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会有引人不快的内容,建议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看
*不响应了,好像也没写啥
*不管怎么样先写点爽一下,之后就可以安心等死
芽留,放学后有空吗?请务必到天台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生滅朝霞
虽然已经大概猜到生滅朝霞要对自己说的话,镝木芽留依旧感到忐忑不安。如果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她该怎么办?她的心脏砰砰直跳,通向天台的阶梯似乎变成了摇晃的铁索桥,让她每迈出一步都更加摇摇欲坠。终于她走到了最顶端,推开那扇通往天台的厚重铁门。生滅朝霞站在门后,明朗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喂,芽留,别站在那里发呆,快过来!”
看到他的笑容,镝木芽留终于可以确认,她那如同妄想的种种猜测,几乎已经成为现实,只要她跑向他,听他亲口说出那些话,她长久以来的心愿便能实现。生滅朝霞的笑容像他头顶的晴空一般明朗,镝木芽留不再犹豫,向着自己期待的结局奔跑起来。
“芽留,我——”
…………
…………
…………
【Happy ending 美梦成真】
【获得新的CG,请在标题画面查看。】
【要保存通关数据吗?】
是 否
镝木芽留按下按键,长出一口气,把掌机放在一边。她拿起手机,点开顶端的最新消息:
【Lmail】:我去继续攻略YB了,这次肯定能打出happy end!
【vine hill】:好,通关后要告诉我感想哦!
感想啊……芽留叹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击。
【Lmail】:我回来了!
【Lmail】:这次终于达成了完美结局!如果这次还失败的话,我真的会哭的!
【Lmail】:我好开心啊!但是突然觉得好空虚,即使在游戏中被告白,现实中的我依旧什么也没得到
【Lmail】:我好羡慕游戏里的我啊,现实中我根本一点可能都没有啊TAT
芽留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回复,大概是并不在线。与她聊天的人是她在一款多人游戏里认识的朋友V君,与她一样是高中生,但给人的感觉相当可靠。与闲暇时间都泡在游戏里的芽留不同,V君平时总是有很多事要忙,比如在餐厅打工,辅导同学功课之类的事。即便如此他依旧会在空闲时间与芽留聊天,给芽留一些可靠的意见。
V君真是个大好人啊,芽留总是这样想。
V君在忙,芽留便点开另一个头像,与其他朋友交流感想。
【Ui】:我还没有一周目通关呢,L酱不要剧透给我哦
【Lmail】:我不会做这种事啦www
【Ui】:哪个鬼才想出的主意,部分发型要二周目才能解锁啊,美咲君的那个发型完全不能用
【Ui】:所以我才至今都还在高一学年,实在是不能把那张脸当做是美咲君啊
【Lmail】:辛苦了w
Ui同样是芽留在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她说自己本名就是由依,所以干脆就叫做Ui,芽留不知真假,也并不想深究。她们最近都在玩一款名为Your boyfriend的恋爱养成游戏,这个游戏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自行定义可攻略对象的外貌,连生成的剧情CG也会随着外貌变化。当然,自由更改角色名字的功能也是必不可少的,就连性格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虽然无法完全与现实中想要攻略的人做到一致,但也能很大程度上满足一下像芽留和由依这种单相思少女的幻想。
【Ui】:听说之后会和明星合作,还会加入本人的配音,粉丝群体肯定会陷入疯狂
【Lmail】:我倒是完全不关心
【Ui】:是啊你只要你的A君就够了,至于我,也只会为美咲陷入疯狂w
【Lmail】:真好懂呢我们
由依与芽留一样,也有一个暗恋的对象,她自己说对方名叫美咲,当然也不知是真是假。芽留没有告诉由依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只谨慎地称对方为A君。她喜欢生滅朝霞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即使是陌生人也不行。
在这点上,由依显然比芽留坦然得多。据她所说,美咲君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两人之间的关系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这让芽留很羡慕。
并不是没有幻想过生滅朝霞也喜欢自己,但芽留知道,这是只有游戏主角才能实现的妄想。
【Lmail】:如果游戏里的事情能够成为现实就好了
【Lmail】:但是,像我这样的人……
她还没有打出后面的话,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吃饭了。”镝木留美子紧紧盯着女儿手中的手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晚餐是咖喱饭。餐桌上的气氛相当糟糕,大概是因为父亲不在家,留美子显得格外不快。芽留隐约猜到要发生什么,不自觉地有些反胃。留美子的眼神划过她的脸,手臂,腹部,大腿。芽留装作没有注意到,等待留美子开口说话。
“你是不是又胖了?”
“没有。”
芽留低下头。
“最好没有。站到体重秤上去。”
留美子发号施令。
镝木芽留脱掉鞋子,光着脚站在玻璃制的体重秤上。她不安地蜷缩着冰冷的脚趾,深呼吸,仿佛这么做能把她的体重带走一般。47.9kg,数字宣判命运,芽留逃过一劫。
留美子点了点头,对现状表示满意。芽留得以继续进食,像一台只会把食物碾碎的机械。
“如果不在年轻时就保持体型,未来绝对会后悔。我是在教给你最重要的事。”
芽留点头,她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能继续把食物送进嘴里。留美子体态丰满,据说是生下芽留之后逐渐发福,再也不是年轻时清秀漂亮的样子,因此她格外注重女儿的身材,生怕她步入自己的后尘。
“我可真羡慕你,好像怎么吃都不会发胖。”留美子盯着芽留面前空荡荡的盘子,充满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芽留保持沉默。为了保持体重,她付出了相当多的代价,但这一切是母亲所不知道的。
芽留收拾好桌上的餐具,帮留美子清洗碗筷。做完这一切,她看到留美子打开客厅的电视,便走进了浴室。
淋浴喷头开到最大,掩盖浴室里的其他一切声音。镝木芽留掀开马桶圈,清洗双手,弯下腰,熟练地将两根手指塞进喉咙口。
许多东西从她的喉咙里涌出来。芽留缩着身子颤抖着,咖喱饭混着胃液在口腔里留下难以忍受的恶心味道,又引起下她一波反胃。直到她确定自己已经将晚饭吐了个干净,她才直起身子,把马桶里的呕吐物冲掉。
口腔里依然残留着那股恶心的味道。芽留漱过口,抬起头看向镜子。镜子里只有一个苍白而扭曲的人影,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说,像我这样的人……
芽留把自己清理妥当,走出浴室。留美子依旧看着电视,见芽留出来,也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芽留花在浴室的时间太久了。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芽留道歉。浴室里的水声和电视声确保母亲对刚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放下心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手机上的灯缓慢闪动。
【vine hill】:如果不去尝试的话,原本有的那一点可能性都会不见哦
【Lmail】:我更害怕被讨厌
【vine hill】:怎么会,我觉得L酱是个很好的人哦
不是这样的,芽留想,V君看到的自己,本来就是经过包装后的产物。名为“Lmail”的易碎外壳包裹着消瘦丑陋沉默寡言的“镝木芽留”,不断地呕吐出恶心的呕吐物的“镝木芽留”,任何人都只会想把这些东西冲进马桶,扔进垃圾站,包括她自己。
她打下一长串字符,又缓缓删掉一大半。
【Lmail】:谢谢你,V君
谢谢你,V君,但是,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也可以妄想被人喜欢吗?
自然,未发送出的消息是不会有回音的,所以镝木芽留自己写下了答案。
戎茸下山之前,问李翼蝉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先前戎茸给他带过一些集市上的新奇玩意,玻璃珠子和海螺贝壳之类的东西,李翼蝉爱不释手,都收在自己的小箱子里,经常拿出来摆弄。这次戎茸又问他想要什么,他只摇了摇头。
宗主遇袭,魔族现世,天下大乱。李翼蝉虽然年纪尚小,也明白现在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他做不了什么,只能日复一日地练剑,练功。
戎茸要下山清剿魔族,这次李翼蝉不再打什么偷偷跟去的主意了。宗主那么厉害的人,都被魔族害了,戎茸此去一定危机重重。他暗自担心,却又不能开口劝戎茸不去。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你平安回来。”他说。戎茸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肯定会的。”
李翼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在现在这样的乱世里,比起那些羊骨头贝壳玻璃珠子,平安或许才是最难得到的。
戎茸走后,李翼蝉一得了空闲,就跑去看他的灵玉。玄天宗门下弟子皆有两块灵玉,一块戴在自己身上,一块放在宗门内,如果主人遭遇不测,宗门内的灵玉也会一同碎掉。因此只要看见戎茸的灵玉安然无恙,就知道他一切都好。
除了戎茸的灵玉,这房间里还存放着其他弟子的灵玉,包括李翼蝉自己的。大部分的名字李翼蝉都很熟悉,但有几个灵玉上的名字他从未听过。他向其他师兄打听过这些陌生的玄天弟子,只得到一些语焉不详的传闻。
如果是常人的话,几十年不归即是生死未卜,但灵玉尚在,可知主人定然活在某个地方,只是不再回到玄天宗而已。“可能是入魔了,没脸回来了吧。”一个师兄摇头叹气。
李翼蝉听了不少传闻,后来全都忘在脑后,却单单记得一桩事。十二年前有位弟子家中惨遭灭门,自此便一去不回,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身影,也不知是否报仇雪恨。由于李翼蝉与他同姓,对他的同情便又多了一分。李翼蝉从小没了爹娘,被一个樵夫收留。虽然来到玄天宗之前,他坦承李翼蝉并非他亲生,但提及李翼蝉的家人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们死了,全都死了。是……瘟疫,对,一场很大的瘟疫。”
也许等自己再长大一点,他会愿意告诉自己的。李翼蝉想。
虽然玄天宗上的日子很快乐,师兄们都待他很好,可他有时也会想,如果自己拥有真正的家人,那该多好啊。
自己尚且如此,那个一夕之间失去所有家人的人,肯定更加痛苦吧。李翼蝉想着,看向属于那位弟子的灵玉,又看向属于戎茸的那一块。
可千万要平安回来啊,哥。
戎茸正在街边喝茶,手里摆弄着一枚绿色的小东西。他刚从一个小贩手里买的,对方开始还不太乐意,好在他不缺银子,最后还是买了下来。这东西李翼蝉肯定喜欢,他想。
坐他对面的人戴着斗笠,神情有点古怪,好像是对他手里的东西感兴趣。戎茸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欲把小玩意塞进口袋。
“这位小哥,”对方倒是先开口了,“这东西是你从哪里买的?”
戎茸伸手一指刚刚小摊的方向,有点疑惑地看着对面的人。
“那里的东西恐怕都是些假货。”那人笑着摇摇头。
戎茸有点不快:“说什么真的假的,看着好看就行了。”
“你可知这东西的用途?”对方又问。
戎茸皱眉:“不就是个装饰品?”
对方脸上的笑容更甚,看得戎茸一阵不舒服:“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拐弯抹角真讨人嫌。”
“小哥多心了,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只是这玉蝉让我想起我家中幼子,他平时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名字里还恰好有一‘蝉’字。不知小哥买这东西是给谁的?”
“给我弟弟。他名字里也有一个‘蝉’字。”戎茸答道,把玉蝉塞进口袋。这个人真奇怪,怎么就盯着这东西不放?又不是什么珍贵物件,只是自己想带回去给李翼蝉玩的,难道他也想给自己儿子买一个?
“你弟弟多大了?”那人又问。
“十二了。”貂虽然奇怪对方为何要问,却还是老老实实作答。
“我儿子要是活着,今年也该十二岁了……”那人长叹一口气,脸上一片落寞。戎茸知道他这是想起了伤心事,不好多说,干脆结帐离开了。
原来是睹物思人,戎茸想,怪不得这人这般古怪。
戎茸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提笔给李翼蝉写信。他不太会写信,但觉得自己迟迟不归,李翼蝉肯定会担心,于是硬着头皮胡写一气。信写好了,便绑在鸽子腿上送出去。他一心希望自己的信早点送到,却不知鸽子刚飞离客栈,便被不知从哪来的一只手抓了去。
念秋把信放在一边,冷冷一笑。玄天宗,十二岁,蝉,他果真猜得没错。只是那位小兄弟显得有些过于不谙世事,竟连玉蝉是殡葬品都不知,还花大价钱买了个假货,简直就像个小孩。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又很快摇了摇头。
念秋展平一张纸,也提笔写起信来。写下落款后,与戎茸的那张纸叠在一起,重新绑回鸽子脚上。
戎茸可算给他来信了!李翼蝉抱起鸽子又蹦又跳,还亲了鸽子一口。鸽子惊恐万分,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李翼蝉把东西从它腿上解下来,它才摇摇晃晃地飞走。
他展平信纸,细细读完,心想要戎茸写信也真的是很为难他。不过既然知道他一切都好,自己也就放下心来。可奇怪的是,为什么这里还有一张信纸?
“秋叔叔!”李翼蝉看着落款惊讶无比,“他怎么来信了?”念秋叔是他偷溜下山的时候认识的,也许是因为早年丧子,对自己极好。只不过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叔叔,也未曾通过信,为何他的信会与戎茸的一同送来?
看来自己得多写一封回信了,李翼蝉想。
戎茸的信节选:
我现在很好,很平安。我今天吃了一只烧鹅,很好吃,但不能带回去给你吃,会坏。前天吃了烤兔肉,没有山里的兔子好吃。最近天很蓝,偶尔下雨,不冷。给你买了好东西,回去给你玩。要努力练功,保护自己。
吃饭去了。
戎茸
念秋走进一家酒馆,一个一身布衣的小伙子对他招手:“念秋哥!这儿!”
他走过去坐在小伙子对面,顺手往嘴里塞了颗花生米。
“找我过来有什么事?”他笑眯眯地问。
小伙子名叫陆尧,是个散修,跟念秋认识也有几年了。念秋略略打量他的面孔,只见他满面红光,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念秋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无人察觉。
陆尧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喜帖,递到念秋手里:“念秋哥,我是来请你喝喜酒的!我跟阿冉要成亲了!”
“那可真是恭喜你们了,”念秋笑了笑,“不过,阿冉是妖这件事,你家里人知道了吗?”
陆尧使劲摇头:“可不敢告诉他们!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娶了个妖进门,还不得把房顶掀翻了?先娶进门再说,之后慢慢让他们接受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念秋点点头,把喜帖收了起来。“人族与妖族相恋实属不易,你们大婚当日,我定会带上贺礼登门道贺。”
“不用带什么贺礼,真的!要不是你一直鼓励我,我和阿冉也不会成婚了,这一切都要感谢你!”
“不必言谢,若你们不是真心相爱,我这个外人说再多的话也毫无用处。”
陆尧挥手叫来小二,要了两坛秋露白。两人把酒言欢,酒过三巡,两人皆有些微醺,不过多时,阿冉推开酒馆的门,向念秋打了声招呼,便狠狠拧一把陆尧的耳朵。陆尧惨叫,跟着阿冉走出门去,边走边大呼小叫地求饶。
念秋对他们笑笑,看着他们离去,又饮下一杯秋露白。
大婚当日,念秋带着贺礼登门道贺,红色的喜烛点燃整个陆家,可谓是喜气洋洋红红火火。
他做这事已经很熟练了。没修为的普通人一杯喜酒便毒死了,新郎只是筑基境界,不足为惧,新娘化形也只短短十载,念秋几招便将她制住。
“你不是念秋哥!你到底是谁?”她惊惧地大喊,像是终于参悟了事情的真相。
“你说得对,我不是念秋。但知道我真名的人,都得死。”
念秋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名字。新娘的脸上满是迷茫,她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仇家的名字,但她没有。那是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
那么,为什么?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念秋没有给她思考下去的机会。他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她的脖子。
火势已经在整个房间里蔓延开来。在被大火波及之前,念秋顺手抓起一样东西,从窗口跳出房子。
念秋提着一坛酒来到一处坟茔。他走到一块墓碑前,把一块红布罩在上面。
那是新娘的红盖头。
“还是这样好看,”念秋满意地自语道,“你戴着红盖头,好看极了……”说完他又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呜咽:“阿秋,阿秋……”
墓碑不说话,红盖头上,眼泪像血一样晕开。
戎茸找到李翼蝉的时候,他正和一群孩子围成一圈踢毽子。
李翼蝉平时修炼轻功最为刻苦,区区踢毽子自然不在话下,不管从哪飞来的毽子都能轻轻松松接住。为了让大家都玩得开心,他还刻意调整角度,让下一个接到毽子的孩子更轻松一点。
“瞧我的!”一个孩子瞄准飞来的毽子奋力一踢,力气太大把鞋子都甩了出去,惹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起来。眼看毽子和鞋子就要落进一旁的河里,李翼蝉飞身而起,抬脚把毽子踢回圆圈正中,右手抓住鞋子,稳稳落地。孩子们围着李翼蝉又蹦又跳,把他当做英雄,大哥哥大哥哥地叫个不停。
戎茸这时才走上前去。
“该走了。”
“啊!好,我这就来!”
李翼蝉说着,又去跟几个孩子道别。孩子们自然不舍得他走,李翼蝉便跟他们挨个拉勾,约好回来时一定再一起玩,才转身跟戎茸一起离开。
他们在村口跟玄天宗的师兄弟们汇合,一同继续赶路。
门派大比意外中断,突然出现的毒人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玄天宗派出门下弟子,去各地消灭毒人救助百姓。
李翼蝉年纪尚小,本该留守山中,他却硬是悄悄跟着师兄们溜出了山门。他想看看毒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还想跟着大家一起救助百姓,在山里一刻也坐不住。结果他毫无疑问地被玄天宗的弟子们发现,差点就被打包送回山里。
几位师兄就李翼蝉的去留讨论了一番,觉得让他去见见世面也是好事一桩,便把李翼蝉留下同行。他们造访了几个附近的村庄,如果没有发现毒人的踪迹,便把解毒的药方交给村民,交待他们发现毒人该怎么处理,再匆匆赶去下一个村庄。
走了数日,他们才第一次发现了毒人。毒人的修为并不高,众人合力就把附近的毒人剿灭干净。附近的村子有人被毒人抓伤,于是玄天宗的众人决定留下几名弟子观察情况,以防受伤之人发生什么异变。
李翼蝉自然被留在了村子里。他也算是见识了毒人,虽然那东西长得令人作呕,让他有点吃不下饭,但他也不后悔自己走了这么一遭。现在留在村里,每天帮着村里的老郎中采药煎药,倒也觉得日子充实愉快。
戎茸也留在村里帮忙。为了避免麻烦,他收起了耳朵,隐藏自己妖族的身份。戎茸为人老实,干活又勤快,村人都很喜欢他,甚至有大婶前来说亲,说要把家里的女儿嫁给他。每到这时,戎茸便会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师兄是修仙之人,一心问道,顾不得这些男欢女爱之事啦!”
李翼蝉用这套说辞打发走村民,转头对戎茸说:“下次要是再有人问你,你就这么跟他讲!”
戎茸点头,李翼蝉在心里偷笑。绒绒年纪都一大把了,可是还跟小孩儿一样!
几个病人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似乎没有什么变成毒人的可能了,几个弟子商量过后,决定几日后便离开这个村子。这天他们正收拾行李,一个村民却突然跑来,嘴里喊着:“几位少侠,好像出事了!”
李翼蝉也跟着师兄们急忙跑出门,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被村民们围在中间,好像有几分眼熟。他一见到玄天宗的弟子便大声叫嚷起来:“终于,终于找到你们了!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村吧!”
李翼蝉这才想起,这人是之前造访过的村庄中的一个铁匠。
“你们走后,毒人就来了!村里人合伙把他们杀光了,死了好几个村民。我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谁知过了几天之后,那些人从坟里爬出来了!”铁匠说到这里,脸上滚下两行泪,“我的孩子,他才六岁啊……”
李翼蝉眼前浮现一个男孩的模样。那孩子长着一双大眼睛,笑起来脸上有酒窝。把鞋子跟毽子一起踢掉的时候,那孩子也跟着大家一起咯咯笑着。他握紧了拳头,不忍再听。
“不是说要你们把尸体都烧了吗!”一个师兄瞪大了眼睛,“不烧掉的话,毒人还会跑出来啊!”
“该烧,该烧啊!可谁又忍心自己的亲人死后还要受火刑之罪?”
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铁匠的啜泣声不住地响起。
几名玄天宗的弟子立刻赶往铁匠所在的村庄处理毒人。据铁匠所说,村子外面已经到处是毒人,还起了瘴气。村民们纷纷病倒,靠着玄天宗留下的药材勉强支撑。几个尚未染病的青壮年跑出村外去其他村庄求救,他就是其中之一。一路上弟子们皆神色凝重,他们实在不愿看到自己曾经造访过的村庄变成了如此模样。
越往前走,瘴气越重。修仙之人不易受瘴气影响,但几人还是放慢了脚步,提防着毒人的出现。
“拿好你的剑。”戎茸出声提醒李翼蝉。
李翼蝉握住剑柄,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很快,毒人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没等那个怪物做出什么反应,戎茸便挥剑斩下了它的头。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李翼蝉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但他从那颗已经扭曲变形的头颅里看到了某个人的脸。那是住在村东的厨子亮哥,他做的饭很好吃。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拔剑出鞘。
也许是听到了这里的声音,更多的毒人朝着这里来了。
身材高大的毒人步履蹒跚地走来,他曾经让李翼蝉去摸他家的牛。李翼蝉一剑斩断他的手臂,又刺中他的胸口。
厨子家隔壁的老奶奶六十多岁,耳朵有点背,但总是笑眯眯的。李翼蝉砍断了她的腿,又斩下了她的头。他想大哭一场,最后却只能把牙关咬得更紧。
必须把毒人杀光,烧光,才能结束眼前的噩梦。李翼蝉让自己不再去想,只是不断地挥剑,不管面前的那人曾经是谁,他都必须将其斩杀——直到他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浓雾中清晰起来。
“哥,”李翼蝉的声音里满是无助,“哥……”
听到声音,戎茸转过头来。他也杀了不少毒人,以他的修为来说,斩杀毒人就像吃饭喝水一般容易,但他想着李翼蝉需要接受历练,便放任他上阵杀敌,同时也暗中留心那边的状况。听见李翼蝉叫他,他便看向李翼蝉手指的方向。
即便全身已经溃烂,他们还是看得出那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它慢慢朝两人走来,李翼蝉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捡,却发现手颤抖地握不住剑柄。
“到我身后去。别看。”戎茸说。
李翼蝉摇头。
“我必须看。”
他颤抖着捡起剑,抬起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进土地里。戎茸并未再多言语,手中剑光一闪,头颅滚落在地。李翼蝉只觉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不远处那颗小小的头颅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那个孩子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杀光毒人并不是结束。毒人的尸体如果不处理干净,围绕在村子里的瘴气也不会消失。几个弟子把尸体堆在一起,用烈火付之一炬。
李翼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戎茸站在他旁边,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这让李翼蝉感到些许安慰。
“这样的事,是不是还有很多?”他问。
戎茸沉默地点了点头。
“都说得道成仙便能普度苍生,可我们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了!”李翼蝉大喊,“那我们求道修仙,就算活上个一百年一千年,又有什么用呢!”
他流着眼泪去看戎茸,期盼着戎茸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戎茸沉默了一会儿。
“我是妖兽,见过很多这样残酷的事,我的家人都死了,只有我因为修仙活了下来,”他摸了摸李翼蝉的头,“就算修仙救不了人,总是可以自保。如果你觉得修仙救不了人,就让我来帮你。我们两个一起,应该能救下更多人。”
“是吗……”李翼蝉轻轻地说。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不知为何,有种自己也在其中被炙烤的错觉。
村庄里的瘴气终于散去,但许多村民仍旧卧病在床。因此玄天宗的弟子们打算在村庄多留几日,帮助村民照顾病人。
李翼蝉也病倒了,不是中了瘴气之毒,只是因为这几日经历太多,吃不好睡不着,后来竟然发起高烧来。他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依稀知道师兄们轮流来照顾他,戎茸待的最久,晚上也睡在这里。他断断续续地做许多梦,梦见人的哭喊声和大火,梦见死去的人的脸,最终他清醒过来,窗外雷声阵阵,一场大雨洗刷着天地间所有的不净。
戎茸见他醒了,十分高兴,端来水和汤药要他喝,喝完又给他一块糖解苦。李翼蝉含着糖,嘴里又苦又甜,他看向窗外的倾盆大雨,转头对戎茸说:
“我想清楚了。救不了他们,是因为我们没有力量。我若强上一分,就能多救一人,倘若他日我得道升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地万物皆由我来主宰,就能让这世上人人幸福平安……”
轰隆!
耀眼的白光闪过,将整间屋子突兀地照得惨白。一声惊雷在他们头顶炸响,吞没了李翼蝉的声音。雨似乎变得更大了。
李翼蝉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戎茸,想从他那得到一些回应。
“那就好好修炼吧,”戎茸点了点头,“我们一起。等到你真的得道成仙那天,可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不会忘的,”李翼蝉眼神坚定,“绝对不会忘。”
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似的,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回音。
一.摸貂记
清早练完剑,
想要来碗面。
溜进厨房里,
师父看不见。
李翼蝉一边念着顺口溜,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小孩练剑辛苦,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想着吃点这个吃点那个。
他正走着,远远看见一个师兄,便跑过去打招呼:
“绒绒师兄!”
绒绒师兄名叫戎茸,本体是只紫貂。师兄的耳朵偶尔会露出来,毛绒绒的,可好玩了!
“不用叫我师兄。”绒绒师兄说。
李翼蝉吐吐舌头,师兄跟他说了好几遍,可他总是记不住。只叫绒绒的话,没大没小的,有点别扭。
“绒……绒绒!”他把师兄两个字硬是咽了回去,“你饿不饿,要不要跟我一起溜去厨房找东西吃?”
“……这样不好吧?”戎茸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们现在去吃,一会儿午饭就会有人没得吃了。”
李翼蝉挠挠头,觉得师兄说的有道理。
“那就不去了,正好我还藏着点零食,师……绒绒你要不要?我去拿!”
还没等戎茸点头,李翼蝉便跳上屋顶,朝着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
他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不少东西,有纸包着的桂花糕,杏仁酥,还有干果蜜饯。李翼蝉把一包桂花糕塞进戎茸手里:“给!”
戎茸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好白吃你的东西,那……你想摸耳朵吗?”
李翼蝉两眼放光:“想!”
绒绒师兄的耳朵毛绒绒的,尾巴也毛绒绒的。
两个人在一棵大松树下坐着,戎茸变回原型伏在李翼蝉膝盖上,用爪子捧着桂花糕吃。李翼蝉嚼着蜜饯,摸摸耳朵,按按爪子,又伸手从小紫貂的头顶一路摸到后背。绒绒师兄的手感太好了,毛绒绒,软乎乎,又暖洋洋的。
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李翼蝉觉得有点犯困。他往树干上一靠,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他又摸了一把戎茸,心想,有吃有喝,还有毛绒绒可摸,这可真是神仙一般的快活日子!
大松树下,男孩和紫貂安静地睡作一团。这是个金灿灿的午后,他们暖洋洋地抱在一起,像一团火。李翼蝉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从炉子里扒栗子吃。栗子热乎乎,又面又甜,他在梦里咂咂嘴,又想,这可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呀。
他翻了个身,又去做他的美梦了。
二.吃兔记
戎茸今年九十七岁,比李翼蝉整整大了八十五岁,但妖修毕竟与人不同,戎茸虽然已是金丹期,化形却不过短短几年,仍然是孩子心性。李翼蝉与他一同念书习武,下河摸鱼,对两人的年龄差距浑然不觉。
戎茸不乐意李翼蝉叫他师兄,李翼蝉便叫他绒绒,叫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他还挺乐意和戎茸待在一起,玄天宗地处山峰之上,即使是盛夏也有几分寒意,更不要说冬天了。小孩子虽然不怕冷,但总归还是喜欢暖和一点。把小紫貂抱在怀里,就像揣着一个热腾腾的小火炉,别提多舒服了。
日子久了,这一人一貂的感情愈发密切,说两人是亲兄弟也不为过。作为师兄,戎茸时常帮助李翼蝉修炼,李翼蝉也乐意帮戎茸排忧解难。
作为一只紫貂,戎茸对掌门精心饲养的兔子虎视眈眈很久了。那些粉雕玉琢的可爱白团子在他看来根本就是珍馐美味,可是能看不能吃,让戎茸甚是郁闷。
李翼蝉得知戎茸内心所想,也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戎茸把兔肉的肥美说得天花乱坠,让没吃过兔肉的李翼蝉直流口水。可是他又想,那些兔子是掌门养的,掌门肯定不乐意让他们吃掉。
反正……掌门养了那么多,少一只他也不会发现。戎茸心虚地说。
对,肯定不会发现。李翼蝉也心虚地说。
他们给心虚的对方打气,竟然真的壮起胆子,趁着夜黑风高偷兔子去了。
结果自然不必说,两人兔子没偷到,还因为偷兔子一事,被掌门扔到山门上一边一个挂着,边挂还要边背《道德经》。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从山门上下来,两个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虽然戎茸没有再提过偷兔子的事,但他可怜巴巴地注视着白兔们的眼神却被李翼蝉看在眼里。
几天之后,李翼蝉神神秘秘把戎茸拉到一边,把手里攥着的布袋打开,拎出一只棕兔。
“这是……”
“我趁掌门不注意,偷偷抓来的!我们可以把它烤来吃!”李翼蝉得意地说。
“啊……太好了!可它为什么不是白色的呢……”戎茸疑惑地问。
李翼蝉早就想好了说辞:“掌门养的兔子原来都不是白的,是住在咱们宗门,吸收了灵气,才慢慢变白的!掌门刚养这只,估计还没来得及变吧?”
“那掌门会不会一下子就发现这只不见了?”戎茸有点担心。
李翼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眼珠子转了转,刚想回话,戎茸却做出一脸坚定的表情:“没关系,掌门怪罪下来的话,就说是我一个人偷的,要受罚也让我一个人担着。”
李翼蝉赶紧摆手:“不会啦,掌门不会发现的!”
什么兔子吸收了天地灵气会变白,全是他胡扯的。兔子是他自己去林子里抓的,反正是野兔,掌门也不会怪罪下来。虽然吃不成掌门养的兔子,但野兔也是兔嘛!
之后两人又是收拾兔子又是生火,折腾了大半天,才吃上戎茸烤的兔子。李翼蝉一边啃着兔腿一边想,这兔子肉外焦里嫩,唇齿留香,早知道多抓几只好了,这一只兔子,怎么够他们塞牙缝的啊!
李翼蝉总算吃上兔肉,以为能了却戎茸一桩心事,却眼见着戎茸一连几天心神不宁,见了掌门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把真相和盘托出。
“怪不得是只棕兔,”戎茸一脸可惜,“我还以为吃的是掌门的兔子……”
“绒绒你不要难过,你要是想吃兔子,吃多少我都给你抓来!”李翼蝉想了想,又挠挠头,“也可能抓不到那么多……”
戎茸摇摇头:“你不要一个人去抓兔子,我跟你一起去。”
“好呀!抓到了之后,就可以做上次你说的红烧兔肉……”李翼蝉咽口水。
虽然吃不到掌门的兔子,可他们可以抓很多很多兔子,做成麻辣兔头,红烧兔肉,糖醋兔肉,烤兔肉……他们快乐地幻想着,并为此欢呼雀跃。
不管他们之后是否能抓到这么多兔子,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掌门的兔子们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