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血族/狼人主题架空西幻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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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平台为QQ群
企划完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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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
Ideal
We are Lycans, we are ourselves, but no ones pet, blade,
or puppet.
We stand here, for the future far beyond,
for the tomorrow none shall take ours freedom,
for the time we stand here, with honor and proud.
我们不是宠物,我们并非兵刃,我们亦非仆从,而是我们自己。
我们相聚于此,是为了遥远的未来,为了任何人都无法夺走一匹狼的自由的未来,为了不必藏匿野心昂然屹立于世的未来。
——————————
獠牙党发出召令,帕维纳一行势在必行。
海伦娜·凯勒妥善地将备用衣服、炼金药剂等必需物品塞进手提箱,随后思索片刻,走到窗前站定,取下放置于剑架之上的银剑。
贝伦海姆似乎没有春季,浩荡的长风将飞雪吹拂,千日如一日般寒冷。
连稀薄的日光都泛着森然的寒意。丝丝缕缕的微光刺入屋内,映亮剑锋,银光闪烁,投入海伦娜·凯勒翡翠般的双眸,在深邃的瞳仁之处,点亮幽寒冷冽的光芒。
这是一柄双刃阔剑,总长53英寸,刃长约41英寸,重约1公斤,通体由秘银铸造而成。剑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吹毫断发,上可斩断吸血鬼的脖颈,下可用来剃长脚年糕兔的毛,浸染过流不尽的鲜血,制造过数不清的亡灵。
自上一任主人离它而去已有数年,时至今日,这柄利剑仍杀意凛然、寒光湛湛。
它曾属于海伦娜·凯勒的导师,一位忠实于獠牙党的猎手。
海伦娜·凯勒已许久不曾想起自己的导师。
导师是一位坚定虔诚的理想家与野心家,毕生致力于自我燃烧,散播星火,成为年轻狼人前进的道标。
导师身量高大性格严肃,有如一座巍峨的高山,笼罩在年幼狼人的头上。
她不爱说笑,金色的长发总整齐地盘在头上,腰间佩戴着酒囊,拎起剑抽狼像抽棍子,抽得剑鞘劈啪直响。
幸好狼皮糙肉厚,否则高低得被抽肿屁股。
她有时又很随和,常坐在石头上喝酒,目光温和地默默凝望着海伦娜与安布里耶——这位和海伦娜堪称两个不相上下的糟心玩意,都不是什么好鸟——打成一团,狼毛乱飞。
而更多时候,这位导师则会挑起眉梢,居高临下地望着狼人,缓慢、郑重而坚定地陈述狼人的理想,重申狼人的目标,畅谈狼人的未来,予懵懂的狼人以引导。
“——这是一条充满艰辛的道途,而我们将持之以恒地踏平坎坷,翻越崎岖,行于道路,一往无前。”
“我们团结一致,我们藏匿野心,我们利用一切,我们不惜代价。”
“——直至得到我们所应得的一切。”
导师的声音铿锵有力,苍寒的双眸中燃起信念的星辉,长久不灭,炽烈明亮。
平静的日子仿佛一段短暂而熹微的晨光,转瞬即逝。
十八岁那年,海伦娜路过安布里耶时“不小心”踹了这个阴沉狼一脚,揭开了第八次“臭老太狼”和“小屁狼”大战的序幕。
正是那天,远方传回了导师身陨的噩耗。
“——黛安娜是一位伟大的战士,她力战至死,与敌人同归于尽……我们对此感到遗憾,海伦娜。”
贝伦海姆的风雪无休无止,粗糙的雪砾撞击窗户,咚咚作响,像砸在人心上。
海伦娜松开安布里耶的领子,满面茫然,怔愣在地。
氏族族长悲伤的眼睛里倒映出海伦娜愕然的面庞——她突然一把推开族长关怀的拥抱,向对方身后跑去,高声喊道:
“——这不可能!”
她拔腿奔跑,向氏族的墓场一路狂飙。
北风呼啸,刮过她冰冷的脸颊,留下晶莹的冰棱。
苍白的视野尽头,慢慢慢慢出现了一团起伏的、山峦状的金色巨物。
海伦娜脚下一顿,不自觉放缓,乃至停下了脚步。
倏忽之间,天地仿佛也褪尽颜色,只得满目空白。一望无际的虚无之中,海伦娜脑海中不期然响起了族长的声音,它固执地在脑内盘旋,重叠往复,像一只只秃鹫。
“……我们对此感到遗憾,海伦娜。”
……
海伦娜所在氏族的丧葬传统是树葬,狼人们会将死者的躯体焚化成灰,埋在聚落中央的巨大松树下。狼人相信,这能令死者安宁,令生者得到庇佑。
但在此之前,完整的灵魂须得凭依于完整的骨骼。不完整的骨骼意味着亡者的魂灵无法回归故所,直至消亡前都将在外流浪。
导师的尸骸并不完整,她的左腕有一道整齐平滑的切口,割走了她的肢体与灵魂。
海伦娜的视线凝固在金色巨狼的左前肢上,瞳孔紧缩唯有米粒大小。她嘴唇翕动,沉声问道:“族长……导师的左爪呢?”
族长别过了脸:“……这是黛安娜的遗愿,她曾与一名血族做了交易,死后要将左手赠予对方。”
热血涌上脑门,心脏烦躁鼓动,海伦娜久久沉默,深深呼吸,再次重音说道:“这不可能。”
族长深沉叹息,从怀中掏出叠得平整的纸张:“给,黛安娜的遗书。”
海伦娜一把夺过遗书,急迫展开,一目十行。导师纤长规整的字体此时此刻却犹如条条游鱼,钻进脑子里混作一团,钻来钻去,扭曲蠕动,愣是组不成一个大脑可以理解的词句。
她眉间皱出一道深沟,艰难地分辨着、分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游动的虫豸中辨认出一个地址。
一个属于吸血鬼的地址。
该死的吸血鬼,定然是他们耍了什么把戏——!
海伦娜咬牙切齿,当晚独自一狼冲出聚落,跨越几百里,直奔吸血鬼老家。
……
与贝伦海姆处同一纬度,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寂静要塞,本该如出一辙地寒冷荒芜,草木难生。
可血族的庭园里却花团锦簇,欣欣向荣。茂密的灌木抽出嫩绿的新芽,婆娑的枝头绽放娇美的花朵。
得益于魔法的荫蔽,这些脆弱娇嫩的植物竟得以在北方的土地上姹紫嫣红。
不速之客造访时,凯恩斯·洛坦正在院内欣赏自己的收藏品,一套以各种生物骨骸制成的国际象棋,及与其相配的黑白棋盘。
坚硬的骨骼谨遵国际象棋的制式,被雕琢成大大小小的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地摆放于棋盘之上,光滑圆润,规整美丽。
欣赏美好的事物总促使人心情愉快,凯恩斯·洛坦也不例外。他悠悠转动棋子,将它们调整到最怡人的角度,惬意端详。
打破院落平静的是一道迅疾的风声。
“飒——”伴随着空气撕裂的闷响,一个身影突兀跃过院墙,从天而降,撞进地面。
已知院墙高达两米,能简单粗暴直接一跃而入的,唯有身体素质极高的狼人。
凯恩斯·洛坦心念急转,灵敏地向后轻跳一步,细细打量对方,同时不动声色抬起手指。
植被丰茂的院落中,藏匿于各处的傀儡顿时蠢蠢欲动。
狼人风尘仆仆遍身霜雪,不合身的衣衫之上满是细小的破口,沾染了不少草屑,头发蓬乱得像一丛打结的海草,胸口剧烈起伏,喘息粗重,大抵是跋山涉水狂奔过来,才会如此狼狈不堪。
饶是如此,对方仍源源不断涌出汹涌澎湃的杀气,气势逼人,杀意腾腾,好似被一团炽热的火焰附身,剧烈燃烧。
这幅姿态令鬼眼熟,但对方并非教会的狼人,空无一物的手腕宣告了她的自由。
万千思绪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凯恩斯·洛坦心中已有思量。他抬起眼皮,对上了那掩藏在杂乱发丝之下、淬满怒焰的碧色双眸。
来者单刀直入地声明了来意。狼人弓起脊背,浑身肌肉鼓胀起伏,急剧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衣衫的束缚,化作咆哮的巨兽。她的目光凶狠,声线嘶哑而疲惫,混杂着狼的咆哮,低沉响亮,回声隆隆。
“——吸血鬼!把导师的左手还来!!”
原来如此。凯恩斯·洛坦微微扬起眉梢,斟酌词句,态度平和道:“原来小姐是黛安娜的学徒。她若知道自己的学徒在她死后会冒险跑到寂静要塞,只为找回她缺失的遗骨,定然十分欣慰。”
血族轻轻颔首,平静地直视狼人因悲痛而闪烁的双眸,不卑不亢且不无真挚地继续说道:“我理解您的心情。请您相信,我与您一样对此感到心痛。”
凯恩斯·洛坦调整措辞,神色真诚温和,有条不紊地娓娓说道:“但此事并非出于我的蛮横,这是一场绝无欺瞒的公平交易。黛安娜以自己死后的躯壳作为交易,换取我的帮助。
而我们遵守了彼此的诺言。”
静默的空气中,金色与绿色的眼眸遥遥对望,黑色的游鱼终于迟缓地组成一个个字符,在海伦娜·凯勒的脑海中不断滚动。
导师在她早早备好的遗书中如是写道:
『一个智慧的生灵要如何从世间寻找自己的锚点?
有人认为是爱情,有人认为是权势,有人认为是财富。
但于我等而言,唯有理想。
我曾为它付出太多,也还将付出更多,直至生命尽头。
鲜血、热泪、伤痛、灵魂。
我甚至与血族交易,以解救同胞于患难。
待我死后,你们须得履行我的承诺,将我的左手骸骨送往寂静要塞。
它将成为血族收藏中的一枚棋子。
你们将就此铭记:弱小缔造苦难,强大占有先机。倘要使狼人不必卑躬屈膝,不在夹缝中生存,不再与魔鬼交易,唯有不断积蓄达成目标的力量。
我知晓这将令我的魂灵无处安息,但我飘荡的灵魂亦不愿长眠。我要看着,看着,看到狼人终将崛起,屹立世间,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夺去我们的自由与生命。
回首漫漫长路,我总是难免遗憾,却不曾有半分后悔。
思来想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交代的。倘若我在哪一日死去,同伴定会继承我的信念,传承我的意志,承袭我的道路,继续向前。
我们团结一致,我们藏匿野心,我们利用一切,我们不惜代价。
我们的身躯终将枯朽,我们的灵魂终会熄灭,但我们的信念却将永世长存,生生不息。』
惊雷划过脑海,海伦娜·凯勒猛然一震,心上好像突然给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
凯恩斯·洛坦继续道:“她是一位伟大的战士,更是一位遵守诺言的诚信家,您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该死的交易、放屁的交易——她甚至都不能完整回家!!”怒不可遏的狼人涌出热泪,尖啸着打断吸血鬼的话语,倾倒无处发泄的愤怒,发出一连串语不成调的狼语咒骂。
狼的嚎叫接连不断,恍如暴雨连绵。
但凡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凯恩斯·洛坦都乐于沟通。面对狂暴者的激怒攻心之下退化成狼语的谩骂,凯恩斯·洛坦听也听不懂,索性置若未闻。
他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甚至恰到好处、稍显歉意地点了点头,随和体贴地询问道:“喝水吗?”
“不喝!”鬼知道吸血鬼会不会下毒!海伦娜·凯勒呼哧呼哧喘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是可恶的吸血鬼,还是执拗的导师,亦或是不公的宿命?
悲伤使狼人的感官远比以往都更加锐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游离于冷空气中骸骨的气味。纯粹的骨质,僵硬的尸体,腐朽的气息混杂在草木清香中,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那一丝熟稔的味道混在其中,淡薄得几乎分辨不清。
那些味道刺激了狼人的嗅觉,她全身紧绷到了极致,犹如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一阵突如其来的嗡鸣在耳畔震荡。她恍惚间如同置身熔炉,难以形容的悲愤灼烧着她,驱使她的牙齿忽然变尖,指尖突然变长。
满溢的情感几乎要吞没狼人,唆使她化作失控的怪物,不管不顾撕碎一切。
——可她不能。
海伦娜眦目欲裂,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寒风吹醒她的头脑,危险唤回她的理智,不断撕扯着她。
她孤身一狼,百里奔波来到此处,已然精疲力尽。
每一匹狼的消逝都是种群无可弥补的损失。
更何况对方的应对滴水不漏无可挑剔,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使狼烦躁。
凯恩斯金褐色的眼瞳宛若两枚琥珀,透彻瑰丽,好似一望见底,又仿佛深邃得没有边际。它看似澄澈透明,色调温暖,实则深埋了一颗漠然的心。
这双慧眼没有错过狼人细微的停顿,血族理性评估狼人的威胁性,徐徐勾起一抹微笑,温声阐述立场:“我无意与您为敌,相信您已感受到我的诚意。”
金发的血族展开双臂,看起来从容又无害,坦诚地与狼人剖析利弊:“此地为寂静要塞,您在这里动手恐怕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纵使我们的邻里关系不甚热络,打斗声也会引来一些不速之客。”
海伦娜·凯勒鼓起胸膛,深呼吸,再深呼吸,她用力闭了闭眼,眼眶之中积蓄的眼泪摇摇欲坠,却最终没有掉下一滴。
狼人终是克制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的导师……是哪个?”
凯恩斯·洛坦并不避讳,微微欠身,手臂展开一抹优雅的弧度,指向桌上的棋盘:“白色战车——骁勇的战士值得我的敬意。”
海伦娜·凯勒的视线定格在那枚雪白的棋子之上,久久凝视,半晌,忽而问道:“交易的内容具体是什么?”
凯恩斯·洛坦轻叹一声,遥望远方,面露回忆之色:“当年黛安娜女士带领几位伤痕累累的狼人,在猩红之弦与缄默之语的交界处奔逃,而我恰巧途径此处。”
“我本不欲卷入麻烦,但她拦在马车前,开出了令我难以拒绝的价码。”
凯恩斯·洛坦感慨一笑,不无赞叹地缓缓道。
“——为了拯救同胞,不惜以自己死后的骸骨作为交换,狼人的情谊确实可敬可叹。”
“我充分尊重你们之间这份赤忱的情谊。”
……
无论海伦娜·凯勒脑中思绪如何翻涌,她终究没有带回导师的遗骨,而是低垂着尾巴,与无声守候的同伴一起返回了群落。
但正如导师所言,狼人将继承她的遗志。
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海伦娜·凯勒早已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猎手。
她狡猾、谨慎、狠辣而坚定,始终将导师的教诲铭刻于心,尽其所有,用其所用,不拘泥于方法,不困囿于手段。
她完成过许多任务,到达过许多地方,愈是行走,愈是发现,狼人生存的天地竟这般狭小。
人类畏惧于狼,妖化狼,吸血鬼轻视于狼,奴役狼。帷落塔是如此广袤,可狼人却只能栖身于远离大陆中心的角落。
狼人期冀改变,狼人渴望颠覆,狼人永不臣服。
————————————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在胜利的拂晓来临之前,狼人仍需伪装与蛰伏。
希波利斯要来獠牙党总部采访的消息公布前,海伦娜·凯勒正与安布里耶在门口展开例行的激烈互殴。两只巨狼扭打成一团,一边对骂一边互相报以老拳,雷声动地,狼毛漫天。
就和贱人会互看不顺眼的道理一样,贱狼也会相看两厌。
今天路过我踹你一腿,改天开会我踩你一脚,冤冤相报,无穷无尽。
切磋与玩闹是友谊的象征,狼群中不乏此举,猎手们习以为常,通常视而不见或是在一旁看热闹。
但今日不同,两坨狼把门给堵了。
斯库尔抱臂,盯着飘扬的狼毛看了半晌,面不改色沉稳道:“海伦娜、安布里耶,早上好。很高兴看到你们来的这么早,也一如既往很有活力,不过我们差不多该进去了。”
两只狼耳朵一动,嘴里嗷嗷答应着,又相互趁机多给了一腿,才呸呸着分开,分别回去找衣服穿。
斯库尔无奈含笑,微微摇头,举步走入獠牙党大厅。
会议上,斯库尔宣布了著名吟游诗人希波利斯将来贝伦海姆采访议长的消息。
狼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议长?他要来采访议长?”
“洗玻璃丝……这谁,怎么敢孤身一人来采访我们老大!”
“是瓦罗罗!天呐,我一直珍藏着他的《冰山之巅的狼骑士传说》!”
“《光与影交锋:阴霾之下的禁忌之爱》也很好看!”
“等等,等等,你们都不怀疑他的目的吗?这也许是人类对我们的刺探!”
“刺探——!哦狡猾的人类,确实如此,难以排除这种可能。”
“说得对。”
“没错,采访在哪里进行不行,他为啥非要来贝伦海姆?”
狼群达成一致,开始七嘴八舌研究对策。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让他有去无回?”
“那还不如一开始拒绝。”
“我们应该表现得友好而无害?我是说……潜藏雄心,麻痹世人。”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昏暗的光线下,狼群齐齐点头,眼瞳中升起森森幽光。
海伦娜·凯勒屈起手指敲击桌面,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回响:“有个问题。老大这么英明神武,就像金子,很难不发光。万一别人要是将老大的威胁性视作整个狼群的威胁性怎么办?”
这倒确实。狼人们不由集体陷入苦思。
片刻之后,一头聪明狼突然抬头,大声建议:“那我们就派出最纯真无辜的狼人作为重要人物,比如议长的心腹什么的,和议长一起接待他,让他感受到我们的友好!”
这主意不错,狼群点头认可。
可要说谁最纯真无辜——
狼人们稍作沉默,一齐转头,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翘腿坐在椅子上,正在专心致志舔爪子的大毛。
大毛感受到火热的视线,缓缓抬头,正对上几十双眼睛,不由一愣,纳闷中嘴里冒出一个字:“嘎?”
——议长的心腹没有,心腹大患倒是有一个。
事情就此敲定。
时光如水,飞速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希波利斯来访的当日。
希波利斯预定中午到达,猎手们晨起就开始准备。一准备可不得了,准备着准备着,在忙碌中隐约闻到一股味道,忽然惊醒,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大毛好久没洗澡了!
那味道香飘千里,恐怕十分有损狼人的形象。这怎么行!
斯库尔稍作沉吟,下达了抓大毛洗澡的指示,让狼在猎手议会门口摆了好几个水缸。
谁知大毛的野性直觉异常灵敏,他远远看到水缸,直觉哔哔作响,立刻变狼,转身就跑,头都不回,一骑绝尘!
一部分猎手们不得不放下手头事务,跟着变狼,拔腿狂追。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斯库尔双手抱臂,远远凝望着奔驰的狼群和滚滚的雪尘,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冷寂的森林里,唯有狼的步声匆匆徘徊。
海伦娜·凯勒抬起硕大的狼头,举目四望,嗅闻着掺杂在雪花中微妙气息,狠狠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朝同伴抱怨道:“——该死,他怎么那么能跑!”
不得不说,大毛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天赋异禀,能力超群。
作为献祭某些能力的代价,他在力量及耐力两项上尤为突出——具体可体现为在狼群漫山遍野抓大毛,甚至分队形成包围圈的情况下,愣是叫他闪电突袭猪突猛进,以雄浑的体格把狼撞飞,凫趋雀跃,得意跳出包围圈。
正如前文所言,追逐打闹是狼群玩耍的一种形式。大毛作为众狼围剿的对象,在同胞的追击中辗转腾挪,兔起鹘落,玩心大起,早在呼呼的风声中遗忘了逃跑的初心,快乐地奔驰在一望无际的森林里,好不快活。
大毛洋洋得意,狼群脸冒青筋。
在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之后,大毛正要兴高采烈地狼嚎以庆贺胜利,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甜美的味道,一股智慧的味道,一股胜利的味道,一股蛋黄派的味道!
狼群决定智取,遂使用对大毛战略武器——蛋黄派。
闪亮的救世主,内斯特从大本营出发一路骑狼狂奔,那蛋黄派刚拿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是热乎的。
他举着议长特配蛋黄派,信誓旦旦:“大毛肯定会来。”
大毛确实来了。他迈着潇洒的步伐,带着轻快的律动,直勾勾盯着蛋黄派,四足快出残影,一头冲向内斯特!
内斯特看得嘴角一抽,在对方把自己撞飞之前,眼疾手快忙不迭将蛋黄派往空中一抛!
大毛纵身一跃,咬住蛋黄派,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抛接!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一跃之间,埋伏四周的狼群纷纷起跳,如狼似虎地扑向大毛!
咚咚咚咚——!
庞大的狼躯接二连三落下,把大毛压得结结实实,密不透风,大家痛苦面具之中纷纷松了口气。
大毛在最底下艰难蠕动,好不容易钻出一个狼头,虎头虎脑左右张望。
蛋黄派在挤压间已面目全非,大毛也不嫌弃,咕噜一下咽进去,摇动尾巴,满脸期待,欢快发言:“叠叠乐!好玩!再来再来!”
海伦娜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起来之后混在狼群里,趁乱抽了对方一个尾巴,若无其事离开。
就在狼群将大毛拖到水缸前的时候,远方传来一声悠悠狼嚎。
这代表着客人到了。
猎手们面面相觑。为了狼人珍贵的形象,他们果断分为两队,一队洗大毛,一队拖延希波利斯。
“这要怎么拖延,随便找点话说?”海伦娜·凯勒无视身后的鸡飞狗跳,和同伴探讨,“我记得他写过不少小说。”
一位女性狼人连连点头,眼睛闪闪发光:“《冰山之巅的狼骑士传说》!《光与影交锋:阴霾之下的禁忌之爱》!”
海伦娜·凯勒嘴角抽搐。
原来会上叫唤得那么欢的是你——不是,你怎么那么爱看狗血爱情故事啊?!
……
狼人喜欢分享,海伦娜·凯勒闲暇时也曾出于好奇,拿那两本书来读。
但可惜的是,她并不欣赏跨种族爱情故事。
更准确地说,她从这类书籍中学到的唯一道理莫过于“爱情不是个好玩意儿,它能使任何种族都前所未有地盲目、愚蠢、冲动。”
“——我真想掰开主角的脑瓜子,瞧瞧他的脑壳里装了些什么东西。”海伦娜·凯勒看完某本讲述跨种族爱恋的小说之后,对禁忌之爱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什么狗血东西。抛弃一切去追求什么狗屁爱情?那别人怎么办,有想过他的下属、兄弟、战友、同伴的感受吗?”
“还成全绝美爱情,成全个屁!”
……
海伦娜·凯勒心情复杂地从书架里抽出《光与影交锋:阴霾之下的禁忌之爱》,暗道从没想过这玩意儿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但——“好吧,为了狼群。”
于是希波利斯走近狼人聚落之时,远远就瞧见雪尘滚滚间,一群狼人抱着书本朝他跑来,呼喊声间洋溢着令人绝望的热情:“瓦罗罗!瓦罗罗大师!!欢迎您来到贝伦海姆!”
“——天呐!我最喜欢的作者来了!!”
热心读者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叫着瓦罗罗的名字冲到希波利斯面前,浩浩荡荡,犹如万马千军。
希波利斯愣了两秒,差点儿眼前一黑。
希波利斯来到贝伦海姆当日,充分体会到了本地狼人的热情,具体可表现为:
——源源不断的读者,滔滔不绝的浪潮,欢欣鼓舞的嚎叫。
狼人手一本他的小说,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团团围住,挤成一团,此起彼伏地嚎道:
“瓦罗大师,请给我签个名吧!!”
“嗷!”
“瓦罗罗!你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你这本《冰山之巅的狼骑士传说》也太好看了!给我签名吧!”
“嗷!”
“瓦罗罗!我是诗朗诵氏族的诗人!请让我给你传唱《光与影交锋:阴霾之下的禁忌之爱》!”
“屯里的年轻人都爱听!”
希波利斯瞬间大惊失色,但还没来得及制止,对方已经毫不讲理地发起精神攻击,声情并茂地朗诵道:“你苍白的獠牙刺穿了我的心房。”
“你诚挚的内心治愈了我的创伤!”
希波利斯正面承受了攻击!
希波利斯在心底发出哀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希波利斯一边给狼人签名,一边努力转移话题,他从喧闹声中分辨出几道遥远而意义不明的狼嚎,遂问:“这是什么声音?”
海伦娜·凯勒满脸笑容,热情回答:“听,这是我们狼人为了迎接您,发出的喜悦的欢呼。”是大毛洗澡时发出的惨叫。
经过漫长的等待,三声短促有力的狼嚎响起,意味着给大毛洗澡的任务总算圆满完成,来时的狼人如潮水般退去,还给希波利斯安宁的心。
海伦娜·凯勒领着他来到议会门口前,斯库尔和焕然一新的大毛等在那里。
空气之中,一种微淡的臭鸡蛋味道挥之不去,肆意飘荡。
海伦娜·凯勒顿了顿,笑吟吟向希波利斯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议长斯库尔。旁边这位是大毛,我们议长的心腹。”大患。
希波利斯端详着狼人,好奇地问道:“……这附近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说是奇怪已很委婉,准确地讲是臭。
海伦娜·凯勒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笑意盈盈胡说八道:“什么味道?我们狼人都没闻到,是您的错觉吧。”
希波利斯对此深表怀疑,但他发誓自己看到了狼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凶光。
这是不能问的吗?这是不能问的呢。
希波利斯机智地选择了沉默。
狼人们紧密配合,计划进行得十分顺畅,完满地送走了希波利斯,并给对方留下了一个深刻而奇怪的印象。
夜风中狼群在呢喃。
“送走了吗?”
“送走了呢。”
“很好。”
“很好。”
黑暗中狼群在高歌。
“请尽管记述,我们的友善,我们的粗鲁,我们的团结,我们的勇武,我们的痴愚。”
“倘使你真的相信,倘使你真的相信,愚昧的爪牙终将撕破你的喉咙。”
……
『——我们利用一切,我们不惜代价。』
『——我们团结一致,我们藏匿野心。』
海伦娜·凯勒思绪万千,轻轻转动剑柄,银光流动,荡开无数回忆。
她面沉如水,竖起剑锋,像加入獠牙党的那日般,低声诵道:
“我们不是宠物,我们并非兵刃,我们亦非仆从,而是我们自己。
我们相聚于此,是为了遥远的未来,为了任何人都无法夺走一匹狼的自由的未来,为了不必藏匿野心昂然屹立于世的未来。”
而如今,终于迎来践行的时刻。
帕维纳,启程。
TBC
*和凯恩斯互动那里,海伦娜是狼型跑到寂静要塞附近,然后为了混进城偷的衣服,所以衣服不合身
*海伦娜是一个大写的事业批,她的观点不代表笔者本人的观点。我爱看狗血爱情故事(?)
*第二大段是想象中狼人装傻来糊弄世人的场景,故事情节纯属虚构,如果有和设定不一样的地方,以企划组为准
*下一章终于要到帕维纳了
*开头英文感谢lk友情帮我翻译!!超棒的!
Moonlight
Chapter 1
Gathering 雨凑云集
越是接近,越能清楚地望见帕维纳上空那轮诡谲的黑日。它的边缘像是镶嵌着一层金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可中心却如同无尽的深渊,漆黑深沉,仿佛一个黑色的空洞,源源不断地吸食着光辉与热量。
世人一厢情愿将其称之为“第七恩典”,可谁又能说之前六道“恩典”就全然是上天的恩赐呢?
……
猎手们隐匿于密林间,踞高眺望。
乌沉的天幕下,帕维纳城肃穆地伫立于河流对岸,湍急的河水冲刷着堤岸,时不时翻涌起细小的金属闪光。
入城大桥跨越卢塔河,连接此彼两岸,河岸那头,高耸的城墙遮挡了一切窥探的视线。
河岸这头则是熙熙攘攘。两支水火不容的仇敌在丘陵前毗邻扎寨,彼此提防。稍远处骚乱的人群像没头的苍蝇,在混乱的土地上游荡,有些漫无目的地四处徘徊或抢夺,有些茫然无措地呆立,更多的则是涌入了大西面的酒厂。
更远的西面,则是金黄的麦田与三三两两的民房。金色的麦穗在微风中晃荡出沉甸甸的弧度。现已是收获的时节,却麦也未割,无人农忙。
“看起来第七恩典对帕维纳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海伦娜·凯勒略微皱了皱眉,发出一声感叹。
隐秘的笛声随着微风吹入耳内,猎手们紧锣密鼓开展行动,一部分安顿营地,一部分探听消息。
狼群化整为零,分头出发,搜集情报。
海伦娜·凯勒也不例外。
海伦娜·凯勒走出猎手议会营地,单手叉腰,左右顾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唇。
死墓军与勇火教团之间的气氛依旧剑拔弩张,彼此的警戒心都十分之强。身披甲胄的守卫忠实地驻守在营地入口两旁,手中的利刃即使在惨淡的天光之下,仍闪烁着森冷的光。两边不是肃穆的寂静,就是萦回的祷告,无有杂响,可见纪律严明,戒备森严。
海伦娜·凯勒动了动耳尖,视线从往来红斗篷与黑披风上滑过——天知道这里聚集的死墓军和勇火教徒比她之前一年见过的都多,仿佛一团团外出狩猎的马蜂。
她掠过那些身影,将目光转移到中央的空地上。
虽然出发之前安布里耶那混蛋戏称此处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恰在三族营地包围中心,颇适合开篝火大会,但其实这里既没热闹,也没篝火,仅有几个或茫然或慌张的帕维纳居民罢了。
海伦娜·凯勒的目光在跌坐的几个平民之间略略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位不断左右踱步、口中念念有词的吸血鬼身上。
这个男性吸血鬼身高六英尺有余,双耳微尖,发色黑棕,面貌大致相当于人类的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双眉紧蹙,眼珠左右游移不定,面色煞白——虽然吸血鬼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血色,身上穿着遍布刺绣的黑色长袍,刺绣精致、却又没那么精细,也不古典。
吸血鬼没穿鸦羽披风,不是死墓军,更像是一位血族新贵,且大概率不从属于猩红之弦——他们那一系总是更喜欢白色。
现在在城边晃悠的吸血鬼,如果不是死墓军,则大概率是从帕维纳跑出来的,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得到帕维纳的情报。
海伦娜·凯勒略一思忖,勾起笑容,举步朝对方走去。
吸血鬼注意到了她,上下打量了两眼,随即快速展平眉头,收拢了周身逸散而出的焦躁,眼角微微翘起,无形间流露出一点居高临下的傲慢来,率先开口道:“如果你想打听大公的行踪,那我除了告诉你他在剧院外就无可奉告了。”
多么富有代表性的吸血鬼对待外族的社交方式——先下手为强抛出一句话,堵住别人的口。
某些吸血鬼的傲慢态度还是如此地令狼不快。海伦娜·凯勒暗中摇头。倘使对方的瞳孔没有紧缩,眼神没有漂移,倒还真有几分临危不惧的气度与趾高气昂的本钱。
而现下来看,与死墓军相比,不过色厉内荏罢了。
八成是一只菜鸡。海伦娜·凯勒嗅闻到几丝掩藏在平静之下的惶然气息,在心中如此评估道。明白吸血鬼不会吐露更多内容,她也不打算多浪费工夫。
海伦娜·凯勒简单道谢后,调转脚步离去,并暗暗琢磨:
——是什么让这个大陆的优势物种,吸血鬼,也会感到恐惧?
黑日到底带来了什么?
疑云丛生,谜团重重。海伦娜怀抱着疑虑,走出一段距离后回首望去,希望再从对方身上发现端倪,没料到,却正对上一张熟人……哦不,熟吸血鬼的脸。
那位身披鸦羽披风的熟吸血鬼与同族友好道别,唇角绽开热情洋溢的笑容,朝海伦娜挥了挥手。
海伦娜·凯勒不无诧异地睁大了眼:“……莎勒·雅丽斯图?”
——莎勒·雅丽斯图是海伦娜·凯勒为数不多的、近乎于朋友的异族熟识。
他是一只与众不同的吸血鬼。这位出身苍白之序的奇葩样貌清秀俊俏,性格乐观热情,拥有着并不浮于表面的亲切与开朗活泼的笑容,更难能可贵的是一视同仁地尊重每一个生命。
若是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地挑出些什么毛病的话,剔除他是个吸血鬼本身,大约就是喜欢骷髅架子,以及稍显天真的性格。
这是一个混乱的年代,不合时宜的天真是一种奢侈。
海伦娜·凯勒打定主意,扬起明丽友善的笑容,向莎勒·雅丽斯图套取了消息。
毫无防备的血族没想太多,很干脆地说道:“他叫我不要靠近歌剧院,那里情况不明、很危险。海伦娜你也要小心~”莎勒语气真诚。
海伦娜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稍稍舒展眉头,回应道:“你也是。”
结合上文,这条信息的指向性非常明显,歌剧院发生了某些变故,致使大公被困。
异变跟随恩典,或许那里正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海伦娜与莎勒告别,继续游走于城外的土地之上,搜集情报。
一些猎手、死墓和勇火在逮耗子,一些在零元购,一些在女仆装,一个在采蘑菇,一些在锐意制作花生酱,一些在争论谁家老大裸奔最强,一些在埋小狗,一些在读故事书,一些面色铁青地拿着蘑菇饼干——哇,好大的胸。
精英团队的实力真是恐怖如斯,这块地皮怕不是都被犁了三犁。
除却以上并不重要的信息之外——
河流中漂流着死状凄惨的尸体,洁白的水鸟争夺断指为食,翻新的大桥下细小的盔甲碎片被河水反复冲刷,啤酒厂内回荡着诡异的哭声与呢喃,密林之中深藏着邪异的巫术仪式……
“情报还是不够充分,很难判断城内具体情况。”海伦娜·凯勒垂首深思片刻,不由叹息,她同途中碰上的安布里耶分析道,“根据现有情报分析,城内出现了怪物,人们自相残杀,恐慌的浪潮席卷了一切。幸存者们逃出,却无法准确地描述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而城外森林里残留着意义不明的巫术仪式。火刑台上钉着血族的颅骨……不知是不是人类的手笔。”
阴险狼没出声,海伦娜·凯勒不耐地“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过头重重拍在对方肩上:“你有没有在听啊,开小差是吧!”
安布里耶皱眉“嘶”了声,反唇相讥:“虽然我很想说臭老太婆你也会干正事,但你先看看前面。”
“?”海伦娜·凯勒诧异偏头,看向喧闹的正前方。
那是勇火教团营地的后方,原本放置着一只宝箱,一只可疑的宝箱。
正因为太过可疑,所以海伦娜完全没考虑过打开。
而现在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堆人,狼人、人类、吸血鬼……他们挤成一团,狼狈地发出嘈杂的声响,推推搡搡,四处奔逃,一只热情洋溢的闪耀黑色啵比小精灵正追在他们身后,落下一个个热辣滚烫的金色之吻。
场面混乱如斯,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狼人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真是热闹呢。”
“这算艳遇吧?”
“好福气好福气,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那就不必了!”
缺德的狼人在远处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笑罢之后,安布里耶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老太婆你刚才都说了什么?”
“——所以你是一点儿都没听见啊!!”海伦娜·凯勒条件反射飞起一脚,给早有准备就地翻滚的安布里耶险险闭过。
“切。”海伦娜收腿并发出不屑的哼声,“算了,你还是等回去统一讨论的时候再听吧。”
她说罢,望向远方的视线忽而一凝。
灿烂的金发跃入视野尽头,一道眼熟的身影向死墓军营地走去。
海伦娜·凯勒拧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指节。
“——我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家伙。”
TBC
本来想搞笑但是没有搞笑细胞,可恶!
抓一抓朋友和未来队友,但因为想不出什么好玩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路过,等第一章!
莎勒友人帐
(奇怪的标题)
海伦娜与莎勒的结识实属意外。
话说那日微风习习,来自海洋的咸腥水汽粘着在狼毛表面,让正在刨地的灰狼忍不住甩了甩毛。柔顺的银灰色狼毛炸成蓬松的厚厚一团,在风中翻滚起伏,犹如春风吹过的草地。
阴郁的天空下海鸥盘旋,这是一个舒适的天气,特别适合吟几句酸诗,但海伦娜·凯勒此时此刻在做的事和文艺不能说毫无关联,只能说半点不沾。
聚精会神的狼人敏捷地偏转狼头,闪过一柱水花,从喉间哼出一声冷笑,一爪刨出沙子里那个圆圆的好东西,弹到半空。
“——拿来吧你!”
黑色的椭圆形物体在半空甩落泥沙,露出黑黢黢的光滑蚌壳和紧缩在蚌口的雪白蚌肉——不错,这是一只肉质肥美的象牙蚌。
而海伦娜·凯勒正在以狼形态在一处罕无人迹的海滩上赶海,简称狼子刨沙。
如果有的选择,海伦娜不介意选择更加趁手的工具。只可惜,出完任务路过此地心血来潮突想赶海的她,手旁除了匕首就是笨重的手提箱,哪个用来挖地都很不趁手。
而最近的村庄离这里还得十几里,真是狼生多艰。
想想那鲜美的蛤蜊,想想那肥美的海蚌。被逼无奈,海伦娜只好采用了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率的方法——用爪子挖。
狼当然是会刨坑的,自然是会刨坑的,这毋庸置疑。
不但会刨,而且又快又好。
一座座沙堆垒起,一个个土坑陷地。这片海滩的原始居民很快惨遭狼之毒爪。
莎勒·雅丽斯图采药路上途经此处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大地,数不清的土坑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世上是否应该有一种叫做海地鼠的生物①,喜欢在海滩上打洞。
而在大地的尽头,一头巨狼威风凛凛地蹲在地上,甩着尾巴,疯狂刨沙,旁边是一木板的海货小山。
巨狼似有察觉,双耳微动缓缓转头,和他对上了视线,大眼瞪小眼。
哦,瞧这不同寻常的大小,似乎是一位野生的成年狼人。
莎勒·雅丽斯图举步走近,友好地朝狼人挥手。
真是令狼尴尬。
巨狼被毛皮覆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海伦娜·凯勒不得不承认,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确实闪过了好几种杀人灭口的方法。
然而对方那热情招手的动作成功阻断了她罪恶的念头。
——毕竟想要杀人灭口,对象首先得是个“人”。
正常人见到两米多高的巨狼不大叫着逃跑就算不错,哪里还有打招呼的。更何况,风中与草药味混杂在一起的微妙血腥味隐晦地提醒着狼人,这是一名吸血鬼。
即便是个人,海伦娜也不热衷于争当雨夜杀人狼,制造毫无意义的杀戮。吸血鬼就更不能随便动手了,各种意义上都很麻烦。
毕竟吸血鬼难杀危险还难吃。
重复一遍,难杀危险还难吃,口感据说和冻了几个世纪的僵尸肉差不多,令狼唾弃。
但话又说回来,一般而言,那些自诩高贵的吸血鬼很少离开繁华的城市,对待狼人的态度也是一目了然的高傲与轻视,别说主动打招呼,走在路上看都不看一眼才是常态。
——所以这吸血鬼想干嘛?有什么阴谋诡计?
狼人立即警惕。
重重阴谋、种种诡计在复杂的狼脑中盘旋,经过九曲回肠,短短几秒内就拐了十八道弯。
莎勒·雅丽斯图提着箱子走近,他步伐轻快、从容,像是在郊外踏青,他兴致勃勃探头看了看坑里,开口道:“尊敬的狼人先生……或者女士?你是在赶海吗,有什么好东西吗?”
“?一些蛤蜊罢了。”还用上了敬语……好生可疑。海伦娜·凯勒注意到吸血鬼那开朗亲切的笑容,拉开距离,谨慎询问,“您有何贵干?”
这笑容真是令狼警惕。
……上只海伦娜·凯勒见过的笑得如此亲切热情的吸血鬼,还是那位一手缔造了血腥歌剧院的大公。
俗话说得好,吸血鬼与人为善,是为了更好地吃人;吸血鬼与狼为善,是为了更好地奴役。越是亲切,越是可疑,越是看起来人畜无害,越是城府颇深啊!
表里如一人畜无害的莎勒·雅丽斯图丝毫不知道猎手脑子里是如何风起云涌,他向狼搭话的目的真诚简单,一是看到巨狼赶海,觉得有意思,想认识一下——狼人并不多见;二来他是个药剂师,喜欢研究各种药剂,想同狼人做个交易,换点狼血狼毛什么的。
莎勒·雅丽斯图是一个热心研究的实诚人,他真诚直白地道明来意。
在狼人丰富的脑补下,一场毫无效率的交流就此开始。
海伦娜疑心暗鬼,海伦娜勾心斗角,海伦娜驴唇不对马嘴。
就在海伦娜开始研究吸血鬼衣服上的花纹究竟出于哪个家族是不是蕴藏着什么法阵的时候,忽而发现对方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有几个破洞。
——就吸血鬼那个披金戴银贼讲究的孔雀样,怎么会容许自己衣服上有破洞?
海伦娜捉住线头,扯开谜团,终于发现事实和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
莎勒·雅丽斯图自称出身苍白之序,是一位治疗师与药剂师,现因某些原因独自在外面生活。从他的言谈举止不难判断,此鬼以前生活优渥,受到过优良的教育。
令狼奇异的是,吸血鬼明明出身于最谜语鬼、最喜欢兜圈子的苍白之序,讲话竟然很直接坦白。
“——所以说,你是想要我的血,用来进行研究?”银灰色的巨狼挑起一侧眉毛,低头俯视笑容灿烂的吸血鬼,“是怎样的研究?”
吸血鬼将之理解为友好的信号,连忙打开他那只缠满绷带的神秘手提箱,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苦中带甜、甜中带酸、酸中带涩的药剂混合味道扑面而来,让狼不禁猛皱鼻头。
莎勒·雅丽斯图浑然不觉,他早已嗅惯了各种药剂的味道。
他脊背挺直,屈膝而单脚后撤,以一个优雅的半蹲姿势拿起两瓶药剂,面向海伦娜·凯勒,目光清澈,兴致高昂,津津乐道:“狼人女士,您看,这两瓶药剂都是我的收藏,是血魔法研究的最新成果。使用不同性别的狼人血液,可以提取不同的信息素,制造出效果不同的药剂……”
“比如说这瓶绿色的,就带有一定的治疗增益效果,可以促使血液循环,加快伤口愈合,在我的临床试验中,病人使用此款药物愈合速度要快百分之十——”
“这瓶红色的是兴奋剂,能够在战斗中增强狼人的爆发力,降低痛感……”
“还有这瓶…………”
吸血鬼红色的双眸跳跃着欢欣的神采,犹如红宝石般闪闪发光。提到自己的得意分野,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海伦娜·凯勒的目光在玻璃瓶之间打转,听了会儿,悄不做声偷偷打了个呵欠。
……吸血鬼怎么讲这么久,都不口渴吗。瞧这高涨的热情,没准儿还真是个搞研究的,不知道药效有没有吹的那么好?
海伦娜·凯勒衡量少许,冷静地审视对方,以实用主义的口吻道:“所以……帮助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对方想也不想,目光清澈地回答:“如果借我一点血,可以帮你制作治疗药或者,辅助战斗的兴奋剂,或者,媚药?”
海伦娜·凯勒又挑了挑眉梢。谁需要媚药啊你们这些吸血鬼……
许是察觉狼人态度微妙,莎勒·雅丽斯图歪了歪头,灵光一现,忽而捶手道:“喔,女士您想要‘那个’的话也完全没问题!只不过我没有带皇家蛋黄派,如果您想要的话,恐怕得去一趟最近的城镇——”
……到底是哪个混蛋出去丢狼,给吸血鬼留下了这种狼人脑子里只有蛋黄派印象。
灰狼好想叹气,但最终是脑门上蹦出一枚青筋,快速摇头,干脆地打断他:“兴奋剂就够了。”
交易达成。
莎勒·雅丽斯图找了块石头当简易平台,取出仪器与药剂,他调配药剂的手法熟练而流畅,蕴藏着千锤百炼方能习得的技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施展魔法的时机也恰到好处,可谓是炉火纯青,十分专业。
药剂很快便调制完毕,除了说好的兴奋剂之外,还额外多了一瓶治疗药剂和一瓶媚药。
海伦娜·凯勒随手抓了只长脚年糕兔来试,药效不错。
成果令狼惊喜……但这样一来,作为交易对方给的又多了。
不公平的交易或许会为日后埋下隐患。
海伦娜·凯勒掂了掂三瓶药剂,思忖片刻,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就当还个人情。
完全没多想的莎勒·雅丽斯图愉快地点头同意。
就这样,海伦娜·凯勒结识了苍白之序的怪胎(褒义),一位治疗师吸血鬼。
END
*海地鼠:宝可梦neta
*莎勒友人帐:夏目友人帐neta
想塞但没能塞进去的小段子:
1
护送路上,莎勒:balabalabala(讲述药剂学知识中)
海伦娜:嗯嗯。对对。是是是。(没听懂)(敷衍)(左顾右盼寻找野猪)
2
因为原因需要莎勒召唤骷髅们的情况:
庞然的法阵散发出幽冷的淡紫色光辉,将黑夜衬托得格外幽邃、深远,而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响声从地面爬出。法阵表面像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只只枯瘦的骨手穿过微波,分开虚幻与现实的通道,有力地扣住地面,带起一具具枯朽的身躯。
海伦娜双手抱臂“哇哦”了一声,数了数:“七、八……你的傀儡数量还不少呢?”
莎勒眉尾下撇,嘴角抿起,鲜红的瞳孔中倒映过一缕微光,形成一抹极淡的悲伤,而这份短暂的哀伤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纯粹明亮的笑容:“……不是傀儡。他们曾经是我的病人,而现在是我的家人。”
“这是比利。”
穿着衬衫的骷髅咯吱咯吱行了个礼。
“这是迪普。”
戴着高帽的骷髅咯吱咯吱脱帽示意。
……
“这是达丽。”
围着围裙的骷髅咯吱咯吱挥手微笑。
骷髅们在海伦娜·凯勒微妙的注视下一个接一个落座,在圆桌旁构成一个首尾相连的圆。居于首座的莎勒·雅丽斯图展开双臂,俊俏的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虽然大家最后没能康复,但现在总算能站起来了!”
海伦娜·凯勒凝视着排排坐、过家家一样的骷髅,面无表情:啊,你们吸血鬼……晚上睡觉不觉得瘆得慌吗?
再定睛一看。人是死的,氛围是真的。
充满温馨,充满和谐。也不失为一种家人,也不失为一种猎手议会。
“真是一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最后,海伦娜抚掌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