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打工的店已经要关门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懵逼的(((
鸠羽的部分没有具体商量,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请亲妈务必戳我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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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突然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的,尚且带有一点未退尽的春雨温柔的痕迹,将行人的外衣沾湿,叫人感到有些苦恼。
有人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水。
水珠拍打在手掌上,顺着骨骼脉络好看的腕段,滑进了衬衣的袖口中。
虽然感觉不到那份该有的凉意,短发微卷的年轻人还是收紧了五指,抹了抹湿润的掌心,稍稍有些愣神。
他的视线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最终选定了其中的一家。
重新戴上黑色的短手袋,少年轻轻甩了甩被打湿的发梢,朝挂有和果子招牌的店家走去。
*
“……欢、欢迎光临。”
在凉茶以及大福饼被端来,放置在自己身边的案板上时,鹫塚鸠羽听到将托盘抱在胸前的服务生小声这样说。
作为待客的欢迎声,这未免有些太过羞赧也太过小心翼翼了。
他抬起头,视线不着痕迹的从退回货柜之后的女孩子身上一扫而过,借着端茶的动作又伏下了眼睑。
看上去满脸怯生生的女孩子,长发是淡淡的蓝色,穿着裙摆宽大的洋装,系着围裙,似乎并不是很习惯这样的装扮,时不时就会小小的拉扯一下袖口,或是不自在的扭一扭脚——鸠羽注意到女孩穿着一双小高跟的圆头皮鞋,走起路来有些僵硬,似乎随时都会崴到脚,然后哭唧唧摔扑在地上。
“……”
人造半妖甩了甩头,试图将太过真实的哭唧唧甩出脑海。
他放下茶杯,转而捏起一边的白色大福饼。软乎乎的饼身比他的拳头要小一些,沾着一层糖粉,张口咬一口,里头就露出磨得细软的豆沙馅料,以及两颗香糯的栗子来。
菜单上并没有标明口味,鸠羽注文时,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豆大福。
没有料到里头还藏着栗子。
不过栗大福,他也并不讨厌。
鸠羽又咬了一口大福,安静的咀嚼。
午后的店内除他之外没有其他客人,服务生似乎去了后堂,无人的前厅越发显得安静。店外,雨仍旧在下,雨水落在屋顶、房檐上,落在地面上,落在行人的衣肩上,发出有细微差别的声响,沙沙沙,混在一起的奇妙声响绵长和缓的持续着。
“叮铃”
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发出了一声脆响。
隔着店门前的布帘,有人将手中的雨伞收起,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后,投进了门口的小桶中。
掀起布帘走进来的是个穿着简单、戴着红色围巾的少年。
对方有一头看起来细细软软的白色头发,以及金色的双眸,周身的气氛与普通人稍有不同。大概和之前的那个有些凉意的女孩子一样,都是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半妖吧。
……当然,也有是妖异的可能。
鸠羽的身子一瞬间有些许僵硬,手指微动,向身后的方向探了探,似乎想要握紧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又放松了下来。
就算对方是妖异,他也没有紧张的必要。毕竟对方的身上不带一丝恶意……
白发的少年在鸠羽斜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对方友好的朝他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道了一声午安。
鸠羽也还一礼,他的嗓子不能出声,虽然无言,态度却不教人感到傲慢,显出一种内敛的沉稳来,偶尔还会让人觉得有些腼腆……不管怎么说,隔壁的客人看起来并不介意他的沉默。
“……诶?卯月君?”
钻进后堂的女孩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没有料到店中来了一位熟客,她楞了一下,这才有些慌张的喊了一声欢迎光临,小步跑了几步,路过人造半妖时,略微迟疑的停下了步子。
“那个……”
女孩子的声音细细小小的,鸠羽有些疑惑的看向她,对方却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肩膀一跳,抖了一下退后了两步。
“……”
人造半妖有些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脸。
……他长得有这么可怕吗?
“这、这个是夏季推出的新品,是栗子冰,现在还在试做期,所、所以免费送给客人品尝,请慢用……!”
像是兔子一样簌簌直抖,服务生语速飞快的念完了一长串台词,将刚做好冒着寒气的刨冰放到原本空出的碗碟旁,然后立刻双手抱着托盘,闷着头朝另一位客人的方向跑去。
‘小心——’
鸠羽在心中喊了一句。
从另一种意义上也算是话音未落,蓝发的小姑娘已经脚下一歪,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
所以他之前说什么来着?
真的哭唧唧了。
*
按早幸本人的意愿来说的话,其实她是一点都不想这么丢脸的摔在地上,更加不想稍微磕破了一点皮就哭唧唧。
伸手胡乱将跌出来的两泡眼泪抹掉,雪女迅速爬起,故作镇定的拍了拍裙摆。
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没错,就是这样。
她首先回过头,抿着嘴唇睁大眼睛严肃的瞪视似乎本来是想伸手来扶她,表情看起来带着些许微妙的黑头发的客人。
这时候,她倒是将先前的畏惧忘到一边去了。
蓝眼睛的少年沉默了片刻,似乎从早幸的视线中读懂了什么,他无言的放下伸到一半的手,端起一边的栗子冰,用小圆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鸠羽移开视线,用行动来表示——
‘自己刚刚什么也没有看见。’
雪女满意的小小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去看向店内的另一名客人,作为店长的友人、时常出入店内的白发少年卯月神色一如既往,上挑的双眼笑得弯起,他将跌落在一边的托盘拾起,笑眯眯的递给早幸。
“工作很认真嘛,小早幸。”
“……请不要取笑我啦,卯月君。”
不愧是对这样熟悉的人,没有办法强迫对方忘掉刚才的事……不如说正是因为卯月从她刚进入这家店时起就时常有接触,所以就算被目击这样丢脸的场合,也不会太过羞愤。
……毕竟最开始那会,因为不习惯服装而平地摔跤,以及被每天来往店内的人类(或许里面也有不少半妖和妖异)吓得缩在后堂拒绝出去什么的,已经不知道被这个人看到过多少次了。
现在再来羞恼,也实在是太迟了一些。
早幸抱紧托盘,猛然意识到随着自己心情的欺负,周身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冰冷了一些——她心虚的四下看了看,一边努力控制着溢出的些微妖力,一边询问白发少年:
“卯月君,今天要吃什么呢?”
“就请给我酱油团子吧。辛苦啦,小早幸。”
对方爽快的给出了回答。
说来有些奇怪。
在走出雪原之前,基本从未同异族有过接触,因而不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半妖,甚至是非同族的其他妖异,她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畏惧。
不过,她倒是不怎么害怕卯月的。
就连早幸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原因。或许是因为少年的气息非常柔和,也可能是因为对方身材看起来有些瘦小,脸也生得白嫩,和她站在一起时,两人都总被看作尚且年幼……
换句话说,就是都不怎么被当做成人看待。
明明自己的年龄就算是用妖异的标准来看,也已经踩到成年的标准线了……更不要说对比短寿的人类了。
然而就算是如此抗议强调,寄住那一家的家主人也只会拍拍她的头,在纸上写上大大的[是,是],敷衍的气息透过纸张都还能清晰的传达出来。
雪女私心里觉得,卯月可能和她算是同病相怜。
因为对方曾和她随口说过,“自己年龄其实挺大的了”。
白发少年对雪女的想法毫不知情,他吃完一串早幸端来的团子,又伸手去端附赠的栗子冰。既然是开发中的夏季新商品,自然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客人品尝并提出意见的机会。
早幸见他吃了两勺,有些紧张注视着他。
“味、味道如何……?”
卯月含着勺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很不错啊,这个冰,是非常柔和的口味呢。”
少年眨了眨眼睛,“不过啊,小早幸……虽然由我来告诉你这件事,感觉会有一点怪怪的……”
他看向有些茫然的雪女,晃了晃手中的圆勺。
“店主已经决定要离开帝都了。小早幸,大概已经没有推出夏季新品的必要啦……”
情人节了,该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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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将病人放出门的红玲到底是被天鹤提溜着狠狠教训了一顿,连着好几日瞧不见人影,之后再见他出来活动,也是满脸惨兮兮的,肩膀挎着没点精神。
那边被逮回家的小姑娘也没比他好多少,这回是彻底出不去家门了。自家的大哥活像是生了第三只眼在她身上,每日的行踪就没有他不清楚的,一日三次的药也一定要盯着妹子喝下肚才能安心。
日向对此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她自从被带回来后便一直十分安静,身上的黑斑是随着药物治疗一天天减轻好转,可人的精神却似乎不是这么回事。随着她每天走神的次数越发增多,时间越发延长,终于连打定主意要管教妹妹的天鹤也忍不住叹起气来,想一想某个这两天想要拜访却一直被拒之门外的萤者,憋了满腹的火气,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那么坚决的闭门谢客,再瞧瞧自己家的傻姑娘,到底还是不放心,将红玲拎来又是一番嘱咐。
“就让在门口来回晃了两天那位进来见一次好了。”
做人大哥的冷冷一笑,从鼻子里哼气,“若是再叫日向伤心的话,也不必客气,直接打出门去便是。”
说得倒是轻松。红玲苦着脸应下,但对于这个极具诱惑的‘打出家门’的指示,却是没报半点希望——先不说对方比他灯九十九要上位的夜明神的身份,就算他当真下克上逆袭成功,欢天喜地的把这个闪电扫地出门,估计回头也会被日向咔吧咔吧拆成一段一段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心思,偏偏当事人还别别扭扭的往死胡同里冲。他要是趁现在两人还糊涂着,出面做这个恶人,等到都明白过来的时候,还指不定要怎么找他的麻烦呢。
红玲心里苦啊,女生外向真是说得不错,他好歹以前也是日向的心头宝,最喜欢的灯笼谁也不让碰的,现在就看也不看他一眼了,真是个负心汉,说变心就变心,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哦。
委屈。想高举火把烧尽天下情侣。
灯九十九不找边际的想东想西,不情愿的撇着嘴,将被叩响的大门拉开了一条缝。
“请进吧,夜明神大人。”
他朝门外的夜明神不算友好的咧嘴龇了龇牙。
*
藤原深影全没有料想到,在吃了数回闭门羹之后,浅见家今天竟然毫不阻拦的开了门,还直接将他带到了要见的人面前。
本来嘛,他都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按照老友提议的那样,直接翻墙去见人算了……不管怎么说,能见到日向就好,其余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深影颇有几分小心的打量着垂首坐在对面,并不看自己的少女。
面色……似乎比几日前见到时要健康些许,只是眼下有些遮不掉的青乌,夜明神咋一瞧还以为是那人垂下的眼睫投下的影子,仔细看才发觉不是,不由得又要皱眉,心想这莫不也是影祸的影响,或许是因此而夜间难以入眠吧?
他目光止不住的向下,想要看一看对方的脖颈。白肤上盘踞着狰狞的黑色斑痕的画面冲击力实在太过惊人,那一日目睹的画面在深影的脑中盘旋不去,并未随着鬼月的开解而消散,反而与自己终于明朗的心情一同,肆无忌惮的整日整日浮现在眼前。
少女裸露在外的小截皮肤没有丝毫异状——至少没有像之前那样骇人的场景,还是正常的光洁白嫩……咳,咳咳咳咳咳。
视线在衣领处转了个圈,夜明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面上一阵发热,掩唇轻咳两声,遮掩着狼狈匆匆移开了目光。
“浅见小姐看起来,咳,回复的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衣袖掩着略略侧过头去正了正面色,深影竭力让自己以平常的状态面对对方,稳住声音说道,“前几日……实在是抱歉。我并非是谴责于你,只是你是人类,与我、我们不同,很多事情要更加注意,我放不下心——”
他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
深影想起来了。他的确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假,但那时问起此事是否与自己有关时,小姑娘说的话,也是不做假的。
她说了什么?
【不是的,与你无关。】
的确是这样了。夜明神露出一丝苦笑,看看仍旧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日向,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的烦恼,与自己无关。这不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吗?从自己进屋起,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是已经厌烦他还是根本不在意,不管是哪一种结论,都叫深影胸中闷痛,一时连惯常的微笑都挂不出来。
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答话,深影更是难熬,想要告辞离去——确切的说是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想要立刻在对方眼前消失——却又真心实意的放心不下,日向的‘病’看似在好了,但他却清楚,只要引起这‘病’的‘病根’一天不除,就到底说不上是安全了。
“……其实今天除了探望,还有另一件事情。”
明知对方不愿提及,夜明神还是咬咬牙,追问道:
“浅见小姐,影祸对人类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加深远,并不是一时的痊愈就能解决的……若你对我还有一些信任的话,还请你同我说吧。你会生这样的……‘怪病’,到底是因为什么?”
*
日向终于因这一番话而动容。
原本放在膝上的手攥紧成拳,双眉紧皱,唇也紧紧抿起,她终于抬起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夜明神,自己也辨不出自己眼里心里的感情有多么复杂。
深影自进门来,就和她面对面的坐着,两人之间不过一臂的距离,她垂着头不看他,余光却能瞧见他穿的深色的袴,和落在身侧的衣袖。明明刻意想要忽略这个人,但就挤进视野中的那一点点存在,却抑制不住的成倍放大起来,几乎到了叫她感到难受的地步。
真是没有道理。日向不甘心的暗想。
她听了夜明神的话,只觉得说不出的委屈。自己的确也在意人类和萤者身份的差异,也知晓二人实在是不同的,但当真听到由对方说出这个事实,又难以忍受起来,几天来尽量调整的心态碰到眼前这个人,只消片刻便被掀翻,余下一片惊涛骇浪。
突然便觉得十分疲倦。
“深影先生一定要知道原因吗?”
和方才抬起头时的尖锐神色截然相反,在说出这句话时,她奇怪的平静起来,连深影也因这份平静而露出了几许诧异,他的神情中混杂了担忧,但仍旧坚持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
“……”
日向只是叹气,身上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走,再深吸气时,躯体中注入的已经是另一种力量,构筑起难以摧毁的外壳,保护柔软的内在不会受伤。
“本来也不是什么能够一直隐瞒下去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说给深影先生听的,不过提前一些也无妨。”
她面色平和、却避开了夜明神的视线。
“之前遇见的时候,我说了这件事和深影先生没有关系吧?抱歉,那是骗人的。……虽说自己最开始意识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错,也知道不能够继续下去。……但是最后还是拿这心情毫无办法。”
错开视线的日向并未看到,随着她的叙述,深影的面上浮起了淡淡的迷惑、以及隐隐的,对接下来的话语的期待和难以置信一般的喜意。
狠狠的咬紧了牙关,日向艰难的吞咽一口气,终于将一直想要说的一句话说出了口。
“我喜欢深影先生。这之前从未有过,大概,这之后也很难再像这样喜欢某个人。当然,我也知道深影先生认为人类和萤者是不同的,如果这让你感到很困扰的话,抱歉,今后不会了——唔?!”
毫无预料的,在她将话说完之前,对面的人已经一个倾身,作出了一个令日向瞠目结舌的举动。
深影面上泛红,带着止不住的笑意,紧紧将日向抱入了怀中。
太喜欢雪女刹那了,征得亲妈同意,稍稍写了写刹那之前的故事。
……如果有语法错误,请温柔的给我一巴掌让我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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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说一个雪女的故事吧。
[——ユキムスメの話をしよう。]
最初是很普通的。
普通的食用人类,普通的摄取养分。
自己相当普通啊。雪女这样说。没有哪里可奇怪的,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因为,正是如此吧?
用对待食物的方法对待食物,到底哪里有错?
[最初はふつうだった。
ふつうに人間を食う、ふつうに養分を採っていた。
自分はふつうなんだよ。と、ユキムスメはそういった。何一つおかしいな所もいない、何かを隠す必要もいない。
だって、そうでしょう。
食料を食料として扱うのは、何が悪い。]
2<<<<
高傲、美丽、不通人心的少女从出生起便独居在常冬之国。
呵气便凝成冰霜、挥手便唤来风雪,最初时,仅仅如此便已足够了。
但很快雪女便察觉到了——只有这样是行不通的,只有冰与雪、寒风与霜晶的话,她是无法生存下去的。维持生命需要的是足量的能源,与大多的雪女不同,她需要的是‘生’的精髓,是眼前的这片冰雪所没有的活力。
而这并非是何等难题。
因为,人类的村庄不就在那里吗。
3<<<<
那双赤色明眸之中,倒映不出任何人类的影像。
以绝对的恐惧使人屈服,将在风雪之中生息的小小村庄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下。雪女刹那安享着丰盛的库藏,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们在她眼中拥有相同的外貌和姓名,和堆放在仓库中暂时储藏的麦子无有不同,同圈养在小小窝棚内、对于自己待宰的命运一无所知的牲畜全然一样。
正是如此。并没有错。
人类不过是家畜,不过是转瞬即逝、注定数十年便要凋谢的花。
数十年。在刹那的眼中,这实在是太过短暂的时间。既然总归逃不过从降生起便如影随形的死亡,那么稍稍提前一些,由她来摄取,化作她的养分——这又有何不可?
“但是,刹那。一定有一天你也会明白人之子的想法。”
曾有相识的雪女这样对她说。
“那与我们太过不同,但同时又十分相似……不论如何,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雪女注视着自己的同胞,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可以留给你的话语了。
这样说着,刹那在这片土地上最后一个熟悉的同伴转身走进了风雪之中,融进了这片天地消失不见。
“……就算那一天到来,我也不会改变啊。”
红眼睛的雪女望着同伴们一一离开的方向,曲着膝将自己蜷起,冰冷的面颊贴在同样冰冷的手臂上。
想要活下去,她没有其他方法可选。
4<<<<
那一天的事情,刹那本以为自己绝不会忘。
但当她许多年后再回想时,却发现那些笃定不会失色的记忆,不知从何时起悄悄变得模糊,只剩下晃动的色块和凌乱的杂音,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却是记不清了。
尽管如此,唯有一人的神色,她还是牢牢记得的。
那是一个她在之后,朝夕相处了四十年的人类。
被雪环绕的小山村,在那时头一次被燃起的火把印染成了赤红色。
火光照亮了村民们的面庞。或坚定、或恐慌、或悲伤、或愤怒。女人们有的无声的流着泪,抱紧缩在自己怀中的孩子,更多的妇女跟随村里的男人们一同举起了火把,他们拎起自家砍柴的镰刀斧头,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利器武装在身上。即便举全村之力,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依旧是以卵击石,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一点。
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退缩。
[不能够再亲手将亲人送入黄泉!]
[今后不会再提供生贽。]
[再也不要听凭摆布,已经无法再忍耐了!]
这样的意志写在男女老少的面上,而在人群中央与众人对峙的雪女,则在这样强烈的感情之中,头一次显出了些许迷茫。
真是古怪。她十分不解。没有收到惯例的祭品、反而迎来了这样无力又可笑的驱逐,在打头的数人被她冻伤之后,剩下的这些人却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明知违抗她等同于走上死路,但是这些人类,却依旧做出了这样愚蠢的选择。
……不、不是这样的。
刹那在心中默念。活着的生命不可能自己选择死亡——
夹杂着冰霜的寒风随着雪女的心意而肆虐,空气冰冷而刺骨,村民们挥舞刀具的手臂再也无法动弹,体弱的妇孺僵硬的搂抱在一起,灾难即将降临在小小的山村之上。
唯有一人在这时自人群中站了出来。
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裹着厚重而破旧的衣衫,须面均沾着白雪,同其他村民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他的双眼却格外透亮。
“请您平息怒火,宽恕这些勇敢的人。”
青年直视着雪女的双眸,一字一句这样说道。
“……如果您能够同我约定不再伤害其他人类的话,那么我愿意献上自身,作为祭祀您的生贽。”
“……”
风雪凶猛的割裂两人之间的雪地,然后渐渐地、悄悄地、一点一点的和缓了。
活着的生命不可能自己选择死亡。
刹那一直这样认为。
真是不可思议。当时的自己,到底为何会对着这样的约定点了头?
5<<<<
意识到了这份恋情。
如同不知从何而起的春风,又像是某人温柔的恶作剧。
雪女终于理解了人之子的心情,她望向天空,发出了悲鸣。
啊啊。如果不曾知道就好了。
[恋に気づいた。
何処から吹き出した春風のように、誰からの優しい悪戯のように。
ユキムスメはやっと人の子のこころを理解し、空を見上げ、悲しげに泣いていた。
ああ、知らなかったらよかった。]
6<<<<
同人类共度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说不上是好是坏。青年在能看得见村庄的山头上搭起了一座木屋,同刹那两人住了进去,过着意料外平淡而简单的生活。
刹那有时会想,或许爱上人类就是雪女们的古怪的憧憬。她确实爱上了面前的这个人类吗?是否只是那天的火光太过耀眼,而头一次清晰的意识到的人类的情绪太过激烈,或许她只是突然间对这样的人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对方在这时恰好送上门来。
留在她的身边是为了保护他的家人、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刹那不愿去想。
之后数年,她果然如同与青年约定的那样,再不去伤害任何人类,不再吸食人类的精气,装作寻常女子的模样,随着对方依靠每日的粗茶淡饭过活。
从前累积的妖力在一丝丝缓慢的消耗,得不到新的补充,雪女日渐缩小了自己控制的地域,最终连面上也不免显露出更胜从前的苍白来,平添了几分病态。
看着这样的她,青年走遍被白雪覆盖的山林,最后带着累累伤痕与晶莹的雪色花朵回到了雪女的身边。
他挽起刹那乌黑的长发,将珍稀而脆弱、在这风雪中唯一存活的花儿轻轻别在她的鬓角。
刹那注视着对方的笑容,一时间失了言语。
“如何?”
青年温和的替她整理了发丝,笑着问道,“刹那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
雪女面色茫然,伸了伸手想要抚摸花儿,却又半途止住,生怕弄坏了这份礼物。她的眉眼稍稍柔和起来,赤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暖光。
那双略失血色的唇终于抿起了小小的弧度。
“我觉得……花很美,我很……开心。”
她头一次毫无负担的微笑起来。
“刹那……”
在这样稀世的笑颜中微微迷失,青年眨了眨眼,唇边的笑意也愈加暖和。
他拉起雪女的手,将那只无法捂暖的柔荑缓缓贴上自己的胸口,将自己皮下奔涌的血液的温度同心脏脉搏的力度一同传递给对方,自愿同雪女生活在一起的男人从未有分毫怨言,他柔声对刹那这样说道:
“我也一样啊。看到刹那的笑容,感到十分美丽,并且非常开心。”
7<<<<
“不吃掉我也可以吗?”
“……当然。只是看我的心情而已。”
这是刹那诞生以来的头一个谎言,但却并非最后一个。在同人类相处的四十余年中,她小心翼翼的将某个真实掩盖,以一个接一个的谎言面对终于成为自己的恋人的男子。
自己并非依赖人类的精气存活。就算约好了不再伤害人类也没有关系。普通的进食也足以维持身体的技能。
就算你不在了,我也能够像从前一样,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谎言。
谎言。
谎言。
——谎言。
8<<<<
人类总有一天会变老,会死去。
短短数十年对于妖异来说眨眼即逝,于人类来说,却是长而又长,漫长到足以忘记许多事情的一辈子。
这是刹那早已知道的事情了。
……当那一天真正来临时,她甚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加平静。
老人躺在床榻上,伸出的一截手臂如同枯枝。刹那坐在一旁,轻轻握住对方的手,她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对方也从未改变,仍旧是年轻时的模样。
因掌中的凉意而微微清醒,老人声音如拉扯破旧的风箱,语调却很柔和,眼皮褶皱下浑浊的双眼已看不清身侧的雪女,将死之人的神态相当平静。
“刹那呀。”
他轻声唤着与自己相伴数十年的人,有些吃力的转过头‘看’向对方,“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在想,该给你留下些什么才好……”
老人似乎微微笑了笑,又似乎没有。
雪女握着他枯瘦的手,无言垂眸。
“你看,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在你之前去到别的什么地方,哈哈,有时想起这个就会变得胆小起来,明知逃不过,却偶尔也会羡慕你们这样的长生……你会笑话这样的我吗?”
刹那安静的摇了摇头。但对方似乎已经看不见她的动作,也并未期待她的回音。
小小的木屋中,老人的声音低而缓的响起。
“真的想了很长时间啊。最开始时的想法很简单,似乎没什么可犹豫的,可突然某一天,就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真是没办法,自己也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却还这么幼稚。然后呢,我就想,不如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了,故事的最后大家都会有好的结局,不管是你也好,还是我也好……”
他的声音一时淡了下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沉默了片刻,老人像是忘记了这段话一般,陷入了短暂而朦胧的梦境。
刹那替他压紧被角,榻上的人猛地惊醒,眼皮忽的跳动。
“我找不到。找不到能够留给你的话啊,刹那……”
似茫然似乏力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雪女伸手抚过爱人的面颊,指尖划过时间带来的每一条沟壑,一直到这时,她仍没有因即将到来的别离而有一丝颤抖,精致美丽的外壳如同坚硬的寒冰,将所有的思绪冻结在其中。
“那么,就慢慢地找吧。好好的睡上一觉,到时一定就能找到了。”
老人在她的抚慰下用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松下了最后一丝力气,安然的、无声的、沉沉睡去。
生命的最后一丝温度在同时从他的身上散去了。
9<<<<
活着的生命不可能自己选择死亡。
所以自己一定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死去了。
自做下约定的那天起。
[死を選ぶ生き物なんてある訳がない。
だから自分はきっと、とっくに死んでいた。
あの約束の日か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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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非常开心!!没想到还没找到写自己的早幸该用什么样的文风,就先在刹那小姐姐身上找到比较合适的写法了(狂喜乱舞.jpg
日文只是想装一下X,以我的水平可能会有些语法上的小毛病,但是写得很愉快!进度条也推到了0.7.
因为并不是亲妈,所以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总之我自己脑补了相当多,比如离开的那一只雪女,再比如人类小哥最后去世之前的话……嗯,心情一波三折颇为复杂啊这个人(。
最后再强调一下,我好喜欢刹那小姐姐啊——(大喊
写手画手CP问卷,遥4忍千(葛城忍人X苇原千寻)
——————————
日常相处:
“忍人桑以前有说过,要一起来看樱花的吧?”
被身边的少女问到这个问题时,葛城忍人微微一愣,偏头毫无防备的撞进了对方清澈的蓝色双眸中。
因此而有一时的失神,想必不会有任何人因此而怪罪。
“……是、啊。”
他一向给人带来顽固而严肃印象的神色也不禁变得柔软了一些,原本寄宿在相较于对方深上一些的蓝色眸中的锐光化去,连他自己也不自知的,在唇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的确有这么约定过。”
胸中某处一直以来都隐约存在的骚动终于平复了。
为什么呢?总有一种,等待了很久才真正坐在你身边,搂着你的肩膀一起看樱花的错觉。
这一次,一定可以……
“忍人桑,这里的樱花真的好美……如果可以的话,明年也一起来吗?”
对于腕中的恋人略带羞赧的请求,青年将军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
在自己身边的,是比樱花还要更加美丽让他沉醉的,他的女王。
——这一感想,葛城忍人绝不会让千寻知道。
撒糖:
那是在某一个情人节发生的事。
葛城忍人从一大早,就感到这个国家的女王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时刻偷偷关注着自己,并且总是欲言又止。
在持续了一整个上午之后,他终于无奈的拦住了装作偶然路过的女王的去路。
“到底是什么事情?”
在直截了当的提出问题之后,对面少女的面颊,却一下子泛起红晕来。
难不成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
手忙脚乱的松开握着对方胳膊的手,自己也不禁面颊发热。在这样自我检讨的同时,忍人也忍不住视线流连在对方金色的发丝、红润的脸颊,以及微微抿紧的双唇之上——
——笨、笨蛋!这种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坚物的将军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和自己突然急促起来的心跳。
但是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那个……在我曾经住过的那个世界,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对方双手背在身后,红着脸小声说,“就是说……那个,要、要送巧克力给自己喜、喜、喜……”
似乎是相当鼓足了决心,少女在忍人的注视之下终于还是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是要送给喜欢的人的!”
姑且不论什么是巧克力吧。将军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羞窘,也希望无视自己面上发烧的感觉,故作淡定的问,“哦……?那么?”
似乎是气恼于他的故作不知,金发的女王跺了跺脚,做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
她当下将手里抓着的巧克力拆开,不容拒绝的塞了一块到忍人的嘴中。
——我的心意,忍人桑明明知道的吧!
从那双直视着自己的蓝眸中,将军清晰的读出了这句话。
啊没错,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总是给人带去希望,好似无所畏惧的这个人。
“……忍人桑,好吃吗?”
“…………嗯。”
——如果是你亲手递上的话,那么就算是毒酒,我也一定会笑着饮下的吧。
他视线中的话语,千寻你看懂了吗?
悲伤&绝望:
风早安静的看着身前满脸幸福的直视着自己的少女,口中浓厚的甜蜜,此时却如苦胆一般渗入五脏,掺杂在血液中流遍全身。
少女的视线定格在他脸颊上,却又好像穿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忍人桑,好吃吗?”
“…………嗯。”
风早努力抑制住苦涩,笑着这么回答。
深井冰:
自己是不被允许在这世上徘徊的存在。
这一点,葛城忍人是知道的。
也许是因为自己执念太过沉重,又或许是对方对自己的渴求太过强烈……明明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已感受到身体的温度逐渐被冰冷的地面带走,同死亡一同降临在临终的自己面前的少女,那一头灿烂的金发也无法挽回他视野中的阳光。
明明那时已经觉悟,但再度清醒时,自己却仍旧固执的跟在那个人的身边。
“……今年的樱花,比往年颜色都要浅呢。”
女王坐在回廊下,仰头看向满院飘零的樱花,她转过头,温柔的朝葛城忍人微笑,“为了总是陪着我的忍人桑,明年也要更加努力,让樱花开得更加鲜艳才行啊。”
“……我等着。”
将军坐在她身边,嗓音低沉而柔和。
这是只有对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只有对方一人能看到的姿态。
一旁的狭井君,就露出了一个混杂着不忍与悲伤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
“陛下,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您——”
“没关系的。我没问题的哦,狭井君。”
女王态度温和中带着强硬,打断了对方的话。
她稍稍顿了一顿,注视着在狭井君看来空无一人的身侧,露出了一个甜蜜而梦幻的笑容,“……我没问题的。因为他——那个人一直在我身边……”
自己是不被允许在这世上徘徊的存在。
这一点,已经死去的葛城忍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
如果这样能够让少女永远活在有他存在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好呢?
“……千寻,我等着你。”
早日,真正来到他的世界。
色气:
葛城忍人看着他身下面色潮红的少女,忍不住咬紧了牙关,眸色晦暗。
“……千寻。”
他低声唤少女的名字,在对方抬头,用水润的双眸注视他的同时,将军低下头,摄住了金发少女粉色的双唇。
“不要……挑战我的容忍限度。”
以下省略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内容5000字。
画手配图:
“风早,让大家稍微安静一点可以吗。”
这样对身边的人说着,少女的视线却并未离开安睡在她膝头的男人的面颊。
她细心的,一点一点的将对方面上的污渍抹去,目光之中满含温柔。
“忍人桑睡着了呢……呵呵,真难得,这个人总是不肯老实的修养。”
她有些困扰的抬起自己帮对方擦拭的手,对手掌之上的血色微微皱了皱眉,这一次,直接轻拢着自己的衣袖擦拭起来。
“……真是的,为什么怎么都擦不干净呢……”
再等一等,忍人桑。
你就安心的睡上一觉,等醒来后,再来看我穿着女王的华服吧。
写手配字:
一早起床却发现自己体型缩水了怎么办?
葛城忍人僵着脸看着自己明显属于十岁左右少年的身姿,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是——这种摸样,决不能让千寻看见!
……否则他最近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严肃形象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但这个目标想要达成却难如登天。先不说这古怪的现象是一时的还是其他,在(小)将军苦恼的在自己房间里憋了一阵子后,到处找不到人的女王就敲响了房间的门。
“……忍人桑,在里面吗?”
安静了半晌,千寻听见从门内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少年的声音。
“………………不在。”
……咦?
心下微微有了些猜测,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金发的女王眨了眨眼一点点推开了并未上锁的房门。
“……打扰了,忍人……桑……”
她瞪大了双眼。
没有看到熟悉的蓝发将军的身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到过分的小少年双手抱胸满脸不快的摸样。
因为身姿年幼的缘故,甚至在不快的抿唇时,连他本人也不自觉的,微微鼓起了面颊。
千寻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啊哈哈、咳、哈哈……忍人桑,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虽然很想夸奖对方说一声可爱,但看到小将军那灰黑的面色,千寻还是明智的将话咽了回去,关心起了最为重要的问题。
突然变小的将军……虽说这模样也很不错,但如果一直没法变回来的话,她也是很苦恼的。
“不知道。”
葛城忍人硬邦邦的砸出了三个字,对于现在的情况又羞又恼……他忍不住瞪了一眼又要笑起来的女王,面颊上终于克制不住带上了一丝红晕。
就算知道场合不对,千寻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出人意料的伸出手摸了摸小将军的脸蛋。
“什、你干什么——”
“啊哈哈抱歉抱歉,忍不住……”
轻轻在对方脸上掐了掐,千寻这才顶着小少年有如镭射的怒视,带着些遗憾的收回了手。
“好了好了,玩笑就到此为止,总之现在还是赶紧找到解决办法吧,总不能一直这个样子……嗯,虽然我很喜欢变成小孩子的忍人桑,感觉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呢。”
“大人的忍人桑感觉都不怎么愿意让人接近。”
“……哼。”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哼。
小少年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也不是不可以……”
“诶,什么?”
没有听清对方小声的嘟囔,千寻不由反问。
然后少年的面颊看上去更红了,转过头来瞪视着金发的女王,像是自暴自弃一般咬着牙低低的吼出刚刚说的话。
“我说,只是摸一摸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许掐!”
在他话音落下前,女王已经满脸幸福的重新将手伸了过去。
“以后对大人的忍人桑也可以这样吗?”
“……不可以。”
写一个画手一定会喜欢的段子:
大俱利伽罗一直觉得唤醒他的审神者有点奇怪。
……不,应该说非常奇怪。
一定是脑回路的哪里生得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随时都让他有种想要一拳揍翻她的冲动——不过这家伙一定又会嘤嘤嘤抱着脑袋哭起来,他还会被光忠那家伙说教,因为很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今天也是由他陪着审神者一起到万屋来采购。
“要美白霜吗!”
带着覆盖住上半边脸的乌鸦面具,身材娇小的审神者献宝一般将一只小瓶子捧到深色皮肤的刀剑男子眼前。
“……你找茬吗。”
大俱利伽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伸手在审神者的脑袋上弹了一下,“不需要那种东西,快给我放回去。”
再这么随便乱花钱买一些根本用不着的东西的话,毫无疑问……那个独眼龙一定会发脾气的。
啧,也不是说就怕他,只是想想就很烦。
不过这一次,他家那个性格软叽叽的审神者却并没有听从他的话,而是相当固执的将那瓶美白霜放入了购物篮中。
“咖喱酱这样可不行啊,就是因为你太黑,所以才到现在都还沟在5-2……”
“……换那只鹤领队不也一样过不了——喂等下你喊谁咖喱酱啊?!”
黑皮太刀忍不住又在少女脑袋上弹了一下。
他一伸手把小瓶子捞了出来,摆回货架上,转头一看审神者已经飞快的从另一边的货架上扫下了一堆美白霜,虽然双眼被隐藏在鸦面具之后,但大俱利伽罗还是感到自己已经看到了这家伙得意洋洋的眼神。
“……”
……这家伙有的时候真是莫名的让人火大。
额角默默的蹦出了一个十字,太刀几下抢过篮子,把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放回了原位——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格外灵敏的审神者这时已经放弃了购物篮,直接将抢救下来的美白霜抱在怀里撒腿就跑。
“……啧,别跑!”
大俱利伽罗想也没想,立刻追了上去。
……
这之后是一场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的追逐战,偶然路过围观了全程的黑发审神者小姐表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聊的审神者和刀剑男子。
这次打架非常开心,第一次写这么长篇幅的纯战斗,存个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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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刮起来了。
冬木市夜晚的街道从多年前起,便陷入了古怪的寂静。由近代发展起来的新都向西,跨过唯一一座大桥,越过沿未远川建设、已逐渐荒废凋零的海滨公园,被称作深山町的旧城笼罩在暗沉的阴影之中,此地的原住民过着与它地无差的生活,对于地脉之下潜藏的巨物懵懂无知。
偶有晚归的行人,在穿过街巷的寒风中缩紧身体,并不知晓这彻骨的寒冷正是弥漫在空气中有如实质的杀意与恶意的具现,源自于潜藏在城市各处的神秘探求者们或隐或现、自胸腔、自双眸、自指尖、自浑身上下皮肤的每一寸泄露出的魔力,在此刻夜幕之下卷起不可视的狂澜,催动着之后即将发生的一切。
在深山町一角的某一条小巷中,足以使魔术师的血液也沸腾的怒焰狂流正在燃烧。
“叮——”
清脆的声响在黑暗中回荡。
在小巷一头微微弓身之物,是身心皆融于黑暗的非人之属。自斗篷下露出柔弱的少女身姿,如黄金般的长发些许落在身前,那张稚嫩面盘上却带着同肉身躯壳格格不入的诡秘笑容,蓝眸中闪动着如同饥饿兽类一般的异光。
在她的对面,她的对手正缓缓舒展肩胛手臂,如燃烧之焰般的披风缓缓落下。右手的剑芒自头颅之上轻而缓的划过一个弧线,在齐肩处化为一道不可捕捉的银光,金甲的女剑士稳稳收势,一手的剑尖指向地面,另一手持着一柄略细一筹的唐剑,在小巷的另一头与少女无声的对峙。
被大圣杯召唤而来,用纯粹的以太构筑躯体,以这世上有却无的神秘还原其本貌的两人悄然无声的立在夜色之中。无需言语交流,金发少女微微眯了眯蓝眸,斗篷下持有短剑的手几不可查的稍稍动作,那柄色泽暗沉,带有近乎异质的斑斑血迹的短剑在黑暗中甚至没有半点光芒,她的身影忽的一矮,一瞬间犹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英灵在黑暗中发出了愉快的波纹。暗夜是她的盛装,暗夜是她的臂膀,暗夜给与她最贴心的抚慰,让她乘着夜风对着敌人挥出致命的短刃——但如同之前数回交锋一样,一封银光抵御了她的攻击,“叮”,如音符般的兵刃撞击之声再度回响,同时虎口一阵酥麻,那是对方筋力远高于自己的证明,是需尽早退走的警报。然而……
Rider单手撑地几个后跳退开一段距离,无言的觑向剑客身后的小巷深处。
真不愧是Saber。她这样想到。
仅仅只是这样的攻击,她便已经很难以正面接下,绝对的数值差异难以动摇,凭借在夜幕中天然的增幅,在不动用【——】的状态下也不过能够做到这一步……
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Saber站在原地没有动。并非她不愿尽早结束这场战斗,只是对方实在没有那样好对付。幼弱少女模样的英灵在黑暗中身形敏捷不下于她,自第一次交锋后掌握了大致属性后,对方便一直采用缠斗而非正面进攻的方式,叫她分毫找不到下手之处。
虽然能够感应到不远处自己的御主并未陷入何等险境,但对于眼下这种胶着的战况却无意再继续维持下去。她注视着对面英灵那不知为何而扬起的唇角,改变了最初的打算。
剑兵缓缓垂眸,持子母剑的右腕轻抖,银亮的剑光微微颤动,犹如月芒。
Saber的神情隐约变了。
*
血液的腥甜气息在小巷深处蔓延。
这正是与此处相配的气味,既有着说不出的香甜甘美,又散发出腐尸饿殍般的恶臭。好似肮脏的鼠类悉悉索索的占据下水管线或垃圾成山的废料场,毫无违和的出没在城市任何一个脏污的角落一般,这血气也牢牢在巷中扎了根,即便是平地而起的狂风也未能将之驱散。
希塞尔伸手扶住一边的墙壁,试图以此来减少身体一瞬间加重的负担。她的小半边身子染着斑斑血迹,伤口却已不见,皮肤光洁如新。
她和Saber踏上冬木市的土地到此刻约摸尚不超过三个小时,自新都的港口下船,意图在更有历史的深山町寻找合适的灵脉建立工房——为了不被自己的堂妹安柏发觉,奥本奈尔比家早已备下的住处自然是不能去了,却未料到还未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就在街上偶遇了一对陌生的主从。
对方显然并不似在波兰遭遇的Archer组一般,对圣杯战争的竞争对手也以礼相待。几乎是在遭遇的一刹那,如毒蛇般刁钻诡秘的奇袭便毫无预兆的向她袭来——在人类的视觉捕捉到这一现象、脑真正理解这一切之前,她的从者已替她挡下了毒蛇的尖牙,熟悉的玄衣金甲与刺目的红色遮蔽了她的视线。
魔术师几乎是立刻便理解了这一切。
这是一次追寻神秘者之间的正面交锋。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头戴王冠者只需一人,手捧荣耀者只需一人,这是参与圣杯战争的魔术师同魔术师之间无需多言的铁则,若要为这默守的条章冠一个悦耳些的名称,大抵那就是世人所常言的‘觉悟’。
放任Saber同对方的英灵缠斗,希塞尔对上不远处那个碧眼的青年,微微露出了笑容。
战斗从此刻开始。
“————”
银发的魔术师张口吐出了一口血沫。
她感到她的对手在不远处谨慎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白蛇仍尽职的守护在她的身边,尽管皮肉翻飞伤痕累累,却依旧具备叫人不得不加以防范的攻击性。她落在地上的血液因受到刺激而蠢蠢欲动,拥有深色短发和翠绿双眸的敌人抹了抹面颊上的伤口,一手捂着腹部无言的审视着她。
希塞尔浑不在意,她深深喘息,只感到皮肤之下的身体内部发出了崩溃前的悲鸣,替代了神经存在于身体各处的魔术回路吱呀作响,从最外层的脂肪、血肉到内部的脏器、骨骼,组成躯体的所有成分一点点燃烧起来,透过与英灵的链接为对方提供养分。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
这是无关外力,由同英灵链接的内部而来的,不可抵挡的崩坏——
“……Saber——”
透过尚未痊愈的喉管发出的声音带着古怪的嘶哑,银发的魔术师将充斥着异样光芒的目光投向两个英灵所在的方向,她再度咳出一口掺杂着可疑硬块的红黑淤血,竟不再关注她的对手,而是跌跌撞撞朝英灵的战场小步跑去。
她的对手当然不会允许她这样做,也不会放过这个攻击的大好机会。青年快速咏唱着咒文,手腕上的刻印在同时自主咏唱,与主人的意志平行运转起来。
“咆哮吧,东风!”
以这样的喝令结尾,刺骨的夜风化作暴虐的风刃袭向想要越过他而向前的敌人,那留有名门血液的女性却好似视若无睹一般没有做任何防御,她几乎是直直迎上风刃,缠绕周身的白蛇首先被拦腰截成两段,因此而减弱大半的攻击在对方的面前遭遇了一层亮红色的阻碍——那是魔术礼装防护的效果,毫无疑问——艾瑞斯•艾弗里在心中叫了一声糟糕,还未来得及闪避,银发的魔术师已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双手攥住了他的前襟。
风刃的余波将她的前胸撕裂出一道狰狞的伤口,在裸露在衣衫之外,艾瑞斯能够看见的地方,舞动着的肉芽相互纠结吞噬,一点点覆盖在白骨之上,层层相叠显出一种叫人作呕的淡粉色。
他却已无暇顾及其他。抓住他衣襟的魔术师猛然抬起头来,还挂着血迹的唇角扬起,毫无阻碍的对上了艾瑞斯惊诧的视线。
那双黄玉般的眼眸中流转着诡秘的色彩,正是被称为魔眼的魔性之瞳,夺走了对手所有的动作。
希塞尔松开手,自对方身边擦肩而过,碧眼青年仍旧维持着愕然的神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
起手是一轮新月。
月芒清清潾潾,随着波纹晃动着碎裂在空中。一点银光自其间穿层而出,如欲划破天幕般激射,金甲之后另一道月弧隐隐绰绰,通天的火焰忽的拔地而起,带着惊心动魄的猛厉之势直冲云霄。
Saber的剑招凶猛而凛然,举手投足间又带有古怪的韵律,简直如同舞蹈般翩然飞舞在偌大的舞台之上,天然汇聚着众人的视线。火红的披风如一团烈焰燃起,剑兵如同闪烁着不可忽视的光辉,唐剑的舞动是不容置疑压倒性的‘美’的象征,并非是魅惑这样的等级,而几乎能够被称为诅咒。
但她的对手却好似丝毫未受到任何影响。或许是本身带有的狂乱抵消了干扰,又或许是这具少女的身躯所附带的意想不到的效果。Rider在黑暗中游走,躲避着对方似乎无处不在的凌厉剑光。若非黑夜给与她大幅的增势,或许她早已在对方的剑招之下败走——不,若是白天的话,或许最开始他们便不会如此毫无计划性的上前奇袭——
况且她的‘哥哥’还限制了她对于宝具的使用……
作为骑兵而现世的异物深感不快的压低了身子,女孩的蓝眸中划过诡异的红光,她一翻身避过朝她挥来的唐剑,灵活柔软的娇小身躯在空中翻转,腰肢以诡异的角度弯折,足尖轻点剑尖,女孩化作一道人眼无法捕捉的血色残影朝Saber的面堂直刺而去。
剑兵面色丝毫未变。她轻抖子母双剑,脚下后支划过半圆,整个身子向后仰倒如同弓虾,对方的剑锋擦着她飞扬的发丝自上方掠过,Saber无波的黑眸正对上女孩微微扬起的下巴,Rider唇角突然扬起,眉峰高挑,蓝色的眼珠携卷着狂意仿若穿破眼睑般向下偏转,锁定在了Saber身上。
她猛地将速度再度拔高一档,生生止住自己继续向前的惯力,强行改变了去势如坠落之星一般狠狠砸在剑兵的金甲之上,在身下的猎物闪避之前,将头颅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对方皮肤下奔流的热意与蓬勃的生命温暖了女孩的双唇。
“——、啧……”
下一秒,骑兵便已被剑光逼退数尺。金发少女的唇角沾着血迹,她紧盯着Saber,伸出舌头稍稍舔了舔,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血液是甜味的。不论人类或是从者都是如此,这很奇怪,但叫人开心。
Saber一手掩住自己的脖颈,大量血液从指缝中涌出,Rider似乎在那里生生咬下了一大口血肉,就算不去看,她也能想象出那里的惨状。
东方的女性剑客微微皱了皱眉,她揣测着行踪诡秘的对手的真身,放开了按住伤口的手,任由那血肉模糊仍在不断失血的窟窿暴露在空气之中。到了此时,就算再如何无意争斗,她也无从选择的真正认真起来,如果要对付面前这个狡猾的对手,最为有效的方法就是解放宝具——
“……生年皆不详,唯舞动一方……”
剑兵回视对手的目光,低声咏唱起来。
Rider在斗篷之下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幸得笔墨载,天地为低昂——”
Saber手中的子母剑威势暴涨,吞吐着曾在大唐盛极一时的荣光。但在浑身紧绷着正要退避的Rider的注视下,她却突然咬着牙关将最后的发动之词咽了回去,向黑暗深处跨越两步,伸手扶住了某个人。
来人正是她的御主。
银发的魔术师面露喜色,她还在断断续续的咳着血,手指痉挛着攥住Saber的衣袖,面上绽放出陶醉而喜悦的笑容——在她说出什么之前,来自敌人的暗色刀刃已毫无犹豫的贯穿了她的臂膀。
看准时机一击得手的Rider早已远远逃开,因惊讶而一时大意的剑兵懊恼的握紧了双兵,将视线从情绪异常的魔术师身上移开,再度直视对面的金发少女。
尽管自己并非是对魔术师要求甚高的狂战士,然而她的宝具看起来还是对御主本就脆弱的肉身带来了难以承受的重压——她本应该更早察觉这一点,本不该意图动用宝具,事态还远没有到达需要使用宝具的程度——
希塞尔被刺伤的手臂迅速泛起可怖的红肿并开始溃烂,她本人却毫不在意,原本秀致的面颊上爬动着暴起的丑陋青筋,眉眼古怪的舒张放大,笑容在面上极度的扩展开来。
“Saber——”
她极为投入的呼唤自己的从者,“来吧,让我见证……释放宝具吧。”
剑兵手中的双剑越发闪烁起来,但剑客却咬紧牙关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子母剑,不假思索的拒绝道:
“不可!我主,您的身体——”
打断她的是怪异变形,来自她的御主歇斯底里的高声狂笑。
“呵呵、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见了终于看见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哈哈……”
这笑声渐渐低沉下来,魔术师胸腔颤动,满面愉悦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剑兵的身上,却又好似穿过了她,投向了别处。
她终于等到了——
一手按住胸口处的令咒,希塞尔的语调轻柔而上扬。
“以令咒号令,Saber。在此解放你的宝具吧。”
“——”
伴随着英灵扭曲着面容的高声咏唱,Rider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的她的御主一同头也不回的扎进了黑暗之中。下一刻,比日辉还要更加炫目、夹杂着雷霆与冰霜的魔力洪流彻底席卷了这片土地,将夜空染成白昼的光柱在失去目标后化作巨大的箭矢,昂首直冲天际。
“——剑器行。”
早已释放的真名直到这时,才隐约在空中回响。
仍旧是日常,初章前的前置剧情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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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里家新增的食客第一次同家主人对话,是在她住进宅子后的第五天。
在此之前,有那么一两天夕颜同球球甚至忘记了她的存在,看起来应该是妖异的少女似乎十分怕生,整日将自己关在走廊尽头的客房中,不发出一点声响。
夕颜索性也不去管她。【家里也不少这一张床,不差这一口饭,随她去吧。】她神色淡淡,提笔在稿纸上不急不慢的写了几笔,连头也不回。
猫又的半妖球球抖了抖耳朵,也学着大小姐的样子不再关心,每日照常做着自己的工作,这样两天下来,倒是发现了些有趣的变化。
“看起来倒也不是完全没在活动嘛,那孩子。”
球球拎着一颗被冻得晶莹剔透的白菜向夕颜汇报,“窖里采购来储藏的蔬菜和肉类全都被这样冻起来了……意外的还挺有用的嘛,这下倒是不用担心菜在吃完之前就坏掉啦!”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身后的两条尾巴自得的甩了甩,过了一会,又有些疑惑起来。
“不过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关注到这种事情的人啊……到底是怎么想到这样做的?”
夕颜的笔尖顿了顿,她略微泛起一丝笑意,很快又将之压了下去,平淡的回应道:【大概是我们之前谈论的时候被听到了吧。】
事实似乎确实如此。这位从树林中被捡回来的小小姐大约是趁着宅中的主人和住客都睡下后偷偷出来活动,家里的宠物猫芝麻找到了新的玩伴,而最让人感到好笑的则是在某一天早晨一觉醒来,夕颜和球球发现自家的餐桌上出现了两大碗碎冰,旁边还摆着小汤勺,一副请君品尝的模样。
球球率先打了个寒颤,哆嗦了一下。
“这是……给我们吃的吗?刨冰?”她拿起勺子舀起碎碎的冰沙凑近看了看,伸出舌尖稍稍舔了舔,然后立刻露出了透心凉的表情抿了抿嘴,“不行不行不行,不愧是初春吃冰还是太刺激了……”
家主人微微一笑,刚想写些什么,就听到屋外传来细小的杂音。她偏头看去,只见房门处隐约露出了一角白色,或许是片刻没有听到屋内两人的声音,白色布角动了动,两只小手扒上门框,颤悠悠的自木门后探出一个顶着白缎的脑袋来。
雪女小心翼翼的探出小半张脸,眨着眼睛悄悄窥视着两个半妖的反应。没料到自己一出现就遭到了两人齐刷刷的注视,她惊得一抖,迅速缩了回去,待到同夕颜面面相觑的球球上前拉开门去看时,廊下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空气莫名的有些冰冷,昭示着方才的女孩并非幻觉。
过了这么几天,不管是夕颜还是球球,对于新房客的这种性格都已经相当熟悉了。
也因此,当冰蓝发色的小姑娘轻轻叩响书斋的门,用细细小小的音量轻声唤:“请问……”时,一贯淡然的志怪小说家也不禁停下了笔,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家这个神秘的住客。
轻轻带上了门的雪女仍旧还是几天前在林中的那身打扮,洁白的单衣似乎连一片灰尘也未曾沾染,她将之前垫在身下的白色布锻披在身上,像是警戒着的小动物一样抿着嘴小步向夕颜走来。
在安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女性面前稍稍踌躇了片刻,雪女终于下定了决心,提高音量开了口。
“这几天非常感谢!夕颜……小姐?”
她有些不确定的说出了她印象中家主人被唤的名字,在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点头之后,有些急迫的睁大双眼向前倾了倾身。
“虽然夕颜小姐看起来像是人类,但实际上也是妖异对吗?还有那位猫又小姐也是……请、请问……我们这样的妖异要怎么在人类之中生活下去呢?!”
*
华藏阁 明比谷从店里出来有一段时间了。
他打工的店家是一间规模不算大的和果子店,主要卖些日式小点心,很偶尔也会做些时下流行的西点贩卖。雇佣他的正是出资开业的店主本人,但对方却很少出现在店里——不,倒也不能说是这样。单说在店里出现吃吃喝喝的情况,在明比谷的记忆中倒是很不少,但要说到店面的运营打理,这一位就是个完完全全的甩手掌柜,偶尔被他逮住对账,也会全程摆出一张‘我是谁我在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脸,傻笑着声称自己‘老年痴呆’。
说是老年是没错,可痴呆百分百是胡说的。自明比谷有记忆起,这只名叫卯月的狐狸就时常出现在他的周围,有时是堂堂正正的登门造访,有时又会悄悄爬上侧面的大树,踩着树枝翻到阳台上笑眯眯的敲敲明比谷房间的窗户,带着他到处玩耍。
虽然对方是不同于人类,被称作妖异的存在,卯月本人在华藏阁家也从不掩饰这一点,但不论是明比谷的父母还是他本人,都从未在意过这一点。
等到明比谷逐渐发生异变变回半妖,因为加入无铭会的事情和家人产生分歧而从家里逃出来时,无处可去在街上闲逛的他,最先想到的还是这个十数年分毫未变,现在已看起来比18、9岁的他还要年幼上一些的狐狸爷爷。
而二话不说便收留了他的卯月,在思考了一下之后将他带到了现在的这家店中。
小望月和果子店,这是之后由明比谷所起的新店名。
“不过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店名的?”
“啊哈哈,这个嘛,可能是因为交友不慎……不,没什么,别在意啦。”
软绵绵的白发狐狸眯着眼睛笑起来,“现在不是很好吗?如果还需要资金我这里还有,其他的就交给你啦。”
这么说着,卯月果然不再多管店里的运营,只留下一个明比谷,每天为了生意而烦神。
断断续续经营了近一年,虽说最初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但小望月最近的生意也开始变得很不错起来,明比谷多少也对这家店投入了相当的感情。因此最近越发对于现在这种自己一刻都不能离开的状态感到忧虑起来。
连偶尔有事中途外出,或是像今天这样进货的日子,都因人手不足而只能选择暂时关店歇业,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寻思招募新店员的问题。
小望月和果子店的店员注定要比寻常店铺要更难招募一些,原因无他,作为店里唯一的看板,明比谷虽说在客人中人气相当不错,但他那无法隐藏的半妖特征以及时常出现在店中的半妖客人们,都成为了店员招聘时无法忽视的障碍。
明比谷自己也很清楚,并非是讨厌或是害怕之类浓烈的情绪,不过只是正常普通的人类与他们这样的‘异类’之间若有若无的小小隔阂,总有许多人并不认为自己排斥妖异或半妖,但只要与其同处一室,就总是会有那么一些拘谨,说不出的不自在。
这是十分正常的,明比谷在为这说不出口的隔阂而稍感刺痛的同时,心中也满是理解,从没有丝毫责怪。
没错。他偶尔会想,或许正因为他完全理解这一切,所以才会更觉悲哀。那是从未说出口的,无法说出口的,越是被理智束缚,就越是无法言语。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好运的招到一个半妖做店员——不,或者索性是愿意来打工的妖异也可以啊——
这么没边际的胡思乱想着,明比谷带着买来的各种材料往回走,刚刚走到店门附近,就看到一个浅色长发的少女站在那里,有些出神的看着贴在门边的招工启示。
对方身量不高,微微仰着头注视着招聘的信息,脸上毫无遮掩的流露出了满满的踌躇与胆怯,眉头似乎不自觉的微微颦起。
站在不远处稍稍愣了愣,小望月的店员加半个主人——目前逃家中的华藏阁 明比谷眼光微闪,他二话不说,快步迎了上去。
——好不容易突然蹦出了个有望成为未来店员(预备)的姑娘,怎么说也不能让对方跑了呀!
*
“刚刚怎么好像看到那个姑娘从院子外面进来了?是我的幻觉吗?”
晚上打扫房间的时候,半妖球球突然这样对坐在书桌前阅读的夕颜说道。
她指的当然是住在家里的那只雪女。仔细想想看的话,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想要称呼的时候也只能用一些模糊的代称……幸好夕颜完全理解了她想说的意思。
【不是的。】
小说家在纸上写起来,【好像是打算要努力挣钱的样子,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她想了一想,继续写道:【对了,她的名字叫做早幸。之前有来找我谈过,似乎一直把我们也当做了妖异,所以来拜托我告诉她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诀窍……得知我们原本就是人类之后非常吃惊,吓得差点哭起来^_^】
“啊哈哈哈是吗……”
盯着月见里大小姐的最后一个表情,猫又的半妖直觉的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过她很快就将之放到一边,有些好奇的询问道:“哦哦那么这个早幸果然和猜测一样是雪女吗?说来最近关于妖异的话题的确是又变多了……这些家伙都在干些什么啦。”
她动了动耳朵,托着下巴看向夕颜。
“她的那个问题,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诀窍……大小姐是怎么回答的?”
对于她的疑问,家主人面不改色,毫无犹豫的下笔写到——
【当然是要有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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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的剧情还是没写完……算了还是下章继续吧((
眼见企划的角色越来越多,我还是悲伤的单身狗……心里苦,只能努力跑前置剧情。(打工同事小明已经是个脱团的叛徒了,让我们举起手中的火把ry
还没CP的朋友们不约起来吗时间不多了!(愤怒捶桌.jpg
生存并非是什么新鲜的话题。
人类早已脱离了为一朝一夕的饱食取暖而奔波的阶段,劳动成为了满足更加深层欲求的有效途径与必要手段,通过对他物种的榨取而获得的能量从很久以前起,便不再仅仅只是作为‘活着’这一单纯状态的支撑,而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更好的’而运转身体这个机械的燃料。
与之相比,对于妖异来说,生存二字的含义则要单纯得多——摄取足够维持机能的能量,维持足够的空间存在下去,仅此而已。
早幸从前的生活可说这是这样无欲求的妖异的典范。那甚至很难被称作‘活着’,她同雪原上的任何一捧白雪、一从枯木没有太大差别,风雪是她的食粮、寒霜犹如甘露,一族中确实也有靠吸食人类精气生存的雪女,但早幸并非是这样的类型。
在决意走出这种生活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仅仅只是无声无息、了无生趣的‘存在’在那里而已——
“哎呀……”
山中的树林中,有人发出了略带疑惑的轻呼。
月光穿透枝叶斑斑驳驳的投在这处静谧之所,站在林间的女性水色的长发披散着,面庞光洁、五官秀智端庄,她穿着质地高档的和服,从衣袖中伸出的却并非是名门闺秀那样纤葱无暇的柔荑,而是闪烁着莹莹蓝光的鸟羽,精心打理过的长长羽毛顺滑而美丽。
月见里夕颜微微睁大双眼,用一边的羽翅浅浅掩住唇。
在她身前不远处,一颗古树交接盘错的根植处安静的蜷卧着从未在这片山林间出现过的某种异物。以一张隐约可见微微闪烁的白色布匹和一起为圆心蔓延的冰霜为温床,其上侧卧着紧闭双眼的雪肤少女,这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此处的女孩肤色如雪近乎苍白,两手交叠贴在脸侧,微微淡粉的唇清浅的张合吐息,白色布匹似有灵性般包裹着少女蜷起的身躯,随着主人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站在夕颜的位置,只要再稍稍向前一步,便能够清晰的感到周遭气温的变化。原本三月末尾透着丝丝凉意的夜风,似乎在这瞬间化作了削骨的利刃,越是靠近便越是寒冷,待到夕颜走至女孩身前,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似乎都缓缓冻结起来。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己翅膀上薄薄一层寒霜,轻描淡写的将之抖落,随即将视线转回到安稳的睡在那里的少女身上,稍稍思索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苍鹭的半妖面不改色转头离开了。
‘啊呀,今天也没能想到什么好的展开,还是回去早点睡吧。’
……
…………
……………………
等等。
等、等等……等等。
不不不不这不对。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很明显有哪里不对吧。
这位少侠?刚才是不是稍微手滑了一下?没关系这里有存档,我们再来一遍!
深夜散步途中在家附近的林子里遇到了熟睡的妖异美少女,在这种情况下主人公可以选择——
*抱回家。
*因为叫不醒所以抱回家。
*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赶快抱回家。
(要点脸……)
玩家 月见里 夕颜 选择了——
*关机回家睡觉。
……
这游戏玩不下去了。
月见里家年轻的当家人无声的离开了。林中仍旧是一贯的静谧,有虫鸣偶尔响起,从风中间或传来隐隐约约的兽类长嚎,携卷着莫名冰冷的空气碎裂在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突兀的在林间一闪而逝,那迅捷的影子在熟睡的雪女身边停了下来,蓬松柔软的黑色兽尾轻轻从对方身前拂过,如踏白雪的脚爪悄无声息落在雪女的身旁。
黑狐眯了眯红眸,稍稍张口露出了利齿,似乎是有些无奈的龇了龇牙,狐狸低下头,将脑袋靠近了在睡梦中抿起嘴的雪女。
在它真正将这个毫无防范的家伙蹭起来之前,时刻竖起的尖耳因捕捉到的细微声响而突然抖动了一下,黑狐气势一变,绷紧了身子迅速抬起头来。
从远处树林的一头,隐隐传来稀薄的人声,狐狸再度小小的龇了龇牙,扭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窝成一团的雪女,足下稍顿,瞬间又化作一道黑影几下跳动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片刻之后,先前离开的蓝发半妖同另一个生着绒绒双耳的黑发少女一同回到了这里。
在不久之后,对这期间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的雪女便会醒来,并且正式开始她在人类社会中的新生活。
*
关于去而复返的夕颜:
据本人写道,似乎是之前走丢过一只宠物,因为早幸的感觉和其很像,所以有些在意最后还是决定把她捡回来了。
关于搬运:
再怎么没防备,也不至于被搬回家都不醒过来。事实上早幸在夕颜同家中的帮工猫又的半妖球球试图把她抬起来之前就醒过来了,还因此受惊不小,一瞬间狂风暴雪差点让两位半妖小姐被埋成雪人……最后因为想起自己离开雪原的目的,这才顺利住进月见里家。
——当然之后因此而被夕颜和球球‘重点关照’了好一段时间。
顺便,因为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妖力就这样睡着,所以那时早幸的身边非常、非~常的冷,夕颜根本没有打算抱着她或是扛(?)着她回去,而是吩咐球球准备了小板车……最后小板车并没有用上就是了。
和人类以及半妖在一起的时候,早幸还是会相当克制妖力,不会时刻都是移动空调的……虽说周身散发出冷气对于她就像是本能一样,并不需要刻意为之,反而要收敛起来有些费力。
打工时假装是个普通人类……露馅了就假装是个普通半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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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互动还是分开放吧,总觉得到时候关联一大片人挺不好意思的(((
(然而还是厚脸皮的继续关联了狐狸)
缓慢的进度,接下来消失几天赶死线,回来想继续写写打工同事明比谷、十九小哥和戳炸萌点的雪女小姐姐刹那(开心乱舞
以日向和深影已经互相表白为前提,玩一玩影雪梗。
嗯,其实我就是想发发糖。【然而并写不出来多少,只是个段子,我选择死亡
五月一至,正如同古书中记载一般,伴随着巡游在暗处的黑影死前最后的悲鸣而来的,是散落在街前巷尾异质的白色残骸,那一日气温骤降,家家户户门洞紧闭,人们共同迎接着百日黑夜的最后篇章。
浅见家自然也不例外。
将自己裹紧厚厚的棉被中,趴在窗前为来客开窗的日向小小的打了个寒颤,更加拢紧了被褥,将小半张脸也一并埋了进去。
她那偷偷翻墙造访的心上人动作敏捷的进了屋,颇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将自己裹成球状,日向在被褥中埋了一阵子,这才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满头问号看向闪电的夜明神。
“咦……怎么回事,怎么好像突然变得暖和一些了……?”
小姑娘额发不规矩的翘起,从棉被中伸长了脖颈露出头来,神色茫然得像是刚离了窝的动物幼崽。藤原深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立刻收到了对方更加茫然的注视。
“影雪可不是这样就能够保暖的啊。”
夜明神一边忍笑一边伸手像剥笋衣一样将日向从棉被中剥了出来。
因突然失去的被褥而稍稍瑟缩了一下,日向刚要质疑,手便被对方握住,顿时乖乖站住一动不动,任凭深影慢条斯理的帮她整理起了长发。
虽说已经确认过互相之间的心意,但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果然还是很难立刻适应……
……虽、虽说她其实并不讨厌这样,咳,不如说……还挺喜欢的啦……
……总而言之果然还是害羞得完全无法和对方对视。
与日向的紧张正相反,夜明神嘴角挂笑,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摸了摸自己理顺了的长发,发梢在指尖绕了个圈,从指缝中滑过。
“影雪所导致的寒冷,并不是添加衣物就可以抵御的……日向小姐知道怎样才是最有效的御寒方法吗?”
日向抬头看向满面笑容的心上人,从对方出现起就隐约觉得似乎变得暖和了一些,她心中滑过些许猜测,但还是小小的摇了摇头。
“……要怎么做?”
她歪着头不解的眨了眨眼。
“这样。”
深影不再多说,伸手捞过面前的小姑娘,对方似乎是被吓得要跳起来似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牢牢揽住,因为震惊而产生的小小挣扎让夜明神更加愉快的低笑起来。
小姑娘个头比之夜明神要小了几圈,像这样被拥在怀中,整个人都被圈得严严实实。深影低头凑到日向耳边,压低嗓音轻声问道:
“如何,现在还冷吗?”
一个序,第一份互动
斗胆写了写喜欢的太太的孩子,如果有OOC请打醒我修改OTZ
努力了一下果然还是不知道ELF怎么排版……放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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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幸出生之后的第十年,雪原的一部分被人类占据了。
原本只是一家一户、一个小小的村落在茫茫大雪中艰难生存的人类,好似一夜之间拥有了主宰这片苍银世界的自信,他们将雪地推平,将树木锯断,将藏在雪下的植物的甘美根茎统统挖走,然后声称他们是此处之主,在这片被整理过的荒芜土地上建立起一栋栋钢铁牢笼,整日整夜吞吐着黑雾浓烟。
周围的雪女们在感叹。
像从前那样,孤身误入风雪中的人越来越少了。真是怀念从前啊,曾有那样一个男子,双眼被寒冰洗遍,再也认不出心爱的人来……
雪女们发出叹息,对面不相识,再也见不到了,见不到了。现在为何叹气?为何遗憾?被封在冰中的人去了哪儿?……………………再也不在了。
“因为你是雪(ゆき),一旦融化,就再也没法回来了。”
同族的长辈这样叮嘱她,用雪与冰为她着装。冰肌的美人神色忧郁,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她像是透过无边际的茫茫白雪,看到了其他什么景象。
“早幸(さゆき)”
悲伤的雪女伸手抚平早幸翘起的额发,其声婉转,犹如悲歌,犹如哀鸣。
现在想来,亦犹如诅咒。
“早幸,不要忘记,早幸——”
“雪若是融化的话——”
雪女的身姿一点点消融,早幸伸手托住她葱白的指尖,却连这一点点几乎感受不到的重量,在须臾之间也轻易的消失了。
像是从未存在过。
犹如晨露一般。
在毫无温度的日光照射下,哀伤的雪女消失了踪影。
早幸看向自己的双手。
同任何一个雪女一般苍白、细弱的手,在有雪花落在她的指尖,在这方小小的舞台上停留不去,长久的维持着自己的妆容。
连一丝水痕也无,连半点湿意也无。
在那时,她就已经明白了。
雪融化之后,什么也无法残留。
就连心情也没法留下。
*
之后不知多少年,这片雪原终于大半都被人类占据。
雪女们和残存不多的动物们隐藏在冰雪的最深处,只有这里是天狐大人所赋予她们的秘境,绝不会为越来越多的人类所侵扰。而比活动范围的减小更加危险的是,在早幸出生之前,雪原上的妖异们便开始出现妖力减弱甚至衰竭的迹象,同族的诞生越发困难,有一些同族在天狐大人的号召下主动离开了他们,走进了人类的社会,还有一些不愿离开,其中大半都因妖力衰竭而亡……
似从前那般对她们感到敬畏的人类越来越少了——
妖异在人类口中似乎已不再是值得畏惧的存在,对待个体普遍并不强悍、容貌又异常美丽的雪女则更加放肆轻狂。早幸不喜欢这一切变化,她的妖力在衰退,但却并不致命,她仍旧躲在雪原之上,在最安静不被打搅的地方,日复一日,注视着某一个未知的远方。
妖力的衰退停止了。
纷飞的雪却没有停。
她应有的力量在一点点回复,容颜从童子变为少女,身上的衣装却仍是冰雪,指尖的寒霜仍旧未散,在雪女晶紫的双眸中印着不变的雪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同族的身影了。
这身体是由雪构成,组成身心的所有成分便是寒冰和白雪。这样的躯体理应不知何为孤独,这样的心灵理应尝不出寂寞的滋味。
然而。
早幸轻轻将手覆盖在胸口,那里只有些许微不可查的鼓动,想要以此证明她尚且活在世间这个事实。
然而——为什么这样的她,仍旧会感到难过呢?
“……”
身后传来了某种微小的杂音。
那是不同于一贯的风雪呼啸,是切实的肉身浅浅踩进蓬松的雪中的细碎声响。
这是极少出现在此处的,有陌生的不速之客造访的预兆,对这种不熟悉的声音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早幸迟疑的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缓慢的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身。
无言的站在不远处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高大妖异。
黑色的发略微翘起,无表情的面孔之上一双红眸看不出情绪,人形状态下还残留着两只绒绒竖起的兽耳和在身后微微晃动的尾巴,雪女因对方是同类而多少缓和了些许紧张的神经在对方的沉默中再次紧绷起来,虽然感觉不到恶意,但她仍不自觉的抿紧了唇,竭力摆出架势同这位沉默的访客对峙,等待对方说明来意。
“……落单的雪女吗。”
对于早幸强装的气势毫无察觉,红眼的妖异身后的尾巴再度轻轻晃了晃,终于张口打破了沉默,“天狐大人被人类刺伤,前不久刚刚苏醒,结果判定为我等之中存在叛徒……这件事大人下令要告知所有同胞,就算是落单的你也不例外。”
似乎是很少这样不断说话,传递完了一部分消息,名叫照夜的黑狐再度闭口不言——事实上应该说的还有告知大家可以自愿加入常世禊祓、清除人造半妖这件事,但在正确的认知了面前的雪女的性格的瞬间,他便打消了提及这件事的念头。
不管怎么看,都太不合适了。
黑狐微微有些走神。
早幸却已无暇关注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未免太过叫人难以理解,她一时间陷入混乱,面上不可抑制的显出惊愕的神色,哑然徒劳的张合着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天狐大人……?是那位仓魂命——御馔津大人吗?!”
面对这个惊惶无措的质问,黑狐无言的点了点头。
雪女的面上一瞬间出现了一种只有当完全理解不了对方的话语之时,才会显露的神情。
因为……这不可能。
那位统帅着所有妖异,带领他们生活在异境的大人,那样强大的存在,怎么会被人类刺伤?
她茫然不知所措,这份冲击不仅仅是因为她所崇敬爱戴的天狐大人受到伤害,同时还包含了对一直持续的平静生活前所未有的忧虑和恐慌。
从来只是被一片纯白包围,靠秘境的保护才能一直安静生活的她。
在与她而言毫无感觉的时间流逝之中,世界似乎开始变成了她不熟悉的另一种模样,而这种转变,或许很快便会影响她的生活。
“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
早幸无意识的小声呢喃。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重压,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雪女陡然一惊,肩膀一跳不自觉的退让了一步,一脚踩上自己的衣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向一侧倒去——
“……”
自觉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黑狐眼明手快一把捞住对方,从接触对方的指尖到手臂瞬间一片冰冷,仔细看看,雪女的个头才刚刚到他胸口,单手轻松的就能将之捞起。他将小姑娘放好摆正,然后又有些郁闷的看了看自己还残留着凉意的手掌。
……本来,只是看她那么失落,想稍微拍拍安慰一下的。
太用力了吗?
没有察觉到他隐晦的纠结,一声惊叫大半又吞咽回去的早幸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她少见的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伸手自风雪中凭空捞出一张纯白的布匹,将这蕴藏冰雪的织物盖在身上,她扭头看向一旁的黑狐。
和纯粹的陌生人诉说自己的决意事实上完全没有意义。
但早幸还是希望有人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为了天狐大人……也是为了她自己。
“我想要看看……人类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离群雪女的一字一句被淹没在风雪之中。
赛钱箱的铃铛被轻轻摇响时,红玲正巧穿过偏殿的廊下。
摇铃的陌生人规规矩矩的投钱拍手然后鞠躬,做完一整套参拜,这才伸手扶了扶歪在一边的帷帽,提起放在一边的小灯笼,朝红玲的方向看过来。
“打扰了。”
和服女子似乎笑了笑,这样说道。对方的面容隐藏在帛纱之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灯九十九视线扫过她身后足有半人高配着轮子的木箱,心下对来客的身份有了一丝猜测。
“是……永暗的……”
他拖长了音调,就看到对方点了点头,长长的帷布轻轻晃动。
果然如此。红玲对自己的判断颇感满意的暗自点了点头,在两日前发现家里的小小姐手臂上的大片黑斑后,浅见家的家主和长子便立刻带上赶制出的供物前往永暗神社,向那里的祝女祈祷家人的平安。
至于那被长夜的狂气感染的小小姐本人,自然这两日被严令禁止再出门,面对陪在身边的他也是神情郁郁的模样,不过或许是因为一直呆在他这个萤者身边的缘故,身上的黑斑总算是没有再进一步恶化下去。
灯九十九的少年不禁微微有些出神,一边的永暗对此稍感困惑,她转身打开木箱的箱盖,弯着身子在里头挑挑拣拣,最后捞出一卷墨绿色卷轴来。
“浅见……浅见……有了,浅见日向。”
她食指点了点卷轴上的某个名字,偏过头去,“那边的灯笼君?浅见日向桑是在这里没有错吧?”
被一眼看穿了原身的红玲猛地打了个机灵,后颈莫名一紧,再不敢走神。
“啊……当然,当然。”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日向的话就在这边,请跟我来……不过,不用拜访一下家主吗?”
对于萤者少年的这个问题,女子只是一手拉起了她的木箱子,朝他摇了摇头。
“没有这个必要。”
她言语清淡的说道。
*
老实说,日向现在并没有太多观察别人的兴致。
她心情烦躁、悸动难安,身体上据说是被腐蚀的部分泛着被灼烧般的刺痛感,几乎令她彻夜难眠。
但是此时在眼前的人毕竟是不同的。在传言中神秘莫测的永暗一族,称其为异类加以蔑视也好,奉其为通神者崇敬膜拜也好,永暗毕竟是同常人不同的。
这一份特殊,在百年一遇的长夜期间则更是鲜明。
“成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将研磨好的小包粉末倒进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壶中,盖紧瓶盖后以惊人的气势上下摇晃小壶,停下来听听壶中的液体咕噜作响,对面的永暗女子看上去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甫一进门,对方就摘掉了头上的帷帽,露出的面孔竟也是同日向年龄相仿的少女模样,甚至留着可爱的齐耳短发,眉眼柔顺泛着淡淡的纯真。她拉着小车一般的木箱,卷起日向的衣袖查看身体的情况。
在确定黑斑出现的时日以及询问了其他可能出现的症状之后,少女看上去轻松了些许,开始在木箱中翻找起药材来。
“只是轻微的症状,不必担心。”
她这样似乎是安慰般提了一句,将手中的小壶递过来,“这个,每天三次,一次喝一小口,大概三天就应该能痊愈了……啊对了,喝前记得像我刚刚那样用力摇一摇啊,可能会有些沉淀,会影响药效的。”
“……谢谢。”
伸手接过对方递出的小壶,日向小声的道了谢,抿着唇看着永暗一族的少女心情颇佳的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收进她的木箱中,在对方戴好了帷帽,正要告辞之前,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那个……抱歉,请问……”
“?”
因她的突然搭话而动作一顿,少女微微侧身,疑惑的歪了歪头,“浅见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啊,不,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犹豫的扭着手指,黑发的巫女克制不住咬了咬唇,“只是……请问,像我这样症状的人,大约有多少呢?”
似乎并非头一次被问及这样的问题,对方在稍稍一愣之后,面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嘛,出乎意料的还不少哦。”
她敲了敲自己的木箱子,夸张的叹了口气,“多到能够写满卷轴的程度。虽然大部分的人还是不会受太多影响,就如浅见小姐你这样的轻度病症最为常见,只要及时治疗就不会有问题,但是也有许多病入膏肓、药石无用的人……虽然很可怜,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从永暗的话中隐约听出了某种残酷的现实,日向无言的张了张口,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对方也不介意她的沉默,放下之前掀起的帷布,临出门时,永暗的少女脚下稍稍停顿,再度回过头,看向还神色复杂站在原地的巫女。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人类的心灵其实相当脆弱,只要有一丝缝隙,就有可能被隐藏在暗处的影子捕获……浅见小姐如果对自己患病的缘由心中有眉目的话,不妨试试将那缝隙补好,否则的话,就算此次得以痊愈,今后也会成为隐患吧……”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少女咽下尚未出口的话,朝日向微微欠了欠身。
在屋外的空地上,浅见家长男手捧着用细布包裹的不菲诊金,正遥遥朝此处看来。
*
红玲一直等到永暗同天鹤走远,这才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朝里面探了探头。
日向还站在原地,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神情,但屋内古怪的气氛叫灯九十九没有来的有些心慌,他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偏头去看小姑娘的脸,动作轻柔的替她将落下的长发夹至耳后。
这时似乎很该说些什么,但犹豫半晌,却又发不出声来。
如灯油凝固在腹部,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沉重、酸涩、空气被一点点挤压出胸腔,分不清是想要呼吸还是想要叹气,在灯九十九强迫自己说点什么来逗眼前的人开心之前,对方先一步有了动作。
日向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了红玲的手腕。
“我……要去见他才行。”
她抿紧双唇,眼中是这两日来少见的淡淡光辉。用这样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朱红发色的少年,日向镇重其事的向对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只要偷偷出去一会就好。拜托你,红玲。……我想要去见那个人。”
红玲无言的注视着她的面庞,任由日向抓住自己,在一阵沉默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要是被天鹤那家伙抓到,我可是会被他拆成一块一块的啊……”
他故作烦恼的耸了耸肩,被抓住的那只手臂却一动不动,“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谁叫我和小日向是这~样的关系呢,我会帮你啦,不用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的。”
然后他看到那姑娘终于露出了一个有些狼狈的笑容,对方挥起拳头轻轻给了他一拳。
“噗……瞎说,才没有怎样的关系嘛。”
“……”
少年自己也咧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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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铃超可爱!!写不太出来好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