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雪不知何时也都消融了。
或许是由于长夜的缘故吧,在影雪退去后,空气中仍残留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紧紧依附在人们的衣袖间,在肌肤上游走流窜。
藤原宅邸中寄居的夜明神似乎也稍稍受到了寒意的影响,这些时日来极少外出,更多时候是在府中一隅沉默无言,长久无声的仰首凝视着夜幕。
坠落的预感早已经有了。
“……”
内室中,姬君同使女们的声音透过帷屏和挂起的帘幕只传来模糊的只言片语,缘侧冰凉沾着些许白霜,似乎连同倚靠在梁柱上的夜明神身上,都微微凝起了浅浅的粉白。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投在了印入幕布、微微摇动的人影之上,那人影由虚变实,伴随着衣料摩擦之声,最终隔着一层帘幕停了下来。
“流大人……?”
幕布一侧的姬君小声唤道。
似乎是回应她的呼唤,一小股清风略略吹拂过她面前的细布,带起微微的鼓动,温柔的拂过面颊。
将之视作夜明神的回应,雅轻声笑了起来。
尽管同夜明神之间的关系说不上亲密,对方似乎也并不愿意同人类过多接触,但在偶尔的平淡相处中,姬君还是能够隐约感受到些许难以察觉的温柔。
“流大人,果然百夜之后就会离开吧?”
她轻声发出了叹息,虽然交际不多,但想到对方就此离去,多少还是生出了一丝寂寞之意,“不知……还会有再相见的机会吗……”
“……”
外间一片沉默。雅安静的等待许久,这才听到夜明神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会再见了。”
这是含有某种断言性质的话语,在平静的语调之下,隐隐藏有某些不可知的感情。
“是吗……流大人的话,比起在人群之中,还是更适合畅游在天空之上吧。”
轻轻闭上双目,浮现在黑暗中的是初见时那一片灼烧眼膜的红光,就连无法视物的她都能够清晰的‘看’到,就算被黑暗笼罩亦高傲不羁的色彩。
……或许正是因此,那时的她才会被一股反常的冲动支配,在大脑思考之前,身体便采取了行动吧。
这个夜明神所拥有的,是强烈的不容置疑的色彩,这样的人物——没错,这样强烈的自我、不容动摇的灵格,或许这正是他们人类所描绘出的,升华为‘神灵’的人格所必须有的品质也不一定。
帷幕之外的金眸青年安静的注视着姬君的剪影,微微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人类的少女毫不知情,在片刻的感伤之后,她终于抱着两分踌躇与烦恼,向流星诉说了自己的困扰。
“如果……是流大人的话……”
流仿佛看到少女轻轻颦起眉,“要为了恋人转生却不得长寿,还要失去过去的记忆,如果是流大人的话,会不会觉得这样太过残忍,会不会认为……还是继续作为夜明神生存下去,才是对夜明神来说最好的结局……?”
是作为人类失去一切同恋人在一起,还是作为站在高处俯瞰人间的夜明神活下去。
从对方吐出第一个字眼开始,流就清楚的认知到,这是不能够继续下去的问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倾听、不能思考、不能回答的疑问。
构筑自己灵格的所有元素都躁动不安的发出了警告。不可,不可,不可。
不可听。
不可想。
不可答。
从自己口中而出的答案,一定会成为切断自己的利刃,唯有自己对自己的否定,才是摧毁夜明神最有效的方法。
流星是划过天际的刹那之物。是唯有在天上才被人仰望,唯有在天上才绽放光芒之物。渴望地面的流星将失去灿烂到激烈的光,而渴望地面的流星的夜明神其存在本身会因存在于否定之中的矛盾而瓦解,如同被抽去根基的建筑,除崩溃外别无他途。
因此落入地上的流星不过只是普通的顽石。
因此变作了顽石的流星不再有灵。
因此否定了自己的夜明神将不再存在。
……
……但是。
“……也不坏。”
但是啊。
“如果是和……一起的话,作为人类,也不坏。”
由她递上的毒酒,他怎么才能做到置之不理呢?
在说出自己回答的一瞬间,身体内部的某处似乎发出了轻微的悲鸣,如同被碾碎崩落一般的痛楚也只持续了一瞬,随后一切都被抽离,连痛觉都一并消失了。
作为流星倾听了万人的祈愿,却在最后的最后,连祈求唯一珍贵的这个人的幸福都无法再做到。
已经不能再称为流星的青年对一切都已经清楚了。
他安静的用心注视着那一方剪影,从最初到最后,两人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距离。
只是在最后一刻,还是想要亲口对她说些什么。
“雅——”
在记忆中,这是唯一一次直呼少女的名字。
“——”
“…………?”
帷幕后的姬君略显诧异的睁大了双眼,她微微偏了偏头,为夜明神些许的反常而小小的疑惑,“什么事?”
她的疑问这一次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姬君终于按耐不住,伸手掀开面前的细绢,稍稍探出头来。
“……流大人?”
……
再不会有人回答她。
——————
结束了结束了,虽然感觉快进了很多内容不过………………不管啦((ntm
其实最开始做人设的时候也不是一心想BE的啦……不过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咳,怎么说呢……这种性格的家伙注孤生一点都不奇怪,就算没有情敌他想HE也很难,真的。
所以从头到尾流只笑过一次(没人看见),只喊了一次雅的名字,最重要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之前雅和吉吉在讨论结局的时候,其实偷偷在想如果雅最后BE了,那么这种“实现他人愿望的流星结局却连最重要的人的幸福也无法实现”“满怀期望期盼着雅的幸福安然消失的流的心愿被现实碾碎”的结局也很美味啊…………不过他们两还是HE吧,拜托你们了,我会忍耐着不干了这碗黑泥的!
纯粹逻辑上的‘因为否定了自己存在的基础所以存在本身不成立’这种死亡方式……我个人还是挺喜欢的(
有型的手掌最先触及的,是寄寓生命的人体散发的热气与湿意。
然后是颤动着划过掌心的眼睫、指尖下几乎叫他感到灼热的皮肤,以及指缝中柔软的额发。
能够明白的事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现在一定是他同这个人之间距离最近的一刻这件事。
过去不曾有,将来不可期。
就算对方背对着他,夜明神也能感受到少女此刻微微上扬的唇角与怀有期待的呼吸,手掌之下年轻的躯体在无声的跃动,那胸膛每一次起伏,所释放的都是对另一人的期盼……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
他略略偏过头,在廊下安静等待的青年敏锐的捕捉到了金眸夜明神的视线,一瞬间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所有这些多余的异样都在下一刻统统被人为的抹除,只余下流星的化身那毫无感情甚至冷漠的声音响起:
“你将看见世间万物——”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
有型的手掌在发出抗议,诉说着对掌下这片温度的渴求与不舍,就算一秒也好,无论如何也想要再感受更多属于这条生命的鼓动。
对这样激烈的诉求置之不理,将对肉身的控制调整到极限,夜明神动作干脆的断开了同少女的接触,退后拉开了距离。
在姬君的身后,他依旧能够感到她有些不适的眯起了双目,那双蕴藏星空的眸中终于闪烁起无尽的荧光,因从未直视过的世界而雀跃欢喜。
同时被铭刻在那双眼中的,还有她所恋慕的那个人的身姿。
除此之外少女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风景,只有眼中的爱人,才是她的‘世间万物’。
这是他早已预想到的画面,是在脑中不断闪现,早已麻木的画面。
“……”
夜明神低头望向自己在长夜中获得的身躯,原本应该在动用能力后到来的噩运看似也在今次体谅了他现在的心情,无声无息的远离了他。
然而在这样的平静中,流星才终于恍悟了一点。
噩运并非尚未降临。
对于他来说最为难耐的噩运,早已在那个少女实现心愿的那一刻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他注视着不远处的恋人如画般相依偎的画面,已被‘自己’支配的身体,连一声叹息也没有做到。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
那么,就实现它吧。
————————
狗带之前让我最后再耍个小段子。
瘙痒。
难以抑制的官感沿着手臂向上,顺着衣物遮掩攀过肩膀,贪婪的蔓延至前胸。
如同针刺、如同火烧、如同虫蚁从内部一点点啃噬骨肉、掀开皮囊。越是抓挠便越是难忍,似乎症结并非存在于表层,而是在被包裹在内部、更加深邃的什么地方。
从十数日前开始若隐若现困扰着她的古怪症状,如果要说在哪一刻完全平息不复出现的话,那么一定就是同夜明神掌心相贴的那个夜晚了。
“虽说如此……”
有些迷惑的看着自己毫无半点痕迹的光滑手臂,巫女的语气满是不解,“倒也不是时刻都很严重,时好时坏吧……不过这两天已经没有感觉了。”
虽然听起来有些暧昧,但事实的确如此。有时这瘙痒会让她脾气暴躁头脑昏顿,也有时便同被蚊虫小小蛰咬一口,不注意甚至难以察觉。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问题了。
日向将卷起的衣袖放下,接过一边的医师递过来的小药囊。
药囊里装着艾绒做成的丸丹,这样的东西这段时间一直在服用,然而究竟有没有派上什么用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浅见小姐还是多注意一些的好。”
医馆的主人这么说着,虽然话语中隐约有一些不赞同,但黛医师的面上依然是不变的淡淡神色,“……毕竟时期稍微有些特殊。”
“……”
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自己真的从心底里认为这段时间的异常都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不、并非如此……难道不是正因一直都隐隐感到恐惧,这才将所有的事情都隐瞒下来,就连家人也没有告知,自己偷偷跑到医馆来的吗?
医师小幅度的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表示自己不会多说亦无意多问一般,他略略偏开了视线。
说是偏开视线,其实也不过是将头稍稍偏斜一些,从一片黑暗转到另一片黑暗罢了。这是早已经习惯的风景,面前这种普通人对于事实视而不见的自欺欺人,也早已经习惯了。
从身边传来浅见日向有些犹豫的声音。
她抛来的是同之前的话题截然不同的疑问。
“医师……医师觉得,人类和萤者之间的关系,在百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有‘未来’这种东西吗……”
百日之后。待到长夜退去,地上的人们再次迎来阳光之时,不必说,也将是名为萤者的存在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的时刻。
其中的一部分失去人形等待着下一个出没的夜晚,一部分回复为无知无觉的器具,还有一部分……
……将在晨光中度过生命的最后一秒,迎来自己短暂一生的终结。
未来什么的……
……
不过这些到底都同自己无关。
“……”
盲目的青年微垂下眼睑,本应该轻而易举的回答,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出口。
注意到了医师的沉默,日向小小的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本来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在困扰,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但还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对于自己这边的事情什么都不了解的医师来说,突然被问这种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是理所当然的。
“抱歉,刚刚是我犯傻了,黛医师请忘了这种奇怪的问题吧。”
将手里的药囊收好,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巫女还是欠身鞠了一躬,“一直以来多谢关照,今天就不再打扰,先告辞了。”
她一只脚已经踏出医馆的大门,背后才终于响起青年低沉平淡的声音。
“事情总有无限的可能性。决定其发展轨迹的,是我们最终决意采取的行动……”
事在人为。
只要有心,总会找到方法的。
虽然不知道用着淡漠的语调说出这番话的医师,想要表达的是否是这样的含义,至少擅自做出了这样的解读的日向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
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总会有办法。
*
“哟,是有什么好事了吗?”
甫一从医馆中出来,就有人从一侧伸手出其不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
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这样的袭击,就算是这段时间已经稍稍习惯了在夜里行动,日向还是难免被吓了一跳,肩膀微耸,警觉地侧过身。
吓人的家伙倒是毫无自觉,嬉皮笑脸的朝她摆了摆手。
“等你好久咯,小日向,病看好了吗?”
“……”
日向无言的瞪视着朱红发色的灯九十九。
明明没和神社里的任何人提及过身体的异常,为什么这个家伙却能满脸不在意的问出这个问题……不不不说起来,原来这家伙并不是每天都乖乖呆在神社里,而是提着自己的本体就这样到处乱晃吗?!
……据说落单的萤者有被影祸吃掉的危险,看来自己身边这个家伙一定是因为难吃的缘故,才能像这样安全的活到今天吧。
“等等等等,小日向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非常失礼的事情……”
像是隐约察觉到了巫女的心情,红玲看上去略有些不满的挑了挑眉。
“……没这回事。”心虚的撇开脸,也不管少年是否跟上,日向径直迈开步子,“这些暂且不提……红玲,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要来医馆吧?而且治病什么的——”
“啊……不用说了不用说了。”
打断了她的话,灯九十九的少年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之前不是也说了吗?我可是很~~了解小日向的,就算隐藏也没用哦……而且不光是我啦,小日向从前段时间起就一直有点怪怪的这件事,天鹤那家伙当然也发觉了哦?”
不过作为人类的天鹤,对事情的把握应该没有他详细才对……
想到自己的发现,少年红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异样。
“……什么嘛。”
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估计已经被大哥和这只灯笼完全看透了,日向闷闷不乐的踢开了脚下的小石块,从鼻腔中发出了哼声。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一时的伤风之类的小毛病,最近这两天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是吗……”红玲拖长了音表示质疑,他尽量不想让对方发觉自己的深意,小心翼翼的假作玩笑,“但是,之前不是手臂发痒来着吗?女孩子像猴子那样一直抓挠可不好看唔噗——”
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的女•孩•子忍无可忍的给与了他铁拳的制裁。
“你说谁像猴子啊!”
到底还是注意到正在大街之上,尽管面上写满了‘回去要你好看’,日向还是克制住了再给这灯一拳的冲动,压低了音量反驳,“那应该只不过是突发的过敏什么的吧!总之现在已经好了,这两天一点感觉都没有,已经没关系了!”
听到这个答案,本该安心的红玲的神色却反而异常的严肃起来。
“完全好了?一点感觉也没有?不痒也不痛……你确定吗?”
尽管对少年满怀诧异的追问心怀疑虑,但日向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是不用说谎的事实。从那天晚上起,不管是突然的发热还是皮肤的异样,都完全的消失了。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因由的话,那么一定是因为那个夜明神的话语。
顶着红玲仍旧满是疑惑与质疑的视线,巫女露出了满载着信心与一丝丝幸福的笑容,不容置疑的点了点头。
“当然。不用担心,我——”
充满了力量的声音如同被截断的水流般戛然而止。
在她的视野中,在黑夜里唯一发出淡淡光芒的人物突兀的出现在不远处。为什么没能更早一点发觉对方呢?日向甚至想要伸手拍一拍自己的脑袋。
但是,身体却如同石头般僵硬,一动也动不了。
红发少年的皱眉她看不见,对方的呼唤声她也听不见。
大脑唯一接收的图像,唯一所能理解的是——那熟悉的夜明神此刻并非孤身一人这件事。
在他的身边,用扇子遮住半边面庞,只露出美丽的双眼的贵族小姐微微偏头,夜明神亦俯身亲昵的凑在贵族小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一同愉快的微笑起来。
那样亲密的距离,那样轻松的姿态……
还有那个笑容。
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同不远处愉快的空气格格不入,石像只是呆呆的站立着。从身体某处传来了灼烧般的刺痛,然而这痛感从何而来,已经停滞了的思考无法判别。
一直到灯九十九的少年一把拉起了她的手臂——
“——小日向,你——”
原本白皙的皮肤之上,一度被压下的污浊化为焦黑的乌龙,如同被炙烤后枯萎碳化所留下的痕迹,黑色的斑点从手腕处狰狞的向衣物遮掩下的躯体处蔓延。
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巫女低头看向自己姿态可怖的手臂,神态朦胧,轻声喃喃:
“怎么办,好痛啊……”
要说理所当然的话,的确也是理所当然吧。
在遭遇了‘伪影’这样的危机之后,尽管还是有些别扭,但日向到底没有再刻意躲避夜明神,而是努力将羞涩压制在角落,愈加频繁的同对方接触起来。
自己的心意就算不愿意承认,也已经明白无误了。
不知是从何时而起,亦不知将去往何处。自己这样的心情,是否能够传达给对方呢?
“要好好抓住机会啊。”
那个时候红玲这样拍着她的肩膀,虽说是说着鼓励的话,但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复杂,“毕竟只有这一百天……对于我们来说……”
后面的话语更像是失落的自言自语。
当然现在也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只是在看到街市两边热热闹闹挂着灯笼的食屋时,不由自主的便想起被留在家中的那只灯笼曾经说过的一句两句来。
对于日向来说,这是个她一直回避思考的问题。
“江户的荞麦面,我认为还是这边的最好吃……不过浅见小姐,真的荞麦面就可以了吗?”
满脸愉快的在前面带路,并且介绍着自己喜欢的店家,深影偏过头看向身边个头小巧的巫女,“虽然味道不输给上流的美食,但真的也只是普通的二八荞麦面而已……”
虽然在事前其实就已经认真的确认过了,但闪电的夜明神还是忍不住强调,“以前,有带过亲戚家的小姐到这种地方的经历,结果回去后被大骂一顿,说是这种庶民的食屋和小姐的身份不符……浅见小姐真的不要紧吗?”
“我当然不要紧啦!”
日向连连摆手,“虽说家里还算宽裕,但我家还是完完全全的庶民啦……比起上等的膳食,反倒是荞麦面啦烤红薯啦,这样简单美味的东西更加合适我。”
“这样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深影神色认真的注视了巫女一会。
“那么,就这么办吧。”
在日向被盯到忍不住红着脸跑开之前,他突然眨了眨眼,心情甚好的笑了起来,“这次是荞麦面,下次有机会的话,一起吃烤红薯吧?”
“……”呆呆的望着视线柔和的等待她的回复的夜明神,巫女无声的微微开合唇瓣,最后紧紧抿起,面上克制不住的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
她用力点了点头。
*
……虽然对于每一次和深影见面似乎都和食物有关这件事稍稍有些介意……
但是食物本身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愉快,顺便自然的约定了下一次见面这件事更是叫人开心,所以这里还是不要过多纠结了吧。
只用了眨眼的功夫就说服了自己,站在桌台边等着老板将面团捞起之后浇上汤汁,撒一把炸面屑端至身前,夹着木筷双手合十念一句开动了,日向忍不住朝身边的深影看去。
和自己的这一碗相同,朴素得连柴鱼花都没有的荞麦面。唯一不同的是,夜明神面前的案台上,还多加了一小瓶面屋自兑的梅酒。
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紫发的青年面露笑容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瓶。
“如何,要尝尝看吗?”
“……”
视线在对方的笑容和酒瓶上来回游走,视野中夹杂着面汤升腾起的蒙蒙雾气,日向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不,并不是说对饮酒有任何偏见,而是……突然间、稍稍有些……
该说是强烈的现实还是幻想好呢。
原来夜明神也会像这样人类一样被美食和美酒所捕获啊……
……对了,眼前的这个男性并非是普通的人类,而是仅仅在百夜期间才能够自由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的萤者……
虽然是早已有了相当程度的认知的事情,但这一刻日向还是不由自主的这么想。
再这样下去的话,或许自己有一天会将这些事情统统忘掉也说不定。
“浅见小姐?”
略有些不解的伸手在看上去有些恍惚的巫女的面前晃了晃,深影接过方才向店家追加的小酒盏,擅自做主将黄玉般的梅酒注进了两只酒盏中。
“稍微一点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他目测了一番对方的身量,放心似的点了点头,“并不是很强劲的酒类,味道上也偏甜……浅见小姐应该不会讨厌的。来,请试试吧。”
“……诶?啊……谢谢。”
还没有来得及拒绝,酒盏已经被放在了自己面前。……不过就算有足够的时间,明知道自己不能沾酒,她大概也不会拒绝吧。
将脑中古怪的想法挥开,小声向深影道谢后,日向两手小心的捧起小酒盏,凑着边缘略略抿了抿。
“…………唔。”
这是代表着说不上好喝的声音。
虽然的确同夜明神说的一样,入口时并没有太过辛辣的感觉,但也仅仅是不太刺激而已,酒精该有的苦涩口感一点不少,其中稍稍的一点甜味,也被这种不习惯的古怪口感冲散了。
“……如何?啊果然还是不喜欢吗……?”
一直在一旁小心的观察着的深影显然看出了巫女面上神情所表达出的含义,不免有些遗憾的苦笑着自责起来,“抱歉抱歉,是我想当然了,浅见小姐不用勉强,不喜欢的话可以不——”
他的话音未落,身边那个刚刚还因为抿了一点梅酒而颦眉的小姑娘出人意料的将酒盏一扬,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随后紧抿着唇将酒盏放回了案台。
“不会。没有这样的事。”
做出了这样叫人吃惊的举动,巫女口中挥之不去的古怪涩意与酒水顺着咽喉一路从食道滑落胃部带来的内部烧伤般的灼热感,正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般,难以用言语形容。
她少见的直视着夜明神,眼眸中带着坚定,在怀疑自己是否会因此而窒息的最后一秒,语言终于突破了阻碍,将心意化作切实可靠的形式传达到了对方身边。
日向听到自己略有些不稳的声音这样说:
“没有勉强——深影先生,我很喜欢。”
*
……
…………
啊………………
为了防止误会,所以多少还是强调一下吧。
咳。她说的喜欢,当然是指梅酒的事情哦?虽然其实并不是很中意那个味道……但是总要顾及到别人的心情嘛!世上总少不了善意的谎言这种东西不是吗!
所以说……所以说!
她只是在说酒,并不是在说xi……喜、喜喜喜喜喜欢深影什么的哦?请不要误会,因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期待,所以就算对方哈哈哈的笑着回复说‘是吗喜欢就好那么再来一杯’什么的,也完全没有半点失望哦?!
……
………………总之再来一杯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比起毫不在意万分自然的略过了这个话题,让人忍不住猜测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的夜明神,更加古怪的应该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才对。
简直像是傻瓜一样。
“哎……”
在回去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持续了太久的长夜的缘故,日向感到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变得越发敏感,身体偶尔如置冰窖般僵硬冰冷,有时又像是大病一场高烧不退……但这样的感觉来去同样迅速,让人不禁怀疑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或许是这一阵子思虑过甚了吧……
日向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坚持要送自己回神社的夜明神一眼。
从前从未有过的,有生以来首次体会的心境。如同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碎石,最初只是一小块,落入湖中悄无声息,只引起些许颤动的波澜,就这样消失不见。……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砸向水面的石块越来越多,终于搅动着湖水翻涌,再也不复平静。
……不,不对。或许从最开始,平静什么的就已经被打破了。
只是她那时没有察觉而已。
越是思考,就越是茫然。
从那据说叫做‘伪影’的妖异身上,她看到的是身边这个人的姿容、听到的是这个人的声音……那个时候,她险些就回答了……
比对方的想法还要更加令自己烦躁的,正是‘自己的想法’。
人类和夜明神之间的关系……真的可以再这样继续下去吗?
“……”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只是从手肘向上,一直延伸到胸部的皮肤,似乎是警醒似的瘙痒起来。
“浅见小姐?”
被从身边传来的唤声拉回了现实,日向偏过头,就看到深影带着一丝担忧注视着她。
似乎稍微踌躇了一下,夜明神动作微微顿了顿,在这转瞬即逝的犹豫之后,他神色认真的靠近了一步,隐隐带着些强硬的握住拉起了巫女的手。
“——???!!!”
刚刚为止还在脑海中盘旋不去的杂念一瞬间被吹走了。
这是第二次了,之前遭遇伪影时也是这样……仅仅只是牵手这样简单的接触,就能够轻易的让她不知所措,手掌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是同自己的体温相异的另一种温度,让她无从应付。
在她红着脸茫然无措的询问之前,闪电的夜明神率先笑了起来。
“之前就有点在意了。”
紫发青年握着日向的手紧了紧,“浅见小姐的手指,之前就感觉有一些凉,现在也是这样,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是觉得冷吗?”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几分责备了。
“虽说就快要到五月,但是春天还是有些凉意的,浅见小姐也要注意保暖啊。”
“…………………………嗯。”
尽管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日向在略略挣扎了一下之后,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在这种状态下,否定的话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嘛……
对于她这样坦率的回答,深影看上去满意的轻轻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在日向对此生出一丝失落之前,夜明神举起了手臂,将右手手心朝向巫女,一言不发微笑着等待着她的动作。
“……”
咬着唇看了看对方的笑容,又看了看朝向自己的手掌,视线在二者间来回数次,日向慢慢伸出手,也将掌心朝向深影,小心翼翼的在对方的掌心处印了上去。
两个不同的体温通过这样单纯的相贴,逐渐化为同样的温度。
她看到身前的夜明神满足的再次笑了起来。
和对方相比,自己的手简直小得不像话……本来就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大小,像这样放在一起更是看得清楚明了。
“浅见小姐很容易让人误会年龄。”
深影也有着相同的感慨,“不管是手还是个头,都小小的,看起来让人很不放心……”
话一出口,便收到了略显不满的瞪视,夜明神好笑的看着巫女微微鼓起脸忍耐着反驳的模样,出言解释道:“抱歉,并不是说浅见小姐不可靠,而是……嗯,该怎么说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直以来神态都相当坦然的紫发青年,突然间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掩唇轻咳了一声,面上隐约浮现的淡淡红晕似乎是日向的错觉,越加柔和的注视,或许也只是在灯笼的微光下一厢情愿的判断。
然而她的确听到深影语调柔和的这样对她说:
“看着浅见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自觉的就会担心起来。所以,如果浅见小姐有什么烦恼、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请不要一个人硬撑,请不要客气——”
“依赖我吧。”
“————”
人类和夜明神的关系,真的可以这样继续下去吗?
这个片刻之前还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答案已经在这一刻得到了。
————————
甜得我都要犯病了……
下个月就不会每章都在吃啦,正经严肃起来(不是
再次提出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还是相同的。
“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幸福了呀……”
无欲到此种程度的人类,在夜明神的认知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他注视着姬君无光的双目,长久的陷入了沉默。
整个四月就要过去了。比之似乎被无限拉长的三月,这十数日恍惚只在转瞬之间。
流靠在廊下的房柱上,屋外下着雨,这春深渐夏的雨水在夜中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影祸之年就连虫鸣之声都较寻常少了些,只有雨水拍打在枝叶上、碎裂在空气里、渗透进泥土中的细碎声音,不绝的传入耳中。
这正是前人这样描绘的场景吧:
うちしめりあやめぞかをるほとときす
鳴くや五月の雨のゆふぐれ
小院中的确是栽有菖蒲的。
此刻尚未全开,只隐约瞧见些许淡雅的紫色。晚樱零落的芳华与垂落的可怜藤花之风采将之压得无处容身,只在园中的一角零散的伫立着。
身后传来细微的衣料摩擦之声。
眼角的余光扫过出现在自己身侧的华服一角,夜明神未置一词,对公家的女公子不合礼节的行为无声的予以默许。
在没有使女在场,私下两人独处的场合,姬君大抵也是较为随意的。
“流大人,您喜欢雨吗?”
像往常一样,这一次也是由雅首先开口。
若是旁人的话,或许早就被夜明神难言的冷漠吓退了吧——或者对于流来说,这样反而还更好些——但雅却并非如此。就算对方鲜少主动与她交流,在态度上也察觉不出一丝亲近之意,她也依然认定流星的夜明神的本质一定相当温柔。
若非如此,这位事实上并不喜欢人类的萤者大人,为何会如此安静的忍耐自己这样的叨扰呢?
自己毫无意义的探寻,也总是能够得到对方的回答。
就好像现在这样。
“……不讨厌。”
虽然简短,但绝不会落空。
因为这样一个回答而露出了笑容,雅向外探了探身,虽然世界总是昏暗一片,但拂面而来的清风夹杂着湿润的雨水气息,雨滴的跳跃如同奏曲,她忍不住大胆的伸手朝那些小小的音符探去,小东西们紧挨着跳动在她的掌心,带着丝丝凉意从指缝中溜走了。
夜明神安静的看着姬君面上显出了两分少见的顽皮笑意,不由得也探出身去,学着少女的模样,伸手接住从垂挂的紫藤上滑落的雨水。
被雨水打落的花瓣一同飘落在他伸出的食指上。
心绪从未有过的平和。除却眼前这方世界中的沙沙雨声,万物的声音再不入耳。除却眼前的少女同映衬其面颊的累累花枝,余下它物再不进视线。
接收万人祈愿的流星在这一刻近乎可悲的这样想着——
时光可否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究竟抛下自尊向谁祈求,才可留住此刻呢。
这是在下一秒便被他亲手碾碎,连一丝痕迹也不留存的无妄之念。从最初便不该存在于骄傲的夜明神的脑海,就连一瞬的思考都被视为禁忌。
他生来站在高处,习惯于俯瞰的风景,构成那高贵灵格的一切因素都异常强烈的拒绝着落于地面后所产生的一切,那些滚落在泥土中的念想会从根基处将夜明神的存在瓦解,当他从天际的流星变为深埋泥里的顽石时,名为流的夜明神其本身,想必一定就不复存在了吧。
在面对这个人时,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注意。”
虽说是缠绵的春雨,但雅已将小半身子都探出了屋檐,甚是愉快的任由雨水拍打在面颊上,乌黑厚重的额发也被沾湿,被主人用手向两边不甚讲究的拨了拨。
流警醒着体质并不过人的姬君。即便雨水多么柔和,仍然也有风寒的可能。
伴随着他的话音,和缓的清风将雅的额发撩起,吹开了她宽大的衣袖,她忽的生出一种腾在空中的新鲜感,惊奇的睁大了双眼,感受着托服自己的风儿温柔而细致的拂去自己面上的水珠,卷走了潮湿的空气。
她被柔风带动着收回了向外探出的身子,有些不舍的感到最后一缕风从指尖绕过离开了。
“……流大人……!”
这是充满了惊奇与喜悦的惊呼。雅并未产生半点被打断的不快,反而掩着唇,眉目弯弯笑出声来。
“果然,流大人相当温柔……”
她边笑边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沉默着坐在一旁的夜明神不由得因为这极少收到的评价而一阵僵硬,面色复杂的注视着笑靥如花的姬君。
如花朵般娇艳可怜,他无法碰触的这个人啊。
流伸出手,小心的取下随着雨水落在雅发上的花瓣,这悄然的举动只引得微微感受到了什么的少女有些茫然的偏头眨了眨眼睛,疑惑的探寻:
“流……大人……?”
她果然一如既往的得到了夜明神简短的回答。
“无事。”
这样说着的夜明神手中捏着花瓣,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无声的收回了手臂。
想要理顺那如缎般的乌发,但这却并不是他能做的。
“……你应该是有愿望的。”
低喃着仅有自己能够听到的话语,流柔和了视线,注视着面前的姬君。
如果你想要看到这世界、想要看到那个人的话——
哪怕只有一丝期盼,他都会为你实现。
哪怕在那双眼眸中,最初与最后的目光都定格在那个人身上。
“……只要你希望……”
夜明神的金眸中倒映着姬君的身姿,温柔的将那一丝倒影包裹、铭记。
他微微的笑了。
————————
一定要给流发点糖了,为了让流能稍微开心一点点,和歌我就不说意思了嗯。
日向将煮着豆皮的小锅架到灶上,盖上木质的小盖时,天鹤正巧走进来。
神社的长男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家妹子将香菇之类的食材一点点切碎,然后合着加了些许砂糖的白醋一起倒进一边煮好的白饭中。
日向埋着头不理会自家和颜悦色的大哥,手上不停快速的分切搅拌着寿司饭。
被忽视的天鹤倒也不在意,他伸手想去捏一点寿司饭,被日向拿着木勺“啪”的一声敲在手背上,反而笑了起来。
“怎么了?”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手掌下的小家伙却将头偏到一边,打定了主意不回答这个问题。
“这两天怎么不愿意出门了?”天鹤好笑的加重力气将妹子的脑袋揉得晃来晃去,难得孩子气的逼迫对方不得不拍掉自己的手,一边理着头发一边怒气冲冲的瞪视自己,“虽然前段时间整天往外跑很可疑,不过突然这么沉闷也不对劲……发生了什么吗?”
自己家的傻妹妹天鹤是了解的。平时看上去倒也笑容满面乐观开朗得很,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总是会烦恼一些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才没有啦……”
不自觉的稍微鼓了鼓面颊,日向底气有些不足的低声喃喃,理顺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她索性端起盛着寿司饭的小桶,避开天鹤躲到另一边继续搅拌起来。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
日向有点泄气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那一次一起赏了夜樱之后,她就开始刻意的回避起了同闪电的夜明神的接触,越是想要与对方更长时间的相处,日向就越感到手足无措,下意识的想要逃开。
她不该注意到的……
自己,对于深影超出了寻常的那份心情。
*
每周一次,日向做好了一大盒稻荷寿司,照例取一小碟供奉在神社最深处的御神体前。
说是御神体,其实也不过是一块比日向还要高出不少的圆石,上面绑着老旧的注连绳,这里是不允许一般参拜者接触的,就算负责供奉的她,也知之甚少。
天鹤那家伙看起来倒是心知肚明,但却从来不肯告诉日向有关于这里的事情。
小日向只要知道我们家主要是倚靠七福神的香火就好。负责继承家业的长男对她这样说。
“天鹤那家伙说话完全不可信啦。”
在日向将准备好的豆皮寿司供上前,顺带合掌行礼的同时,在她身边闲闲无事的坐在树枝上等待的少年摆着手这么说道,“那家伙,虽然脸长得好,但是性格太糟了……”
收拾了一下手头的食盒,一手提起摆在一边的灯笼,日向忍不住白了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一眼。
“你这么说,被天鹤哥听到可就真的糟了哦?”
“哇可怕可怕。”
拥有一头朱红色短发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夸张的害怕表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巫女身旁,全然不受黑夜影响,轻松自在的背着手,就差哼起小调来了。
“我说小日向啊。”
少年异常亲热的这么喊着,然后突然说出了让日向脚步一滞,险些朝前一个平地摔扑倒在地的话来。
“之前的那个夜明神,就是闪电的那个,小日向你啊……是喜欢人家吧?”
“噗咳——”
像是猛然间被呛到似的发出了谜一样的声音。
全身的血液好像一瞬间涌向了头部,日向爆红着脸,猛地扭头怒视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番话的某人,“笨、笨蛋红玲!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我我我我才没有呢!”
名叫红玲的少年面含感慨的耸了耸肩。
“哎呀哎呀,别这么嘴硬嘛……我可是很了解小日向的,绝对不会看错的啦~”
他这么说着,还朝日向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毕竟我们都相处这么多年了,经常搂搂抱抱睡一间房不说,我们可是可以随意牵手的关系啊!”
“谁跟你是这种关系啦!!”
浅见家的小女儿终于克制不住,握起拳头毫不客气的给了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一拳。
被一拳击中的人连意思意思揉一揉都懒,反而嘻嘻笑着伸手扯了扯日向的头发,“我说的是实话啊……看现在你不就还握着我的手嘛!”
他指了指被少女握在手上的灯笼的提杆,振振有词。
“……折断你哦。”
日向面无表情,作势要将木杆折成两段,惹得少年连连告饶。
被日向提在手上的这只灯笼,正是这个红发少年的原型。在影祸之年受到影响,似乎原本就拥有一丝灵性的灯笼也化作人形,被取名叫做‘红玲’,就这么在神社中住了下来。
自己常年爱用的灯笼突然间变成了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虽然一开始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变化,但相处的时间一长,多少也就习惯了。
据父亲和天鹤的说法来看,似乎之前的影祸之年自家神社也曾经有过灯九十九——即灯笼化形的萤者,但今年这些供在神坛前的灯笼毫无异样,却偏偏是自己日常使用的这一只化成了人形……这也是个让人想不通的谜。
说起来……明明自从这家伙化了形,她就没有再提着他原身的那只灯笼出过门啊?
……这家伙是怎么会知道深影的存在的啦。
似乎是感受到了日向狐疑的注视,灯九十九少年眨了眨眼睛,像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一般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中敲了一下。
“我明白了!”
他信心满满,朝日向拍了拍胸,“小日向一定是自己难为情说不出口吧?没问题,交给我!”
“……什么交给你?”
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日向按下不安和疑惑,姑且问了一句。
红玲笑容满面的比了个拇指。
“当然是帮助不坦率的小日向去告白啊!”
“……………………你给我滚蛋!!”
谁要你这样的帮助啦等等住手你快走开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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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深影并没有出场也就不强行关联……然而还是要厚着脸皮放进CP互动(
ゆふぐれは雲のはたてにものぞ思ふ
天つ空なる人をこふとて
……
不知何时起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安静的、沉稳的、细微的绽放在夜中的花朵的声音。
他忽然间习惯了捕捉那个人的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习惯了倾听那个人融在风中几不可查的每一声浅笑。总之不远不近、不声不响,将自己置身在一段距离之外,无言的注视着对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心中发出感慨了。
——对方的双目无法视物,这真是太好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有他对自己的认同,他的自尊,以及其他一切。
他是在天幕之上应运而生的夜明神。
他是超越人类的认知的自然的产物。
长久的站在世界的另一侧,以俯瞰的姿势遍览世间,在漫长的岁月中,就连最初的一丝善意都已被人类的种种恶行消磨殆尽。
但是这样的夜明神,却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绝不可注意之事。
那就是——他对于那名人类少女早已悄悄萌芽的心意一事。
这是从未有过的,难以自制的心情。
在被自己所注意到的瞬间起,那小小的萌芽便犹如绕树的藤蔓般日渐疯长,想要接近想要碰触,想要将那个人置于身侧,想要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这是毫无理智的空想。是绝无希望的哀叹。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流星,从未、将来也绝不会期冀变为人类。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少女已有了倾慕之人,在她眼中、面上、胸腔内,都不会再出现别的人影。
为什么呢?
………………
因为比起其他一切,更加希望她能够‘幸福’。
*
“……がれ……さ、ま……”
“ながれさま”
——这就是他不知从何时起听到的声音。
仅在长夜中绽放的、吞含着污浊的花朵,以自己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
金眸的夜明神倚靠在河川边的树干旁,并不回过头去看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从那双紧抿的唇瓣中更不曾吐出只言片语,他微微偏了偏头,蓦地想起不久前雅向他询问时的场景来。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
‘ながれさま可曾亲眼目睹过‘伪影’此物吗?’
他又是怎么回答的?
‘あれは穢れそのもの……………………あんなもの、応えるな。’
……没错。
除了污秽外,那东西再没有任何别的称呼。不论听到从那摊烂泥之中传出何等熟悉的呼唤,都万万不可回应。
他是清楚的。
“ながれさま……”
身侧再度传来少女温婉柔和的唤声,流仍旧一言不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百日的长夜,但人类自有他们固定的作息时间,在这样的深夜中,这处偏僻的河川旁大抵是不会有人或是萤者逗留的。
流却已不是头一次整晚整晚的徘徊在此处了。
理由?
那是他不愿也不能说出口的。
“ながれさま、ながれさま、ながれさま、ながれさま——”
似乎是久久得不到回应的缘故吧。那原本温柔和悦的声音,也变得稍稍有些刺耳起来,那样急急切切的呼唤着夜明神的名字,甚至在众多个夜晚之后,首次带上了一丝似有泪意的请求。
“ながれさま——どうか——!”
“——”
猛然握紧隐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夜明神的眸底晃过一片迷茫,下唇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着,无声的上下开合。
那是声音从咽喉处发出,挤过艰涩的喉管,即将脱口而出的前一秒。
“流!!”
与从远处拼命向这边跑过来的白发青年所发出的惊怒的喊声一同,一直萦绕在夜明神身边的黑影,如昨夜露水般无声的消失了。
流面无表情,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木然之色,抬起头来看向一路跑到自己身边,现在正气息不稳的大口喘着气的萤者。
那是在这段时间有过数面之缘的,叫做辉的萤火虫。
“刚刚……”
辉有些欲言又止,夜明神面上一片空白,未流露出半点情绪,却又不知从何处探出了尖针,一根一根刺痛他的心脏。
白发的萤者青年将滚至舌尖的话又再度咽进腹中,只盯着对方不放,到底没有忍住,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没事吧?”
“……”
流没有回答。他首次认真的直视对方,此刻在他的胸中涌动着的,是从未有过的另一种情感。
——那是迷茫、是不解、是羡慕。
他终于在辉担忧的注视中开了口。
“你……不感到痛苦吗。”
“……?什么?”
“在影祸之年偶然获得新生,却也只有短短百日。不感到痛苦吗?”
似乎全然没有料到夜明神会对着他问出这样的问题,白发青年有些无措的拧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这才艰难的组织好了语言,回答了流的疑惑。
“很痛苦啊。”
他用流没有想到的坦率答复作为开头,面上却带着与痛苦无有半点干系的笑容这么说道,“最初因为切实感受过死亡逐渐逼近的恐惧,所以只是想哪怕能够再多活一天也好——但是当像现在这样获得人类的身躯,能够像现在这样过着这样的日子,又会开始觉得一天也好百日也好,都还是太过短暂了。”
“很贪心吧?只要拥有一点点希望,就会贪得无厌的想要更多……”被夜明神专注的注视着,辉忍不住挠了挠面颊,轻咳一声微微偏过头去。
虽然自己也深知不合时宜,但还是止不住稍稍有些面红起来。
“不过,会这么想也是常情不是吗?虽然痛苦于注定的离别,但在百日里能遇到周围的大家,能遇到……的人,我已经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萤者中间的话语模糊不清,流也并不深究。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是啊……的确如此……”
这正是他所羡慕的。能够看到自己生命的期限的萤者所特有的勇气,无需考虑残酷的时光,也无需忍受无止境的孤独。
那是他所没有的勇气。
夜明神发出了叹息般的赞同之语,这叹声被河川边拂过的春风卷起吹散,消弭于夜空之中。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面对着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幕中的流星,只余下几十日寿命的萤火虫,在心中发出了怎样的叹息。
‘现在还不可以。也许想要说的话,之后会有更好的机会堂堂正正的对他说吧。’
——‘能遇到喜欢的人,我已经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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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失败,仍然状态不太对头……
赶进度直接玩了伪影的梗,以及和辉的互动,咳。
和歌的作者不明,收录在古今集,大意是爱上了身份高贵的人,对方宛如置身天际云端无法碰触。送给流和辉,两个单恋的苦啊……
短小,过渡,强行出场关联打扰了。
出去耍一趟感觉都不会码字了我需要复健一下……
虽然是间章但照例有和歌,大意为看到弯月想到曾见过一次的女性的弯眉,这里就当做是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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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姬君被这样询问了。
“名字。”
“……诶?”
“你的名字。”
啊啊,原来是在问她的名字啊。终于理解了少言寡语的对方突如其来的问句的姬君,在心底升起一份安心的同时,面上亦毫不吝啬的带上了柔和的笑容。
“雅。请叫我雅。”
她久违的这样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名字,随即微笑着带着新鲜的心情回问,“萤者大人呢?萤者大人的名字,可否告知?”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姬君终于满足的捕捉到了夜明神一闪而逝,低沉而短促的回应。
“流。”
这便是深闺中的姬君同划过天际的夜明神之间,最初的对话。
*
对于夜明神来说,事情似乎渐渐朝着一个不妙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最初时是怎样呢?他不过是迫于影祸的追击才滞留在这里,勉强同人类共处一处,在他的眼中,生命短暂且脆弱、无知却狂妄的人类,是比蝼蚁还要更加低等的存在。
不,没有变。他现在也仍旧是如此认为,没有丝毫改观的意思。
但是……
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了呢?
“哥你最近……果然是感觉温柔多了哦?”
这样毫无顾忌的上下打量着金眸的夜明神,鸟居向阳托着下巴兀自笃定的点了点头,“要说哪里变了,那倒也不是……”
该怎么说呢,似乎仅仅只是金眸中偶尔流出的一星半点的眸光,又或许是眼角眉梢的些许暖意,在旁人的眼中,流星的夜明神周身萦绕的冷意日渐淡薄,渐渐竟也变得有些许可亲起来了。
“……”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流微微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他脑中一片烦乱,一时闪过毫无关系的屋檐门柱,院中那株满载如期绽放的花朵的樱树,飘零的花瓣落入池中,泛起清浅的水波,层层推开来,打碎了映在水中的狡狡弯月——
名为雅的姬君隐藏在帷幕后的模糊身影避无可避的浮现在眼前。
“——”
呼吸猛然间涩然了。
夜明神有些烦躁的努力将这影像挥出了脑海。
但那不知名的萤者的和歌,却怎么也无法止住。
‘振りさけて三日月 見れば一目見し
人の眉引おもほゆるかも’
那偶尔出入宅邸的萤者,自己为何会对他那时的吟咏记忆犹新呢?
……或许正因为水中摇曳的三日月既虚幻又脆弱,才格外引人注意,叫人难以忘怀吧。流几乎是直觉般的有了这样的认知:对于那个每次都手捧画卷的萤者来说,他本身,的确已意识到自己在追逐着水中明月那样的东西。
金眸的夜明神缓缓的合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是不可直视之物。那是不可言说之情。
那是使灵格也为之狂乱之祸事,是无可回避之灾厄。
小小的药铺跨进了一位客人,流在向阳的招待声中,顺着她的视线向门口看去,站在那里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萤者青年。
“那位,叫做辉。”向阳小声的向兄长介绍,“是只有影祸之年才能见到的,萤火虫的萤者哟……很有趣吧?”
似乎是听到了店铺老板的小声介绍,青年有些许腼腆的抓了抓脑袋,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羞赧的灿烂笑容。
“这段时间多谢照顾,请问……这位是?”
金眸的夜明神对这一切恍若未觉,就连向阳挽着他的胳膊自满的做出介绍,他都没有给与半点回应。
全部的胸腔,都被单单的一个念头占据了。
被水中之月、镜中之花所迷惑,还尚不自觉的愚者——
那不正是他自身吗?
林间的鸟儿们鼓噪起来了。
在山野中。在谷地里。在无迹可寻穿梭于天地的风中——
精灵嗅到了某种不稳的躁动。
“……艾丝忒?”
年幼的精灵轻声呼唤着他亲族中的长辈,年长的精灵正偏头看向窗外摇曳的枝桠,面上的神情叫他捉摸不透。
“艾丝忒!”
年轻的乌尔迪斯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这一回,身前的女性才终于像是骤然回过神来似的,身子极轻微的颤了颤,那轻柔好似羽毛拂过般的视线终于徐徐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自玉石般透亮的浅碧色眸中投射出的光芒。女性精灵拥有一头颜色浅淡的金色长发,因岁月的洗刷而变得越发温和的眉眼与似有若无的淡淡笑容。在精灵们普遍精致脱俗的美貌之中,艾丝忒-努拉的光芒并非十分耀眼,她安静的坐在一旁时,总像是呼吸般轻易且自然的融入周遭的气氛。
乌尔迪斯将两手放在女性精灵的膝上,在她身前伏下,结了一根细软发辫的脑袋轻靠在对方膝头,小精灵忍不住偏着头蹭了蹭。
“艾丝忒……”
他用撒着娇一般的语调,再度呼唤起亲族的名字,“艾丝忒,刚刚……你在想什么呢?”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女性精灵只是抿唇微微笑了笑,伸手抚了抚乌尔迪斯鬓角的碎发,“又被艾尔西训斥了吗,乌尔?”
她用带着了然以及一丝好笑的语气这么问道。
伏在她膝上的小精灵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然后立刻想起要表现得像是个合格的男子汉,紧紧的抿起唇角来。
“所以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那么反对我们同人类的相处……从根本上来说,人类和我们所拥有的情感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对于乌尔迪斯这样的疑惑,艾丝忒并未如他所愿一般柔声给与肯定。在家族中也算是站在赞成与人类携手共治的立场上的她,在这样的时刻却没有办法坦然的对尚且年幼的小精灵的观点报以赞同。
“不一样的。”
她低下头直视乌尔迪斯宝石般闪耀的蓝眸,微微垂下眼睑,不知道自己面上是否还带有笑容。
艾丝忒爱怜的轻轻捧着纯真无暇的小小少年面颊,轻声对其吐露出犹如利刃一般残酷的话语——
“请记住,乌尔。我们和人类,从根本上来说——是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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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了E站的排版了,可怕。
小短篇刷一下存在感……
最初是苹果糖,是团子。
接着是樱饼、寿司,是关东煮。
等到三月接近末尾,日向吃着吃着,猛然惊觉自己除了有发胖的迹象不说,竟然还已经对这种被领着街头巷尾吃吃吃的状态习惯到没觉得有半点不对了!
不不不不,这样不好、不好……
深深的为自己的吃货属性感到捉急,察觉到自己这近一个月的丢人状态,巫女忍不住抱头发出了哀嚎。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就只有尽力做些回礼来答复对方的好意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日向挽起袖子在灶台前奋斗了许久,终于在接下来约好的会面时,向对方送出了一只厚重的三层漆木食盒。
虽然说三月三已经过去,现在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庆贺的日子……不过在制作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最终的结果就是做成了像是御节料理一样夸张的感觉。
当然,之后会演变成两人一起坐在樱树下一边赏花一边吃的局面……这也是她最开始时完全没有料到的。
……等等这不还是在吃吗??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啦!!
对自己未来可以预见的体重增长已经心灰意冷,手上的动作却相当诚实。日向挑着甜汤煮过的黑豆送进嘴里,仔细认真的嚼嚼嚼。
先前一直在担心着今年的樱花会不会受到影祸的影响,到了月中,神社中的樱树长出了小小的花苞,大家便彻底放下心来了。现在江户的樱花已全面盛开,虽然长夜中只能观赏夜樱,但这并不影响江户人对于每年一度的花见的热情。
各处赏樱名所挤满了热热闹闹甚至开起宴会来的江户人,这处相对清净一些的场所,还是因为日向时常进山林间玩耍,因而才能找到。
这时节的樱花正是怒放的时分,枝头攒攒花团锦簇,树枝被花朵压得向下垂落,正悬在日向身边,伸手可得。
此处的花儿是素淡的粉白,虽然不如桃色娇艳,日向却相当喜欢。
不过夜中的山林诡秘幽深,多少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深影先生完全没有问题吗?”
她忍不住问身边的夜明神,“说起来,萤者的话,是不是大家都不会害怕黑夜呢?”
深紫发色的青年稍稍愣了愣,旋即认真的思索道:“或许是吧……?因为本来就是在黑暗中也能发光的性质,所以我想大多数萤者都不会太过害怕黑夜。”
他这么说着,突然又笑起来,“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大家的性格各不相同,倒也不是没有害怕黑暗的萤者。”
“真好啊……”
日向叹着气发出了感慨。
她自幼便十分害怕黑暗的环境,这种原本以为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淡的恐惧,却一直到这个年纪也不见有丝毫消退……在这百夜期间,甚至可说是愈演愈烈了。
要说到底害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深影有些好笑的看着小姑娘眼中写满羡慕的叹着气,按下了心底想伸手顺顺毛的蠢蠢欲动,笑着回应对方:“怎么?浅见小姐怕黑吗?”
巫女红着脸颊小小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出来有点丢脸啦……”
特别是仔细想想的话,不光是怕黑,就连自己害怕打雷这件事都已经早早的暴露在对方眼皮之下了,简直像是被人捏住了小尾巴,说不出的羞耻。
“哈哈,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感到丢脸的事情啊。”
夜明神笑着安抚了一下对方,眼见这姑娘仍旧满脸失落,他眨了眨眼,忽然伸出手,出其不意轻轻拍了拍日向的前额。
“……咦?诶??深影先生……???”
突然被拍了个正着的日向满脸茫然的捂住额头,看向夜明神的视线中满是问号。
深影带着两分恶作剧成功的满足笑了起来。
“好了,这样就不用再怕黑了。”
他这么宣布道,又朝巫女微微眨了眨眼,“这是来自夜明神的法术哦,从今以后,浅见小姐一定都不用再害怕黑夜了。”
“……”
日向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又摸了摸被拍过的前额。
为什么呢?
原本令她坐立难安的环境,现在似乎也变得和缓下来,就连夜风中传来枝叶的飒飒,都一下子变得令人心绪平和起来。
平日里见惯的此处风景,此刻在夜色之中也显得格外不同。日向忍不住偷偷抬眼再去看一看夜明神,对方在这样的黑夜中也安之若素,整个身子似乎泛着蒙蒙的微光。她在这一刻突然间清晰的意识到,对方是同人类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灵,是被称为萤者的异质,是——
……是能够让她安心的存在。
巫女咬着筷子,忽然间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