件的地方。”

    是她。

    昨夜在船舱里,若无其事地掐住雪绪咽喉的女人。看到她的脸,雪绪的眼泪就突然止住,以前哭泣是因为伤心和难过,而此刻有比这种心情更深的恐惧从情绪的海洋中上浮,那是——

    害怕死掉。

    想到死亡,带着樱草香气的友惠的身影就在她眼前浮动。她尚不知道尾张大火究竟状况几何,也许友惠没事,针屋没事,但不知为何,一旦想到死亡,就会想到友惠。她不希望姐姐死掉,但正因为见到了那样的背影,就更深刻地害怕自己随之而去。

    而这个女人周身都笼罩着死的气息。

    “别害怕。”像是看透了雪绪在想什么,女人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抚摸她的脸颊。

    “还没到时候。”

    还不到你会死的时候。

    正确地理解这句话花费了雪绪五年的时间。

    以如今的雪绪之眼回看当年,会不由对幼年时期如此温顺听话感到惊奇,自己已经被赤羽和妙鉴养育成如他们一样扭曲的产物了么?这一类的想法偶尔会让她会心一笑。就算想否认也无从否认,从尾张雷畿大火之夜被救起之后,赤羽和妙鉴造就了第二个雪绪。

    那个不紧不慢的男人,就是尾张极有名的山贼团伙枭的首领,赤羽。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雪绪大吃了一惊,在她简单的头脑中,山贼是烧杀劫掠的坏人,但是赤羽给她的印象与之迥然不同。她固然知道将她带至此处的人们绝非善类,却不曾想过赤羽会是这些人的头目。

    “觉得我更可怕一些,没错吧。”妙鉴笑着把雪绪手上的绳索解开,丢给她一张被子。

    雪绪不肯作声。

    那个女人叫妙鉴,与赤羽一样,两人的姓氏都无人知晓。她和赤羽的关系,也显得非常神秘,雪绪只知道两人相识多年。

    从可以离开这间房间之后,她就反复地尝试逃跑。七岁的女孩就算被恐惧驭使,可想的路途也只有那么点距离。经常在她错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下山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赤羽悠闲地等在前方,不做声地将她扛回去。

    她很多次都以为自己会被杀掉,对方却似乎没有这个打算,最多将她绑起来丢进黑屋子里,到睡前才给她松绑。

    “夫人。”妙鉴要求雪绪这样称呼她。

    “我家确实已经被烧毁了,是么。”

    在浑浊的烛光下抱手看向她的女人的脸,再一次与友惠奇妙地重叠。

    这个问题她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却不知为何一定要问出来,仿佛这样才能彻底地和过去诀别。如果家人都还活着的话,那么大概会当自己已经死了吧,要回去么,回得去么,无数次流着眼泪在睡梦中挣扎着醒来,意识到清醒后只有更寒冷的现实又挣扎着睡过去,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样的挣扎逐渐淡薄。

    妙鉴夫人笑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时候,极少的时候,夫人身上死亡的气息会消失无踪,她便仿佛一位町人的妻子,温和美丽。但即便是这样的她,雪绪也不想靠近。妙鉴丢给雪绪一张瓦版小报。

    “我现在还看不懂。”

    “那就开始学。”

    针屋家的雪绪在东谷山上住了下来。她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要留下她,对方只是正好在那一晚从五条川里将她捞了起来,仅此而已,对方是身负无数人命的凶恶山贼,如果只是害怕自己的据点和面目被泄露,那么动手杀了她就行了,这个道理哪怕雪绪只有七岁也隐约能够明白。

    赤羽出现在这间小屋的时间很少,雪绪怀疑这并不是枭真正的据点,大部分时候只有两三个人,全部都是陌生的男人,或高或瘦,有时烧起炉灶后,这些人会像针屋的伙计们休息之后一样轻松地聊天,但有时候众人闭起嘴巴,眼睛里的光会让雪绪非常害怕。

    她唯一觉得可以信任的人是赤羽。

    意识到自己逃跑没有意义,就不再做无谓的努力。她在黄昏的时候打开房门,站在赤羽会回来的路上抱着膝盖坐下,然后当那个身影出现,他会微微对雪绪点一下头。赤羽并不是寡言的人,有时候雪绪胆子大一点会跑去找他说话,他就一句一句随意地答下去。但不知为何,感觉如果别人不先开腔,这个人就将一直静静地独自思考下去。如果有人与他对视,他会毫无情绪地回看对方,先移开眼睛的一定不是他。

    有一次雪绪在他说话的时候,透过窗子看到小鸟落在柔软的柳枝上,那条柳枝就漂亮地荡起轻柔的弧度,因捕捉到雪绪移开的目光,赤羽也望向了窗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在那瞬间,注意到这个笑容的雪绪,感觉自己心中也有什么东西被那条摇晃的柳枝扫到。

    妙鉴在的时候,会随便教她读书写字,偶尔赤羽经过,会留下静静地听一会儿,不知为何,出现在雪绪记忆中的赤羽,脸永远藏在阴影中,就仿佛初见时隐匿在黑暗中的沉默。到终于能顺利将那张瓦版小报上的字全部认下来的那一天,雪绪用手指来回摩挲着上面陈列的逝者的名讳,再三确认父母和姐姐与自己已再无相见的机会,干涸许久的眼眶里似乎又将蓄存眼泪。小报上还特意提到那次大火有不少人失踪,未能确认尸首——但有什么意义呢,真的有人抱着这种飘渺的希望最终寻到想要寻找的人么。

    这时赤羽走到她的案几旁边,像是赞许地捡起留在上面的习字草纸。

    “模仿我的字迹么。”

    可能只是看到顺势一提,被揭破这一点的雪绪却羞惭得发抖,走近的赤羽身上有湿漉漉的烟草气息,当夜,雪绪睡着之前也特意将被子拉起盖住眼睛。这并不是青年男女之间会萌生的恋慕的心情,那太明晰,太尖锐。

    这时雪绪已经九岁,她无法准确记住自己在东谷山居住了多久,只记得见过两次白雪落满山头。夫人在雪夜里会赤着脚在廊前跳舞,用那把她喜爱的短刀在周身任性地挥舞。夫人是杀过人的,这点雪绪毫无怀疑,夫人的眼睛像燃烧的炭火一样亮起来时,就是她杀意最重的时候。

    雪绪畏惧这样的夫人,但不知何时起,畏惧里又掺杂了嫌恶的心情。

    绝不要成为这样的人,绝不要成为对杀害他人一事毫无悔恨之心的妄人。

    即使算枭的其他成员和夫人都说过类似“赤羽也杀过很多人”这样的话,雪绪还是无法让自己的大脑接受这个信息。直到有一天,赤羽扶着妙鉴夫人深夜回来,雪绪第一次注意到不仅仅夫人身上溅满了血液,赤羽身上也不例外。她如同木头人一样随着吩咐点燃行灯,呆呆地看着赤羽熟练地给夫人包扎止血,像是被砍到了小腿,妙鉴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

    喝了大量的酒来止痛的夫人,伏在赤羽的膝前沉沉睡去,受伤的小腿上包扎的布缓慢地荫开鲜血,在睡梦中还笑着说什么胡话,月光下夫人的面容看起来非常美丽。雪绪呆住一样自己凝视着对方袒露出的雪白的小腿和苍白的面容,合上了盛满乖戾的眼睛之后,夫人的容貌比雪绪想象中更加动人。

    美丽到让人心生妒忌。

    赤羽静静地看着夫人的脸,轻轻用手抚摸妙鉴夫人的头发。他左手执细长的烟管,在月夜下,有一点火光忽隐忽现。赤羽将左脚散漫地抬起靠在台阶上,染血的袴装随着他轻微的动作,变换着衣褶间的阴影。

    站在檐外的雪绪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被她踩中的枯枝发出断裂的声音。赤羽抬起头,平静地与雪绪目光相接,像一早就知道她站在那里。他什么也没说。

    雪绪忍无可忍地转身向丛林深处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难以接受什么,只知道无尽的夜色中,所有沉默的树木都在她身后快速退开,她没有寻找路径,是路径自动寻找到了她,在她气喘吁吁地跑了不知道多远,甚至以为自己要迷路的时候,她第一次遇见了野松湖。

    湖水冰凉,雪绪一头扎进了湖泊中,用湖水反复洗濯自己发烫的面颊,在全身都因为寒冷而发抖之后,大声地哭了出来。

    比想象中还要清澈的野松湖,成为雪绪每日清晨独自沐浴的所在,她没有故意瞒着别人,但是妙鉴夫人也许知情,有一日她踩着晨光归来,夫人靠在门前,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而这时她似乎也学会了赤羽待人的那套,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

    夫人笑起来,左手玩弄起自己的头发。

    “看来时间快到了。”妙鉴这句不知所以的话,雪绪并没放在心上。她没有想起这句话回应的是三年前夫人初次对她说的那句。

    赤羽开始教导她在丛林间生活的技巧。如何狩猎,如何观察危险,如何判断形势,如何分析猎物。这本是针对森林针对动物的训练,不曾想过离开东谷山之后对人类同样适用。她曾经怀疑过赤羽在成为山贼以前也许是猎户的儿子,但是她没有无聊到会笑着上去撒娇着询问。她与赤羽的关系从初始的一丝微妙的亲近变到再度的疏远,只是不管雪绪心里有多少曲折,赤羽看起来仍然无谓而沉默的样子。年纪又大了一些的雪绪,谨慎地将童稚时期微妙的心情沉淀在心中的野松湖底。

    她接过了妙鉴夫人的那柄短刀,像夫人一样用左手挥刀,刀下所斩之物会流出鲜血。她还记得第一次宰杀落入陷阱的野兔时,兔子的温暖的皮毛在不住发抖,而探手下去,能摸到它的心脏急促地跳动。第二天在野松湖里清洗着双手,想起在尾张昏暗的浴池中,友惠安抚着为蚂蚁哭泣的自己,对自己说“你是对的”。

    我还是对的么?姐姐。

    雪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曾经对妙鉴说,“绝不加入你们”,但是什么时候起,好像这彼此之间区别也不大了。就在雪绪终于开始思索自己是否要成为山贼的一员时,她于即将被杀死的惊惧中醒来,妙鉴夫人伏在她身上,用力地扼住她的喉咙。

    先是注意到比往日还要更高一些的屋顶,然后是无法呼吸的紧窒,最后是相伴多年的妙鉴夫人的脸。

    夫人的脸非常平静,然而眼睛如燃烧的火焰。扣在雪绪咽部的双手异常地稳定,而夫人在喃喃自语:“终于,终于……”

    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就如同落水那日,不想死的心情占了上风。雪绪强硬地让友惠的和服的影子从眼前消失,被锁死的喉咙无法发声,但脑海中那句话大声地反复回荡:“我还不想去见你,姐姐!”

    她的左手摸到了放在枕头下的短刀。

    就像在对抗森林中的恶狼一样,雪绪将妙鉴夫人想象成狼,红色眼睛的只想要杀人的狼,她凶狠地将短刀砍向夫人的腹部,迫使对方为了躲避而松开双手,十三岁的女孩子体力无法抗衡对方,只知道向最熟悉的野松湖那边跑去。狼即使受了伤也异常凶狠狡猾,雪绪在林间拼尽全力地与狼对峙了一夜,不知道多少次被突然判断出她藏身位置的夫人截住,雪绪的神经已经绷紧到要断裂。

    如果夫人手里有刀的话,早就结束了。为什么要把刀送到对手手上。

    在阳光照进东谷山的时候,疲劳困倦的少女来到自己熟悉的湖畔,看到的是抱着妙鉴的赤羽,静静注视着干净清澈的野松湖面。有松鼠踩着落叶凑过来,可爱地掬起水饮用。躺在赤羽怀中的夫人闭着眼睛,雪绪不相信她死了。

    有这种生命力的女人怎么可能死了。

    “收留我,是因为我跟夫人的眼睛很像么。”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并没有动摇。

    “嗯,那天把你救上来,她就决定养大你。”

    妙鉴夫人有心魔,这件事枭所有成员都很清楚。她渴求鲜血与杀戮的强度远超过自诩残忍的很多男人,以至于为枭头疼多年的尾张火盗改都未曾料想过,枭中最凶残的那个人竟然是个女人。赤羽此后再不曾解释妙鉴的任何秘密,她的一切似乎都随那次长达一夜的纠斗以及随后突然而至的死亡而消失。

    妙鉴想杀死的,大概是自己记忆里那个十几岁的少女。因为狂病而渴望杀戮的少女。一想到合理的推论大致如此,雪绪的心情就会更加复杂。我和你不一样,夫人。夫人的坟在野松湖畔,雪绪也拿了一柄铁锹为她简陋的棺上盖了土。她掐了一枚红色的小花,丢在那里。

    雪绪七日后向赤羽辞行。

    “我想要新生活,请允许我离开。”

    她对着坐在檐廊抽烟管的赤羽叩首行礼:“就算当时知道救我的人是以杀人劫掠为生的山贼,我还是会选择被救。因为我不想死。但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想成为夫人那样的人。屈服在自己的心魔之下,只能以杀人开辟自己道路的人。那样太可悲了。”

    像是早料到她要讲这样的话,赤羽轻轻笑了起来。

    “说什么想要开始新生活,雪绪,不要骗自己。”他用烟管指了一下雪绪的方向,“还记得妙鉴与你如何约定么。”

    雪绪点点头:“夫人说,给我半刻时间逃跑,若不能逃脱,她会杀了我。”

    赤羽骤起拔刀,这是雪绪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人拔刀。刃尖精准地触及到雪绪的额头。

    “逃吧。给你半刻。”

      

      

    逃跑的时候要清楚自己的路线,控制好呼吸和步伐,如果只是求生欲望强烈就能活下来,那天底下太多人不该死。只有清楚自己体能极限的人,才能最优地跑出最远的距离。

    视界被泪水弄得混沌一片,林间的树木都化作黄色绿色棕色和黑色的色块,幸好多年来在清晨之前前往野松湖的记忆十分深刻,她不会因为视野不清而仓促间失去平衡。

    被紧追着的感觉强烈到后背都要炸开。

    最后一次为东谷山流眼泪了,不管逃出去,还是没有逃出去。

    她在迈开步离开居住了五年的小屋之前,将木屐脱好放在廊下,那双木屐本来就是妙鉴的,她赤着脚来,那么应该赤着脚离开。雪绪没有立刻出发,赤羽也没有催促她。

    “忍耐了五年的问题,可以问了。”他知道雪绪想说什么。

    关于那一夜,后来被称为雷畿大火的尾张火灾的问题。

    雪绪紧紧攥住手中的刀柄。

    “尾张那场火灾,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那一晚她听到那个船外的男人讲出的那句话。

    那个声音尖利却带有厚重鼻音的男人说:

    “你们当初没答应帮忙了结这商街,害得我们要把场面弄这么大,难看死了。”

    她听到了,毫无疑问。

    不会有第二个意思,那个晚上的火灾不是天灾。是有人故意要这样做的。

    “不是我们做的。”赤羽简洁地回答了她。

    “但确实有人想雇我们做。”

    果然是这样。

    自己勤勉生活的父母,聪颖美丽的姐姐,自己见过或没见过的那条街上的住民,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安稳的商家小姐的生活,到底是被什么东西这样毁灭得彻底。如果能逃出去的话,那么不论如何都要知道个清楚。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复仇,只是必须要知道真相。

    从多云的午后一直逃到了接近黄昏,夕阳的光辉温暖美丽,雪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得无比得长。还有另一道影子,不紧不慢地从后方慢慢跟上。

    赤羽手中的长刀,随时都可以给予雪绪致命的一斩。

    “赤羽……”雪绪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声音凄厉地喊起他的名字。

    “赤羽啊!”

    如果这时候回过头,这个男人该和初见一样,全身笼罩在光中,而面目因为逆光而看不分明。身上想必还带着湿漉漉的烟草气息,以及无所畏惧无可放弃的平静眼神。

      

      

    被尾张的捕吏头子救醒之后,雪绪哭到瑟瑟发抖,让所有人都没有继续追问她。

    不希望赤羽被火盗改抓获,不希望赤羽因为这种理由被抓获。

    她明知枭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还是因为那一点小小的私心选择了隐瞒。

    伪装成因为饱受折磨而失去明确记忆的受害者就可以了。她哆嗦着接过捕吏头子夫人递过来的热茶,啜饮的时候才发现口里已经被她咬出了血。

    她真的逃出来了吧。

    但不知为何,雪绪总能回忆起最后的最后她被赤羽斩杀于途中,喷溅的鲜血像夕阳下的云朵一般明艳美丽,而五年前的友惠身着带着樱草香气的和服,对她说:现在的夕阳真好看。

    雪绪被赤羽杀死了。

    赤羽将带走那个雪绪的尸身,和夫人一样葬在野松湖畔,遗留在尾张城町的,不过是想要追寻真相的那一丝不甘的生魂强凝了她的躯壳。只要她重回东谷山,重回野松湖畔,而今的鹿又雪绪就会在那片清澈的湖水旁化作无穷的碎片,再也无法拼起。

      

      

      

    鹿又:

    有件事我要先讲明白,不管你在这篇里看到了多少虚构的东西,你都无权反驳,因为从一开始,你就决定将这个故事交给我了。

    不过,你到底隐瞒了多少呢。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你没有讲出来。

    我好奇心很重,但是你不说也无所谓。以后不要再找我写这种东西,写作者很容易混淆这样的故事与现实。

    差点又把这一大沓东西直接寄出去,忘了最重要的部分。

    帮我搞清楚那个劳什子的书是怎么回事。

               鹤见伊织

               亲笔

      

      

      

    -tbc-

      

      

    吓到了么!!一开头大概勉强可以算叙诡【被推理爱好者打死

    之前想要用书札的形式写回忆杀,现在看还是太勉强了点,以后会考虑更高明的做法。

    火盗改:火付盗贼改的简称,是江户时代治安官之一,主要工作在纵火、强盗、赌博等重罪上。

    懒得校错别字了以后要出本了再说【没有那一天

    【十七】鹤见书札:赤羽
    米琪雅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