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经历了曲折的9天,诸位游客终于解开了福音镇的谜团,重新回到了“现实”。
恭喜各位,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假期呢。
企划六期已经结束,更多后续信息将在企划群内及微博公布,敬请关注。
(字数:6144)
午后掠过三晌,枝叶窈窕交叉的影投在门帘轻摇慢晃。
远离城区而格外湛蓝的天幕,忠实复现着夏季独有的清新透明,宛若倒错漂浮的天山圣泊,水汪汪,空悠悠,又懒洋洋的,戳上一指便要失了应力平衡而倾盆破裂的模样。
迎着朝霞忐忑地走出去,度过惊心动魄的上午,自这座吊诡空城探索归来后,迎面便是温泉旅馆古朴喜人的招牌。檐后蓝天如同将融化的宝石,日光照沐下陈旧的设施焕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连山崎小春印花和服的衣角,都不免透露几分怡景的亲切,更别提七嘴八舌交流的旅客——不幸共同滞留此地的临时同伴们,熙攘吵闹间碰撞出的鲜活气息。
心头阴霾霎时飞散得干干净净。原本也没什么骨气的我,绝不费力抵抗,立即顺从心意,用过午餐就长长叹息一声,丧失了所剩无几的干劲。
——啊,正是催人打个呵欠,早早扯开躺椅偷一时闲暇的氛围。
——探索嘛,稍稍延后也无妨,既然出行本意是旅游,不如就此停滞片刻,践行一下最初的目的……
热浪蒸腾烘得吃饱喝足的身体醺醺然,别说什么离奇的规定,什么神隐,什么阻碍外出的无形边界,我永末真昼现在就只想扔开正事,空着大脑泡进治愈身心的热水。(问就是留守组出不去)
……
比奈寿馆一楼,靛蓝色帘布应着暖湿气流徐徐飘动。
这个时段方才对男性开放的胧月之汤,极目望去空空荡荡,硫磺味潮乎乎地在空气中游离奔走。
我率先解开浴袍,落落大方地展示身体,并迅速浸入了梦寐以求的温暖洋流——舒出一口满足叹息的同时,用余光看到不远处,森山雅人三两下脱去了外裳,正半跪在池边,拿行军的标准将薄薄衬衫规整折叠。赤裸的身板因汗迹水色而微微莹亮,褪去衣装,竟比平时还显得有料,无须转向正面,也能依赖想象绰绰有余地勾勒出腰腹美好的收缩与起伏。
人在环境舒爽时讲话容易不过脑,床头做的承诺差不多就归属此类。温泉,勉强也算吧。
我敢打包票,我懒懒投过去的目光纯属欣赏,大抵和邂逅海滩美女的直男差不多,但我的舌头显见不这么以为——趁我为那身流利的肌肉和若隐若现的诸多伤疤目不转……咳,不由走神的空挡,它自顾自就抒发起了赞叹之意。
于是,当森山雅人那紧窄流畅的腰线滑入水面的时候,我清晰地听见自己吹了声口哨,其尾音抑扬顿挫,充分发挥一位歌手应有的艺术素养。
被非本意地调戏了的正直青年,仅仅是略感疑惑地偏头瞥我一眼,似乎全然不以为意,比起因冒犯而愤懑,对他而言估摸着是不解的意味居多。
修长健美的躯体沉进不远的位置,水花伴随下意识的喟叹溅落我的肩膀,纯粹的,来自肉体的压迫感满当当地扑面而来。这家伙还真是比预想中高得多,也结实得多——我干咳一声,感到一丝尴尬,不动声色转开了发烫的脸颊。
眼前这人属意何方暂且不知,我他妈的可是个真金足银的给佬啊,年轻气盛,身体无恙,目前单身那种。是谁给我的勇气单独约男人泡汤。
……好吧,怎么想都是我自己管不住嘴。
……
“没有出门的打算的话要不要去胧月泡一泡?就算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也得劳逸结合嘛~”
起因只是刚巧在回房途中路过温泉,又偶遇了不知为何站在附近神色疲惫的森山雅人。
斜切的一线阳光漏过门缝,投在青年那沾了汗水而难免蔫蔫的发间,幻成个瞳孔也似的圆型亮斑。我条件反射,被昏沉环境内的光点吸引而驻步看去,他便也敏锐抬头,注意到我,来不及藏起疲色的眼眸软化些许,哪怕精神状态已是一目了然的欠佳,仍努力弯起释放出温文友好的笑意。
漂浮在光路里的尘悠缓起落,透窗而入的风煦暖得恰到好处。或许隐隐含着对那股莫名疏离感的抗拒,想亲眼确认他究竟会在这种无遮无掩,距离被迫拉近的场合如何表现,或许单单是满脑子塞着“\温泉/\温泉/”的应援小人,一时之间热血上头,我脱口而出就是共浴的邀请。
得到他的应允后,试着转回去邀请其他人,阿夜冷笑一声,表明要同他竟然随身携带的课本同生共死,恁是世界末日也阻拦不了他学习的意志,何惧云烟般的虚渺怪谈,干也因而无奈且坚决地呆在房内,声称要贴身保护他,算是意料中的展开姑且不论,玄这家伙居然死命抓住鱼竿不肯撒手,说那闪光的池底尚有什么在渴切呼唤,他还不能离开,就真是令人费解了。我严正怀疑他是被水里的什么东西下了蛊。
本没想倏然进展到如此地步,可现实往往比计划更要阴差阳错。不仅被室友统统抛弃,其他的临时同伴也没能找着。无能如何也不愿爽约的我,孤身一人重新走向了浴场。
——如前文所述,再回过神来时我已然与同为大男人的这位在温泉中坦诚相对了。
——并且,就只有我们两个。
……
“可能是因为见面的时候就穿着制服吧,总有种森山先生是能够24小时投入正事儿的工作狂的印象。看到您也会露出倦态反而松了口气呢。”
率先打破寂静的自然是我。拿难得休息就不要谈正事了为由,迅速将话题扯到“私事”的方向。
“哈哈哈,没有这种事,我也和大家一样,每天都在想着下班……”
他的状态确然比昨天初见时松弛,笑意居然传达到白雾缭绕的眼底。嘛,不管是怎样的男人,都不可能在脱光泡澡的时候还端着架子吧。
我顺应着氛围笑了:“哈哈,那可真是不幸啊,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又被拉进新的闯关游戏……说起来,几位都没有带便服吗,需不需要借你们一些?换掉工作的衣服可能会更有助于精神上的放松哦。”
“倒是还好……毕竟是这样的天气,衣服洗掉也很快就能干,没有太多顾虑。”森山雅人耸耸肩,不太在意地回答。“况且,现在这种状况,穿制服和私服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也是,不如说作为同行人还挺安心~”我点头赞同,继而装作自然地话锋一转。“——不说别的,至少女孩子们会欣赏得很开心的!”
“有让大家安心那就最好不过。不过女孩子……”他停顿片刻,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困惑而迷茫,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约莫是拿不准我忽然提及这种话题的用意,却还是轻声认真地说道。“……这两天,也没有什么女孩子来和我搭话啦。”
“欸~~~”我发出超出一般程度五百倍的惊讶感叹,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每个拐角都浸满故意为之的揶揄。“不会吧,这种只有两个男人的坦荡场合就不要害羞了!以森山先生的条件,怎么看都会是超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吧!”
“啊,有这么吃惊吗?”他一笑,眉眼又是熟悉的温柔弧度,即便笑意只浮在浅层,仍足够带得周围空气都安心可信。“我倒是感觉自己这方面或许太古板了,不怎么受女孩子欢迎也是正常的吧。”
“哦哦?既然提到这个话题了就不能放过!”我借题发挥,转嫁早先竟主动退却的尴尬,提高了声音,恍若电台主持般含笑地虚空握住个话筒,凑到他脸前。“来吧——森山先生,老实交代您喜欢怎样的类型!也许不是搭讪的女孩子少而是刚巧都没能让您感兴趣,才压根儿没往心里记吧!可恶,这么一想还真是过分啊!”
“咦?”他冷不丁愣住,几乎立马慌张地转开了头,水汽氤氲遮蔽了轮廓清俊的侧脸,肤色健康的颊依稀有些泛红。“啊……这个……”
“啊,这个反应~~果然是有思考过的吧~~~?”机会主义者的我当机立断,抓住弱点穷追猛咬。“不愿意说的话不如让我来猜~一猜好了,森山先生,您看起来是非常擅于照顾人的家伙呢,也有着可靠安心的气质,说不定,会比较中意年轻娇小,可以呵护在掌心的,大和抚子类型的女性?”
“这……咳,自己的理想型,多少也有想过吧,永末先生难道没有想过吗?”
“和害羞的森山先生不一样,我可是早在十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我大声且自信昂扬地宣布。
“嗯?十三岁就定下目标可真是了不起……可以说说看吗?”
啊呀,竟然主动出击,反将一军,我挑挑眉接下了他抛回来的话题,勾起基本没放下去过的唇角:“本来想说作为对森山的不坦率的惩罚,就暂且保密。但~这次就饶过你吧。我先得1分——”
“我啊,那个时候就思考过了,想要与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结论是,与其他一切无关,我希望那是一位能够理解我的渴望,融入我的自由,也愿意接纳我,给我机会去理解他的整个世界的存在。”
“……”他作为安静的聆听者相当合格,目光微虚望向池边遥远的景观,说不定真的在代入己身思考可行性。“听起来真不错啊……”
我放轻声线,漫漫讲到最末时已将久违的正经拾回了脸上:“人与人之间也许没办法彻底互相了解,但视野是可以交换的,只要愿意付诸信任,不在乎可能的损失,就一定可以尽可能地贴近……我一直这么坚信着。”
他一时没有回应,过了短暂的空隙,方才无奈道:“我的话……像永末先生的那个年纪,可没有想过这么多。”
“……”而后,又自顾自沉寂了大约两秒,想起什么般的缓慢问道。“但是有些时候……永末先生会不会觉得……有些时候,单单通过信任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
“嗯,会哦。”我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光是信任当然是不够的。没有谁能够百分百地对另一个对象说‘完全了解’,甚至于,哪怕对自己说出这种结论都很难吧?”
森山雅人闻言沉默了,目光烁动不知回想起什么,片刻后,苦笑着下达定论:“果然是很复杂的话题。”
“但是!”我咳嗽了一声,拔高声音夺回话语的主导权,抬眼直视向他似要躲闪,又似蕴含着内敛的暗流的瞳孔,将我的观点继续表述完全。“——如果对方是重要的存在的话,给予信任,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前提吧?”
“的确是这样没有错……”他思忖着,叹了口气,唇边果然还是噙上淡淡的笑,是自高处注视后辈时才比较常见的宽和。这种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个男人其实还是比我年长不少。“永末先生很厉害,明明比我年轻得多,却看得很透彻。”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去相信了,就更别提其他的了。即便信任不是能够完全见效的手段,也一定是必不可少的钥匙。”我继续大言不惭,但左右讲的也是真实想法,不至于因此而羞愧。“我也是因为信任着森山先生,才会坦诚地说这些哦。”
“我……果然还是暂时没有寻找伴侣的打算。”他莫名其妙以此作结,当然,附赠的是招牌好男人微笑。
我差点呛到,像是偷摸混进民宅,进到卧室一开灯发现主人正躺在床上与我大眼瞪小眼的贼。只得再次干咳,一本正经地拣点冠冕堂皇的道理来讲:
“嘛~这也是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啦,刚刚还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不用在意!我相信女孩子们即便不能真正拥有森山先生,也会一如既往地欣赏着您的背影的。”
而后迅速转移话题:“对了,说到十三岁啊,森山先生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总觉得会是更加循规蹈矩的类型?”
“十三岁吗?你说得也没错。那个时候……嗯,那个时候我还只知道读书,大概就是永末先生说的那种活得循规蹈矩的小孩吧。”
“哦!那就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吧’!品学兼优,无论学习还是体育都很拿手!”
“这样说就太夸张啦……只要听话地完成学业,就会成为周围大人口中的好孩子吧。这个标准实在是太草率了。”
“听话这件事可就已经够难了。”我重重叹气,而后舔了舔嘴唇,哼笑道。“比起当个别人认可的好孩子,我还是更想要成为自己会喜欢的人!”
森山雅人平静地望向我,无论我假意深沉的叹息还是仰头面露,都不发一语,只是不知为着什么而渐渐翘起嘴角。
“这样的想法很好啊。不过有的时候,也会很难。”他说。
“……”料想即便追问他也不会多说,虽然好奇促使他作出这样发言的背后因由,我还是装作未察地调转了对话的方向。“话说回来,既然森山先生当初成绩很好的话,选择应该也很多?会把警察这行干下去,有没有自己喜好的成分在呢。”
“或许有?我自己也不是那么清楚……至于,选择吗……其实我的选择意外地并不多啊。”
“欸,不会吧,好孩子的就职空间有这么狭窄嘛?”
他分明听见潜藏的试探,依旧是但笑不语。和不久前的反应相当一致,摆明了是端着秘密又不给看的拒绝姿态。
啊,又来了——说不了谎也至少给出点像样的敷衍啊!放在平时我大约不会真的抱怨出口,但众所周知温泉的热浪能瓦解人的理智,所以……
“真是的~也稍微学会说点谎话吧?遇到不想说的就靠帅气的笑容来蒙混过关可太敷衍了!”我当即拍打着水面抗议。
“很明显吗?”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及唇角那淡然无暇的弯翘痕迹。
要论东拉西扯,我可比他擅长多了,没什么心理压力地顺口吹嘘:“帅气的话是明显到闪闪发光的程度了哦!”
“这么夸我真是受之有愧……永末先生比我帅气多了,你才是一定很受欢迎吧。”
“那是当然的。”我点点头坦然收下这听腻的夸奖。“我很有自知之明,早早就选择了能发挥自己天赋的职业。现在算是歌手吧,也有自己的小乐队。”
“真不错啊。有机会的话,也想听听看永末先生的歌呢。”
“咳、嗯,说唱的话倒是现在就可以来段Free style,虽然没有伴奏,水声倒也不赖。”我注意到他已逐渐松缓了神经和肌肉,便顺水推舟说道。反正于我而言,有光的地方都可以是舞台——即便没有像样的聚光设备,一名观众的目光也足够灼得肾上腺素沸腾起泡了。
“——就以,这一小段不幸夭折的旅途作为主题吧!”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他笑着颌首,礼貌地鼓掌欢迎。
……
“yo,yo,这大夏天艳阳高照,一入夜就暑气全消,咱哥几个来到福音镇门口叫嚣,月鸣庄里外充满了欢声玩笑……”
“可没人看到!也没人听得着!廊下是鬼影幢幢含糊地飘,叵测的人心呐隔着肚皮乱跳,只剩着那蝉犹在窗外哀哀地叫。”
“Hey,我说你,眼睛别闭,集中注意力,这里情况分外诡异,可容不得疏忽大意!”
“警察局的宵禁便签上神秘的信息,看不见的三楼让人心惊肉跳的经历,闪烁的灯罩藏着半融化的秘密,是火灾是假象是群体的臆想还是待解开的谜题!”
“hey,越想越离奇,越深入越警惕,倒不如撇开有的没的清的浊的找个池子先来个午间~小憩!~”
……
“呼……泡在温泉里说这个果然还是有点吃力!”
啪、啪——
旁边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单薄得有些可怜。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观众就只有一位而已。
“真厉害啊,就这么听也很有范。”他语速较平时放慢了不少,咬字也奇异得沉重,像正犹豫什么,沉吟什么,而无法果决地说完全句。
我只愣神片刻,就飞快明白了他的困境,也不额外逗弄他,自己软倒在池边,一马当先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想笑就不用忍着啦哈哈哈,本来也只是游戏之作嘛!我真正的风格不太合适在这里展示。”
“噗……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那边已泄了气,没能成功关在嘴巴里的笑声迸射而出,杂着点儿因为主人笑得滑下了水而混入的咕噜咕噜。“咳、咳咳……没有没有,虽然是这样随性的表演,还是能看出实力的……咳咳咳。”
“没事儿~能逗得您放声大笑这件事就够我回本了,艺术也是娱乐嘛~”
“是要感谢永末先生,怎么说呢……现在的确轻松多了。”他含笑地抹着眼角,半数是笑出的生理性的泪,半数倒是猝不及防呛入的水。
“就当是对您在探索中提供的帮助的回礼吧!我虽然做不到像森山先生那样身手矫健,至少还是能让您笑一笑,放松放松的~”
他朝后放松身体,慵懒地倚靠在浴池边缘,彻底浸湿的发紧贴额头,连睫毛都滴挂着水珠,看起来几乎就只是个年长些的普通青年了,侧头朝我挥了挥手。
“——感激不尽。”
“不用谢,能在这种情况下认识本身也是缘分,我会以让森山先生认可我为‘有趣的朋友’为目标继续努力的~也不知道这所谓‘神隐’会持续多久,今后也请多多关照啦!”
“该我说才是。永末先生,今后也请多关照。”以他的性格,自不会在这样的问题面前糊弄,一板一眼地严肃说道。旋即,却竟然又露出淡淡微笑。“……希望我们很快就都可以离开这里。”
那是几乎显得软弱的,无意义的祝福,可谁又会当着大好的青天白日,花影流水细究真假。
我不假思索,哈哈大笑起来,洋溢喜悦的方式可比年长者那套张扬多了:“一定会的!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出去,难得的假期都结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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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概一半是聊天记录原文(土下座
但本身也是同一件事,重新编对话有点没必要,就还是只润色了一丢丢。并且光是润色也因为废话太多写到后面就不太写的动了就这样吧(……
明天大概是猛男杂志观览会(?
(字数:3446)
丢失了大量log的我,姑且把写一半的先发出来去写别的了(卑微。
“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哑怒吼着的那东西,无论怎么看都只能被冠之以怪物的名号。
皮肤严重烧损,只勉强存留着人形的外观,肢干因为脱水而枯凋谢扭曲,陈年遗落却鲜艳如新的火灼痕迹在糜烂的躯体上长蛇般攀爬盘绕。
想必是遭遇事故时已紧紧烙印在背后的巨大十字架,事到如今再也没法与肌肤和衣物分离。滴落地面的水迹呈现出荧光的污红,或许是泪水夹杂血浆而形成的混合物。
它……然而我却依旧想用“她”来作为称呼,那位曾经音容宛然的姑娘,站在黑黢黢的,兽口似的大楼入口处,悲恸无助地发出惨叫,对向无法容纳她的残酷现实,乞求着绝不会朝如今的她伸出的援手。
梦魇般离奇的现实,就像是冰冷的篝火,刺破了覆盖夜空的黑暗,在我们讶然回故的视线中飘摇飞散,熊熊燃烧,终于化为流萤般无可捉摸的光点。
披星戴月返回旅馆的途中,我小跑着缀上森山雅人的影子。这位自称警员的青年身量伟岸,赶路时素来一心一意,坚实有力的髋带动着长得晃眼的双腿,信步前行也有一骑绝尘的架势。
“呼……没想到能遇到那种东西啊。雅人哥是对灵异事件绝缘的体质吗,感觉类似的场合你的反应都非常迟钝呢。”
“或许……是吧?”察觉到我想要交谈的意向,森山雅人体贴地放缓了步调,迟疑地说道。旋即摇头一笑。“在我看来,反而是大家的表现都太激烈了。”
“感知不到冷热的变化,嗅不到奇怪的气味,连最后的那个……”光是回想起夜色中溃烂流脓的怪物,以及她可能的前身……我便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也没有看到吗?”
他无奈苦笑:“最后的那个,倒是看到了……但其他东西似乎我都不太敏感。”
“可真是令人羡慕的体质啊~”我半数是真心实意,半数是试探性地感慨。“——是天生的吗?”
“大概是吧?”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地说。“这个,怎么说呢,也没有什么办法来检验……只是,中学的时候,有一阵子不是很流行那种心灵感应之类的东西吗?还会附加各种不知是真是假的灵异体验。嗯……从那个时候起,我似乎就在学校周边,所有会举办这种类型活动的组织的黑名单上了……”
时至今日,回忆起青春时期的糗事,他竟仿佛仍会感到不好意思,只是略微感应到投诸己身的促狭目光,便本能地偏转头颅避开。若非耳垂堪堪维持着固有的肤色,还尚未灼烫发红,简直要让人怀疑他是否被从某段青涩年华中生生铲起,来不及度过那段按部就班习惯成长,也习惯周围不断变化的视线的岁月,就忽然一下长成了自己都暂时理解不了的大人。
超龄的高中生叹了口气:“因为在参观部活的时候,一个人游离在气氛外,还搞砸了那次招新……”
他似是感到迟来的好笑,而又犹然铭记彼时场景的无措与惭愧,勾着嘴角摇了摇头: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灵感这种东西。大概我就是,完全没有灵感的那种人吧。”
“哈哈哈哈,我都能想象得到那些孩子脸上挫败的表情了。”捧场我是绝对配合的,当即就不顾夜色的沉默而笑了起来。“想来雅人哥就是根本不懂顺应着氛围表演或者说些谎话的人啊~”
“可能是因为没有必要?现在想来,那时候我也是够不懂事的。”
回忆往昔时,他目光柔和,嘴角挑含浅浅笑意,使人不禁产生如何冒犯他都不算过界的错觉——当然,我想那也仅仅只是错觉。当那浅色瞳眸映衬冷银的月光,因失神而朝向黑暗空空望去时,某种难言的寂然便径自发散了。沐在宛如隔绝空间的这一方微妙气氛中的他,看起来与正确切身处的这个环境,相距甚远,明明启唇诉说的是专属于自己的往事,却又像在翻看书本念读不相干的他人的故事。
我及时打住跑歪的危险思想,浑不在意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嘛,嘛,倒不是坏事,这个世界上的诈欺师和演员已经够多了,偶尔诞生些认真的人来支撑柱石,也是很有必要的。”
——想来也是,那压迫感十足的东西,硬生生划破地狱的缝隙挤进现实,要想无视可太难了。
便是再如何散漫粗犷的神经,也不至于熟视无睹,强行遗漏吧。
确认过这位警员姑且还有基本的辨识能力,不至于一头扎进他所看不见的深渊,某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催促着我转移话题,好避开他脱离回忆的气氛后突然的回眸。刚巧,我也不愿过多深那令人不适的场面,便若无其事与他并肩同行,问出了在意至今的另一个问题:
“说起来,森暎先生好像也非常不相信这些东西。不管遇到什么奇怪的现象,他都在拼命努力,试图用常识去解释,去说服自己。不知道今晚过后他会受到怎样的冲击啊。”
“森暎先生……”果不其然,森山雅人闻听那个名字的瞬间便一时窒住,忘了适才凭空跳过的追忆,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而又难于编织言语,许久方才复读了自己,缓慢滞涩地凑出半句食之无味的评价。“森暎先生……除了有些冒失之外,某些地方倒还意外地蛮可靠的,吧。"
“……”我盯着他,他便佯作不知地看向远方,论及装傻倒真的是世界第一流的大师。我一方面是经过这段时日的捶打,也算习惯了,另一方面是实在拿这软硬不吃的态度没有办法,便只好勉强展现出敷衍的演技,脑袋转向另一侧,轻飘飘地念叨着:“……看来好像不是那样?嘛,确实,他也是雅人先生‘不要太信任刚认识的人’范畴内的存在啊。或许他的本质,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吧。再怎么说……好歹也是成熟的警部呢,我可不相信他真能从里到外都一尘不染。”
“22岁就当上警部,森暎先生也相当了不起。不过……”他话说一半,再次停顿,老毛病地留着欲言又止的另一半叫听众自行揣测。“……不,没什么。说到底,我也并不是非常了解他。”
午夜时分,深重的暗沉沉压盖在丛林上空,包裹福音镇的这片黛青色,如同守卫着洞穴的龙的臼齿,在万籁俱寂的时点呈现出异样的冰冷。
实在不擅长在蒙昧林地埋头跋涉,应了森山雅人突如其来的邀请,随他闯入厚纱般徘徊着腥浓瘴气的郊外,一言不发,也不明目的地快步行走了将近一个钟头,我再也挪不动脚步,也无力说出完整的句子,软绵绵地举手示意,随意倚靠了块坑坑洼洼的粗粝树皮,撑着膝盖呼哧呼哧粗重喘气。
“果然是有那什么结界在吗……”我抬手抹去额头淋漓滴挂的汗珠,并不意外旁边四处观望的森山雅人,与出门时毫无差别的干爽模样。洗得挺括整洁的制服衬衣,历经林木重重剐蹭,竟仍旧一尘不染,发散着皂液浅淡朴实的香气。比起警察,他果然更适宜报名参加铁人三项——不知道是第几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一波三折地长长叹气。“……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边际啊。就像是无限循环的迷宫,不,要更加无序一些,简直就是被撕碎后随便揉在一起的拼图游戏。”
“是啊……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像是真的是有什么东西存心不让我们离开一样。”森山雅人同样微蹙着眉,颇为矜持地表露出一丝忧虑,但或许是层林遮掩,阴影深重,他压在帽檐下的表情总叫人感到莫名森冷。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用唯物主义世界观解释啊。”我喘匀了气,撑直疲倦的身体,仿着大侦探的姿态将食指翘起。“阿夜平时会读很多推理小说,我也被迫懂一点梗,我听说啊,推理的时候,如果面前的所有路都走不通,剩下的那个选项,即使再不可思议,都只能是真相了。”
“唯物主义看来在这里不适用,就像是真昼你们不断遭遇的那些怪事一样。”他平淡地说,好像诉说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旋即目光沉了沉,略微沉默后征询意见般望向我。“真昼觉得,现在……还剩下哪条路呢。”
“……我们,被神隐了啊。”我斟酌着用词,同时关注他的反应,做好情况不妙就迅即撤退——但恐怕也没什么意义——的准备,慢慢地说。“消失的,果然是我们才对吧?被抹除了在真实的那个世界的存在痕迹,从所有其他人的面前活生生消失,被无法理解无法抵抗无法言说的,什么东西,带走了的,是我们才对吧……?”
“神隐………吗。”
像是被输入正确关键词的计算机,或者更失礼,也更且贴切一些,像是……忽然被戳中了痛脚的,本应只具有简单反射的软体生物,那湖泊般清透的眼眸里,漂浮着的幽黑瞳孔陡然收缩。真实的森山雅人因而如同外露于水面的冰川,因一瞬的失控而棱角分明。
他几乎是用要刺杀自己的力道扶住额头,无论神情、状态还是语气都支离破碎,喃喃地同我所无法目视的惨痛辩驳:
“之前……明明不是……明明,不一样……”
那修长伟岸的身躯竟也有站立不稳,被迫借助外力的时候,他摇摇晃晃地扶住最近的树干,注视着足底的阴翳却宛如正在用目光杀灭一个梦魇。难堪而令人畏惧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就在我忍耐不住,即将开口打破寂静的刹那,他突兀地弯下了腰,再度起身时手上已握着微微荧光的珠串。
“雅人哥?”
“这是……”
他皱眉看向手中不合时宜的精细腕饰,我举起电筒照过去,映泛出柔和圆润光辉的珠子,的确是曾隶属于某人的贴身物品吧,比起装饰,更像是用途明确的念珠,沾着少许湿润的泥土,陈色看起来并不簇新,但表面受损氧化的痕迹倒很稀淡,遗失时间应当不久。
“这东西……我似乎在哪见过?”
现在是第三天上午。
梦见先生带我们来到了一个地方,又在前面看见了领。
昨天早上和领交谈之后,昨天一天都没见到他的人,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什么。我百无聊赖地躺在酒店的别墅区里,想想烟烟,又想想领,感觉头脑里面乱的很。
今天看见领,倒是没有什么异样。我看见领身后是一个很奇怪的房子,略微皱了皱眉头。
梦见先生首先和领打招呼:“哟,这不是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看像领后面的建筑:“你这几天晚上都住在这里吗?这是什么地方。”
领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的地方。”
说实话,我很少看见领面无表情地样子。他通常会表现地像一个小孩子或者带着玩世不恭的样子。看他这样的反应,我下意识地觉得身后这栋建筑不简单。
梦见先生似乎没有看到——或者假装没有领会到领的表情:“这样啊,我们进去看看吧?”
领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了开来:“请吧。”
根据领的介绍,这里似乎是一个监狱。蓝原问道:“这地方居然有监狱啊,难道有警察局?”
“这里有监狱,也不是很奇怪的事吧?”领笑了一下,反而转头问我:“叶小姐觉得呢?”
我一向觉得这里是一个简单的旅游岛屿,不过现在看下来,有公寓有学校,倒是像是一个小的居民区。这样说来——有监狱也不是太荒唐的事情。
“我觉得存在即合理吧。”这样回答道。
领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并不知道在满意什么。不过看见领开心,我也觉得开心了一点。
我们在监狱边上的草丛里面翻了一下,找到了一截断指——这种东西我在叶家的地下室见过很多,但是这样腐烂的还是第一次见过,有点恶心。
领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我不动声色地向他背后移了一点。
接着我们又在草丛里面发现了一个灰黄色的小布条,上面应该是用血写下了……疯子,神,救命之类的。
说起来,这种类似临终遗言忠告的东西,我们从第一次探索的时候就不断看见了——比如写在游客大厅座椅上的那个逃字。如果我们能逃的话……为什么会留在这种地方呢?
我们走进监狱,领就开口和我们说到:“休息室是我和姐姐休息的地方,就不带你们去参观了吧。”
我皱了皱眉头,不太能想象姐弟二人在监狱里面生活的样子。而且今天诗织小姐没有和领在一起,感觉很奇怪。
这样说着,领就带我们到了杂物间。杂物间里面有一张桌子,落了一层薄灰,但是有一块不小的干净的地方,看上去原来似乎是放了什么东西。我偏头小声问领:“领来这里之前有什么东西嘛?”
我们才来岛上三天,这里的东西可能是被桃泽姐弟拿走了。领偏了偏头,犹豫道:“桌子上的东西……你想看吗?”
惹……我一向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
“不在身边,以后……给你看吧。”
没想到领居然答应了下来,我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点头应了应。
然后调查的大家开始在杂物间里面寻找着线索,我四周看了看杂物间里面,说是有东西,那就一张桌子,一个椅子和一堆垃圾,要说没东西……
我看向了那堆垃圾。要说没有东西的话,那么垃圾堆可能会有什么。
领果然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拉着我站到了远一点的地方。我好奇的看着他们打扫着角落里面的垃圾,然后翻找起来。
说起来,听他们借宿深沢姐妹家别馆的人说,古宅组的家政点都是点满的,超级会收拾。
果然他们在垃圾堆里面发现了很多东西,钱包啊钥匙什么的。我本来想走近看看,可是看见领一脸不开心地站在了那里,还是呆在了原地。
玫瑰还是不要沾染灰尘比较好。
虽然大家在垃圾堆里面发现了很多东西,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连贯起得来的线索,便放弃了这堆垃圾堆,想要去监狱里面探索。
领从休息室里面拿出钥匙打开了剩下所有的门——说实话,这个监狱真的太小了,只有一个休息室,一个杂物间,四个牢房和两个审讯室……似乎少了一些监狱必须要的东西,比如狱警准备室之类的……我并没有去过监狱,只是看过一些监狱相关的影片,比如最经典的肖申克的救赎,或者心理实验的斯坦福监狱实验。
想起来斯坦福监狱实验,我皱了皱眉头。上了岛上了除了被我们归为纯游客一类的,还有一些……似乎对这个岛很熟悉的人,领看上去便是这些人之一。虽然领一直和我重复他并没有来到过这个岛上,但是看样子,他应该是知道这个和监狱的存在的。但是我不知道他以前在这个监狱里面是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先不论这个是否是一个真正的监狱,就算是监狱,那么斯坦福监狱实验里面的服从性和权威性……领学会了多少?
我不知道,这个少年,这对姐弟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
监狱第一间房间里面只有一些被褥,沾了点灰。我们在被褥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似乎是普通的日用品。但是我们发现这里有很多本一样规格不同颜色的小本子。
上面用很小的字体写着:
愿神与你同在
你所奉献的,神必记得
你所失去的,神必给予
你欲得到的,必先付出
看样子像是基督教的东西——虽然我并不信仰基督教,但是母亲是基督教徒,我也陪她去过几次礼拜。但是在监狱里面的一本本子上写上奉献给予的话真的很奇怪,监狱里面更多的不应该是改过自新这样的标语么?
他们正好商量着要不要将这些本子带回去,领皱着眉头说:“这些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带走吧。”
稚名小姐:“好吧,那就先不能拿了。”
领玩味地笑了一下:“毕竟……难道稚名喜欢?”
稚名小姐:“对内容有点感兴趣。“
领:“很感兴趣?是指——“
我听不下去,小声说道:“毕竟宗教一切都让人觉得感兴趣呢。“
领突然严肃起来,面无表情——这是我今天第二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地看着我说:“叶小姐对宗教的一切都感兴趣?您可真是个随便的人啊。“
???
果然,果然——从今天开始领对我的态度就很奇怪啊,像是一只插满玫瑰的刺豚一样,鼓起嘴向我耀武扬威。
偏偏我还不知道这种态度是哪里来的,很奇怪。说是疏离,也不算,说是亲近——也不算。
领看上去有点不开心,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哄他。只能乖乖闭上嘴,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后面。
其他的牢房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比起别的地方——比如古宅,这里平静地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
不过剩下两个审讯室倒是有点东西。叶家虽然一直做着白道里的东西,但是也是有一些手段的。叶家一套房产下面有一间地下室,里面便是牢房和审讯室,里面各种各样古今中外的东西都有。虽然因为现在家族企业的结构不一样,那里已经好久没有用过了,但是带我和烟烟参观的人还是尽职尽责地将功能和使用方法全部告诉了我们。
所以我对这些刑具并不陌生。
不过在监狱里面有这些刑具……按照大多数国家的法律法规,严刑逼供已经是禁止的了。虽然监狱里折磨人的手段多的是,但是并不会有这样堂堂正正摆出来的,反而让人感觉说不出话来,可能是……山高皇帝远?
看了一会,监狱里面就八间房间,已经被我们翻了遍,找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大家才作罢,商量着结束早上的探索。
领突然问我:“叶小姐……走了那么久累不累?要去我那里休息一下吗?“
嗯哼,正有此意。“如果领方便的话。“
领牵着我走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了门口传来一阵骚乱声,我转过头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领却突然大力打了我一下,让我来不及转头。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没什么。“领笑了起来。弯弯眼的样子里面像是盛满了玫瑰花。
* 好高兴哦能在今天更新w
其实遇到那样的事情,浅井第一个反应是,拉着十羽漪快跑的。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眼前是一个摇摇晃晃的身着校服的身影向他们走来,被线缝起来的嘴已经溃烂,额头上被缝上了一块舌头,下体的衣物破烂不堪。没有被衣物遮盖的部位都是腐烂的皮肉。
呼吸道里充斥着腐败的臭味和血腥味。
意外地,这样的刺激性气味协同眼前所见的一切让浅井的头脑更加清醒。
在向自己询问“它想做什么?”之前,她拽住十羽漪的衣服往后退。却没想到十羽漪反倒是前进了一步,将她和栀茶挡在身后,也隔断了她的视线。
真是……傻瓜。
他们在五年级一个只要有眼睛的人一看都觉得震撼且惊悚的教室里面寻找着有没有散落一些关于这个教室里面发生了什么的线索。浅井的注意力一直被教室中央的女学生尸体吸引,完全不敢背对她。
十羽漪大概是看不下去了,把浅井拽到讲台跟黑板中间。
“……?”被强力一拽的浅井有些懵。
“黑板,还有讲台的本子。”十羽漪说。
“啊……是。”
她迷迷糊糊转过身去看黑板,发现黑板上面写着“……开始”的字样,还有看不懂的文字图案。看完了以后再去看讲台上的老旧的笔记本。
还好十羽漪在。
撇开某些事情来说,十羽漪良纺还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万一明天我出事了,真的是死的不明不白的。”浅井侧躺在十羽漪隔壁,支着手臂撑着下巴看着十羽漪,“我不想这样。”
“不可能!”他显得有些激动,但很快压制了下去,“我和你保证,在让你知道这一切之前不会让你出事。”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奇怪的东西——”
夜晚的公寓,还有工厂。已经不止一次被奇怪的东西追着跑了,最后和大家成功逃脱以后觉得身心俱疲。回到相比之下还比较安全的温泉酒店以后草草冲澡之后就倒在沙发上,原本这样的情况应该很快能睡着的,但是她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得眼睛都累了。
她不敢睡。只要闭上眼睛自动就会重现印在她脑海当中的恐怖画面。
最后看得眼皮实在是太重了不得不闭上的时候,就能睡了。
即使是睡着,也没有办法进入深睡眠。不知道是不是被折磨得精神衰弱了,稍微一些比较大的声响就能让她醒过来。
真的很累。
“我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我知道,它们想要杀死我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得不面对现实,人类在这个岛上实在是太渺小了,大概跟蚂蚁不相上下吧。
十羽漪捏了捏她的脸,说:“所以啊……从今天开始,绘里只能待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能离开哦。等出了岛以后你就自由啦。”
浅井愣了一下:“诶?”
“你可以利用你的优势去换别的东西——但是,心只能是我的。你是自由的。”
你是自由的。
你可以飞向星辰,也可以向深海遨游;可以在云层当中穿梭,也可以与鱼群打招呼。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回到同一个地方,回到这个人的怀抱当中。
他想要的不是完全的占有,也不会打造一个精致华丽的笼子,将你圈养其中。他也许还会跟你说“玩得开心噢”,看着你的背影将你送走。而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是表现出一个保护的姿态,把你和即将到来的可能的危险隔绝开。
“我已经把心给你了。而你的这里,”他指了指浅井的左胸膛,“只能有我。”
放在普通的时候已经是很让人心动的话,在这样的时间与空间当中显得更加动人,完全没有给人留下拒绝的余地。
有一些事情不需要用语言文字来表达,甚至运用它们来表达也许还稍显累赘。
多日以来无法进入安稳睡眠的浅井绘里,头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上午的调查结束之后,领带我去了休息室里面休息。
虽然我觉得和大家一起回酒店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既然是领邀请的,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毕竟我还是挺想亲近玫瑰精的。
进入休息室,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排刑具,明晃晃地挂在屋子里面。领和我说可以随便看看,我便凑近去看了看那些刑具。
虽然种类没有叶家地下刑场的多,但是胜在用的次数够多,所有刑具上面都沾上了血迹,可能因为威慑的原因根本没有想洗干净,泛着冰冷的光芒。
“这些东西,我在我们家的刑场也看见过。“
领看上去很感兴趣的样子:“叶小姐加也有刑场?用来做什么呢?”
我家里的那个刑场……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许是二十世纪,或者是十九世纪是用来动私刑的,叶家毕竟是江湖门派,免不了骨子里的戾气。就算生意做得再打也喜欢用一些自己的手段。倒是近几年来,叶家做正正经经的生意,家里企业也掺杂了一些纯粹生意关系的人存在,不用讲道义,自然是用不上私刑了。
“在以前是用来惩罚背叛者的吧。“我笑了一下说:“不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使用了,放在那里做个警示而已。”
虽然说是警示,但是在以前我叔叔伯伯们做出出格是事情的时候,祖父还是会拿出几样来,不轻不重地打两下。近几年祖父脾气越来越好,也就没有再动过家法的念头。
唔……叶小姐对这个感兴趣吗?刑法……之类的。“
说实话我对自己上手用这些刑具没什么兴趣,毕竟容易弄得血腥四溅,又废自己的力气。要是让我选择惩罚人的话,应该是用我的重剑,或者省时省力的枪械。
亦或者直接扭断,皮肉连着也不会有血弄脏我。
“感觉对于某些人,是得采取必要的惩罚。“
领满意的点点头,我不禁问道:“领喜欢这个吗?“
领:“喜欢。“
原来领喜欢这个……我不由伸出之间碰了一下那冰冷的铁器。很难想象领使用这些东西的样子,可能再长大一点会好一点……不过我从来无意干涉别人的喜恶。
我便应和道:“这样啊,的确。身体尚的疼痛能带来灵魂的鞭挞。“
欧洲自古便有修道士,用倒刺勾在自己的腿上,自己用鞭子鞭打自己的后背,使自己不忘记是基督为自己受苦,免除罪恶。中国也有苦行僧。疼痛能砥砺灵魂,只是看心境而已。
不过我向来不是喜欢疼痛的,我喜欢看别人疼痛。
两排刑具之后就是一个书架,我看过去都是一些日文的书,看得我头疼。虽然我的日语日常交流并没有什么障碍,但是阅读还是我比较不喜欢的一项。我挑了一本薄一点的拿了出来,费劲地看着上面的字。
领凑过来,为我读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管理手册。”
然后翻到第一页,就着我的手读出来:“1.早起洗手,饭前洗手,便后洗手,睡前洗手,2.出门检查是否带好了钥匙,3.每日早锻炼,4.每日打扫卫生一遍,5.不得大声喧哗,违者处理,6.无生命体征,处理,7.七点早饭时间,十一点午饭时间,六点晚饭时间,8.日常用品每月月初及月中发放……”
下面的太无聊,领也没什么兴趣再都下去。我盯着第六条看了一会,皱了皱眉头。
无生命体征,处理。
监狱首先应该保护的就是犯人的人身和健康安全吧……这个监狱怎么会……就这样处理两个字。
怎么处理,拿什么处理,为什么要处理。果然在这个奇怪的岛上面的监狱也不会是一个什么正经的监狱。
领往后翻了几页,读了出来:“34.神不接受有残缺的,自杀的。”
嘶。
说起来,基督教似乎是反对自杀的,母亲和我提过这些。
和领说了一下之后,领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边上的衣柜里面也没什么东西,看样子都好久没有用过的感觉。倒是我在一套狱警的制服领口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刺绣,仔细看了一下,似乎是深沢小姐家的家徽。
我听和深沢小姐走得近的人说,深沢小姐们似乎是这个岛上的原住民——并且可能是最古老,最有权威的一支。我一直以为这个监狱是和桃泽姐弟有关,不知道怎么又绕回深沢姐妹的身上了。
也许应该让人去问一下深沢姐妹的情况。
休息室里面就只有这些东西,似乎没有别的了……我觉得在主人面前乱翻房间不太哈,但是领耸耸肩表示没什么,他们只是暂住在这个地方。
休息室里面的剩下的便是两张床,领和我说他的床是南边的那张,那么诗织小姐应该是另外一张。
因为没有椅子,我们只能坐在床上零零碎碎地说这话。可能因为来到岛上之后都在费尽心思想着这个岛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没有办法安心入睡。反而现在到了领身边有了丝丝困意。
领看见了我微微眯起眼睛,小小打了个哈欠,便问我:“需要在这里午睡一会吗?”
我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在别人这边睡觉不太好,不过如果领不介意,那我自然也是不介意的。
我问领:“你也一起睡吗?”
“我可以睡你边上。“
领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干脆躺了下来。领的杯子里面都是淡淡的玫瑰花的味道,环绕着我,混合在空气之中被我吸入肺部,传输到身体的每一部分。
我难得地快速入睡了。
午安,桃泽领。
* 分成这么多篇良心不安了
众所周知的,环境对于一个人的成长是有影响的。
要出淤泥而不染是真的很困难。
在船上的时候浅井曾经听到过今泉提及过他的家庭,再仔细想想的话,如果是那样一直改嫁的母亲带着十羽漪生活,他极有可能受了母亲的影响,对感情这样的事情看得比较淡薄,也没有那么认真对待。
“爱”这个字,要说出来其实很简单。但是如果你要把真心寄托在上面,就会发现它真的太沉重了,你不得不谨慎地考虑过之后才能够把它托付出去。
浅井试着扭开厕所里的水龙头想洗个手,发现好像没有水。好吧,她放弃了,真的是不能对这个超出认知范围的岛屿用平时的标准来衡量。
可能是因为家人有医生的关系,从小就被教导要好好用七步洗手法洗手,浅井到今天也是在用这样虽然能洗得比较干净但是非常费时间的方法洗手。想认真洗个手但是没水,罢了罢了。
“这里居然还有消毒水呀。”十羽漪在洗手台上发现了两瓶消毒液,“这个可以给我吗?”
虽然不知道他要用来做什么,不过大家还是把洗手台让给了他。
“谢谢啦!”他拿着消毒液笑着道谢。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十分魔幻,浅井感觉自己整个世界观都被放进了滚筒洗衣机开强力模式翻了又滚几百遍。
她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胃内容物从食道里翻滚出来,但是手上实在太脏了。不仅仅是手上脏,头上也脏,身上也脏,脚下也脏。如果可以,她想把自己整个人都泡在消毒水里,泡一天。
她没有洁癖。但并不代表她能够从开始就能够适应被泼了一身的血液和破碎肢体肉块。
“啧……”十羽漪同样也被淋了一身,他极其嫌弃地把掉在身上的肉块拨掉。
浅井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跟着队伍往那个最后出现了一声尖叫的女厕所走去。
要接受这样的状态真的需要一段时间。
他们利用在女厕所里找到的钥匙打开了会议室的门,发现里面的投影仪画面定格在一个女人捂着脸的画面。在电脑上能够看到连接着的DV里面的视频。
放在社会上一定会激起轩然大波的视频,浅井看完了以后内心甚至毫无波动。
不过就是,教师在禽兽校长的威逼之下把学生送过去给校长玩乐,仍然存在的良心让老师决定收集证据去告发校长的视频。
刚刚在厕所碰到的尸体,大概就是这位可恨又可怜的老师了吧。
浅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走出了会议室。
十羽漪站在会议室外面。她才发现他没有进去。
浅井张了张嘴想问他是不是看不得这样的东西,最后只是吐出了短短的一句:“真脏。”
“是啊。”十羽漪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看样子他和木棉花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都表示出了十分的抗拒。浅井很识相地也没有和他们再说话。
校长室所在的楼层和其他楼层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被什么人用心打扫过一样,没有灰尘,还残留着浓重的氯水的味道,让浅井有一种身处医院的感觉。意外地她还挺喜欢消毒水味的,她觉得这样的气味反倒是让她能够感觉到一点点安心……啊,消毒水。
她看了看还拿着两瓶消毒水的十羽漪。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确实是按照她的猜想呢?
浅井跟着其他人,推开了校长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