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经历了曲折的9天,诸位游客终于解开了福音镇的谜团,重新回到了“现实”。
恭喜各位,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假期呢。
企划六期已经结束,更多后续信息将在企划群内及微博公布,敬请关注。
【结局】1424字
繁忙的羽田机场每天都接送成千上万的旅客,在这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候机室的巨大落地玻璃窗投映出少女低垂的眼眸,身边站着的粉色短发女子在一旁品尝手里的冰咖啡,艳红的唇膏印在了半透明的杯沿上,性感而略带着诱惑。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永野椿轻轻开口问道,语气一如往常温柔,却又有一些不同。
“嗯……椿,对……”
“停——可别再说对不起了,你一路上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斋藤鱼的头低的更低了,像一只鸵鸟,想要隐藏自己的狼狈,心中的愧疚感愈发明显了。
“既然是小鱼自己做的决定,我自然是不会阻挠的,你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终于能自己做主了,我这个姐姐高兴都来不及呢~”
永野椿笑着抬手揉乱她的头发,她手心的温度似乎因为握着冰咖啡的关系有些冰凉。
“说起来如果小鱼成为了警察肯定会和我碰上吧,到那时候小鱼会怎么办呢?”
她轻挑着眉毛,开玩笑似的看着斋藤鱼,可斋藤鱼却从她的双眼中读出一些别的东西,一种悲伤和无奈。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对椿做什么的!”斋藤鱼匆忙开口,急切的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我就是开玩笑啦傻孩子~你还当真了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在候机室回荡开来,永野椿投手抹了抹眼角因为大笑而出现的泪水,可这真的是高兴的眼泪吗?永野椿自己也不知道。
机场广播催促着斋藤鱼,十分钟后,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站在安检口。
“到学校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可别再熬夜了没人揪你去睡觉哦~天凉的记得多穿衣服,哦还有……睡不着的话自己温一杯热牛奶哦~”
永野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止了絮叨,她笑着摸摸斋藤鱼的脑袋,然后转过身打算离开。
“椿……姐,你也要好好过,别做那种事了……”
听见斋藤鱼的话,永野椿并没有说话,她只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斋藤鱼眼中永野椿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之中,再也没了踪影。
————————几年后————————
键盘敲击的噼里啪啦声在指挥室中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方巨大的显示屏上。
监控屏幕上可以看到数十名特警正在突破一处废弃的大楼,而指挥室的情报部门不断地输送着信息到前线。
栗色长发的女子沉默着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却从未停下过,一段又一段的数据在她的眼前掠过,令人头脑发昏,但对于女子来说,这不过是家常便饭了,没有任何异常可以逃出她的眼睛。
突然,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女子一把抓起桌上的耳麦大喊:“01号我是春雨,我方三点钟方向将有敌人突袭,收到请回复!”
“01收到!”
伴随着传达到耳麦中的应答,显示屏上特警队伍和匪徒即刻开始交战,一时间指挥室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工作,目不转睛地关注者战况。
十五分钟后,随着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指挥室中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
“斋藤你太棒啦!这样的细节都能发现。”留着寸头的警官走过来笑着拍拍女子的肩膀表示赞许。
“要不是斋藤的提醒,可能又要打一场恶战了!”
“长官,这是我应该做的!”斋藤鱼起身向寸头警官敬了个礼,警官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重新回到座位上,斋藤脱力般的瘫倒在椅子上,摘下红色的耳麦,她抬手按摩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突然,目光触及到了桌面,她俯身往前,将什么东西从桌面的一角移动到自己面前。
这是一大盆长势极好的仙人掌,粗壮的枝干上甚至已经开出了粉色的小花,可以看得出来,仙人掌的主人用了不少精力来照料它。
“我终于做到了,你所说的正义……”斋藤鱼温柔地看着仙人掌,仿佛透过这盆仙人掌能看到一个金发女子灿烂的笑容。
“如果你能看到就好了……小春”
对不起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在写海难……
因为<不能公开的情报>,本章可能与实际情况有出入。(其实有一部分是因为中之人也不记得剧情了!!!)
1.
矢崎晴树没有想到——可能这艘游轮上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来之不易的美好度假时光竟然还会遇到海难这种事情。
在船出事故的时候,矢崎晴树正和大家一起在餐厅吃着饭。紧接着他就看见船员们面色惊惶地交头接耳,仿佛出现了即使是多年的老船员也解决不了的问题。餐厅里本来吵吵闹闹,那种惊惶的气氛似乎感染了整个餐厅,大家逐渐地安静下来看向船员,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矢崎站起身想确认发生的事时,看到深泽姐妹在旁边露出了异常的表情。两人突然抬起头望向窗外,实琴伸手抓住美琴的衣服,而美琴握住了实琴的手,似乎想要安抚她。
“游轮船体遭遇小型鱼群撞击,目前在可控范围,请各位旅客不必担心……”
矢崎朝着她们望的方向看了一眼,海面非常平静,甚至没什么浪,就像昨天一样。他走到深泽姐妹座位边坐了下来,“不用担心,广播说不会有问题的哦!”
可是深泽姐妹似乎并没有因为广播或者矢崎的话而感到安心。美琴看了矢崎一眼,依然紧紧地握着实琴的手,“如果……是那样就好了……但是……”
“……嗯?”
“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我之前也看到了……”
美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旁边的实琴突然使劲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美琴,别说了。”
“……对不起,大概只是幻觉吧。”
矢崎坐在深泽姐妹身边跟她们时不时聊天,试图让她们更加安心一些。船时不时发出巨响,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碰撞着船底的声音。在船员离开餐厅的一段时间后,那种声音渐渐消失,一切恢复到了最开始的状态,而餐厅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
没有人说话。餐厅里一片寂静。
而身边的深泽姐妹依然望着海面一言不发。
矢崎笑了笑,两个小女孩可能没有遇到过这样危险的情况,一时间有些慌张。但是这种时候……
他们的父母为什么还不来会合呢?
“看吧我就说没事了,不用担心!实琴如果觉得不安的话可以和我说哦,你们还想吃点什么吗?”
实琴看了一眼矢崎又转回头看着海面:“谢谢,不用了……但是……”
没有人预料到的下一刻,游轮忽然遭受到了比刚刚强烈许多的撞击。船体的晃动使得人们无法平稳站立,就连坐着也需要抓紧扶手、栏杆,才能保证自己不摔倒。这撞击没有在一次之后停止,而是不间断地持续攻击着船体。逐渐地,撞击显得杂乱无序,频率也比最初高了许多。
矢崎晴树伸手扶住实琴和美琴:“小心点!”
“紧急事态!紧急事态!”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游轮遭遇鱼群无规则撞击,事态紧急,需要紧急疏散各位游客。船长已向外求援,各位不必担心。现在请各位游客取下身上尖锐物品,听从工作人员指挥进行疏散。游轮救生艇及救生衣数量足够,请不要推挤、争抢,并请各位游客优先让给年长游客、女性游客及未成年旅客登上救生艇,感谢各位的合作!”
到这里为止,矢崎晴树游轮度假的计划全部破灭了。
2.
矢崎在工作人员拿着救生衣出现时环顾四周,相苏町并没有在餐厅里。
她还在船舱里吗?还是在其他地方?
她睡着了没听见广播怎么办?
如果……
矢崎猛然起身往餐厅外跑,一瞬间差点没站稳。他冲到工作人员面前:“请给我两套救生衣,相苏她可能还在房间里……”
他拿起救生衣,逆着逃生路线往餐厅外冲,刚跑出餐厅就看见跌坐在甲板上的相苏町。矢崎把相苏扶起来——她似乎还有点不舒服,一直捂着额头一言不发——然后帮她穿上救生衣,拉着她快步走向工作人员。
太好了。矢崎晴树想。
在救生艇上的时候相苏町似乎还是非常不舒服。她一直捂着额头,也完全不和矢崎说话。他们回头看时,原先的游轮已经消失在海面上了。
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橙红色的救生艇在看不到边的大海上飘着,天色突然阴沉了起来,空中也飘起了细雨,这对于遭遇海难的人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令人恐惧的是他们在坐上救生艇后再也没有看到过任何船员——他们像是随着空气蒸发了,或者跟游轮一起沉入海底了。不是有这种说法吗?好的船员是与自己住了一辈子的船共存亡的。
但是这不过是个游艇而已,又不是战舰或者大型客船,这种事应该是不会发生的吧。就在矢崎望着船消失的方向胡思乱想的时候——救生艇突然沉了。
像是水里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搞鬼,救生艇突然毫无预兆地沉了。所有人们被卷入海浪中,无论怎么挣扎也摸不到水面或是呼吸到空气。
而矢崎晴树在下沉的过程中,用昏迷前的最后一点力气游过去拉住了相苏町。
她不能死。
3.
矢崎晴树醒来时,他与相苏的手是握在一起的。矢崎看了看四周,他们正处于一片海滩上,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树林。他晃了晃相苏的手,相苏也缓缓地苏醒过来。但她仍然伸手捂着额头皱了皱眉,似乎还在头疼。
……但是还好。他想,幸好两个人没有被浪冲散。
海滩上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转醒,奇迹一般的,大家居然几乎都没有受伤或失踪。
梦见木棉花之前在游轮上说的今天会是幸运的一天,似乎也不是什么错误预言。
矢崎站起身时,看到了正在往岛的深处走去的深泽姐妹。
“啊——美琴,实琴,你们要去哪?”
矢崎晴树自认为和深泽姐妹的关系还不错,但那对双胞胎姐妹看都没看矢崎一眼——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她们像是矢崎第一次在船上见到那样,自顾自说着难以理解的话,径直向森林中走去了。
相苏町仍然有些难受。
矢崎蹲在她旁边,“……你怎么样?”
相苏看了矢崎一眼。那眼神有些奇怪,“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矢崎晴树仍然担忧地看了相苏一眼——但要去森林中探索的人已经整备好准备出发了。
“……那你现在这里休息哦。”矢崎说,“我晚一会儿就回来。”
Fin.
【害,這什麼都傳不上去,log傳不得,長文也傳不得,從谷歌盤裡扒拉出來個序章傳了睡覺8】
那孩子又在看窗外了。
小泉凜理支頤,側頭看著自己與丈夫剛剛領養回來的孩子——對方並沒有察覺,而是醉心於窗外的景色,一時半會兒沒有意識到來自養母的視線。窗外,灰濛濛的海面上飄著細雨,說不出有什麼可看的。偏偏男孩上車之後,就看了一下午。
孩子大概九歲左右,要說起來早已超出最佳領養的年齡,但在小泉凜理看到那孩子一眼,便被對方眼睛裡一種獨特的個性給打動了。
“就這孩子吧。”她剛見到對方,就輕輕跩了跩宗英的衣角。
“可以嗎?這孩子不會有點太年長了嗎,扶養起來會不會不大容易?”宗英問,凜理搖搖頭。
“我們又不是為了方便才領養的。”她彆扭道。宗英也沒有否認,似乎是覺得妻子說得有些道理,於是立刻就去辦了手續。
幾個月後,孩子是平安領回來了,只是有點乖巧到讓人有點擔心。凜理向福利院的工作人員打聽,似乎進入孤兒院的原因是家裏人出海自殺了,全家只留下一個遺孤。
這事情幾年前佔了社會版新聞半頁,被不知所謂的心理學家頭頭是道地分析,留下一個注意身邊人心理狀況的總結,然後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為一個距離遙遠的獵奇故事、成為流浪漢早起換掉的榻榻米。
至於孩子本人,被有心無力的親屬丟在了孤兒院,也成為被遺忘的一環。
小泉凜理揉了揉太陽穴,斟酌著自己該如何開始和這個“兒子”對話。她一向辦事風行雷利,往往事後才發現有些事情並不如自己想像那般,偏偏現在,討孩子喜歡的宗英因為工作而不在身邊。她幾欲開口,可一種怪異的羞恥感堵在她的喉嚨裡,讓她覺得打斷那孩子現在的行為不是什麼好事。
正當她困惱於此,救命餐車被人推了進來。
“要吃什麼?”凜理問孩子道,“我想吃照燒雞肉飯,餐車上有拉麵,似乎是熱的。”
“我跟小泉女士吃一樣的東西就好。”男孩小聲回答道。他還遠遠沒到邁入青春期的年齡,個子也比同年的孩子要矮,略有些捲曲的短髮服貼地黏在前額上,卻並不凌亂。因為天氣涼了,男孩穿了兜帽衫,但並沒有在列車內戴上帽子,反倒是兩條腿上還套著不合時節的短褲。
果然小孩子都是不怕冷的啊。凜理想,她把膝蓋上的手提包打開,取出幾張紙鈔,柔聲問男孩:“那你想吃什麼?”
半晌,少年像是承認什麼錯誤似的,以極小的聲音回答了。
“⋯⋯想吃拉麵,可以嗎?”
凜理滿意地轉過頭去,向推著餐車的乘務員要了男孩點的餐和一瓶烏龍茶。付過錢後,兩碗泡在溫熱的即溶豬骨湯裡的麵條被端了上來,上面擺著廉價的鳴門卷。雖然這與凜理想像的美味珍饈相差甚遠,但男孩似乎十分滿意,低頭悶聲吃著。
不知不覺,窗外的陰雨變成水窪裡一片片小小的漣漪。
“喜歡?”凜理笑著問他,撥開了麵條裡的鳴門卷。
“很美味,我一直很喜歡拉麵。”少年扒著碗,低頭看發白的骨湯,試圖喝了一小口,但因為太鹹,咽下去後立馬吐了一下舌頭,眼巴巴地抬起頭來看著凜理。
看起來跟條小狗似的。凜理想。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把筷子放下。
“雖然現在說有點晚了,但從今天起,瀨亞就是我的孩子。今後,比起小泉女士,我更希望能被叫做媽媽,可以嗎?”
少年琢磨著凜理的話,用筷子把餘留的骨湯攪拌得發渾,過了會兒,他問:“媽媽——是很久的?”
“是永遠的。”
“一直一直都是?”他問。凜理啞然失笑,她想起男孩曾被親戚扶養過一陣子,福利院也並沒有講過那段日子是什麼樣,更何況,這孩子的生父母⋯⋯她躊躇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向這個孩子解釋一切。
九歲已經是懂事的年紀,她一切因好意而做出的掩飾,都因為對方的雙眼顯得蒼白無力。她磕磕絆絆地張了張嘴,彷彿回到了小學時代,變成一個被質問的孩子。“我想做你的媽媽,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答應我,不過,如果你不希望成為我的孩子,我和宗英也可以做你的家人——啊,宗英是我的丈夫。”她說到最後,竟有些面紅耳赤,不耐煩地撓了撓自己的耳朵。
做孩子的將手放在唇上,似乎是思考了些什麼,隨後笑了。他轉過身去,再次面對列車外的風景,玻璃面上,映出男孩稍有些輕鬆的笑。
“我知道了,謝謝。”
“一時間不適應也可以慢慢來。”凜理又補了一句,她將忘了打開的烏龍茶開瓶,慢吞吞地喝了起來,以此逃避過於直接的反抗。
“嗯,神奈川可以看到海嗎?”男孩問。
“可以看到,我們家窗外就能看到呢,”凜理道,她隨即想起對方的生父母死於海上,便改口道,“——不過,也要看天氣,天氣太暗了就看不到。”
“太好了,我喜歡海。”孩子說著,在列車座上窩成一團,懷裡抱著從孤兒院帶來的書包,雙腳高高懸在半空中,這才有了點小孩的樣子。
凜理多少有些放鬆了,她收走了兩個空拉麵碗,小心地把紙巾丟進去,不讓餐具沿邊的油漬蘸上手。做了這些後,她小聲確認:“喜歡海?”
“嗯,喜歡海。不過,也討厭海。”
“怎麼能同時喜歡和討厭呢?”凜理困惑地問。
搖擺著的餐車悠然地經過走道,收走白桌上棄置的餐具。男孩囁嚅著回答了,似乎是不願叫她聽到,聲音很輕,幾乎隱沒在餐車吱吱作響的滾輪聲中,凜理甚至也不清楚那是不是自己在列車上睡糊塗了,將夢里的聲音當作現實。
“雖然喜歡,但因為發生的事情而不想原諒,而且,也不能原諒。”
列車開始咬合軌道,身下的巨大機械發出一聲戚戚的叫喊,海岸的風景悠忽地漸漸變成靜止的風景畫。
凜理想起男孩的名字。
“那你哪天能原諒海呢?”她輕聲問。她的孩子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回過頭衝著她笑了一下。
“媽媽,你看,太陽出來了。”
[瀨亞=せあ=sea=海]
他又回到了那里。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正在做梦。令他感到诧异的是,梦中的自己也身处这栋古宅——并非“走入”,从一开始他便坐在这里了。房间面积并不大,纸拉门大敞,露出了一部分曲折的外侧走廊。眼角余光里,他瞥见了室内墙壁上的字画。字画下摆有竹架,竹架上则是一些茶具。
日光并不炽热,如水泻入檐下,在走廊上轻轻摇荡。自门边望去可见绿植,在阳光下惬意伸展。似乎——还有一口石头围筑的池塘,他看不清池水是否泛着诡异的深绿色,但他想,应该不是的。
因为这是梦。
青年收回视线,再度看向纸拉门的另一侧。黑色和服的女孩正捧茶端坐在那里,长发遮住了她白瓷般的侧脸。他并未生出多余的疑惑,夏天失去蝉鸣与高温,庭院不再荒凉,自己能在白天踏入这个房间,与女孩相对而坐——一切似乎都是如此顺理成章。
因为,这是梦。
他已想不起自己睡着前身处何地,更想不起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在没有危险、死亡、恐怖与未知的世界里,时间也会彻底慢下来,像一片落叶、一首未完的诗、一曲无词的歌。
树影微晃。
女孩转过头来。那双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眼眸里,一迹光似星辰陨落般迅速黯淡。她平静地注视着他,嘴型变换几次,说出了一句无声的话。
青年愣了愣,正想问她说了什么,随即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张了张嘴,尝试数次后放弃。
如果能写下来……
但他无法动弹。
这个梦原来是固定的。它固定了时间、场所、环境与人物,固定了他只能是“接收方”,固定了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实质性交谈。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同时心道奇怪,这明明是他自己的梦,却全然不由他掌控。
阳光刹那碎散一地。
女孩看着他,对他刚才的古怪举动视若无睹,轻轻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是他的梦。
真的么?
静间蓝醒了。僵硬的坐姿使他无法自如活动身体。他试着抬起手,遮住半睁的眼,好让刺眼的光别那么争先恐后地钻进视野里。蝉鸣近在咫尺,似一场海啸冲入他耳中。倚靠树干的后背被汗濡湿,衬衫紧贴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足以唤醒他。
浪涛与人声远远传来。静间依次记起睡着前现实里曾发生的事:他们一早出了深泽家,来到最初漂流的沙滩上,继续分组探索。不过这次探索并未有太多收获,一行人于中午返回。青年忽觉有些疲累,便远离了人群与沙滩,在稍近处的树林旁小憩。
然后,他梦见了深泽实琴。
不真实的梦境渐渐被真切的现实所淹没。他忘记了许多,只记得那是茶之间,是他昨晚才探索过的地方,多亏那个诡妙的机关人偶,茶之间的布局在他脑内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同时,他也从未在白天进过茶之间。
或许是现实太像接二连三的噩梦,这个梦反倒成了一种奇妙的体验。他试图抓住最后一丝余韵,捋清深泽实琴她究竟想说什么,随即,熟悉的女声落入耳畔。
“醒了?”
“……”
青年僵了一僵。抬眼看向来人——黑发女性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笑眼纯纯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他立刻坐直。
“哎,睡迷糊了?之前不是说下午探探沙滩附近么。”
“……哦。没有。”
静间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其间,小百合脸上一直挂着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静间皱起眉头:“怎么了?”
“没什么。”
“……那你笑什么?”
“想笑呀,终于看见静间你的睡相了,真可爱。”
“……”他被噎了一下,“偷窥犯法。”
“哪有偷窥,我这是光明正大地观察。”
“……”
静间蓝选择不再继续对话。
虽说弥生小百合的确擅长交流与沟通,他与她之间也确实存在隐秘的、针对深泽家的“同伴关系”,但说到底,他们还未熟络到那种程度。
他迅速划开距离,她也并未再接下去。听她说“先过去吧,快集合了”,他便“嗯”了一声。在女性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他又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不知怎地,他总是能够在不恰当的时机捕捉不恰当的细节。这细节宛如两三粒星星,恰好被他看见光芒跃动的刹那。他想起游轮上她的动向,想起来到岛上之后她的许多言行,又想起这些碎片与某个人的相关性,不禁皱了皱眉。
脱口的冲动最终消弭在沉默中。
消弭在一段已忘记出处的文字里。
女孩问过他,是不是真的像歌里唱的那样,爱情能战胜一切。
“没错,”他答道,“可你最好别信。”
※出自加西亚·马尔克斯《爱情与其他魔鬼》
*大概因为公园行程太沙雕了,作者并不能写出任何严肃的东西。现在想起公园脑子里仍然全是沙雕小段子。
1.
在矢崎晴树眼前的是一具尸体。
无论看到多少具尸体,他可能都无法适应这种令人作呕的感觉。虽说从他来到安乐岛以来已经见过不少更加可怖的怪物,但尸体与怪物不一样。怪物更能威胁到他们的生命,而尸体更容易使他想到死亡。
那大约是具穿着和服的女尸。她的全身已经高度腐烂,使人根本无从人认清她的长相、年龄和死因。弥生小百合不愧是职业护士,似乎对这具随意地埋在小树林的尸体没有很强烈的不良反应,她走过去蹲下查看,而矢崎压下了心中的一丝不安,走过去帮忙。
它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裂开的皮肤组织十分艰难地挂在骨头上,似乎碰一下就要全部碎在泥土里。而已经几乎只剩骨骼的手紧握着,似乎在抓着什么东西。
矢崎打开了那只手,找到了手中的一颗被糖纸包得完好的糖。
什么人在死的时候会紧握着一颗糖呢?
也许是个孩子。矢崎想,大概只有小孩子会觉得一颗糖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也会因为得到一颗糖而感觉非常满足。
而从这具骨架来看,去世之人显然比孩子大得多。
另一种可能性是,这颗糖对于去世之人来说非常重要。矢崎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但似乎这只是普通的糖。
没有人该被随意的埋在这种荒凉的无人的小树林。但矢崎毫无办法,他们自己都无法离开这个孤岛。
矢崎晴树站在尸体前默哀了一会儿。
2.
“……说起来,美琴你还记得铃铛的约定吗?”
一行人路过沙地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深泽实琴的声音。
他们无意偷听,但实琴说得光明正大,他们也不能堵住耳朵。
几秒后他们听见了深泽美琴的声音。
“嗯……啊,你是说藏起来的那个铃铛吗?你不提起我都快要忘记了……”
美琴似乎思索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说来我们当初的约定是什么来着……是说找到对方的铃铛就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实琴:“是啊,当初美琴找了好久呢。”
美琴带着撒娇的语气抱怨:“结果还是没找到嘛,真是的——到底藏在哪里啦?”
实琴似乎轻笑了一声:“嗯……我忘记了。不过不要在意啦,我也没有找到美琴的铃铛嘛。”
深泽实琴在说谎。
矢崎晴树在回集合地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他们在公园里发现了美琴藏铃铛时写的纸条,而深泽实琴明明在纸条后面写了一句话。
“找到了哦。”
不出意外,那应该是实琴的字迹。
矢崎晴树也许能明白深泽实琴是怎么想的。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温柔,两边都找不到总比其中一个找到铃铛来得要让人开心。但她如果不想让深泽美琴知道找到铃铛的事儿,她为什么要在纸条上写下那句话呢?
而深泽美琴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回头去看一下自己写下的纸条呢?
又或者,她们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3.
脚下的地板突然变成了血沼,疯狂拉扯着矢崎下陷时,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危险,却是至今为止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这时粘稠的血液已经没过了矢崎晴树的腰部,他不敢挣扎——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他知道在沼泽中的剧烈动作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身后那个仿佛好多个人的肢体拼出来的女孩还在唱着歌,她唱得模模糊糊,但歌词却清晰地传入矢崎的耳朵。她唱着笑着,轻松地朝这边走来,那歌声使矢崎头脑发昏。
矢崎晴树今年二十一岁,他从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死亡。而这时明明血沼刚没及他的下巴,他却已经觉得自己有了窒息的感觉。血腥味从他的所有五官钻入身体,渗透了五脏六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秒一秒飞速地下沉,而灵魂却向上飘去,似乎要脱离身体。
——死亡的感觉真的十分糟糕。
他看到自己眼前有耀眼的五颜六色的光。像是在在舞台上演出时打到脸上的聚光灯,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后来他再提起那个场景时,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都想到了什么。但在他即将陷入沼泽,窒息而死时,在他看见五彩斑斓的光之后,他的脑海中的确出现了一些东西。
包括家中刚吃完饭的父母,包括出发前拜托他带纪念品的朋友,包括和他一起计划拍短片的同学,包括他还没写完的论文,包括相苏町。
他算是还处在人生刚开始的阶段,回顾自己的前二十一年,他算是走得顺风顺水,包括家庭、学业、恋爱,他虽不算万事皆顺利,却也几乎没碰过壁。他多次想过离开安乐岛之后要做些什么,甚至在心里列了个清单,但是似乎一切都要结束在这里了。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他听见了一些声音。
“晴树,振作一点……!”
“……醒一醒!”
“晴树!”
……
“你也别死。”
他猛然睁开眼,发现同伴们拉着自己的手,而自己的身体也在一点一点的上升。血腥味仍然让他想呕吐,但那种窒息的感觉已经缓解了大半。
他跪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掏尽了。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同行的人。
谢谢。
Fin.
【七夕,復健,日本時間不一樣請當作世界線修正】
他跑出去幾步,想起來今天晚上其實還是有點熱的。
夜裏並沒有像往年的七夕那般下雨,被酷暑烘烤過的空氣還留在河岸上,緩慢地蒸騰著泥土裡的青草香。一毛先生在他後面幾步遠,腳步不急不緩,也不去刻意追他,顯得像是一人來河邊散步。小泉於是又退回一點,好和對方持平。
在福音鎮的鎮民消失的第四天,七夕到了。
雖然無甚可慶祝的情況,但要是平白讓節日溜走,總會讓人心生不平,於是小泉便提議去竹林掛上心願。或許是為了應景,兩人心照不宣地穿了和服。
木屐敲在石板路上,聲音清脆。晚風穿過竹林,掠過河水,給悶熱的夜晚帶來一點清涼。小泉攥著寫好的便簽,不知不覺已經讓手汗浸濕了紙張,和服後襟倒是還未被汗水沾上。手心裡,還未乾透的簽字筆墨湮成一團。
“真熱啊,要是有冰鎮的西瓜就好了。”小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注意不將便簽上的細繩拉斷。一毛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在樹林裡挑了一支竹子,把簡易的便簽套了上去。
微風抖著竹葉,把兩人寫好的心願也卷了起來,好像要維護什麼秘密似的。頭頂上,絹帶似的銀河穿過了穹幕,最後止在水流的盡頭,斑駁的倒影落在河面上,把河水照得發亮。
小泉挽起和服的褲腳,眼睛卻盯著城市的河,過了一會兒,揚起一條手臂指向河面:“一毛先生,快看,銀河掉進水裡了。”
“真亮啊。”
“是為了讓牛郎織女相會,才格外的亮吧。”
“這麼說起來,牛郎織女的故事,也是有過很多版本。”一毛說道,腳卻沒停下。
“都有哪些呢?一毛先生?我母親說,是被銀河分開的呢。”小泉拉著對方,走得離河岸更近。等到了淺灘上,他又把褲腳挽得更高,慢悠悠地淌進冰涼的河水。魚群受了驚擾,一下便散開了,留下不合群的石塊在原地。
少年纖細的腿剛剛抽出枝條,彷彿初夏竄起的小樹,在鵝卵石上單單是走著,便引起一片巨大的漣漪。
“最早的版本,牛郎織女不過是星星,後來在中國的東漢文獻裡,才有人寫詩將星星比做一對情人,再後來,兩人成了一對天仙,因為不思進取,貪圖恩愛,擅離職守,便被罰每年才能相會一次。也有版本說是兩人相配,到了七夕那天,下起雨來,銀河便消失了,得以能在凡間相會⋯⋯”
小泉回過頭去,輕輕叫了對方的名字:“一毛先生。”
“嗯?”
“一毛先生喜歡哪個版本呢?”他捧起一汪水,點在自己的手臂上,好像立刻就涼快起來了,“要是有西瓜就好了,黃瓜也行,在河水裡放上半天,第二天就能吃到涼的了。”
“⋯⋯我想沒有喜歡的版本吧⋯⋯歷史上民俗傳說的演變,都是那個時代人們對某種精神的需求,繁複的政治傾向揉雜其中。星星變成愛侶,銀河搭了鵲橋⋯⋯是因為人們需要,才有了這些故事。”一毛遲疑了片刻,回答道,小泉回過頭去,看到男子臉上染上薄薄的月光。
“我喜歡一毛先生說得最後一個版本。星星掉進水裡,銀河落入池塘。”他伸出一雙手,指了指天間,“一毛先生,我把星星摘給你。”
“說什麼呢⋯⋯”一毛停頓了會兒,隨即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看,摘到了。”小泉回過頭來,渡上岸,笑咪咪地遞出兩枚銀幣,天間的星星不知怎麼地,竟隱於薄霧後,再看不見了,“牽牛星給一毛先生,織女星給我。銀河太大了,我就讓它掉進水裡。”
他們說話的時候,清澈的河水反射著粼粼月光,更像是銀河落入地上。小泉踮起腳來,好像孩子在吻老師似的,輕輕啄了一毛的臉。沒過一會兒,又退了一步,悄悄將一枚銀幣塞進一毛的手裡。
“你怎麼知道哪個是牽牛星,哪個是織女星?”一毛啞了嗓子,輕輕笑了一聲,馬上又恢復成平日的神情問他。
“猜到的,一毛先生不喜歡?”小泉又問。
“不討厭。”一毛答。
“真的不討厭?”
一毛愣了愣,過了半晌,回答了一句:“喜歡。”
“那就太好了。”小泉笑道,他擰了擰和服的下擺,像隻落水的小狗那樣跺了跺腳。不一會兒,石板路上又響起木屐的空空聲,今晚的微風帶來了七夕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