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血族/狼人主题架空西幻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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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平台为QQ群
企划完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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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light
Chapter0·Moonless Night
——崇高的理想不拘泥于实现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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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利恩的夜晚没有月亮。
继永恒的阴天之后,黑日莅临帷落塔,为黯淡的白日增添神秘辉光。
但恩典并未照耀幽夜,是以科利恩的夜晚将继续于无尽黑暗中浮沉。
好在,唯有植物与人类才会比任何生灵都更渴望光明。一为生理,一为心灵。
而海伦娜·凯勒二者皆非。
凛冽的寒风在贝伦海姆的山谷间呼啸,森林的怒吼如不绝的浪涛,向四面八方奔流。
巨大的银狼乘风疾奔,将一排排森林甩在身后,熟悉的山头已在脚下,它躯干后缩,后腿骤然发力,猛力一蹬弹射而出!巨狼脱离地表高高跃起,飞掠树冠,如一道闪电紧贴树梢划过森林上空。
尖细的枝叶重重擦过银狼厚重而浓密的毛皮,而这微不足道的反击犹如儿童嬉闹,未能在狼皮表面留下半分痕迹。枯朽的叶片簌簌落下,在激荡的气流中无声碎灭。
海伦娜·凯勒下落,瞄准那棵曾被雷电亲吻的焦黑云杉,用力蹬地再度起跳。风声掠过双耳,沉重而矫健的身躯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急速降落,踏碎满地落叶,惊起未梦的鸟雀。
与之相伴的,还有维亚·炽徳铎的怒吼。
“——海伦娜!!你差点儿踩到我的兔子!!”
银灰色巨狼双耳微转,头颅朝声源方向偏转,碧绿色的眼瞳瞄了瞄女性狼人捞在手里的兔子,语气没有丝毫诚意:“啊哦~抱歉抱歉,兔子太小只了,我没看见。”
身材高挑的褐发女人“呸”了一声,转而打量起风尘仆仆的友人。
“你怎么又裸奔回来了?”维亚·炽徳铎嘲笑道,“真狼狈,银火和匕首呢?不会丢了吧。”
“又”是什么意思,裸奔怎么了。海伦娜·凯勒不以为然,朝维亚·炽徳铎吐出毫无道德的口水:“当然是老地方,舌头底下。”巨狼说着,抬起猩红的舌头,露出其下湿润的银辉与皮革刀鞘——神奇的是,它含着这些东西说话竟十分流畅,“更何况,狼裸奔有什么错,狼就是该裸奔。狼是自由的!”
“自由!”维亚·炽徳铎脚掌使劲一踏,轻盈流畅地一个后空翻,避开对方毫无道德的口水袭击,深以为然地拍手,一块儿起哄,“你说的没错!等狼人统一世界,就要颁布不准穿衣服的法令!”
“没错!没错!让寒风来得更猛烈些吧!”没衣服可穿的蓬松巨狼高歌应和,在无光的夜晚发出阵阵狼嚎。
焦黑的云杉是友谊的见证,两只狼人聚首于这可贵友情的标志下,此起彼伏地嚎了两声,拍拍尾巴离开森林。
夜晚是属于狼人的时间。
昏黄的灯光点亮聚落中的公共设施,遥遥望去,仿佛一团又一团分散的萤火。
维亚·炽徳铎提着死兔子,在逐渐稀疏的森林边缘晃悠:“恭喜你执行任务回来,待会儿去酒馆喝一杯?”
硕大的狼脑袋连连点头:“不错,我先回家换个衣服,酒馆见!”说完,巨狼甩尾,瞬时狂风扑面,狼遁入风中,一溜烟蹿个没影。
酒馆的招牌上画着粗犷的啤酒图案,门上没安铃铛,几乎每位狼人都拥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敏听觉,能穿越低昂的喧嚣之声,分辨出门前脚步的轻响。
维亚·炽徳铎与海伦娜·凯勒一前一后走进酒馆,麦酒、红酒与蘑菇酒的香气混杂着暖风扑面吹来,令狼心旷神怡。
酒馆之中,大小不一的木桌分散排开,几盏油灯稀稀落落地亮着,昏黄的灯光将空气熏染得温暖而祥和,三三两两的狼人们聚在一块儿谈笑,时不时发出快活的哄笑声。
唯独有一处十分安静。
灯光如荧,笼住吧台的一角,映出“裂齿”斯库尔高大的阴影。
“是老大。”“老大耶。”
海伦娜与维亚小声交头接耳:“老大今天也来喝酒?”
“巧诶,也许是他忽然想喝一杯?”
狼人的絮语飘入斯库尔的耳中,这位年轻的猎手会议议长回过头来,遥遥向两位同胞微笑点头致意。
两狼上前打过招呼后,溜到圆桌边,将一方宁静还与独酌的狼人。
—————————
斯库尔总是独来独往,温和沉静。
更难得的是,十分礼貌。
譬如说,整个族群里日常有可能使用“女士”或“小姐”称呼女性狼人的不超五个,而斯库尔是其中之一。
同样的,刚回狼群时,他的言行举止常流露出某种难以言喻的优雅气质。具体来讲,可归纳为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且吃饭会姿势标准地使用刀叉,而不像有些狼人,嫌麻烦就变个狼头生吞猛咽,大嚼特嚼,把骨头咬得嘎嘣嘎嘣响。
“这是个谜团。”斯库尔刚加入猎手议会那年,海伦娜·凯勒曾和维亚·炽徳铎小声推测道,“长期生活在血族教育环境下的狼人,才会像他一样。”
“那太可怜了。”维亚·炽徳铎顺着她的话脑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卑劣的血族总是将狼人视为奴仆!”
……
身世成谜的斯库尔从未谈及自己的过去,但对狼群而言,比起不可追溯的过往,更重要的是忠诚与现在。
狼人天然地信任彼此,就犹如信任自己。每位同胞都是彼此的手足,是灵智的延伸,是意志的延续。
凭借着出色的能力,斯库尔很快崭露头角,赢得了族群的信赖。
每一位曾与斯库尔并肩作战过的狼人,都将把他的勇猛与英武铭刻于心。
海伦娜·凯勒与维亚·炽徳铎也不例外。
“黑日的恩典降临帕维纳,老大要亲自出马了。”海伦娜·凯勒端起不断冒泡的啤酒,深深嗅了一下,略带苦涩的麦芽香充盈着鼻端,勾起一抹回忆,令狼不禁感慨,“上次和老大一起出战还是上次。”
维亚·炽徳铎翻了个白眼,不耐评价:“废话。”
—————————
起初,那是海伦娜、维亚以及另外两只狼人的任务。
北风吹拂,阴云密布,遮天蔽日。珀希尔帝国与猩红之弦交界不远的森林中,一辆装扮豪贵的马车缓缓行驶过平坦蜿蜒的道路,踏过凋零的草木,朝帝国首都阿玟纳进发,十位被坚执锐、全副武装的骑士护卫左右。
马车内乘坐着海伦娜等狼本次的任务目标——一名曾虐杀狼人的人类贵族,威廉·道格拉斯。巧合的是,不单獠牙党将其高悬于处决名单之上,吸血鬼也愿以一个承诺为交换,置其于死地。
这是个一箭双雕的买卖,猎手议会很快派出四位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帝国境内设下埋伏,劫杀威廉·道格拉斯。
即使颇具远见的亚莱克修斯特许勇火教团肃清帝国内部的坏疽,腐朽的帝国一时间仍积重难返,不少旧贵族仍视权力和享乐为生活之第一要义,与信仰光明的勇火教团政见不合。
所以这位心中有鬼的老派贵族不信奉勇火教团,从未向教团捐款,亦不曾求得勇火教团的庇佑。
他将为此付出深重的代价,并永远丧失为之悔恨的可能。
“砰砰砰砰——!”
首先是燃烧瓶,它们犹如陨星,拖曳着人类肉眼难以识别的残影,接连不断迅猛撞击地面,连绵的脆响遽然爆发,璀璨的火光迸射四溅。
狼人过分清晰的视野中,敌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分毫毕现,每一瓶炼金药剂的落点都毫无谬误,精准地投射于马蹄之前。
凡是动物,总是敬畏火焰。火光与爆炸声已足令马匹恐慌,而紧随其后的滚滚黑烟更如同凶兽之口,将队伍淹没。
“狼人!”“是狼人!”
“保护大人!准备迎击!”
嘈杂的人声中,惊慌的马匹踏出错杂的节拍,嘶嘶马鸣增添混乱的喃语。而阴影的披拂之下,蓄势待发的狼人已亮出獠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狼人自埋伏的灌木丛内一跃而出,手持利刃,杀入烟雾。与高度依赖双眼的人类不同,即便在浓烟之中,狼人也依旧可依靠敏锐的听觉判断敌人的方位。
马蹄声自右前方响起,海伦娜·凯勒眉心一拧,单手反握刀柄,身体下沉,屈起膝盖,脚掌用力蹬地,腿部力量猛然爆发,犹如一支利箭离弦射出!一道银光闪过,折射出来自千里冰河的寒光,如掣疾电刺开浓烟,瞄准脆弱的关节,干脆利落斩断马腿!
血红的嘶鸣划破长空,纯白的骏马失去平衡,轰然倒下。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维亚·炽徳铎已捕捉到这一丝转瞬即逝的绝妙时机,她腾空跃起,双手握匕交叉,拨开烟雾,快速坠地的同时向下凶狠刺击!锋锐的匕首势不可挡地破开落地骑士铠甲与头盔的交界之处,以雷火之势洞穿了人类脆弱的脖颈!
血光四射,维亚·炽徳铎身手敏捷地向后空翻一跃,旋身避开血液的冲击。
海伦娜·凯勒拔足奔向另一个目标,二者身影交错,擦肩而过的短短一息间抬掌相击。
团结与协调是狼人与生俱来的语言。
狼人们收割战场的速度飞快,普通人类在狼群面前犹如纸片般柔弱,不到一会儿工夫,那位身披古典长袍的贵族老爷便已葬身血泊之中,终结了自己罪恶滔天的一生。
任务的完成堪称圆满,意外出现在一周后的清晨。
吸血鬼暗中背弃承诺,这一举动被视为对獠牙党的轻蔑与挑衅,议会下达了诛杀对方的任务,指派斯库尔、海伦娜·凯勒、维亚·炽徳铎及其他几只狼人前往。
本次的行动目标是猩红之弦的一位男爵及他的夫人。据情报资料记载,男爵转化近200年,实力相对较强,夫人则稍弱。
猎手们经过一番缜密的商讨,采用了斯库尔提出的策略。他是一位天生的领导者,见识广博,智慧卓绝,言行间自然流露出令狼信服的魅力,虽是初次合作,大家也都愿听从他的指挥。
得益于斯库尔高明的决策与巧妙的部署,狼群依据地势之利设下埋伏,包围毁约的无耻之徒,分割战场,发动袭击。
群狼长啸,斯库尔冷色的眼瞳中极快地闪过一道寒光,他微勾唇角,左脸之上狰狞的疤痕便仿佛也在笑,但那湛然双目之中却无丝毫笑意,唯存冷冽杀机。
“是时候为你们的愚昧与卑劣付出代价了。”斯库尔神色淡然如是说道。
白衣棕发的男爵指尖血色凝结,化作一柄两侧刻凿血槽的长剑,他的眉梢高高翘起,笑中盈满病态的狂热:“我瞧瞧,小狗崽也想对主人亮出獠牙。不知道狼人的血液是否会比人类更加炽热?”
斯库尔冷哼一声,双足站定浑身肌肉绷紧,蓦然弓腰,挥镰弯奔冲锋迎上!“铛——”弯曲的镰刃稳稳架住挥斩的剑锋,兵戈交击,迸射火花。男爵浮现微笑,血红的长剑倏然融化,化作细流,分成数道笔直的箭矢,越过镰锋,朝斯库尔正面直直射来!
斯库尔表情未动、浑然不惧,他似是早有预料,瞬时足尖偏转,扭身一旋,撤力回收,单手牢牢握住锁链的末尾,抛出一镰!薄利的圆刃携锁链急急射出,裹挟烈风怒涛之势,回旋割下!
自第六恩典后,科利恩再无银月。但当斯库尔挥动镰锁,冷酷的光辉自利刃边缘流闪,划破长夜,刹那间便如贝伦海姆的冻月再来,凛冬忽至。
附着魔法的血流坚硬无比,唯有延展变化之时方显破绽。一弯冷月在主人极其刁钻的驭使技巧下,势如破竹割断箭束,缠向男爵手中剩下半截剑锋!
男爵反应亦快,只见他单手一攥,利剑瞬时溶为一团液态的血球,巧妙地钻出镰锁的包围圈,鼓胀跳动。落空的锁链游行半空,灵巧抽离,犹如银蛇归洞,弹回主人手中。斯库尔凝望血泡,眉间一凛,俄然屏息凝神,快速踏前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血泡绽破,遽然四裂,分离成无数细小的水滴,凝滞半空,急剧坠落如暴雨骤降!斯库尔魁梧的身躯却无比敏捷,他遒劲的肌肉猝然绷紧,坚若岩石,腰腹及大腿猛然发力,闪电般再度踏前!他急速滑步,同时单手持镰,于毫秒之间连斩三镰!
那三镰一刀更快过一刀,雪亮的刀刃划过流利的弧线,将富有侵蚀性的血滴逐一斩落,而呼吸之间,斯库尔已毫发无伤地滑出血雨范围并完美绕后。他脚下一蹬,顺势拔地而起,正手紧握短柄,屈膝挥镰攻向男爵。男爵轻嗤一声,撤后半步回身闪避,急忙抬手,令雨滴剥离地表再度浮悬。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无限延长,血族的破绽在狼人眼中无限放大,暴露无遗。斯库尔的身形比风更轻盈,比雷电更迅疾,他眼眸微敛,旋转手腕,磅礴的力量蓦然爆发,如火山吐炎、狂风彪雪,摧枯拉朽撕裂空气,割向血族的咽喉!
不可一世的头颅高高飞起,蓄势待发的群狼纷纷起跳,向无头的躯干扑击。斯库尔纵跃而起,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秘银铸造的镰锁,对准下落的头颅,投去千钧一击。镰刃刺破表皮穿透颅骨直达大脑,狠狠搅动,给予了对方致命一击。
一旁对抗男爵夫人的战场也即将收尾。
曾是男爵夫人的怪物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啸,纷乱繁复的血色丝线在空中划过无数条残酷的轨迹,狂风骤雨般追击着矫健灵活的女性狼人。
海伦娜·凯勒与维亚·炽徳铎在其中跳跃躲闪,遥遥交换了一个眼色。
“嘿!看这里,你这个【——】!”海伦娜·凯勒笑容飞扬地肆意辱骂着,踏在另一位巨狼的背上,纵身一跃,海伦娜·凯勒如愿以偿吸引了妖鬼的视线,错杂的轨迹盘绕飞冲而来,她跃至最高点,调动所有的肌肉在半空偏转,并握紧匕首,用力向妖鬼的头顶投去!
海伦娜·凯勒急速坠落,穿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混乱弧线。银色的匕首破开包围,一往无前急射而去,如冰河奔流,势不可挡!
妖鬼拍动蝠翼,急忙遮拦!
与此同时,维亚·炽徳铎露出张扬的狂笑,她漂亮的瞳仁陡然紧缩,双足微顿弓腰发力,迅疾无声又风驰电掣地贴近妖鬼的背后,竖起匕首,对准心脏,星流霆击迅捷一刺!
皎洁的刀身映照出狼人熠熠生辉的凶厉眼眸,寒芒闪过,灿如流星,在这短暂的须臾之间,狼人的匕首如臂指使,以雷霆万钧之势洞破妖鬼的皮肤,刺穿罪恶的心脏。
刺耳的哀嚎响彻原野,弱点被痛击的妖鬼轰然倒下。
以敌人的陨落做结,惊心动魄的战斗终于平息。
……
海伦娜·凯勒收拢思绪,自回忆抽离,手指拂过长发,继续道:“每个恩典都拥有改变世界的威能。第七恩典降临,除了我们之外,吸血鬼与人类必定也要参与争夺。”
维亚·炽徳铎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不知道他们会派哪位大人物?勇火教团的话想必是那位神秘的审判长?阴影王庭……该不会是影督军吧。”她犹疑说道,轻拍手臂,抚平一胳膊鸡皮疙瘩。
自以索默血战以来,影督军迭戈·菲德尔的威名与恶名流传世间,传唱不休。传闻以索默血战之中,其所经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白骨累累。即便是骁勇善战的狼人,如若得见此景,也必会自灵魂深处产生颤栗。
无穷的杀戮铸就了无匹的利刃。纯粹的暴力催生了极致的恐惧,迭戈·菲德尔如弥天阴云,始终笼罩于人类心头。
“‘他屠戮血肉,他役使阴影,他传播恐惧。鸦群是他的令使,啄食无辜的血肉。’”海伦娜·凯勒倒吸一口冷气,缓缓说道,“不单是人类,他的残酷甚至令部分吸血鬼都感到畏惧。他的名字早已成为恐惧的符号,不少吸血鬼亦避免对他直呼其名。”
“死墓军则称颂他‘死亡如影随形,不朽听从号令,时光静止不前。’啧,那些刻薄的吸血鬼唱起赞歌来倒是比谁都好听。”
海伦娜·凯勒端起酒杯,咕嘟咕嘟了半杯,长舒口气,接着道:“不过与绝大多数吸血鬼不同的是,影督军似乎更热衷于残酷的厮杀,而非使用绝伦的魔法。他常用的武器似乎是一把斧头。”
那是一把好用的斧头。这柄利斧通体漆黑,刃上遍生锯齿,犹如巨兽獠牙,斧头表面刻凿着金色暗槽,每当渴饮鲜血,便会被染作无比美丽的猩红。漫长的岁月夺不走它的锋利,无数葬身其下的亡灵反为其平添了深重的凶煞之气。
迭戈·菲德尔随心所欲地驾驭这柄利器。以索默之战中,全副武装的人类军队源源不断地朝他用来,而那用钢铁铸造、凝聚了当世人类最高技艺的盔甲,在血斧之下,却酥脆得仿佛婴儿的骨头,不堪一击。
浓稠得化不开的鲜血凝结在迭戈·菲德尔的披风之上,遍染深红。铁锈的味道与惶恐的尖叫一并波荡四散,迭戈·菲德尔俊美的面庞之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他眼角微微上挑,瞳孔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辉,脚下微顿,重心下沉,单手把持斧柄,另一手轻轻抵住,将斧头横于身侧,继而着力一蹬!
浓黑的恐怖飞入人类的军队之中,迭戈·菲德尔高大的身躯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每一击都激昂狂放,雄浑厚重,好似劈山断海,就连大地也不禁为之撼动。沉重的斧头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飞翔又下落,轻而易举地砸扁刚硬的铠甲,震断人类的胸骨与脊梁,击碎他们的骄傲与胆魄。
尖锐的斧锋划过流畅的圆弧,所经之处,血流如注。
“铛铛铛铛——”
一连串剧烈的震荡波自战斗中心扩散,死神的镰刀近在咫尺无情挥下,士兵的勇气随抛飞的头颅奔逃。
迭戈·菲德尔沐浴鲜血,屠人无数,高踏尸山,震慑万军。
……
“——总而言之,影督军的狂傲与危险人尽皆知。”海伦娜·凯勒又抿了一大口,刚好将啤酒喝个见底,“不过勇火教团审判长,丹·迪德里克,也不可小觑——老板,给我再来一杯!”
丹·迪德里克是慕苏瓦人,常年戴着几乎能遮盖全脸的面具。在慕苏瓦文化中,以真容示人代表着信任与尊敬。或许极少的人类曾幸运地得以窥见其真容,但狼人自然是被排除在外,难以掌控相关情报。
“他是一个强大的誓缚者。”海伦娜·凯勒接过下一杯啤酒,双臂支于桌面,十指交叉,托住下巴颏,绘声绘色地模仿道。
“传说他的火焰是阳炎的精魄,不死鸟的育所。‘炽烈的灵魂成就无上辉光,照临万物,仿佛太阳从地面燃起。’他的追随者们始终坚信,在丹的带领下,奋勇的火焰将唤回黎明,白日重现,不死之鸟的焰火定当湮灭告死之军,光明的洪流终涤荡万恶,为人类开辟通往新纪元的坦途。”海伦娜·凯勒摊手,“宗教的说辞总是比较玄乎。”
事实上,很少有狼人见识过丹·迪德里克的火焰魔法。这不仅与狼人的谨慎有着分不开关系,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丹·迪德里克的强大。
丹·迪德里克的敌人从未活着逃离。
『FLAMME』
冗长的咒语被压缩为短促有力的音节,从男人口中滑出。
不灭的火光自丹的掌心腾飞,拍打双翼,拖曳着明亮的长尾,穿破重重黑暗,射向罪孽的化身,不朽的血族。
吸血鬼凝望着那小小的一团,不禁嗤笑,但魔法光焰本身足以对血族造成沉痛打击,故而他也并未心怀轻视。吸血鬼踏着翩然似华尔兹的舞步,从容优雅快速后退。
“愚蠢。”丹·迪德里克低声冷笑。以貌取物之徒和以貌取人之辈一样,通常死的都很快。
就在他话音将落未落的瞬息间,紧缩到极致的焰火兀地加速,勃然爆发!汹涌的焰光熊熊燃起,璀璨炽烈的火光中心伸出数道炎龙,飞速错杂交织,化作巨大的不死鸟,展翼高飞直贯天穹,降下猛烈的火雨。
千阳齐射,流金铄石,不息的阳炎如洪波怒号,向四面八方急剧奔流,顷刻间将敌人尽数吞没。
天地一时耀如白昼,无尽的光辉在世间流转,灼灭黑暗的族裔,撼人心魄的伟力长久地烙印于人们眼中,恰如其追随者所言——仿佛太阳从地面燃起。
阳光浩荡,白日复临。
……
“虽说狼人对魔法具有一定抗性,但毕竟不是免疫。”海伦娜·凯勒谨慎地评价,“说实话,我更希望人类和吸血鬼狗咬狗。哦,不对,狗可比他们可爱多了。”
“嗯哼。”维亚·炽徳铎发出赞同的轻哼,她豪爽地扬起脑袋,干完一杯啤酒,开口道,“不过,悬挂黑日的帕维纳不是被吸血鬼占领了吗?我记得现在的统治者是吸血鬼公爵,希望不要被他抢先一步。”
“‘血色序幕’。”海伦娜·凯勒咋舌,“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曾经远远瞥过一眼。他那身厚厚的皮草远看像蓬松的长脚年糕兔一样可爱,但正如其他吸血鬼一般,那萦绕四周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十分冰冷。”
“吸血鬼就是吸血鬼。猩红歌剧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相较凶名在外的影督军迭戈·菲德尔而言,“血色序幕”D·R·门罗实在是亲切、优雅与温柔并存——倘使人们能自我催眠,视“猩红歌剧”的牺牲品而不见的话。
事实上,许多人也是这样做的。
门罗的治下辉煌而繁荣,文学、音乐、歌舞、戏剧在丰沃的土壤中空前发展,长势蓬勃。无可选择的羔羊自打出生落地,便要踏上修习艺术的道途,争相表现,以博得大公的垂青。
对此,门罗并未下达严苛的政令,一切都是凡人自愿自求自得。
优渥的待遇是高明的饵线,狡猾的支配者格外善于掌控。
除此之外,作为统领猩红之弦长达数世纪之久的血族大公,D·R·门罗的强大毋庸置疑。
血魔法的运用之于门罗,犹如呼吸之于人类,自然简单,浑然天成。他的手上经常覆盖着一层看似轻薄的血液手套,那正是复合血魔法炼化血液的产物。流动的鲜血具备一定自主性,变幻自由,攻防兼备,远超同族二流血魔法百倍。
在门罗经历的长久年岁间,不乏能见奋起反抗之人。
怯懦者的勇气是如此弥足珍贵,可敬可叹,令人怜悯。所以他偶尔也不介意稍稍放水,给予对方一点时间——足以让人类认清实力差距、陷落绝望的时间。
但令人遗憾的是,通常袭击者们甚至闯不过第一关。
凛冽的剑锋从侧方直直刺来。冷光映亮眼瞳,门罗却悠然立于原地,岿然不动。他牵起一抹平静亲和的浅笑,轻轻鼓掌,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地称赞道:“哎呀,真是不错。”
血手套于瞬息之间延展开来,勾连成网状的长弧,倏然垂落,以坚实的力道恰到好处地荡开那破风而来的一剑!但这远非结束,柔韧坚硬的流体于半空涌动,蓦地蔓生数道枝蔓,根根光滑,条条尖利,像蛇一样屈起盘卧,积蓄威势,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迸射而出,齐齐发动攻击!
血色长蛇如丝带,如长枪,从四面八方交错螺旋落下,无声无息,姿态曼妙又凌厉异常地,将袭击者冷漠刺穿。
血散如花。灿烂的灯光照耀于血族雪银色的发顶,反射出皎皎银光,D·R·门罗垂手而立,放眼四望。
今日的歌剧院,依旧歌舞升平。
……
海伦娜·凯勒长长叹息,做出总结:“反正就是没一个善茬!都不是好东西,只有狼好!狼好!老大就是最棒的!狼群就是最棒的!”
狼人们纷纷附议,并在斯库尔无奈的目光下聚众狼嚎。
路过的极光狼被声音吸引,聚拢在酒馆外,不明所以但随波逐流,跟着仰天长啸。
酒馆内外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TBC
这章我愿称之为:帅哥荟萃!把帅哥们全摸了一遍!还摸了帅女人!爽啦!!!!谢谢大家!
还写了很多战斗,不过感觉西幻词库非常告急……反正爽啦!
如果要是有和设定不符的内容,有可能是描写特效(?)以企划组为准!
Chapter 0.5
Ideal
We are Lycans, we are ourselves, but no ones pet, blade,
or puppet.
We stand here, for the future far beyond,
for the tomorrow none shall take ours freedom,
for the time we stand here, with honor and proud.
我们不是宠物,我们并非兵刃,我们亦非仆从,而是我们自己。
我们相聚于此,是为了遥远的未来,为了任何人都无法夺走一匹狼的自由的未来,为了不必藏匿野心昂然屹立于世的未来。
——————————
獠牙党发出召令,帕维纳一行势在必行。
海伦娜·凯勒妥善地将备用衣服、炼金药剂等必需物品塞进手提箱,随后思索片刻,走到窗前站定,取下放置于剑架之上的银剑。
贝伦海姆似乎没有春季,浩荡的长风将飞雪吹拂,千日如一日般寒冷。
连稀薄的日光都泛着森然的寒意。丝丝缕缕的微光刺入屋内,映亮剑锋,银光闪烁,投入海伦娜·凯勒翡翠般的双眸,在深邃的瞳仁之处,点亮幽寒冷冽的光芒。
这是一柄双刃阔剑,总长53英寸,刃长约41英寸,重约1公斤,通体由秘银铸造而成。剑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吹毫断发,上可斩断吸血鬼的脖颈,下可用来剃长脚年糕兔的毛,浸染过流不尽的鲜血,制造过数不清的亡灵。
自上一任主人离它而去已有数年,时至今日,这柄利剑仍杀意凛然、寒光湛湛。
它曾属于海伦娜·凯勒的导师,一位忠实于獠牙党的猎手。
海伦娜·凯勒已许久不曾想起自己的导师。
导师是一位坚定虔诚的理想家与野心家,毕生致力于自我燃烧,散播星火,成为年轻狼人前进的道标。
导师身量高大性格严肃,有如一座巍峨的高山,笼罩在年幼狼人的头上。
她不爱说笑,金色的长发总整齐地盘在头上,腰间佩戴着酒囊,拎起剑抽狼像抽棍子,抽得剑鞘劈啪直响。
幸好狼皮糙肉厚,否则高低得被抽肿屁股。
她有时又很随和,常坐在石头上喝酒,目光温和地默默凝望着海伦娜与安布里耶——这位和海伦娜堪称两个不相上下的糟心玩意,都不是什么好鸟——打成一团,狼毛乱飞。
而更多时候,这位导师则会挑起眉梢,居高临下地望着狼人,缓慢、郑重而坚定地陈述狼人的理想,重申狼人的目标,畅谈狼人的未来,予懵懂的狼人以引导。
“——这是一条充满艰辛的道途,而我们将持之以恒地踏平坎坷,翻越崎岖,行于道路,一往无前。”
“我们团结一致,我们藏匿野心,我们利用一切,我们不惜代价。”
“——直至得到我们所应得的一切。”
导师的声音铿锵有力,苍寒的双眸中燃起信念的星辉,长久不灭,炽烈明亮。
平静的日子仿佛一段短暂而熹微的晨光,转瞬即逝。
十八岁那年,海伦娜路过安布里耶时“不小心”踹了这个阴沉狼一脚,揭开了第八次“臭老太狼”和“小屁狼”大战的序幕。
正是那天,远方传回了导师身陨的噩耗。
“——黛安娜是一位伟大的战士,她力战至死,与敌人同归于尽……我们对此感到遗憾,海伦娜。”
贝伦海姆的风雪无休无止,粗糙的雪砾撞击窗户,咚咚作响,像砸在人心上。
海伦娜松开安布里耶的领子,满面茫然,怔愣在地。
氏族族长悲伤的眼睛里倒映出海伦娜愕然的面庞——她突然一把推开族长关怀的拥抱,向对方身后跑去,高声喊道:
“——这不可能!”
她拔腿奔跑,向氏族的墓场一路狂飙。
北风呼啸,刮过她冰冷的脸颊,留下晶莹的冰棱。
苍白的视野尽头,慢慢慢慢出现了一团起伏的、山峦状的金色巨物。
海伦娜脚下一顿,不自觉放缓,乃至停下了脚步。
倏忽之间,天地仿佛也褪尽颜色,只得满目空白。一望无际的虚无之中,海伦娜脑海中不期然响起了族长的声音,它固执地在脑内盘旋,重叠往复,像一只只秃鹫。
“……我们对此感到遗憾,海伦娜。”
……
海伦娜所在氏族的丧葬传统是树葬,狼人们会将死者的躯体焚化成灰,埋在聚落中央的巨大松树下。狼人相信,这能令死者安宁,令生者得到庇佑。
但在此之前,完整的灵魂须得凭依于完整的骨骼。不完整的骨骼意味着亡者的魂灵无法回归故所,直至消亡前都将在外流浪。
导师的尸骸并不完整,她的左腕有一道整齐平滑的切口,割走了她的肢体与灵魂。
海伦娜的视线凝固在金色巨狼的左前肢上,瞳孔紧缩唯有米粒大小。她嘴唇翕动,沉声问道:“族长……导师的左爪呢?”
族长别过了脸:“……这是黛安娜的遗愿,她曾与一名血族做了交易,死后要将左手赠予对方。”
热血涌上脑门,心脏烦躁鼓动,海伦娜久久沉默,深深呼吸,再次重音说道:“这不可能。”
族长深沉叹息,从怀中掏出叠得平整的纸张:“给,黛安娜的遗书。”
海伦娜一把夺过遗书,急迫展开,一目十行。导师纤长规整的字体此时此刻却犹如条条游鱼,钻进脑子里混作一团,钻来钻去,扭曲蠕动,愣是组不成一个大脑可以理解的词句。
她眉间皱出一道深沟,艰难地分辨着、分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游动的虫豸中辨认出一个地址。
一个属于吸血鬼的地址。
该死的吸血鬼,定然是他们耍了什么把戏——!
海伦娜咬牙切齿,当晚独自一狼冲出聚落,跨越几百里,直奔吸血鬼老家。
……
与贝伦海姆处同一纬度,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寂静要塞,本该如出一辙地寒冷荒芜,草木难生。
可血族的庭园里却花团锦簇,欣欣向荣。茂密的灌木抽出嫩绿的新芽,婆娑的枝头绽放娇美的花朵。
得益于魔法的荫蔽,这些脆弱娇嫩的植物竟得以在北方的土地上姹紫嫣红。
不速之客造访时,凯恩斯·洛坦正在院内欣赏自己的收藏品,一套以各种生物骨骸制成的国际象棋,及与其相配的黑白棋盘。
坚硬的骨骼谨遵国际象棋的制式,被雕琢成大大小小的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地摆放于棋盘之上,光滑圆润,规整美丽。
欣赏美好的事物总促使人心情愉快,凯恩斯·洛坦也不例外。他悠悠转动棋子,将它们调整到最怡人的角度,惬意端详。
打破院落平静的是一道迅疾的风声。
“飒——”伴随着空气撕裂的闷响,一个身影突兀跃过院墙,从天而降,撞进地面。
已知院墙高达两米,能简单粗暴直接一跃而入的,唯有身体素质极高的狼人。
凯恩斯·洛坦心念急转,灵敏地向后轻跳一步,细细打量对方,同时不动声色抬起手指。
植被丰茂的院落中,藏匿于各处的傀儡顿时蠢蠢欲动。
狼人风尘仆仆遍身霜雪,不合身的衣衫之上满是细小的破口,沾染了不少草屑,头发蓬乱得像一丛打结的海草,胸口剧烈起伏,喘息粗重,大抵是跋山涉水狂奔过来,才会如此狼狈不堪。
饶是如此,对方仍源源不断涌出汹涌澎湃的杀气,气势逼人,杀意腾腾,好似被一团炽热的火焰附身,剧烈燃烧。
这幅姿态令鬼眼熟,但对方并非教会的狼人,空无一物的手腕宣告了她的自由。
万千思绪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凯恩斯·洛坦心中已有思量。他抬起眼皮,对上了那掩藏在杂乱发丝之下、淬满怒焰的碧色双眸。
来者单刀直入地声明了来意。狼人弓起脊背,浑身肌肉鼓胀起伏,急剧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衣衫的束缚,化作咆哮的巨兽。她的目光凶狠,声线嘶哑而疲惫,混杂着狼的咆哮,低沉响亮,回声隆隆。
“——吸血鬼!把导师的左手还来!!”
原来如此。凯恩斯·洛坦微微扬起眉梢,斟酌词句,态度平和道:“原来小姐是黛安娜的学徒。她若知道自己的学徒在她死后会冒险跑到寂静要塞,只为找回她缺失的遗骨,定然十分欣慰。”
血族轻轻颔首,平静地直视狼人因悲痛而闪烁的双眸,不卑不亢且不无真挚地继续说道:“我理解您的心情。请您相信,我与您一样对此感到心痛。”
凯恩斯·洛坦调整措辞,神色真诚温和,有条不紊地娓娓说道:“但此事并非出于我的蛮横,这是一场绝无欺瞒的公平交易。黛安娜以自己死后的躯壳作为交易,换取我的帮助。
而我们遵守了彼此的诺言。”
静默的空气中,金色与绿色的眼眸遥遥对望,黑色的游鱼终于迟缓地组成一个个字符,在海伦娜·凯勒的脑海中不断滚动。
导师在她早早备好的遗书中如是写道:
『一个智慧的生灵要如何从世间寻找自己的锚点?
有人认为是爱情,有人认为是权势,有人认为是财富。
但于我等而言,唯有理想。
我曾为它付出太多,也还将付出更多,直至生命尽头。
鲜血、热泪、伤痛、灵魂。
我甚至与血族交易,以解救同胞于患难。
待我死后,你们须得履行我的承诺,将我的左手骸骨送往寂静要塞。
它将成为血族收藏中的一枚棋子。
你们将就此铭记:弱小缔造苦难,强大占有先机。倘要使狼人不必卑躬屈膝,不在夹缝中生存,不再与魔鬼交易,唯有不断积蓄达成目标的力量。
我知晓这将令我的魂灵无处安息,但我飘荡的灵魂亦不愿长眠。我要看着,看着,看到狼人终将崛起,屹立世间,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夺去我们的自由与生命。
回首漫漫长路,我总是难免遗憾,却不曾有半分后悔。
思来想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交代的。倘若我在哪一日死去,同伴定会继承我的信念,传承我的意志,承袭我的道路,继续向前。
我们团结一致,我们藏匿野心,我们利用一切,我们不惜代价。
我们的身躯终将枯朽,我们的灵魂终会熄灭,但我们的信念却将永世长存,生生不息。』
惊雷划过脑海,海伦娜·凯勒猛然一震,心上好像突然给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
凯恩斯·洛坦继续道:“她是一位伟大的战士,更是一位遵守诺言的诚信家,您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该死的交易、放屁的交易——她甚至都不能完整回家!!”怒不可遏的狼人涌出热泪,尖啸着打断吸血鬼的话语,倾倒无处发泄的愤怒,发出一连串语不成调的狼语咒骂。
狼的嚎叫接连不断,恍如暴雨连绵。
但凡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凯恩斯·洛坦都乐于沟通。面对狂暴者的激怒攻心之下退化成狼语的谩骂,凯恩斯·洛坦听也听不懂,索性置若未闻。
他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甚至恰到好处、稍显歉意地点了点头,随和体贴地询问道:“喝水吗?”
“不喝!”鬼知道吸血鬼会不会下毒!海伦娜·凯勒呼哧呼哧喘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是可恶的吸血鬼,还是执拗的导师,亦或是不公的宿命?
悲伤使狼人的感官远比以往都更加锐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游离于冷空气中骸骨的气味。纯粹的骨质,僵硬的尸体,腐朽的气息混杂在草木清香中,四面八方,铺天盖地。那一丝熟稔的味道混在其中,淡薄得几乎分辨不清。
那些味道刺激了狼人的嗅觉,她全身紧绷到了极致,犹如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一阵突如其来的嗡鸣在耳畔震荡。她恍惚间如同置身熔炉,难以形容的悲愤灼烧着她,驱使她的牙齿忽然变尖,指尖突然变长。
满溢的情感几乎要吞没狼人,唆使她化作失控的怪物,不管不顾撕碎一切。
——可她不能。
海伦娜眦目欲裂,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寒风吹醒她的头脑,危险唤回她的理智,不断撕扯着她。
她孤身一狼,百里奔波来到此处,已然精疲力尽。
每一匹狼的消逝都是种群无可弥补的损失。
更何况对方的应对滴水不漏无可挑剔,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使狼烦躁。
凯恩斯金褐色的眼瞳宛若两枚琥珀,透彻瑰丽,好似一望见底,又仿佛深邃得没有边际。它看似澄澈透明,色调温暖,实则深埋了一颗漠然的心。
这双慧眼没有错过狼人细微的停顿,血族理性评估狼人的威胁性,徐徐勾起一抹微笑,温声阐述立场:“我无意与您为敌,相信您已感受到我的诚意。”
金发的血族展开双臂,看起来从容又无害,坦诚地与狼人剖析利弊:“此地为寂静要塞,您在这里动手恐怕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纵使我们的邻里关系不甚热络,打斗声也会引来一些不速之客。”
海伦娜·凯勒鼓起胸膛,深呼吸,再深呼吸,她用力闭了闭眼,眼眶之中积蓄的眼泪摇摇欲坠,却最终没有掉下一滴。
狼人终是克制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的导师……是哪个?”
凯恩斯·洛坦并不避讳,微微欠身,手臂展开一抹优雅的弧度,指向桌上的棋盘:“白色战车——骁勇的战士值得我的敬意。”
海伦娜·凯勒的视线定格在那枚雪白的棋子之上,久久凝视,半晌,忽而问道:“交易的内容具体是什么?”
凯恩斯·洛坦轻叹一声,遥望远方,面露回忆之色:“当年黛安娜女士带领几位伤痕累累的狼人,在猩红之弦与缄默之语的交界处奔逃,而我恰巧途径此处。”
“我本不欲卷入麻烦,但她拦在马车前,开出了令我难以拒绝的价码。”
凯恩斯·洛坦感慨一笑,不无赞叹地缓缓道。
“——为了拯救同胞,不惜以自己死后的骸骨作为交换,狼人的情谊确实可敬可叹。”
“我充分尊重你们之间这份赤忱的情谊。”
……
无论海伦娜·凯勒脑中思绪如何翻涌,她终究没有带回导师的遗骨,而是低垂着尾巴,与无声守候的同伴一起返回了群落。
但正如导师所言,狼人将继承她的遗志。
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海伦娜·凯勒早已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猎手。
她狡猾、谨慎、狠辣而坚定,始终将导师的教诲铭刻于心,尽其所有,用其所用,不拘泥于方法,不困囿于手段。
她完成过许多任务,到达过许多地方,愈是行走,愈是发现,狼人生存的天地竟这般狭小。
人类畏惧于狼,妖化狼,吸血鬼轻视于狼,奴役狼。帷落塔是如此广袤,可狼人却只能栖身于远离大陆中心的角落。
狼人期冀改变,狼人渴望颠覆,狼人永不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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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在胜利的拂晓来临之前,狼人仍需伪装与蛰伏。
希波利斯要来獠牙党总部采访的消息公布前,海伦娜·凯勒正与安布里耶在门口展开例行的激烈互殴。两只巨狼扭打成一团,一边对骂一边互相报以老拳,雷声动地,狼毛漫天。
就和贱人会互看不顺眼的道理一样,贱狼也会相看两厌。
今天路过我踹你一腿,改天开会我踩你一脚,冤冤相报,无穷无尽。
切磋与玩闹是友谊的象征,狼群中不乏此举,猎手们习以为常,通常视而不见或是在一旁看热闹。
但今日不同,两坨狼把门给堵了。
斯库尔抱臂,盯着飘扬的狼毛看了半晌,面不改色沉稳道:“海伦娜、安布里耶,早上好。很高兴看到你们来的这么早,也一如既往很有活力,不过我们差不多该进去了。”
两只狼耳朵一动,嘴里嗷嗷答应着,又相互趁机多给了一腿,才呸呸着分开,分别回去找衣服穿。
斯库尔无奈含笑,微微摇头,举步走入獠牙党大厅。
会议上,斯库尔宣布了著名吟游诗人希波利斯将来贝伦海姆采访议长的消息。
狼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议长?他要来采访议长?”
“洗玻璃丝……这谁,怎么敢孤身一人来采访我们老大!”
“是瓦罗罗!天呐,我一直珍藏着他的《冰山之巅的狼骑士传说》!”
“《光与影交锋:阴霾之下的禁忌之爱》也很好看!”
“等等,等等,你们都不怀疑他的目的吗?这也许是人类对我们的刺探!”
“刺探——!哦狡猾的人类,确实如此,难以排除这种可能。”
“说得对。”
“没错,采访在哪里进行不行,他为啥非要来贝伦海姆?”
狼群达成一致,开始七嘴八舌研究对策。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让他有去无回?”
“那还不如一开始拒绝。”
“我们应该表现得友好而无害?我是说……潜藏雄心,麻痹世人。”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昏暗的光线下,狼群齐齐点头,眼瞳中升起森森幽光。
海伦娜·凯勒屈起手指敲击桌面,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回响:“有个问题。老大这么英明神武,就像金子,很难不发光。万一别人要是将老大的威胁性视作整个狼群的威胁性怎么办?”
这倒确实。狼人们不由集体陷入苦思。
片刻之后,一头聪明狼突然抬头,大声建议:“那我们就派出最纯真无辜的狼人作为重要人物,比如议长的心腹什么的,和议长一起接待他,让他感受到我们的友好!”
这主意不错,狼群点头认可。
可要说谁最纯真无辜——
狼人们稍作沉默,一齐转头,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翘腿坐在椅子上,正在专心致志舔爪子的大毛。
大毛感受到火热的视线,缓缓抬头,正对上几十双眼睛,不由一愣,纳闷中嘴里冒出一个字:“嘎?”
——议长的心腹没有,心腹大患倒是有一个。
事情就此敲定。
时光如水,飞速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希波利斯来访的当日。
希波利斯预定中午到达,猎手们晨起就开始准备。一准备可不得了,准备着准备着,在忙碌中隐约闻到一股味道,忽然惊醒,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大毛好久没洗澡了!
那味道香飘千里,恐怕十分有损狼人的形象。这怎么行!
斯库尔稍作沉吟,下达了抓大毛洗澡的指示,让狼在猎手议会门口摆了好几个水缸。
谁知大毛的野性直觉异常灵敏,他远远看到水缸,直觉哔哔作响,立刻变狼,转身就跑,头都不回,一骑绝尘!
一部分猎手们不得不放下手头事务,跟着变狼,拔腿狂追。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斯库尔双手抱臂,远远凝望着奔驰的狼群和滚滚的雪尘,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冷寂的森林里,唯有狼的步声匆匆徘徊。
海伦娜·凯勒抬起硕大的狼头,举目四望,嗅闻着掺杂在雪花中微妙气息,狠狠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朝同伴抱怨道:“——该死,他怎么那么能跑!”
不得不说,大毛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天赋异禀,能力超群。
作为献祭某些能力的代价,他在力量及耐力两项上尤为突出——具体可体现为在狼群漫山遍野抓大毛,甚至分队形成包围圈的情况下,愣是叫他闪电突袭猪突猛进,以雄浑的体格把狼撞飞,凫趋雀跃,得意跳出包围圈。
正如前文所言,追逐打闹是狼群玩耍的一种形式。大毛作为众狼围剿的对象,在同胞的追击中辗转腾挪,兔起鹘落,玩心大起,早在呼呼的风声中遗忘了逃跑的初心,快乐地奔驰在一望无际的森林里,好不快活。
大毛洋洋得意,狼群脸冒青筋。
在第二次反围剿胜利之后,大毛正要兴高采烈地狼嚎以庆贺胜利,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甜美的味道,一股智慧的味道,一股胜利的味道,一股蛋黄派的味道!
狼群决定智取,遂使用对大毛战略武器——蛋黄派。
闪亮的救世主,内斯特从大本营出发一路骑狼狂奔,那蛋黄派刚拿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是热乎的。
他举着议长特配蛋黄派,信誓旦旦:“大毛肯定会来。”
大毛确实来了。他迈着潇洒的步伐,带着轻快的律动,直勾勾盯着蛋黄派,四足快出残影,一头冲向内斯特!
内斯特看得嘴角一抽,在对方把自己撞飞之前,眼疾手快忙不迭将蛋黄派往空中一抛!
大毛纵身一跃,咬住蛋黄派,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抛接!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一跃之间,埋伏四周的狼群纷纷起跳,如狼似虎地扑向大毛!
咚咚咚咚——!
庞大的狼躯接二连三落下,把大毛压得结结实实,密不透风,大家痛苦面具之中纷纷松了口气。
大毛在最底下艰难蠕动,好不容易钻出一个狼头,虎头虎脑左右张望。
蛋黄派在挤压间已面目全非,大毛也不嫌弃,咕噜一下咽进去,摇动尾巴,满脸期待,欢快发言:“叠叠乐!好玩!再来再来!”
海伦娜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起来之后混在狼群里,趁乱抽了对方一个尾巴,若无其事离开。
就在狼群将大毛拖到水缸前的时候,远方传来一声悠悠狼嚎。
这代表着客人到了。
猎手们面面相觑。为了狼人珍贵的形象,他们果断分为两队,一队洗大毛,一队拖延希波利斯。
“这要怎么拖延,随便找点话说?”海伦娜·凯勒无视身后的鸡飞狗跳,和同伴探讨,“我记得他写过不少小说。”
一位女性狼人连连点头,眼睛闪闪发光:“《冰山之巅的狼骑士传说》!《光与影交锋:阴霾之下的禁忌之爱》!”
海伦娜·凯勒嘴角抽搐。
原来会上叫唤得那么欢的是你——不是,你怎么那么爱看狗血爱情故事啊?!
……
狼人喜欢分享,海伦娜·凯勒闲暇时也曾出于好奇,拿那两本书来读。
但可惜的是,她并不欣赏跨种族爱情故事。
更准确地说,她从这类书籍中学到的唯一道理莫过于“爱情不是个好玩意儿,它能使任何种族都前所未有地盲目、愚蠢、冲动。”
“——我真想掰开主角的脑瓜子,瞧瞧他的脑壳里装了些什么东西。”海伦娜·凯勒看完某本讲述跨种族爱恋的小说之后,对禁忌之爱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什么狗血东西。抛弃一切去追求什么狗屁爱情?那别人怎么办,有想过他的下属、兄弟、战友、同伴的感受吗?”
“还成全绝美爱情,成全个屁!”
……
海伦娜·凯勒心情复杂地从书架里抽出《光与影交锋:阴霾之下的禁忌之爱》,暗道从没想过这玩意儿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但——“好吧,为了狼群。”
于是希波利斯走近狼人聚落之时,远远就瞧见雪尘滚滚间,一群狼人抱着书本朝他跑来,呼喊声间洋溢着令人绝望的热情:“瓦罗罗!瓦罗罗大师!!欢迎您来到贝伦海姆!”
“——天呐!我最喜欢的作者来了!!”
热心读者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叫着瓦罗罗的名字冲到希波利斯面前,浩浩荡荡,犹如万马千军。
希波利斯愣了两秒,差点儿眼前一黑。
希波利斯来到贝伦海姆当日,充分体会到了本地狼人的热情,具体可表现为:
——源源不断的读者,滔滔不绝的浪潮,欢欣鼓舞的嚎叫。
狼人手一本他的小说,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团团围住,挤成一团,此起彼伏地嚎道:
“瓦罗大师,请给我签个名吧!!”
“嗷!”
“瓦罗罗!你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你这本《冰山之巅的狼骑士传说》也太好看了!给我签名吧!”
“嗷!”
“瓦罗罗!我是诗朗诵氏族的诗人!请让我给你传唱《光与影交锋:阴霾之下的禁忌之爱》!”
“屯里的年轻人都爱听!”
希波利斯瞬间大惊失色,但还没来得及制止,对方已经毫不讲理地发起精神攻击,声情并茂地朗诵道:“你苍白的獠牙刺穿了我的心房。”
“你诚挚的内心治愈了我的创伤!”
希波利斯正面承受了攻击!
希波利斯在心底发出哀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希波利斯一边给狼人签名,一边努力转移话题,他从喧闹声中分辨出几道遥远而意义不明的狼嚎,遂问:“这是什么声音?”
海伦娜·凯勒满脸笑容,热情回答:“听,这是我们狼人为了迎接您,发出的喜悦的欢呼。”是大毛洗澡时发出的惨叫。
经过漫长的等待,三声短促有力的狼嚎响起,意味着给大毛洗澡的任务总算圆满完成,来时的狼人如潮水般退去,还给希波利斯安宁的心。
海伦娜·凯勒领着他来到议会门口前,斯库尔和焕然一新的大毛等在那里。
空气之中,一种微淡的臭鸡蛋味道挥之不去,肆意飘荡。
海伦娜·凯勒顿了顿,笑吟吟向希波利斯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议长斯库尔。旁边这位是大毛,我们议长的心腹。”大患。
希波利斯端详着狼人,好奇地问道:“……这附近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说是奇怪已很委婉,准确地讲是臭。
海伦娜·凯勒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笑意盈盈胡说八道:“什么味道?我们狼人都没闻到,是您的错觉吧。”
希波利斯对此深表怀疑,但他发誓自己看到了狼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凶光。
这是不能问的吗?这是不能问的呢。
希波利斯机智地选择了沉默。
狼人们紧密配合,计划进行得十分顺畅,完满地送走了希波利斯,并给对方留下了一个深刻而奇怪的印象。
夜风中狼群在呢喃。
“送走了吗?”
“送走了呢。”
“很好。”
“很好。”
黑暗中狼群在高歌。
“请尽管记述,我们的友善,我们的粗鲁,我们的团结,我们的勇武,我们的痴愚。”
“倘使你真的相信,倘使你真的相信,愚昧的爪牙终将撕破你的喉咙。”
……
『——我们利用一切,我们不惜代价。』
『——我们团结一致,我们藏匿野心。』
海伦娜·凯勒思绪万千,轻轻转动剑柄,银光流动,荡开无数回忆。
她面沉如水,竖起剑锋,像加入獠牙党的那日般,低声诵道:
“我们不是宠物,我们并非兵刃,我们亦非仆从,而是我们自己。
我们相聚于此,是为了遥远的未来,为了任何人都无法夺走一匹狼的自由的未来,为了不必藏匿野心昂然屹立于世的未来。”
而如今,终于迎来践行的时刻。
帕维纳,启程。
TBC
*和凯恩斯互动那里,海伦娜是狼型跑到寂静要塞附近,然后为了混进城偷的衣服,所以衣服不合身
*海伦娜是一个大写的事业批,她的观点不代表笔者本人的观点。我爱看狗血爱情故事(?)
*第二大段是想象中狼人装傻来糊弄世人的场景,故事情节纯属虚构,如果有和设定不一样的地方,以企划组为准
*下一章终于要到帕维纳了
*开头英文感谢lk友情帮我翻译!!超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