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那场为期三个月的冒险打开了跨越世界界线的“门”。
“门”连同着不同的世界与这座城市,而今,这里名为“暗月城”,人们称其为连接之城。
时隔两年,暗月城已经成为了与当初完全不同的城市,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们在此汇聚,有人在此定居,也有人成为这里的过客。
现在,这座城市的市长,米凯拉·特勒瑞恩又一次将召集冒险者的布告发向了各个世界——
为什么世界上就没有一种魔法,能够使人类变成长寿的精灵呢?为什么世界上就没有一种魔法,能使我和你的年龄同步呢?——雅丽蒂亚·白鼬
在阿尔芒还有五年就要满十七岁的时候,我就开始为他准备生日礼物了。我在绘制那幅画作的时候,无论在技巧的使用上,还是在整体的构图上都欠了些火候,但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我最为用心也最为喜爱的一幅作品。
那幅画所描绘的是一男一女两位精灵,他们看起来只有一百岁左右,他们虽然已经初步具备成年精灵的体格,脸上的稚气却并未完全褪去。
那位男性有一头像香蕈一样乌黑而富有光泽的头发,皮肤白皙、眉毛细长、眼中流露着一种能够洞悉一切的知性光芒。他嘴角含着一抹浅淡的微笑,就好像在说:“我跟那些非精灵计较什么?他们不过都是些未满一百岁的孩子而已。”一样,带有一种历经世事后的从容。他身上穿着一袭样式简单的深红色长袍,手里捧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法术书,显示他是一位致力于探求魔法奥秘的法师。我想所有注意到这幅画的人第一时间都会被那双漂亮的手所吸引,他那双手漂亮得可以被称之为“珂宁的馈赠”。如果有谁能碰触到这双手,肯定都会幸福得像闻到猫薄荷的猫妖精和猫咪一样,情不自禁地用脸去磨蹭它吧。
而画中的女性精灵则像我一样,有一头柔顺的深褐色长发和深绿色的眼睛。那些认识我的人一定会以为,画中的女性是我的母亲或是姐妹,但事实上在我画这幅画的时候,她根本还不存在。当年我对着镜子研究了自己的容貌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再利用珂宁创造我们时赋予我们的想象力和艺术上的触觉,在心中构建出我到了一百岁时的模样,再把它画在这幅画上。这个“未来”的我双手环抱着男性精灵的胳膊,把樱花色的嘴唇凑近对方的耳旁,似乎正在倾吐着一个小秘密。
在阿尔芒十七岁生日那天,他一如往常地在白天和黑夜交替期间来到珂宁神殿。我双手捧起我的礼物,微笑着塞进了他的怀里,示意他回家再看。
人类真是一种反复无常的生物,他在收到礼物时明明充满了期待,隔天就黑着脸将礼物退了回来。
那天他七年来破天荒地对我使用了敬语。我明明在我们十岁那年告诉过他:“在相处了三年之后,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足够亲近,我们是时候可以互相以“你”来称呼对方了”,而他也认为已经到了一个合适的时候,之后我们就完全没有对彼此使用过任何敬语。他不只是对我使用了敬语,他说话时的语气也显得冷淡而疏离:“非常感谢您的心意,我恐怕没办法接受您的这份礼物了。今天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待会儿还有事,我恐怕得向你告辞了”
当时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任凭阿尔芒就这么离开,我们那首名为“友谊”的小船就要彻底翻倒了。
我拉住他的衣摆不让他走,他就将长袍脱了下来,直接从头到脚把我盖住。
我把他的长袍扔到地上,改为去拉他的长裤。
在我们互相拉扯期间,他两片雪白的臀瓣就这么展露在了我的眼前。
这是我们两都始料未及的。
他红着脸弯下身把裤子提了起来,召唤来了他的魔宠(一只黑色的小猫),吩咐它说:“去请月见草牧师出来。”,然后就提着裤子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剁了起来。我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又因为要提着裤子而没办法躲开我的碰触。我抬头望着他,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急着要走呢?我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留下来吃晚餐。”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已经可以使用法术来保护自己,已经不需要麻烦月见草牧师送我回家了。”我注意到他说话时有点不耐烦。
我那时候就有点不开心了,我挽着他的手臂整个人挂到了他的身上,然后对他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昨天你也已经满十七岁了,你又不是从今天开始才学会第一个攻击法术,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等我们送你回家吗?”
这时候月见草捧着一套衣服走了过来,他先是把衣服双手递给阿尔芒,然后用力地把我从对方的身上拔了下来。“我的小卷心菜,你先回到你的画架旁边吧。我请我的朋友帮你看着东西,但你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站在那边等你吧。”,他很少一脸严肃地让我做些什么,虽然我还没搞清楚阿尔芒不想理我的原因,但我还是乖乖地走开了。
我走到路口时听见月见草跟阿尔芒说:“孩子,这是我要送你的生日礼物。我想既然你已经成年了,衣橱里的服装也该有些改变才对。你现在先试穿一下,看看是否合身,还有这个款式你自己喜不喜欢……”
我不知道月见草之后还对阿尔芒说了些什么,隔天他就穿着月见草特意为他做的衣服,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说:“我的小公主,昨天是我不对。因为你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因着我自己已经成年了,我就没考虑到精灵和人类生命周期的差异。”,他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到了我的旁边,然后把我圈进了他的怀里道:“我在看见那幅画的时候,就在想:你就那么讨厌人类吗?那对你来说,身为人类的我又算什么?但我想你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的?嗯”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把耳朵贴近他的胸口,聆听他有力的心跳。我难过地对他说:“有一些精灵跟我说:我这样是不正常的。我不应该喜欢一个人类多于任何一位同族。他们说我需要更多的精灵小伙伴,因为人类总有一天是会老的,在我成为一位成年精灵之前,你就已经老死了。”,说着我禁不住落下了眼泪。除了阿尔芒之外,我似乎没有因为其他的任何人事物而落泪过,也许他就是为了要让我懂得什么叫悲伤而存在的吧,有时候我不得不这样认为。
“清晨我会和我的兄弟们一起练习弯弓射箭、挥舞细剑;接下来我会和月见草一起弹奏竖琴和吟咏诗歌,然后开始学习各种精灵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懂得的知识;接下来我会和你一起共度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黄昏。到了晚上,月见草会为我们做饭,我们只要等着吃就好了。用过晚饭之后,我会和我的哥哥一起把你送回家,完成所有的事情之后我会开始进行冥想。这就是我的一天了。”我说到:“我以为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但是你看起来越来越成熟,而我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我有时候就会想:如果可以把你变成精灵就好了。那你就能和我一样拥有漫长的生命,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我这么对他说的时候,心里莫名觉得更难过了。虽然我知道我们的好日子还有几十年,但几十年对一位精灵来说其实也没有多长。我只要一想到,我们两是见一次少一次,就好像有人正在用勺子挖我的心一样,使我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你和月见草牧师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友好的精灵。”他说:“我想我的确会在你成为成年精灵之前就离你而去,但很快就会有人补上我的位置,你的好日子仍旧能够继续过下去,所以不用担心。”
有时候我觉得他实在是太冷漠了,甚至比精灵都还要冷漠
后来阿尔芒陪伴我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了。最初他总会在太阳刚下山时来到我的身边,后来他说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只得在快要看不见太阳时飞奔到我的跟前,但他已经不再那么愿意和我一起吃晚饭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人类反复多变的性格影响了他,使他认为跟我说话已经不再那么有意思了,有时候他只是来和我说上一两句话,来看看我的新作,就急冲冲地回家去了。
后来我听取了年长者们的意见,开始和住在附近的其他幼年精灵一起打发时间。
几年后的某一天有人提议到拉文-希尔的小型公园去,看看我们是否足够幸运,可以在那边听见珂宁的琴声。我无可无不可地点着头,那个孩子就请他的家长带我们过去。那位家长跟我们说:“那儿是情侣约会的地方,所以我们要很安静,不要打扰了别人谈恋爱。”,我们也都点头了。
“咦,那不是你的朋友吗?”一个比我大了二十岁的小姐姐指着前面一个穿着红袍的男人对我说。
虽然那个人背对着我,但看见这个背影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他了。我走上前去,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他连忙回过头来,对我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你也谈恋爱了吗?”,他的女伴也跟着回头,用疑问的眼神注视着他,他马上介绍道:“这是(我那时候的名字还不叫雅丽蒂亚),我的儿时玩伴和精灵语老师。”
“这是你的恋人吗?”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阿尔芒不来我们家吃饭,原来就是为了要和这个铁锈色头发的人类女人来这里散步。如果他那么喜欢散步的话,他可以直接跟我说的。看在我们多年的友谊份上,我无论如何都会答应陪他的,但他从来都不说。他认为我会狠心地拒绝他吗?他真的是太不了解我了。
“被你发现了。”阿尔芒介绍说:“这是雅迪亚·古兹曼,一位优秀的巡林客学徒。”
我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类女人到底有哪一点是优秀的。她那一头杂乱的卷发颜色就像生了锈的金属一样难看极了,她的皮肤不够滑嫩还有点黯淡偏黄,过大的嘴巴分分钟能吞掉整座菲薇艾诺,着装打扮方面的品味也实在不敢恭维。后来她对我伸出了手,我也礼貌性地和她握了握,她的皮肤就像土地一样硬而粗糙,阿尔芒在牵住这只手时真的不会被刮伤吗?而且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特别有头脑的人,说话的语速又快,而且说出来的大多都是废话,阿尔芒和她谈话时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浪费宝贵的生命吗?
人类的生命那么短暂,阿尔芒为什么就不能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呢?只要他愿意的话,他可以从下午开始就到我的身边来,跟我一起进行知识方面的学习,再和我一起在神殿外面作画,和我一起用完晚饭之后再回家。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直接搬到我家来和我一起住——虽然这可能会使得住在附近的邻居不满,但谁在乎呢?大不了我和他一起搬到其他地方去生活好了。
阿尔芒这个糟糕的选择严重地伤害到了我的自尊心,我和他以及他那个全世界最糟糕的女伴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跟他们两道别了。
一年之后,我和我的哥哥们都收到了来自阿尔芒和那个人类女人的婚礼请帖。不用看也知道,那个女人穿着婚服的样子一定非常糟糕,糟糕到一个可笑的程度。为了保护我的双眼,我本来是不应该去的,但一想到阿尔芒可能非常想要得到他儿时玩伴的祝福,于是我也只能努力忍受了。
那天我穿了我最为漂亮的一套衣服,拿着送给一对新人的礼物,和我的哥哥们一起到了婚礼的现场。
大家都说那个人类女人穿着婚服的样子特别美,但我看来看去都看不出她和平时的分别,不就一对眼睛、一双耳朵、一个鼻子和一张足以吞掉整个德菲卡的嘴吗?
那个人类女人成为阿尔芒的妻子之后,偶尔会和他一起到神殿的门前,邀请我到他们家里用晚餐。我虽然知道对着她这张脸我一定会胃口大减,但我已经有好久没有和阿尔芒一起吃过饭了。每次我上他们家里去时,我都会给那个人类女人带一些护肤品,她每次都会张开她的血盘大口,笑着对我说:“谢谢。”。我始终看不惯她那种过于热情也过于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总会在不经意间注意到她那红肿的牙龈。我总怕自己下次上他们家去时,会忍不住给她带一份护齿工具。不过跟她对待我的态度比起来,她微笑时所带来的杀伤力实在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每次她的娘家人需要离开菲薇艾诺出去办事时,她都会让对方捎带一些货物回来。如果在货物中有糖果和零食的话,她一定会装一代给我。即使后来她和阿尔芒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她依然没有断了对我的零食供给。我曾经不只一次告诉她:“雅迪亚,我和阿尔芒同年,我的年纪甚至要比你大两岁,请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然后她总会用她那双比我大得多也粗糙得多的手摸摸我的头,然后不住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然后剥开糖纸把一块糖塞进我的嘴里。
不能以精灵的外貌判断精灵的年纪,我想这是一项常识。月见草和阿尔芒外表看起来就像一对年纪相差不大的友人,但月见草的年龄甚至比阿尔芒的爷爷都还要大。每次我要用这个例子去跟那个人类女人说明这一点的时候,阿尔芒都会把我抱到膝盖上,然后对我说:“但精灵在满一百二十岁之前不都是孩子吗?月见草说你特别喜欢吃群星糖,所以雅迪亚才托人多留一点给你的,这是朋友该做的事,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呢?”
大家都说有了妻子就会忘记朋友。虽然阿尔芒还记得我,但对他来说,我这个朋友已经不再重要了。要不然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维护自己妻子行为的正确性,而故意要损害我的自尊?
群星糖本来是我最心爱的一款零食,但每次品尝到它的时候,我的内心都会感受到一种苦涩。
即使在阿尔芒和那个人类女人都已经不在人世的现在,我始终未能从他们造成的影响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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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迪亚·古兹曼(Jadia Guzmán,)——这个角色是我在勇者之光3.0那边的NPC。虽然从Althea的角度看来,她是个丑得不能再丑的丑八怪,但有句话叫做:“情敌眼里出母夜叉,所以你们懂的。
她一直觉得Althea是个贴心的小姑娘,所以特别的疼爱她。而Althea是个能真心对讨厌的人微笑的高等精灵,所以雅迪亚一直以为Althea也很喜欢她呢。
两人一直相安无事,至少对Jadia 来说是这样。
顺带有机油问Armand对Althea有没有情,友情是一定会有的。然而对着一只萝莉产生想要和她谈恋爱的欲望,这不是……吗?所以连作者本身也没闹明白。
那就各位看官自己猜吧hhhhhhh
字数:7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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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刚抵达暗月城时,芬德尔·西罗先作为一名从未离开过德菲卡的森精灵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困惑。他穿过门的时候仍然是白天,但从这座置身于无尽星海之中城市的地面上仰望,只能看见璀璨的星辰与浮在空中的暗淡月亮。因此,芬德尔试图以天光来判断目前时间的举动毫无疑问地失败了——或许当他在这城市中居住一段时间之后,他就能学会到底该如何从漆黑之月的光彩中读出时间的流转。但现在?显然他不行。
因此,森精灵只能将自己的视线下移到平面上来。暗月城的中心广场熙熙攘攘,这又以门的附近为最,几乎已经摩肩接踵。是以他能够判断现在大概并非夜间,而是白日里某个适宜活动的时段,在这样的时间里拜访暗月城的市长应该不会显得失礼。
或许巡林客在一片陌生的森林之中仍旧能够行动自如,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之中显然不会这样。广场上繁忙、喧嚣且庞大的人流环绕在芬德尔身边,叫他刚一抵达便能够发现暗月城与菲薇艾诺的诸多不同——不仅仅是环境与景致上的那些,还有文化与氛围上的。
这座刚刚出现在智慧生物视线之中两年的城市当然不会有如同菲薇艾诺(哪怕是重建之后的)在长久的时光中沉淀下的历史的厚重感,相对的,菲薇艾诺之中也不会有这座新生城市之中所蕴含着的活力与激情:从广场上一直到街巷里,各种各样的种族汇聚一堂,使得这广阔的空间之中人声鼎沸。四处都能看见摆设路边摊的小贩和凭借歌喉吸引旅者注意力的吟游诗人,店铺和商家的门面之中永远摆着鲜亮且品种繁多的货物,同时也有各种身份不同、种族不同的客人们进进出出——然而一片繁盛的景象所带来的可能并不全是好的东西:冒险者和商人聚在这里,使得空气之中弥散着烈酒、食物、香料、海货、金币,以及大量人流聚集而产生的汗臭味。因此,扒手与小偷们也将此地视为发财的好地方。毕竟,这城市里每个人都有可能腰缠万贯,再不济,也能叫他们挣到一天的饭钱。
这些小贼的判断并没有错,但其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技术不过关且脑筋不太灵光的会挑错自己下手的对象。只是要知道,这样的小毛贼有时会比那些屡教不改的惯犯还要难对付——芬德尔在过去的树行者生涯之中可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小家伙们:当你抓住了一个之后,对于后者,你可以直截了当轻松愉快地将他们送进牢房甚至动刑;可对于前者,由于念在其初犯而且未遂,或许你就得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对其进行说服教育,然后看在他什么也没拿走的份上把他毫发无损地放归自然。
所以,在芬德尔·西罗先突然间回手抓住一个猫妖精努力够向他行囊的爪子时,他是有些烦躁的。哪怕是在森精灵之中,这位红发的珂旭信徒也是一个异类:他总是个有规划并且对一切可能打乱它们的突发情况所深恶痛绝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个习惯于遵守法律、道德规范乃至不成文习惯法的人。
而现在,芬德尔脑海中“尽快去寻找市政厅向暗月城市长宁娜·格雷接取任务”的规划与“该将这个小贼扭送此地执法机构”的不成文习惯法之间,显然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冲突。的确,计划被突发状况破坏令他的心情迅速地坏了下去,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而感到哪怕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也并不意味着他会因此偏颇执法动用私刑。
更何况他当然记得,自己在这座陌生城市里并不像在菲薇艾诺中那样,作为树行者队伍中的一员而享有一定程度的执法权。
面对着因为被抓了个现行而耷拉着耳朵、蜷着尾巴、瞪着一双显得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的猫妖精,芬德尔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者怜悯。菲薇艾诺之中因为单纯好奇而行偷窃之实的猫妖精也很不少,巡林客自己也已经抓住过将近十只。无论是否是现行犯,他们都会无一例外的用这种水汪汪的可怜眼神看着任何一个想要斥责他们的人。猫妖精中十有八九都会使用这种叫敌人心软从而能够让自己脱身的策略,但可惜的是,芬德尔对此已经有了免疫力了。
所以现在他的问题只是如何快速地寻找暗月城的执法机关:在接取冒险任务之前理应将这个小麻烦先处理掉,况且森精灵并不想把自己的一个上午或者下午的时间全都耗在对一个猫妖精进行说服教育这种显然将会收效甚微的事情上。
于是,芬德尔目前的首要目标,已经由于这个突发状况而变更为“寻找当地的执法机关请求收押这只偷窃未遂的猫妖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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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是个侍奉瑞图宁女神的精灵牧师。知书达理,且有着温柔笑容、肤色白皙的俊美精灵牧师。
或许在大众的认知之下,精灵都应该是这样的,但对Kk来说,这倒算是珂宁的恩赐。坎维的风沙总是很大,遗都的日光又无比炽烈毒辣,那城市的风貌环境也算不得友好;克林菲尔的治安与民风较之遗都倒是有了很大的提升,可在沙漠之中永远绕不过去的日光炙烤与水源短缺依然会摧残着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生物。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Kk依然有着不含戾气、并且与他的高等精灵亲族在精致程度上几乎别无二致的容貌,或许该归功于精灵造物主珂宁的神力以及泉之女神瑞图宁的引导。
——但这并不是他就这样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在大街中间被埋住了的理由。
身高只有一百六十九公分的高等精灵Kk,被一群人类的女孩子簇拥在散发着糕点与麦香气味的商业区大路中间,由于其对于人类来讲有些娇小的身材,从远处看去差不多就是被埋住了。
同他一起被堵在人堆里的,还有他在暗月城之中偶遇的老友倔强骑士凯恩斯。这位女骑士已经脱下了一部分的铠甲,让自己有着灿金发色的头颅能够暴露在天光之下,声音虽然依旧中性,也因为瑞图宁牧师对症的治疗而不再像从前那样雌雄莫辨。但她那种比Kk还要更加读不懂气氛的性格倒是同从前一样,丝毫没变。
正因如此,面对着这种情况的凯恩斯根本没有觉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尴尬来。女战士只是回手捅了捅因害怕被冲散而仅仅拽着她的臂甲,并且由于被大量异性围住而手足无措的牧师,爽朗地笑道:“Kk你还真是受这里的女孩子们的欢迎呐。”
“不,受欢迎的不是我。”被挤在人堆里的精灵牧师有些呼吸困难,“而是我手里抱着的‘瑞娜萨迪尔面包房’时令限定的桃花金梨果夹心蛋糕。”
“哦,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所以为什么我们被堵在这里?”女战士依旧爽朗地笑着。虽然她似乎是凭借直觉理解了为什么这一款每日仅出售五十个,且今日是最后一个发售日的小蛋糕能够令方圆三百米内没有赶上售卖的女性们如此疯狂,但凯恩斯依旧没有理解被Kk拼死保护在怀中,尽量使其不被压坏的蛋糕与现状之间的联系。
其实Kk本人也不是很理解情况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不过是在等待组队的过程之中没什么事做,在暗月城里闲逛,然后看见瑞娜萨迪尔的门口排着长龙,便出于好奇心排在了队尾,最后由于店员推荐而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拿下了最后一块小蛋糕。
只是这样还好,但年轻的女孩面对自己心仪的美食时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最开始只是一个亚麻色头发,大约十几岁的少女鼓起勇气拦在了Kk离开的路上,提出了加价转让这款点心的请求。瑞图宁的牧师有点惊讶于这块只有手掌那么大的点心的魔力,但对于买下它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的Kk来讲,这并不是什么太过过分的请求。
于是,他就在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因货物售罄而没有买到的女士们屏息凝视、蓄势待发的气氛之中,愉快地回答道:“完全可以,小姐。您只需要给我它在店面出售时的价格便可以了。”
——然后,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挣扎在人群之中的Kk扒着凯恩斯的手臂以维持自身的平衡,好不容易才能有余力喘一口气说一句话:“我们为什么被堵在这里,不重要!”他在倔强骑士耳边喊道,“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脱离这种状况!”
听了这话之后,因为常年身着重甲所以还有足以在人群的推搡当中岿然不动的力量,并且也乐于以这份力量帮助自己友人的凯恩斯试着推了推人群,但她显然也低估了自己同性疯狂起来所能从娇弱躯体之中压榨出的潜力: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墙的确向后退了一丁点,但当倔强骑士施加的力量稍有减弱时,迎接他们的便立刻就是盛大的反扑。
被蜂拥而来的人潮推得一个趔趄的精灵牧师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凄惨的哀嚎:“这样不行!武力上我们只有两个人,难以取胜!得想想办法将她们吓退!”
——谁知道这句话在倔强骑士凯恩斯的脑子里到底走了多少弯路,被什么坚固而顽强的礁石磨损,又与什么有腐蚀性的液体发生了化学反应。总之,在女骑士的脑海中,她对这句话的理解显然已经突破了Kk本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围着的都是些女孩子,总之用女孩子害怕的东西把她们吓退就行了吧!”她爽朗地说。这句话倒还是在瑞图宁牧师的理解范围之内,于是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则叫他后悔到恨不得干脆溺死在这一片人潮里,也不要让凯恩斯执行这个“吓退”的任务。
但当他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阻止已经晚了。因为包裹着重甲,同时本人也有些中性的女战士已经豪迈地解开了腰间盔甲的束带:
“女孩子嘛!最害怕的就应该是暴露狂了!”
突然来了个急转弯的事态发展叫跟不上的Kk整个人懵住了,在他呆愣的这一瞬间里,他便错失了阻止的最好机会。凯恩斯那有些破破烂烂的裙甲当啷一声落地,方圆三米之内突然便仿佛产生了一种时间凝固的法术效果:推挤着的人群有些困惑地看着落地的裙甲,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裙甲的主人,目光之中都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迷茫。
这种仿佛“有效果”的状况对凯恩斯来讲,根本就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女骑士干脆一鼓作气,抽掉了作为板甲里衬的棉布裤子的系带,任由它随着引力的作用自由落体,倒挂在自己的胫甲上,露出一截有着适当结实肌肉的白皙大腿。
——虽然凯恩斯本人是女性,且裙甲的内衬裙仍然能够好好的遮挡住任何不方便裸露在外的部分,和街上大部分少女所喜爱着装的短裙没什么两样,这种行为其实除了惊世骇俗了一点之外,对凯恩斯来讲没什么损失。但对周围那些挤得昏了头的女式特攻队来说,突然有人当街开始脱衣服,而且还是身着重甲身材高挑的骑士,这体现出的信号于她们来讲,显然已经强烈到让任何人都来不及分辨事主的性别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第一声“有暴露狂——”的,但这种发自女性的尖利叫喊声立刻就遍布了整个街区。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的少女们尖叫着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很快原本繁华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两个人:呆若木鸡、不知自己除了拿着蛋糕盒子之外还应该作何反应的Kk,以及裤子褪到一半,昂首挺胸地在风中露着大腿的倔强骑士凯恩斯。
“暗月城的风实在是凉爽。”她还有心情爽朗地发表如此的感言。
“……不,比起那个,你还是先把裤子穿好。”Kk有些恍惚地说,“我本能地觉得,接下来很快,暗月城执法队就会来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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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编制上来讲,零并不能算是暗月城执法队的一员。但由于他是参加过两年前那一场冒险的英雄,曾有望问鼎暗月城议会,加之本人也心地善良且足够公正,这位身高达到两米三二的武僧在城内辅助执法的行为也总是被默认为城市本身高层的意志。
或许就是因此,在暗月城之中和零相熟的那些人总觉得零根本就是执法队的一员。如果遇到了生面孔发生点需要求助的事情,他们都会热心肠地将事主指向零所在的方向。
这也是为什么,当零打开门时,看见一个他并不认识的红发森精灵拎着一只蔫头耷脑的猫妖精时,丝毫不感到惊讶。
真正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那位红发的森精灵巡林客在见到他的脸的那一刹那,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您是零·逐风者。”他用一种相当笃定的口吻说,“我记得您,您在菲薇艾诺的边缘居住过,也时常辅助树行者进行一些巡逻任务。”
“呃……是的。”零在无意识间用手反复摩擦着自己的头皮。他在迅速地思考为什么这位精灵一个照面便认出了他,而他对对方却全无印象。可惜这思考没有什么结果,因为武僧是的的确确不记得自己还认得这么一号人的,于是在一小段有点尴尬的沉默之后,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我的确是曾在那座精灵之城的城郊居住过的零·逐风者。但非常抱歉,我对您并没什么印象……”
森精灵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在零因为心虚而拖长了放低了的尾音彻底消失之前接上了话:“芬德尔·西罗先。”他说,这想必是他的自我介绍,“我是树行者的一员,曾有幸和您一同执行过一两个任务。”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虽然精灵给出的范围实在是太宽泛了,他其实并没有回忆起来任何有关的记忆。或许一头红发在精灵之中的确稍微有点突出,但那至少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何况零本人也至少与三个红铜发色的精灵说过话,他并不能确认自己从前是否跟对方有过交谈。
自称芬德尔的精灵没有表示出哪怕一丁点的不高兴来,但曾经与大量的精灵比邻而居的武僧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不将愤怒表现出来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精灵们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这让其他种族的人都更加难以揣摩对方的情绪。
但现在站在零门前的这一位似乎不太一样。芬德尔在交谈之中一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在短暂的寒暄之后也立刻进入了正题。于是,经常充当临时执法者一职的武僧很快就将精灵巡林客遭遇并抓获了现行犯猫妖精游荡者一事的所有细节全都弄清了。
“这里的律法和菲薇艾诺之中不一样。”进入了状态的武僧说,“我们并不因任何种族的习性或习俗而对其网开一面,在暗月城中,一切生物都是平等的——立下相同的功劳会得到相同的奖赏;犯下相同的罪过会得到相同的处罚。这只猫妖精应该被送去执法队基地之中暂且扣押并且处以一定数额的罚款,具体的监禁时间和罚款数目还要经过更加详细的调查才能确定。”
被拎在森精灵手里的猫妖精听见这样的判决之后,立刻耷拉下耳朵,将尾巴蜷起来夹在同样蜷着的两腿之间,乖乖地收好两只爪子,软软地“喵”了一声,仰起头用水汪汪的大圆眼睛泫然欲泣地看着零——有那么一瞬间,零的确被这样的可爱攻势给击败了,然而紧接着,一个冷澈的声音变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芬德尔丝毫不为所动地这么说着,“既然如此,还烦请您指给我暗月城执法队的基地。”
“我想,我可以同您一起去。”武僧点点头,带着心中对秉公执法的专业人员油然而生的敬仰,这么说。
一路上两人的话题有些乏善可陈。在远离故乡的地方能够遇见一个哪怕此前完全不认识的同乡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但武僧与精灵巡林客之间的谈话却进行得有些困难。精灵悠长的寿命使得他们的时间观念与人类相比有着十分巨大的差异:零离开菲薇艾诺,踏上了无名之城的冒险的两年对于芬德尔来讲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甚至武僧的师父希罗在约七年前离开了精灵之城,对于巡林客来讲也不过是“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而已。这种谈话双方奇妙的时间感错位使得这场交流充满了尴尬的色彩,但他们都能知道彼此并没有什么坏心眼。直到他们抵达执法队基地,成功将这个在光天化日之下(暗月城里真的有这种时间段吗?)行窃并且试图卖萌逃避制裁的小毛贼收押,这种尴尬的气氛才因为话题被打断而散去。
随后,双方明智地选择让话题离开与时间和故人相关的部分,交流立刻进行得顺畅了许多。在扒手事件解决了之后,两位都曾经居住在菲薇艾诺的冒险者并没有立刻分道扬镳,而是进行了一些话题浅显而友好的交流——比如精灵之城和树行者们的近况,冒险中在其他世界里的奇异见闻等等。双方很快又谈论起各自的信仰(当零知道芬德尔信仰珂旭时,他真的一点都不惊讶)、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伙伴,以及开始旅行的目的。
“我觉得是时候去其他世界看看了。”芬德尔说,“我在酒馆里看见了暗月城市长发布的任务,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门’将会联通所有的世界。比起到那时候再去适应环境的变化,莫不如直接参与进去——况且,我对其他世界的环境与文化也很有兴趣。”
这种适度的好奇心倒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崇尚自由的精灵了。零点点头,正准备将自己离开菲薇艾诺寻求挑战的目标向对方铺陈一番,却听见商业区不远处的街角里传来一声源自女性的尖锐惊叫:
“有暴露狂——”
这一声尖叫使得零几乎是本能地冲向事发地点,芬德尔也只有跟上一个选择。然而当人群散去之后,他们所看见的只有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衬裤,并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裙甲的凯恩斯;以及眼泪汪汪扯着倔强骑士胸口唯一能扯住的那点布料、拼命摇晃着对方并且碎碎念着的Kk。
“……呜……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你难道就不感觉害羞吗?”身材纤细的瑞图宁牧师一边呜咽着,一边训斥着自己的同伴,虽然这种带着哭腔的说教完全没有什么力度可言,而凯恩斯也的确只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这种事情、事情,不仅会影响你的名誉,而且连作为朋友的我的风评都会下降的!如果被市长知道了怎么办?她、她会选择品格有缺的牧师来进行通往异世界的任务吗?如果、如果不的话,该怎么办?呜……如果不能去到其他世界的话,我还怎么寻找我的兄弟……”
Kk的哭诉并没有停止,凯恩斯也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叫后来赶到、并没能确认引起骚动原因的零与芬德尔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们唯一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两人也看见了暗月城市长宁娜·格雷的告示,并且有意参加这个培植“门”的任务。
理解了对方的目的与自己相同的芬德尔没有什么反应,而参与过两年前的冒险的零立刻便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新神第五季所期望的事情是将会变革整个库瑞比克世界的大动作,由此而衍生出来的任务自然不会是仅凭借单人的力量也能轻易达成的那一种,甚至那得要凭借小队的力量也必须克服各种困难,最终才能保护门的种子,让它生长并且打开,联通起其他世界来。
深谙团队合作重要性的武僧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立刻靠上前去,高达两米三二的庞大身躯所投下的阴影立刻笼罩住了纠缠在一起的精灵牧师和重甲战士。在确定自己已经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之后,零摆出自己最诚挚的表情: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偷听二位的谈话的。但既然诸位(他同时也偏过身去,确保芬德尔的注意力也在自己身上)都是为了此地市长的委托而来的话,我想我们可以结成一个小队——那任务不算简单,宁娜·格雷也曾说过希望冒险者们能够以团体合作的形式来执行这个任务。”
其他人一时间都只在为这项突如其来的提议进行考虑,然而只有眼角还稍带着泪花的Kk立刻抬起头来,做出了一个不算回复的回复:
“请不要在别人偷偷掉眼泪的时候突然出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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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过去一起作战的同伴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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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先生,你不考虑加入我们议会吗?”面对来自已经有打算组成议会的打算的冒险者们,零淡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吧,我更加适合粗活重活。”
确实,对于零来说,治理城市这个责任未免有些太大了。他在谢绝了冒险者们的邀请后,离开了当时还很简陋的临时议事厅。
看到了正在沿着和自己同一方向,慢慢走远的背影。
白色的长发倾泻而下,束身的黑色牧师袍里透出她纤细的腰身,露出的手臂,却是不同与常人的淡紫色。
卓尔精灵,薇塔塔。
在之前的冒险中,零有幸和她组队过一段时间,也和她起过冲突。
在零印象里,她争强好胜,脾气捉摸不定。
但是不同于之前认识的她,现在的她,仿佛脆弱到只要风稍微再猛烈一些就会把她吹散——
——零没有见过这类人,所以他无法一下子理解。
那是“芯”被抽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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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了这座城市的零(姑且是为了收入来源)加入了城市内的巡逻队,也因此能今早对城市的发展情况有所掌握。
在走过了很多次的街边,零发现了一家新的店。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一眼望去,店里陈列着各类女装和饰品。不算太大的招牌上用工整的字迹刻着“花下之女神”的字样,静静地挂在店门之上。
然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
不由自主地,零推门进入了店里。
虽说不买点东西不是很好意思,不过这些饰品都和零不是很配,服饰就更不用说了。
“……”
“……”
和坐在店最深处的小桌后面的她对视了几秒后,薇塔塔小声地开了口:“要点什么?”
“呃……抱歉,只是看到你在这里,不由自主进来会会而已。”
从踏进来的那一刻起,零就觉得薇塔塔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违和感——倒不如说,在零盯着薇塔塔看了一会儿后,她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要温和许多。
不,这也可能是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她。零摇了摇头,这么想到。
“嗯。现在还没什么客人,请自便。”
对方平淡的语气与零心目中的薇塔塔实在差距太大,零思考了再三,在简单地告别后,决定今天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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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零短则几天,长则半个月地,时不时地会去造访“花下之女神”。
可以说,这是零除了读书外,少数几个觉得去了有意义的地方之一。
光是看到过去稍微熟悉一些的人的面孔,零的内心就会平静下来一些。每次拜访之时,薇塔塔依然是对零爱理不理的样子,只要零不妨碍到她,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不,说不定只是因为每次零都会挑客人比较少的时候去,她才会如此不介意吧。
“你又来了啊。”薇塔塔依然以零不太习惯的、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对零说到。
“下午好。”
话止于此,零甚至觉得不该用“吃饭了没?”这种俗套的问候,面前的她,总给人以一种连进食都已经不需要了的感觉。
薇塔塔不带任何表情地飘起来了一些,开始整理起了店里排列的商品。
墙上有些地方本来摆放着的帽子、围巾已经被买走,她的工作,则是把被摆放在边缘的商品移到这些空缺里。
虽然零是个不懂艺术的人,依然非常中意这种把墙上空间归纳得整整齐齐的做法。
不,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提一个问题。
零有点紧张,他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愚蠢,也许会惹她生气:
“……薇塔塔,你到底……怎么了?”
薇塔塔的手停了一瞬,却依旧用那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反问回去:“……什么?”
“……可能是我的直觉有问题吧,但是总感觉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确实,零的同伴意识很强烈,但是薇塔塔对他而言,远远不如另外几个伙伴来得熟悉。
自己又有何立场去质问对方呢。
漂浮着的薇塔塔慢慢降低了高度,稍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呼,一切只为了夏德娜大人,你能理解吗?”
说完,她慢慢地转过身,看向了零。
这是这几个月来,零第一次见到薇塔塔露出笑容。
可是她的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却透露着哪怕那只是些微的、也能让零下意识提起警戒的——
疯狂。
“我的所有都会奉献给那位大人,包括我现在活着的这个事实也是。”
数周以来,这是她的语气里第一次掺入了感情,但那却不是什么温暖的感情。
她握紧她小小的拳头,甚至有些微的黑色从她的身后飘散出来,尽全力地压抑着嘴角上扬。
“那位大人她——!”
“……你还好吗?”
零打断了她,这是零最不愿做的事情之一。
深知自己并不算能言善道的零,渐渐地习惯了成为了一个倾听者,然而现在,零决定打断可能即将开始的颂赞。
如果在一个传教士传教时打断对方,铁定会遭到对方白眼。如果那个传教士的性格是之前认识的那个薇塔塔,恐怕会直接开始用武力威吓。
然而现在的她在被零打断后,却只是忽然沉默了下来。她闭上了双眼,缓缓地呼吸了数次后,变回了一贯的语调:“啊啊…有点激动过度了。”
随后,给了零一个虚伪的笑容。
“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好久没讲那么多话了。”
伴随着第一次听到的逐客令,零走向了“花下之女神”的门,用他一贯的低沉嗓音留下了一句话:
“那,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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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
可能是出于一时兴起,薇塔塔在自己的店门上装了一个小铃铛,一旦有人开门,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又来了啊。”她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继续织着手里的围巾。两年来,零虽然不情愿承认,却也已经有些习惯了现在这个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薇塔塔。
“是啊,我打算再旅行一次,就像两年前一样。”
零犹豫着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他的本愿,则是找回那个薇塔塔,
也许对方会冲着零发飙,用尖酸刻薄的言辞向零抱怨他多管闲事,但是零至少觉得,那样才是活着的她。
正当零继续沉思的时候,薇塔塔慢悠悠地说:“最好赶快上路,不要再来。”
“唔,不。”零内心突然涌出的抵触感让他一口回绝了,“这点我不会妥协的,现在的你……嗯…………”
放心不下,自己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噢——”她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还真是执着啊……”
零思考了再三,得出了最贴切的,最适合自己的结论:“……有目的地去变强,也许可以达到更高的高度吧。”
薇塔塔稍稍皱起了眉,却没有说任何话,最后,她也露出了看无聊事物的表情:“罢了……在上路前,不在我这里买点东西吗?这两年你时不时来这里站一会儿,却不买一点东西,过意的去吗?”
面对她的要求,零环顾了一下店里的商品。
依然是许多美丽的裙子,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帽子、胸花一类的饰品,最后,零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手上:
“……那,那条围巾,可以吗?”
~Fin~
*字数:2333。可能包括令人不太愉快的描写。
————
小小的木造房间内,以厚纸层层裱糊制作的隔扇与拉门所区别出的狭小空间内,不是床而就直接是铺着草织垫子的整个地面,这么躺卧其上的一名少女,从异国风的宽松长衣里,露出圆润的肩和白皙的手臂来。以及从敞开的领口能够看到的,完美流线的锁骨,和更下面一点,符合这个年龄的不能不使人在意的发育状况。
在她的左侧肩头,粉与红的花朵正逐渐盛开着。
以浅灰的云雾和赤与青的布幕为底,五叶的小花从肩上逐渐扩散,在胸上结成大大的圆,又沿着手臂向下。引导着花流的,则是长长的利针,以恰当的深度密密的刺入,匀称细腻的染上色彩。
这是在娜塔莉娅离开绿林故都,甩下她背后的血海,又过了数月的时间。关于她具体是怎样进行的这种旅行,关于数学和自然哲学中最精妙的原理的那一部分,娜塔莉娅本人亦无法说清这一点。不过好在她也没有理解这些的需求,她既无目标、又无终点。
这并非是说她只是在进行盲目的漂泊的意思。虽然没有目的地,娜塔莉娅却有着目的,被称为“成为人类”的这一个目的。生于兽群、归于人世,其结果便是她现在的半吊子状态。娜塔莉娅没有能够自称为人的自信,同时无法甘愿的回归蛮荒中。
所以,她决心见证百种人类,然后从那之中找到成为人类的办法。
握住长针的竹制柄的,是另一名老年的男性。虽然老迈,手指毫不颤抖,眼睛也依然敏锐。以另一只手的虎口为依托,手针平稳而细密的重复着动作,将针尖蘸上的染料送进皮肤之下。
血渗出,颜料进入。彼此交换。最终留下的是无法消去、不容反悔、至死方休的印记。
这个异国所特有的,鲜艳绚烂的细小花朵,逐渐落满了娜塔莉娅的左臂。流动的曲线正是那风,吹卷起枝头盛开之花,如同她的故乡的北风吹起飞雪,在终归于泥土之前,短暂的盛放着。
如果娜塔莉娅什么都不说的话,这个房间中还将继续保持着安静。娜塔莉娅像藏身积雪中、等待狡兔松懈一样消除了自己的声音。老人如同陷入无我无物的境界、独立世外的宗教者,同样不发一语。房间中安静到能够分辨出,针锋是怎样被皮肤所抵抗,然后突破它的时候那一瞬间所爆发的出的愉悦之声来。
“老师,”
所以先开口的,还是娜塔莉娅。没有什么兔子好等,她感到失望而无聊的玩起雪球。
“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类,会来找您刺青呢?”
仿佛她自己不是人类,这样提出了奇怪的问题。虽然是排遣无聊才做出的提问,却并非不期待回答。何为人类,是每时每刻都在她的思考里游荡的疑问。所以,是什么样的人类会来刺青呢?
“不知道。”
老人慢了一拍,回答。他的工作并未松懈,说话的同时仔细的擦去渗出的血珠。
“没有问过吗?不好奇吗?”
“没有问过。不好奇。”
老人立答。同时长针再次刺下,现在是浅淡近白的粉色,初绽的樱花未及满开,就正遇到劲风吹来,公正平等的融入樱吹雪之中了。
不看余事、不听旁言、不问别情。不见、不闻、不言,在这个异国所能够见到的三尊猿猴,这个老人正遵循和贯彻它的指导而生活。也就是不做多余的事情、全心全灵的归于自己的道。因此即使在他面前袒露身体,也并不值得过多的在意,因为那是与正题无关的“另一件事”。
当然,娜塔莉娅,本来也没有人类的廉耻观念。她不曾吃过树上的果子,头脑里装的是别种智慧。
娜塔莉娅为什么要来刺青,为什么用贵重的宝石付账,她是从哪里来的谁。关于这些事情,老人也一概不问。所以他确实是如同自称的那样,不问,不好奇。
不过,从正确的意义上,她之所以现在在这里,是出于对这一种文化的好奇。好奇对她来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情感。在她还因为重返人世的冲击而混沌暧昧不明的思考中,对某件事的单纯兴趣,还是初次浮上。
在肌肤的原色之上,所再度描绘的第二重、不是由天然赐下、而是依据个人的自由意志所再次决定了的,全新的外表。娜塔莉娅从来不曾知道生于世上之后,还可以再这样做。再加上数百年来不断前进的这种文化,那细腻的绘上的图案其中所包括的令人惊叹的技艺,和在她的原始本能的大脑中根生的对绚丽色彩的爱好。她对此抱有的热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至于针刺的小小痛楚——事实上在技艺娴熟、妥善的把握着针刺的深度的大师手下那真的只是小小——对群狼之子的娜塔莉娅来说就根本不必进行考虑了。
既然老人无意回答,于是对话就再度的不成立了。
樱吹雪继续扩张着。为了保证色彩的纯净,不是按照图案的规律,而是依照颜色的深度来进行的。深与浅的灰色、它们所组成的云雾背景是最优先完成的,然后逐步变浅的铺上其它颜色。在已经进行到了浅淡近白的粉色的时候,也就是意味着尾声不远。
但依然不是今天能够完成的。总计已经投入了月余时间,这已经是以重金催促着延长每日工时的情况了。尽管娜塔莉娅远超常人的能够接受连续的作业,她依然不得不根据老人的时间安排,她为了选择技术最佳的名师,所以当然必须接受这。
从数代之中一直继承着同一个名字,名师之中的名师,这个老人有着这样的身份,有着价格昂贵,眼界苛刻的名声。不过娜塔莉娅对义理人情的了解还不足以让她浅薄的思考顾及到这些。她用着从教授的手中得来的金钱,以字面所述的大肆挥霍着,用名贵的珠宝让国宝级别的大师也不得不工作。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反而格外的理解人世的法则。
不过,除了刺青之外,娜塔莉娅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目的,尽管本人并没察觉这一点。这位名师有着几近被神话的传言。
“菩萨心”“雕中禅”“精神统一”
等等充满敬畏的评价围绕着他,仿佛他有着某种秘密的魔力一般。这样的一个有独特性的、包括着人类的某种特质,即精神的崇高性,理所当然的从心底吸引了娜塔莉娅。她无法逃离。
浅粉之后还有白色。肤色天生的白皙和纯白的色料并不能等同,为了让图案有其光彩,即使是冷眼观看无法查知其存在的白色,也是不可缺少的。在这种地方也藏着娜塔莉娅无法弄懂的道理。
她正因为什么也不理解,所以她洁白的肌肤和心,正等着染上更多更多的颜色来。
和这位老人还要再共度一周左右,这个时间或许还能得到什么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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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心之所纵(《异月传奇》)和护体纹身(《奥德赛》)都是万智牌中的牌名。并没有过多含义。
*字数:3187。有轻度的血腥残酷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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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东西,是娜塔莉娅单一的心灵所无法装下的。
“别担心,小娜塔莉娅。当我们的工作结束的时候,每一棵树下都会有一个为你自杀的男人。”
坐在餐桌的那一头的教授,带着古怪的笑容,用他的方式鼓励着娜塔莉娅。
然而娜塔莉娅,无法从这个安慰中得到任何轻松感。
她已经有了远远超过大半本国人的精准发音,并能够熟练的运用被认为是高雅的那些字词们。同时对于社交的礼仪、舞蹈的步伐的掌握程度,也足以胜任最严苛的场合了。
况且这一切都是在短短数月之内的训练中完成的。仅仅是半年之前的时候,她还是身处于迥异于现在、和她已成为的正在另一个极端上的生活之中。
不过,娜塔莉娅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男人为自己去自杀呢?
求偶和交配,是让种群延续所必须之物。没有能力吸引到配偶的话,就去变强吧。
这样,才对。
“再然后,我要教给你智慧的精华、数学和一切自然哲学的本质。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类、你是从不受凡俗侵染的世界中诞生的自然的女神。”
不,不是。娜塔莉娅明白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什么女神,也多半,很难说得上是人类。
“自然的直感,和人理的知性,同时到达了这两种智慧的你,将成为新的人类的原点。这就是你的名字,她的意思是,‘诞生’。”
这个因为社交的晚会和对赌局的庆祝的酒精,而使得神智模糊,即使在客人走后,杯盘狼藉的餐厅里,还抑制不住他的演说欲望,而滔滔不绝的说着的男人,在这一年的早些时候,从北方无限的覆雪树林里发现了她。
发现了这个赤裸着与群狼嬉戏、未曾知晓人类的伦理和文明的少女。现在再试图探究她是由谁生下、又因何而从襁褓中沦落至这隔绝人世的绝境之中既不可能亦无意义,她为何没有成为野兽的美餐、反过来却被它们哺育同样无法查知。
但仅仅是发现了她这件事,就足够独特了。学界的刊物中,基于这次发现的探讨连篇累牍,主导了这场调查的教授本人,转瞬间从被排挤的角落登上了有名的讲台。
然后在关于这一点上,教授已有了的,还要更加多。乘着这个势头,他将要开展一个实验,即:使这名少女——被他命名为娜塔莉娅的——得到良好的教育,并成为一名高贵的淑女。
教授和他的反对者们定下了赌约,他会藉此证明,人类的知性是先天而具有的、生而平等之物。即使是错失了幼年和青春期、生理上已然发育完全的娜塔莉娅,在经过适当的教育之后,依然能够展现出生而为人的高贵所在。
赌约的时限是6个月,赌金的数额,经过好事者传播,上升至恐怖的数字。
关于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教授所夸称在半年后的现在已经成为“完成的人类”的娜塔莉娅,其实并不能理解。
要成为人类,才能证明是生而平等之物么?在雪原(对她来说,曾经是整个世界的代名)之中,在严苛的世界面前,又有什么不是平等的呢?
娜塔莉娅灵巧的舔了舔唇瓣,露出她和珠冠以及礼服全不搭配的尖锐犬齿。这是她觉得烦躁和不安的时候的表现。
“注意你的姿态!你已经是一名人类了,快把你从你的畜生母亲那里学来的下流动作忘掉!看着吧、明天我就要叫一个牙医来,把你那怪物一样的牙齿都锉平!”
即使沉浸在只有一名听众的高谈阔论里,教授依然敏锐的注意到了娜塔莉娅的动作。他打断了自己的演说,愤怒的吼声在空旷的餐厅里震动着。姑且不论娜塔莉娅对此是否会得到些什么触动,直观的,教授的爱犬,被这个吼声吓住,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一只斗牛犬。金黄色的漂亮毛皮,大大的头。教授喜欢炫耀它继承的是多么凶狠好斗的血统,她的母亲怎样在比赛场上全无败绩。不过这个光洁鲜亮的小家伙,娜塔莉娅可以轻易的看出,没有半分战斗的经验。她就算再怎么向它示好,后者也永远嫌忌的避开她。
它大概出于本能的,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不是教给过你,要及时的回答我,‘是的,先生’吗?”
当然,娜塔莉娅没有忘记。要怎样对着不同的对象说出恰当的称呼,运用合适的敬语,哪些要求不容迟缓,什么又可以礼貌的拒绝。娜塔莉娅全都知道。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回答。
银制的酒杯被丢了过来。教授直到最近才买得起这样的餐具,他本来只有木头的盘子和碗。
盛怒之下丢出的凶器,在娜塔莉娅眼里以软绵绵的路线运动。她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躲开它,或者简单的抓住它,再在桌子上放好。这都没什么难的,这支杯子还没有跳起的兔子快。
然后,酒杯正中她的头上。这是因为她分神了,她在想一个对她来说很难很难的问题。
这个人类,在攻击我。他是敌人吗?他曾经不是敌人,所以他是藏起自己的敌意,故意接近我,现在他认为他得到了一个足够好的时机了吗?——不,不对。这是“兽性”的思考方式。她正得到了不是人类的思考方式的教育吗?那么,用“人理”的思考方式的话……
娜塔莉娅什么也不能得到。她不曾被教给过这一点。
然后,酒杯正中她的头上。她的分神结束了。
“过来!你这个改不了的畜生!”
她决定,既然她只能得到一种思考出的结果,那她就没有什么更多的选择好做了。
按照教授的吩咐,娜塔莉娅站起身来,走向长桌的另一头。斗牛犬低吼着,拦在它的主人身前。它因为什么能克服长久以来的胆怯,敢于直面自己呢?娜塔莉娅对此很好奇,可这依然不足以真的拦住她,更不足以从她的手里保护什么。
“你这个小东西又在添什么乱啊!过来,这个给你吃,去、到那边去!听我的话!”
教授抓住斗牛犬的项圈,要把这个他所不知道的保护者,从它的岗位上赶走。对此的回应是在喉咙里滚出的低吼,娜塔莉娅知道,这是对自己发出的虚张声势的威吓。不过教授,则同样觉得这是在对自己做出的。
“天呐、今晚这是怎么了!一只两只的畜生,都不肯听主人的话!你们这群下贱的野兽!”
教授紧紧的拉着项圈,对这个小动物来说,是挺痛苦的一件事吧。娜塔莉娅事不关己的想着,然后继续向教授走近了。她不知道它从何得到的勇气,不过她决定不再深究,反正,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了。
斗牛犬拉断了项圈,从教授的手里跳了出来,扑向娜塔莉娅。这种家养犬,和它的名字所述的字面含义相同,是能够在血腥的场地内,与狂怒的公牛较量高下的猛犬。小小的体型之中能爆发出惊人的跳跃性,宽阔上翻的下颚便利于它凶猛的撕咬,一口气的咬紧斗牛的头面,从耐力的竞赛中取胜,再将后者扑杀在地。这个小家伙就是这样的猛犬。
娜塔莉娅倒是没有机会学习过这些。不过她也不是和公牛同等的敌人。她并不知道对手是要怎样的攻击她,但是她看到了扑击的破绽,然后只用掉一次回击就解决了它。让这个鼓起勇气直面不可能的敌人、为了主人献上最后的忠诚的动物,连一声哀鸣都未来得及发出的,就殉身于它初次亦是最后一次的战场上。
飞溅的鲜血使得教授从酒精的麻醉中醒悟过来。他以恐惧得颤抖的声音发问。对此娜塔莉娅没有回答。或者说,只用了她以兽性思考所得到的答案来回答。
尖利的指甲——在今晚的晚宴前教授刚刚命令她修剪过、此刻又不知不觉变长了的——从咽喉的部位刺入,切开了让空气进入肺部的通道而使得受害者无法发声,并且沿着身体的中线向下,除了过分坚硬的胸骨的部分之外,在娜塔莉娅以一挥手臂的半径画出的圆弧上这一条弦线的轨迹中,以不输给利刃的锐爪切开了长长的一道创伤。失去了腹腔的气压力,内脏从这个开口里涌流而出。
教授,皮格马利翁教授,和他的忠犬以同样的死状,在瞬息间完结了他的生命。区别是斗牛犬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这名人类则完全不知。
娜塔莉娅舔了舔指尖的血迹,然后放弃了痛饮的念头,撕过桌布擦干净它。她低头看着这两具尸体,但她的心里只有更多的疑问罢了。
在她离开这个现场之前,她想起了什么,俯身捡起了斗牛犬的项圈。
也许,自己,正需要这个。
不过当她把那在自己的颈间比试了一下之后,就只有遗憾的摇了摇头、丢掉了它。
要自己买一只吗?那样似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大概需要某人送给自己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不过她还拿着皮格马利翁赢来的金钱,以及自己为了出席晚宴所佩戴的珠宝,应该还能使用好久吧。
这样想着的同时,她发现自己似乎正在用人类的思考方式,因此露出了稍微有一点自得的微笑,于是就此离开了这里。
在接到无名之城——现在是叫暗月城——的市长发出的公告之后,奇诺娅有些怀疑自己。也许用来处理信息的地方被遗都的风沙腐蚀了,不然她怎么会在议员名单里听到KY的名字。
这没什么可稀奇的……她坐在唐吉诃德家的门槛上,看着多少增加了一些绿意的街道。这没什么可稀奇的,活着就会成长,也许那位莽撞的冒险者与过去相比早已大有不同。这就像树叶到时候了就会落下,人到时候了就会死去,没什么区别。
“你平时没这么多愁善感。”唐吉诃德从被太阳炙烤的大街上走回来,还很年轻的房东用眼神示意奇诺娅挪个地儿,然后坐在她旁边,“不过是被叫了阿姨。”
“肯定是萨米尔教唆的,我好歹也算是那小崽子的师傅。”女诗人将手里的水袋递过去,对方接下了。
“我与过去的我有什么不同?”她转了个话题,“现在由过去构筑,过去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
唐吉诃德沉默着喝了一口水,这场谈话迟早要来,而旁边这个曾经迷茫的半精灵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并不需要自己的意见,他清楚得很。
“我已经忘了我过去的样子,唐吉诃德。”
此时他开口了:“这是一件好事,只有老迈到连弓也拉不开的人才会清楚地记得青年时的光辉,那时他还掌握着未来。‘没有未来的过去毫无意义’,这还是你自己说的。”
“说得对,我还不到中年呢。”奇诺娅轻轻地笑起来。她想起自己和唐吉诃德遇见的日子,那大概是两年前。那时候她刚离开乌西米亚,追寻着传闻去往无名之城,接着她找着了这个改变她的年轻人。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
“我大概明天就走。”
“那就去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涂抹着群青的广阔夜空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鲜事,奇诺娅升起火堆,她裹着毯子靠在骆驼旁,这比一个人待在火堆旁要舒适很多。实在是不能怪她胡思乱想,从遗都到克林菲尔,她几乎闷到要发疯,她甚至在白天开始对着自己讲故事。她坐了一会儿,模模糊糊似乎要睡着,可脑子里有个部分却清醒得要命,它吵吵嚷嚷的,从菲薇艾诺闹到坎维遗都。在这空无一人的旷野里,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它又发问了:
【你和过去有什么不同,漂泊者?】
我找到了自己的路,我不再是漂泊者,我有了同世间维系的绳索。
那声音嘻嘻笑了一会儿,说:
【为了避免被留下,你选择成为离开的那个。】
你未免太小看我。
似乎是断定了什么,它审判一般宣布道:
【可你还是一个人,你只会是一个人。】
我对这个无能为力,□□。
梦到这里她就醒过来了,她把这番折磨人的自问自答归结为长时间一个人旅行的后遗症。在呆坐一番后,她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笔和纸,就着火堆不大稳定的光,她写道:
“柯洛小姐,这并不是在同您开玩笑,我确实是又要去拯救世界了。说起来颇有些丢人,作为一个拯救过世界的人,我竟还会惧怕自己的梦境……我脑海里的声音如此熟悉,可我偏偏想不起那是谁,那决计不是我近些年碰见的人,只有这一点我敢肯定。可您看,若要我深挖我的过去,我大概是要羞愧地遮住脸的,那时的我都在做些什么?游荡在盟约九城,靠着机灵过日子,同有着坚定意志的您比起来,那就是地上的碎玻璃与凛凛明星的区别。我逃避着心中的影子,等回过神时,我已是云端之人……”
奇诺娅停下笔,把自白揉成一团丢进火中,直到见证它变成焦黑一片,诗人才重新落笔。
“柯洛小姐,就请把我的日记当做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吧!若是我平淡无趣的生活能短暂地娱乐到您,那我的一天也是值得的!”
她将重新写就的信卷成细长一根塞给猎隼,那通人心的生物不发一言地瞧了她一会儿,可奇诺娅此时已拾起心灵的武装,她毫无畏惧地任它盯着。最终取得胜利的是诗人,荒鹫的猎隼抖抖翅膀,啄掉她手里的食物展翅走了。
在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奇诺娅带着饱满的精神上了路。诗人没有在沿途停留过久,她尽可能快地到达了克林菲尔。
克林菲尔实在是个适宜居住的城市,虽然在绿化与水源的充足上不能与菲薇艾诺相比,但比起遗都却绰绰有余。奇诺娅在将行李放置妥当后决定四处逛逛,萨米尔在一次闲聊中提到过,这里的仙人掌工艺品十分有趣,她打算去看看。
诗人并没有向相熟的制图者伙伴讨要地图,那东西对于分不清方向的人来说不过是张废纸。她更喜欢在城市中闲逛,这时常能给她带来乐趣。她在北居民区晃荡,就在她将坐骑妥善处理后,她听见什么人的声音。
“美丽的小姐,请稍作停留。”
奇诺娅确定这声音就在附近,她转了转头,没有发现搭话的人。
也许是在叫别人吧,克林菲尔有许多美丽的姑娘,她们将头发编成辫子藏在遮挡阳光的白色织物里,到了晚上再将发辫拆散放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这里的人都有着较森林之民深沉的肤色,又由于要从克林菲尔东侧水渠汲水过生活,年轻女性们通常有着流畅的好身材,这样的搭配使她们瞧起来充满了活力,有着难以言说的生的美感。
“那位有着紫水晶双眼的美人呀,我说的正是你。”
说到紫色的眼睛的话,这里大概没有别人了。奇诺娅再次环视周围,她仍然谁也没看见。莫非我已经可笑到凭空想象出夸赞自己的人了?她这样笑着,不禁摇摇头。
就在诗人要迈步走开的时候,她感到什么人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
“这下我的影子有好好地落在你眼睛里了吗,美丽的小姐?”
“哎呀,被您夸赞是我的荣幸,”奇诺娅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尽量和对面的人持平,“您的眼睛也十分美丽,那是有着厚重历史感的琥珀,先生。”
像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反过来夸赞自己,侏儒外貌的人短暂地愣了一下,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我接受你的夸赞,作为报酬,我允许你抚摸我。”
就在奇诺娅疑惑于对方的说辞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游荡者样子的人变成了有着柔软皮毛的黑猫。诗人奇诺娅只在传闻中听过类似的事,侏儒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使用幻术,但由于诗人还未曾在旅途中和这个传言中热情而富有好奇心的种族打过照面,因此她也只把这当做故事。
“我自傲的皮毛连克林菲尔的女王摸了也会沉醉于那美妙的触感,那可是位有着尊贵气质的美人,你和她还颇有几分相近。”黑猫说话了,他抬起爪子,似乎是在要求拥抱。
诗人从善如流地伸出手,她将黑猫抱在怀里,然后挠了挠他的下巴:“可我听说克林菲尔的女王看起来是个小姑娘,您未免将她说得太大了些。”
也许是被戳破有些尴尬,黑猫没有应答,他发出呼噜声,试图蒙混过去,奇诺娅好心地随他去了。诗人就这样毫无芥蒂地抱着黑猫走了一段,黑猫也安稳地待在半精灵的怀里,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甚至还将头靠在半精灵的肩上。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他就不得不让出这个位置了。
荒鹫的猎隼降落在诗人的肩上,毫不在意诗人吃痛的声音。相较于两年前,它认为自己还进步了许多,那时它喜欢啄着诗人到处跑,因为她总是随心所欲地差遣猎隼送些无关紧要的信。
“呀,看来我们得道别了,先生。”诗人动了动肩,示意猎隼到自己戴着防护的右手上去,“我和我的朋友这就要去冒险了。”
此时穿着白大褂的侏儒已解除了幻术,他说:“如果说的是暗月之城,那么我们恰好可以一起去。”
“您想同我一起去?”奇诺娅眨了眨眼睛,“我们才刚见面呐!”
她似乎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死皮赖脸要跟着唐吉诃德的。
“有美女相伴的旅行总是会愉快许多,”白大褂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奇诺娅答应了他,他们一起向门走去。
暗月城已经不再是无名之城了。
对于奇诺娅来说,这其中变化最大的一点,就是这里供应的物资不再是免费的。
“哎,那可真是一段快活的日子。”轻飘飘的诗人这样对白大褂说,此时她已经知道了伙伴的名字。
“听起来不错。”白大褂这样应答,他感到很新奇似得四处看着,也许是在寻找好看的女孩子。
“如果要找可爱的姑娘们,”奇诺娅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一样,“那应该去商业街。”
白大褂觉得诗人的经验之谈很有道理。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名叫“獾”的酒吧时,一个裹着斗篷的冒险者叫住了他们。那个始终不愿意展露自己真面目的人将一把裹着布的剑塞给了奇诺娅,嘴里还不住念叨着“拿错了”“请交给假发2号”“真是不好意思”之类的话。
“莫名其妙的人。”白大褂脾气不太好似得吐出一口气。
奇诺娅看了眼被硬塞的包裹,说:“也许我们会在这里碰见什么人呢。”
既然都来了,他们决定在这个叫獾的小酒馆落脚。安顿好猎隼后,奇诺娅和白大褂进入了酒馆的大厅,这里十分热闹,同为半精灵的酒馆老板在听了诗人的话之后伸出手指向很喧闹的一处,那里有人正唱着有趣的歌。
她走过去行了个礼,然后问道:“请问哪位是假发二号先生?有位先生让我交给他一样东西。”
那个唱着歌的翼族走了过来,她接过包裹并打开了它。随后那白头发的冒险者发出惊喜的一声,她扑腾起翅膀差点就要离开地面:
“这位小姐,非常非常感谢。冒昧问一下您叫……?”
“我是奇诺娅,一个不知名的吟游诗人。”诗人再次行了个礼,她的声音并不能算得上是悦耳动听到像是音乐一般美好,质感也比不上琴弦被弹拨的清澈声音,但她要是说自己是个吟游诗人,却十分叫人信服,挑不出一点毛病,这是她的特点之一。
“而那边那位则是我的朋友,白大褂。”说着她指了指绕着猫妖精打转的白色毛球,这次白大褂选择了毛发较长的品种。
“别戳穿我呀,奇诺娅,这会破坏我在这位美丽小姐心中的形象。”被挑破之后白大褂也不懊恼,他解除了幻术,对着那只猫妖精眨眨眼。
“我们在还在克林菲尔吗,奇诺亚?我为什么看到了克林菲尔教堂广场最纯洁美好的白鸽。”说着,白大褂踩着奇妙的步伐从吧台拿了两杯苹果酒,“可爱的白鸽,能不能赏个光?”
“恕我直言,我亲爱的朋友,”奇诺娅无比自然的接着对方的话,“你实在是缺乏诗人该有的独创性。”
“啊,奇诺娅,”白大褂听到了这番话,转向了奇诺娅,“不要这样刻薄,要知道,我的心一直都属于奇诺娅你这样身材曼妙的女……”
镶嵌着绿松石的剑钉入地板,诗人似乎听到了酒吧老板的叫声。
“抱歉,手滑了。”奇诺娅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提起剑还给了假发2号,“大概是两年没来,禁不住有些激动了吧。”
“什么?!”旁边的猫妖精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激动,她双眼发出光芒扯住奇诺娅的衣角,“莫非您就是两年前的勇士之一?天呐,要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这次来到暗月城也是希望能够遇到大家……”
接下来的时间里,奇诺娅就很闲地和这位叫安娜贝尔的猫妖精聊了起来,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对方在讲。“请别叫我大人了,那听起来可真奇怪”她偶尔会这样抗议。
“假发2 号,蕾贝卡!奇诺娅大人答应同我们一起旅行了!”完全没将奇诺娅的抗议听进去,安娜举起杯子喝了一点水,“那剩下就要看看白大褂先生的意见……”
“啊我可爱的小鸟,”白大褂一转身,扭着眉头看着安娜,“我怎么能够拒绝同美丽的小姐们相处的机会。更何况最爱的奇诺娅也要一同旅行。”
诗人清楚地看见其他人步调一致地摆出“没救了”的表情。
“那么,为了庆祝小队的形成,”白大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伸出手比向门外,作了个请的动作,“请允许我为各位献上引以为傲的魔法。”
他们跟着出去了。
在酒馆后面的山坡上,奇诺娅找到一块还没被夜露打湿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坐下,等着白大褂施展他的魔法。清爽的夜风吹过,星星草跟着摇晃,散发出特有的爽朗香气。
白大褂毫无芥蒂地坐在了奇诺娅腿上。
“美丽的白鸽,”他现在又叫奇诺娅白鸽了,“下面允许我介绍一种仅逊色于你的天象。”说着他挥挥手,就像真正的法师施法那样。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诗人也不禁屏住了呼吸,她着迷地看着眼前扬起的轻纱,星星一样的光落在她眼睛里,紫藤、群青、宝石蓝……这些美妙的颜色就像被打翻后落在水里又逐渐交融的颜料,这美丽的景色就算被夸作是被翼族追逐的宝藏也毫不过分。
“都让开!”由远及近的叫喊打破了这美好的时刻,一个翼族跌进他们围坐的圆圈里。
假发2号很快便进入临战状态,奇诺娅也将手搭在了短刃上。
“请相信我没有恶意!”莽撞的翼族连忙摆手,“有一群人在追杀我,也是迫不得已。非常抱歉,啊,他们追来了——”
远处跑来的几个人证明了他的话。他们愤怒地大声叫着:
“抓住那个砸了酒馆的醉鬼!”
“躺下!”白大褂和安娜的反应很迅速,他拿过安娜接下的围巾盖住翼族,那可怜的醉小伙被摁在草地上,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幻术帮助他躲过了这些人的眼睛,他们往远处去了。
“感谢这位好心的先生,”翼族从草地上站起来,他摇摇晃晃的,“我叫Gavin,刚才似乎是被灌醉了,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清楚……”
在奇诺娅看来,能坦诚自己醉了的人通常还有些清醒,只有醉鬼才会挥舞着酒瓶叫嚷“我没醉”。
还没等他们寒暄完,那群人就又杀了回来,似乎是得到了酒馆老板巴杰的指引,说那个可恶的白毛小子就在这里。
他们找上了假发2号。
奇诺娅抱起白大褂,他们坐在旁边看着这场混战,假发2号为了振奋队友的心灵而唱起了歌,平心而论,诗人对这首歌包含的破坏力很感兴趣,有时间她也许会和这位爱唱歌的战士交流一番。
等到第二天,蕾贝卡带着点羞赧告诉吟游诗人与游荡者,说他们的队伍名字叫做极光。
“极光吗……”奇诺娅轻轻地笑起来,“那可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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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000+
下面就要正式进本啦
计字3291,ES肝不上去拿不到飒马我要死了
不能边肝游戏边码字啊……错字漏字多得妈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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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月城·第一封信
叶子小姐亲启。
上次搁笔的时候我刚从德莫拉逃走,而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待了近一周。我只能说暗月城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城市,它的神秘性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是空前绝后的。这座城市似乎悬浮在一片星空里——准确的说,它就是这星空中的一块碎片。这里没有我们通常所谓的日夜之分,只有那轮“漆黑之月”在空中变化着明暗,当它明亮起来的时候就是白天,而黯淡下去的时候便是夜晚。很有趣,不是么?这个地方比我曾经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神秘、都要充满谜团,我简直要爱死这座城市了。
对了,上一次说到我要组建自己的冒险小队了。那时候我在这座城市里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而这一次我已经得到了两名同伴。你对我说过什么来着?“朋友是一个人最昂贵的宝物”之类的?记不清楚啦,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总之,是说与那些能够和自己一起度过一段时光的人遇见是难得的缘分,对吧?
嗯,所以因为如上原因,我想珂宁大人将这两个人派来给我做冒险的伙伴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们是两个精灵,一个是和我一样的高等精灵,叫作切洛——他也是从菲薇艾诺来的呢,除了性情上有些风流成性,目前还看不出他有什么恶习;另一个是卓尔精灵,讲道理,我还从没有见过哪个活生生的卓尔精灵就这么直接的出现在我鼻子下面,而且还一次就是两个!
说起来这也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故事呢,待我给你细细道来。
还记得上次我提到过的店么?对,就是“花下之女神”。我原本只是路过时看到了那间店玻璃门里挂着的头饰胸花,那些都是你最喜欢的柔软顺滑的织物,所以才想起去看看。可是我再次经过那间店铺的时候,却被它橱窗中挂着的黑色衣裙吸引住了。
它的设计并不算多么特别,大约是十年前的款式了,而且也并不是件新衣,甚至看起来有些破旧。它套在一个没有头的木质人偶身上,模特只有一米五那么高,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可是那件衣服完全不像是小孩子穿的样子,说是某个高级娼妓穿过的我都相信。可我却被某种奇异的气息所吸引而凑近它看,才发现白色的蕾丝上面有些陈旧的血斑,还有修补的痕迹。当我仔细观察的时候发现这条裙子曾经被什么非人力可及的暴力撕开过,而那些细细密密的针脚将被割裂的布料重新连到一起,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非常细致非常在意这件衣服的。我作为一个诗人的灵敏嗅觉告诉我,这条裙子里一定有些很不错的故事。
于是我就在去寻找我的冒险者同伴们之前先走进了这家店,只是想找到老板了解一下这条裙子的故事。
这便是,命运之相遇的开端——
并不是,哈哈。
我走进店里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一开始我确实心里毛毛的,开始犹豫进这间店铺是不是我今天所犯的一个错误。怎么说呢,这里虽然干净整洁,货架上也整整齐齐摆满了物品,可是却给人种心里空落落的错觉,那种感觉就像这家店里从来没有过人似的。可我是谁啊,我可是那个勇敢的凛月啊。于是我一边喊着打扰了一边往里面走,结果那个卓尔小女孩就直接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出现的时候像是幽灵一样,直接悬浮在空中,连长长的头发都飘在那里——对,就是“鬼”的感觉,就像你讲给我的故事里面那种就算死去也还对世间留有执念的人的灵魂,我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见鬼了。她的皮肤是深紫色的,头发白得透明,眼睛像玻璃珠一样一点生气也没有,还留着一脸的稚气,又瘦又小活像个破布娃娃一样。
更准确些,是像个人偶一样,就像橱窗里摆着的那个当做模特的人偶,只是多了一个脑袋。
于是她盯着我,我盯着她,两个人就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直到她开口问我需要什么,我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在这里看店,她飘在半空中只是因为她是个卓尔,有这种能力而已。
可是她是个卓尔啊!这种黑乎乎的精灵不都是居住在地底下从来不露脸的么?为什么在暗月城会有这么一个卓尔精灵,还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正大光明的服装店打工?
不过这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于是我便问她店主在不在,结果她跟我说她就是老板,又把我吓了一跳。对了,她这么说的时候还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看我的动作是倒吊在那儿的——说来也怪,她的裙子竟然没有翻过去!而当我问起那条裙子的故事,她的反应竟然是“啊,那个不卖”。
绝对有故事吧?你也会觉得有故事对吧?
于是我就理所当然的继续问下去了!我问她为什么那条裙子不卖,她盯着我看了好一阵,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最后说了一句话差点让我晕过去。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就是不卖。你要买我也不卖给你。”
对,这就是她的原话!
我可不是来买裙子的啊,我又没有女装癖?我是来寻找故事的!
然后她问我要买什么,还说些什么“如果不是夏德娜大人的意旨你是不会来到这家店里的”云云的话,最后如果不是我在她店里买了些流苏发卡之类你喜欢的东西,她大概会想把我传教成夏德娜那个恶神的信徒。
别说我歧视人家,她的信仰是她的自由,可是就我在书中看到的那些东西,夏德娜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本来这之后我就应该去寻找我的队伍了,对吧?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打赌你连想象都想象不到。
我用我那点少得可怜的钱结了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口又来了两个人。嘿叶子,你猜他们是谁?没错,正是切洛和诺艾尔。
当然我当时还不认识他们,只看见一个男性精灵正一路小跑着追逐一个裹着斗篷的人,还满脸都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嘴里不停夸着前面那斗篷人的美貌——当时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那人是男是女还是有多美。
结果那个斗篷人在店门口扯了帽子对着那人破口大骂,我这才看出来那人也是个卓尔精灵,皮肤也是深紫色,头发也是银白色,从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她的精灵语里带着方言我听不怎么明白,但是隐约听出来了母系直系亲属和与他父系亲属发生关系的意思。
嗯,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别说以貌取人,连以声取人现在都是不可行的了。
谁知这家伙竟然满脸笑容地说了句特别让我替他觉得颜面无光的话。
他说,美丽的小姐,在您找到我的长辈们之前,能不能先让我代替他们好好招待您呢。
我的自由之神珂宁大人在上啊,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自由、最没有精灵架子的精灵!
呃,我不想说我同族的坏话,你应该知道的。
卓尔被噎了一下,愣了几秒之后一跺脚走近了店里,差点跟我撞个满怀。我赶紧后退给她让出路来,她比我矮一点,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那男人夸得没错,她的模样就算不忽略她的种族也是很漂亮的,就算少了一只眼睛也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说起来,她是我遇见的第二个戴眼罩的姑娘了,上一个是在德莫拉遇见的粉头发女孩,叫莉芙的那个。
喔,说起来她们两个都是左眼戴着眼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然后她噔噔噔踏着双挺高的高跟鞋径直往店最里面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喊着薇塔塔薇塔塔,刚才讹了我一个银币的小姑娘就幽幽地飘到了她面前。
“你找我有事吗?诺艾尔。”她这样问,看来那卓尔姑娘嘴里喊的薇塔塔就是她的名字。
“我想知道怎么去申请冒险小队。”卓尔姑娘这样回答,她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诺艾尔。
“这个呀,你要先找到两个人,然后去找市长就好啦。”薇塔塔坐到半空中,我竟然在黑色的背景中辨认出来她屁股下面有把黑色的椅子。
嘿,可别打我,我没有幼童嗜好,只是好奇她怎么坐在半空中的而已!
此时另一个高等精灵也摸了进来,嗯,他就是切洛,前面提到过的……有些风流成性的,我的同胞。
他似乎是听到了薇塔塔所说的申请小队的事情,于是开口就接上了那小姑娘的话。
“既然需要三个人,那么先和我组队如何?我美丽的诺艾尔小姐。”他在狭小的店里竟然还做了个大大的鞠躬礼,差点撞掉旁边的花瓶。
“除非迫不得已,我没有兴趣和一个随时随地都在发情的白家伙组队。”诺艾尔很不客气地这么说,然后往旁边瞥了一眼就看到了我。
所以就如你现在所想的一样,她要求和我组成冒险小队。然而切洛也来请求我和他成为队友,甚至还搬出了珂宁大人……我该怎么拒绝一个和我是精灵同胞的同信者?于是我们三人便成为了如今的小队。
我们现在正在旅馆稍事休息——切洛正在隔壁诺艾尔的房间和她套近乎,我可没什么兴趣在他们两人之中做一盏闪闪发亮的灯,可是这么看来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少了。唉,我该怎么改掉我这种性子?叶子啊,赐予我力量吧。
嗯,时间不早了。再过几天我们便将出发,出发之前我希望我可以找到更多的队友。
愿珂宁永远保佑着你。
您诚挚的,凛月。
--4747--
糟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这是全速在暗月城的小巷中飞奔的她唯一想到的事情。
生涯中的第一次失手就惹上了那么大的麻烦,这让她追悔莫及。
“那算什么东西啊!!!”
她已经顾不得面子失声惨叫了出来,甚至连自己的伙伴鸟没跟上来都没察觉到。她灵敏地穿梭在小巷间,并且拉倒每一个她能当作路障的东西。却依然觉得那个过于巨大的存在感与自己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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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时间回拨到半小时前吧。
看上去挺文静的白发少女正坐在酒馆的一角,看着自己点的牛奶兀自发呆,这是她来到这个暗月城的第七天。
虽然因为一直想不到如何开口而没主动和别人搭话过,却因为一直选择呆在这种人聚在一起的地方,观察他们的言行。
娜塔莉亚,这是她的名字。虽然现在穿着得体的衣服,也装备着看上去保养得不错的轻甲,她幼时却是由野狼抚养长大。直到一批学者以研究的名义开始抚养她,才开始接受和人类一样的教育。
说实话,就算被自己的养父母们教育了很长时间,她看到圆月挂在空中的时候,依然会有种跑出去对着月亮嚎叫的冲动。
之所以没那么做只是理性抑制住了冲动而已。虽然也有学者认为“从心而动才是最吼的”,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把这种行为看作是野性的象征。
琐事而已。
看着、听着周围的人的言行,再在心里加以总结,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塑造出一个真正的“自我”。
这就是娜塔莉亚出来旅行的目的,或者说,这是她第一个出自“自我”的追求吧。
“嗨~”
忽然,一个人向她打起了招呼。
对方虽然身穿斗篷,不过从正面却可以看到她身着一套精致的深蓝色连衣裙,大量的蕾丝和缎带让娜塔莉亚有些恍神。
忽然,一只鸟的脑袋从斗篷内侧钻了出来,左右扭了扭,啾了一声。
“啊呀?你很中意我这条裙子吗,可惜这是非卖品哦~ 啊,你别急着出来啦。”
一边轻轻摸了摸鸟头,让它缩回斗篷里,对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绑着长长的麻花辫的金发。
应该是女性吧。娜塔莉亚先对对方的性别做出判断,看着她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请问,你是……?”看起来对方没有敌意,娜塔莉亚试着开口询问对方的名字。
而女性只是露出了一个让人能放心下来的笑脸:“叫我露莉亚就好啦~”
“露莉亚小姐,怎么了吗?”娜塔莉亚可以从她的表情上感觉到她似乎有难处,主动询问到。
自称露莉亚的女性啊哈哈哈地苦笑起来,她低声说:“是,是这样的啦……我来到这个城市以后……不小心遭了贼,钱袋被偷走了……”
说着,露莉亚就垂头丧气了起来,娜塔莉亚见状,体贴地把自己的牛奶推过去:“唔,我没喝过,请用。”
“谢谢,不过不用啦。”见娜塔莉亚如此关心自己,露莉亚也再次露出了笑脸:“那个,所以说,我手里有点本来我打算拿来贩卖的宝石…我用稍微低一点的价格卖你几颗,你能不能买下来呢~就当救我的急。”
“宝石吗……”
眼看娜塔莉亚皱起了眉,露莉亚急忙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枚被精雕细琢过的长方形蓝宝石:“我是从贸易都市来的,这种宝石都是有鉴定证明的哦,我把这颗宝石的鉴定书也给你吧~”
接着,露莉亚从她的小包里再次拿出一个小卷轴——一般来说,比较重要的文件才会做成卷轴吧?娜塔莉亚如此想着,就听到对方继续小声地跟她说:“那,那么,你能帮帮忙吗?我会用非常低的价格卖给你这颗宝石的……只要给我点去下一个城市的盘缠就好啦~…”
“可是……我身上带的钱,也许不够买下你手里的宝石吧。”娜塔莉亚皱起眉,开始看向自己腰间的钱袋。
听到她的话,露莉亚摆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没问题没问题!…唔……”
是在思考价格吗?这么想着,娜塔莉亚从桌上拿过她递给自己的羊皮卷轴和宝石,端详了起来。
有一节拇指那么大而且雕琢精良的宝石娜塔莉亚以前只在昂贵的魔杖上见到过,她好奇地展开卷轴,读起了里面的文字。
丹尼尔商会
宝石鉴定书
品类:蓝宝石 尺寸:2c×3c×1c
雕琢者:布鲁恩•费斯
工整的字迹写着这块宝石的各类信息,最后还煞有介事地盖上了似乎是代表丹尼尔商会的红印。
虽然娜塔莉亚并不懂这方面的事情,但是有这张鉴定书在,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吧?
“那就~…50金币吧?”
忽然,露莉亚像是决定好了价格一样,一脸期待地看了过来。
“唔,请稍等。”
正当娜塔莉亚开始翻找自己的钱袋、整理钱币的时候,酒馆的门伴随着门铃被撞击的叮当声被打开了。
露莉亚停下了手,转过头去。
一个巨大的身影填满了整个门框,露莉亚目测他至少有2m以上——随后慢慢走了过来,来到了吧台最靠近她们的角落。
露莉亚的心里慢慢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哟,零小哥,要点什么吗?”酒馆的老板似乎认识这个巨汉,而那个被称为零的巨汉则用低沉的声音点了一小杯果汁,随后问到:“对了老板……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金发的女性?”
露莉亚的心重重地跳了下。
“啊?我没注意过呢,咋啦?”
“是这样,最近有消息说在城里似乎有个骗子…似乎在贩卖假货牟利的样子。市长那边也委托我顺带调查一下……”
露莉亚觉得大事不妙。
她看娜塔莉亚还在低头认真地数钱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位置。
一步,两步,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能感受到自己斗篷内侧的鸟也配合地一动不动。
最后,突然拉开酒馆的门把手,灵巧地闪身出门后。
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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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叮当。
重重的关门声后,门铃的声音又一次被酒馆里的嘈杂盖了过去。
零瞥了一眼身后,在桌上放下一枚银币当做果汁钱:“好的,谢谢老板。有事要办,我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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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莉亚在离开了酒馆,并且左拐右拐跑出三条街转弯走进小巷子后,决定停下来喘口气。
虽然自诩有点游荡者的功夫,但是常年以谈判、欺诈谋生,还经常看海发呆过着悠闲日子的她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冒险者那样优秀的体能。
倒不如说以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而言,用那样的速度跑了那么远就已经值得称赞了。
“呼……该……该死…………”
“露莉亚”把手伸向身后,解开了麻花辫上的结,金色的顺滑秀发开始自己散开来,披在背后。
她的真正名字,是 琉。
“那些伪造的宝石倒是无所谓,反正是从打算把那些卖给我的蠢货手里威胁来的。”呼吸慢慢调整过来,她重新扎起自己的头发,绑成自己一贯的单马尾,“伪造那个证明书还是要点成本费的啊,不过事出突然也只好把那张东西留在那里了……”
没错,她就是所谓的在暗月城到处诈骗的人。
如今事情已经惊动了城市上层,那么只好先开溜了。
忽然,她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变暗了。
“怎么回事?”她转过了头——
——却和那个在酒馆里打听欺诈犯的事情的巨汉对上了眼神。
“啊……………………”琉长着嘴巴,脑袋一片空白。
那个巨汉——零则礼貌地蹲下身子,再次让阳光可以照到琉的脸上:“你好…请问,能问你一点事情么?”
“对不起,我没时间。”零的提问迅速让琉的大脑运作了起来,她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语气刁钻地说,“别挡我的路,我要出去。”
她看零还是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挥了挥手:“可以的话,请你让一让。”
从零表情微妙的变化上看出,他似乎是在后悔些什么,琉可以推测出他可能是在刚才没有去问那个银发的少女就出来追自己,所以现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吧。
这么一想,琉的内心再次窃笑起来,她悠然地走过零让出来的路口,就连刚才一直不敢吭声的鸟伙伴哔咕也飞了出来,站在她的肩头向零啾了一声。
“啊,露莉亚小姐。”
忽然,一个声音把琉得意的心情灌了个透心凉。
她正要拔腿就跑,自己的肩膀却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抓住了。琉顺着手臂看过去,零也正看着自己,板起了脸。
冷静,冷静。
琉在内心反复地告诫自己,看了过去。
刚才的银发少女手里正拿着自己刚才打算卖给她的东西,已经追到了这里。
她伸手把手里的卷轴和蓝宝石递给了琉,用不带任何邪念的口吻说到:“对不起,我身上的钱实在是买不下来你这颗宝石,只好把它还给你。”
“呃,你,你认错人了。”琉刻意用更加低沉的语调说,“什么宝石?我不知道啊?你又是谁?”
“唔?可是……”娜塔莉亚歪了歪头,端详起了琉现在的样子。
没问题,自己的裙子用斗篷好好地遮着,哔咕已经懂事地飞远些了,费心绑的麻花辫也已经解开了……除了脸外应该不会被认定。
只要一口咬定是认错人就可以了。
实在不行的话,就地打滚耍赖说被非礼也可以的吧,看这个男人一副闷葫芦的样子。
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如何脱身,她已经不再去考虑完全不被怀疑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吧……可是,这个货物要去哪里才能还给露莉亚小姐呢……”
那个银发的小姑娘依然对把假货还给自己这件事很执着。琉的心里透出一丝不耐,而零却意外地松开了手,说:“那,请把那两样东西给我吧,我的名字叫零,算是这个城市的巡逻队的一员,我能帮你找到那个人,你愿意相信我吗?”
琉咬了咬牙,在零的手去接从银发少女手里递过来的宝石和伪造鉴定书的同时,再次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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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跑了多久了?
穿过多少小巷了?
拉倒多少可以用来当路障的东西了?
不行,不能停,停了就真的事情大条了。
琉一边在心中恶毒地诅咒着神明今天为啥自己这么倒霉,一边飞快地继续穿行在小巷里。
双腿已经开始酸痛不已,每次抬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时也开始感觉肺部在灼烧。
“啊……”
突然,迈出去踏在地上的那条腿一软,琉随即失去平衡摔了出去。
斗篷保护了自己免受擦伤,但是冲击带来的疼痛还是让琉叫了出来——随即便因为过于剧烈的跑动让琉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不要紧吧?”
刚才那个巨汉的声音从脚的那个地方传来,琉却连猛地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巨汉只是站在琉的身边,看着她匍匐在地上的样子,而他的手上,则拿着琉拿来行骗的伪造宝石和鉴定书。
自己要坐牢了吗?
琉不禁这么想着,却听见零说:“…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吧。”
啥?……
“你知道宁娜格雷市长关于探索异世界的委托吗?不用勉强说话,知道的话,点点头就可以了。”
琉不知道零是什么打算,不过现在自己除了听听他说的交易内容外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况且她也确实知道零所说的委托,点了点头。
“我的队伍里缺人……你来不来。”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让身上的酸痛消失了一点,琉撑着地面支起身子:“我只是一个商人哦?”
“行骗和行商是一个概念吗?”零的反驳有点刺耳,琉虚弱地回呛:“你是不知道情报商人这种行业吗?”
“既然你是情报商人,身手和口才应该不会弱吧。”
MD,上套了。
琉在心里咒骂着零的敏锐,恶狠狠地说:“那我不答应呢?”
“我会把你带去执法队的基地,和那些受害者们对质,如果他们多数人认出了你,你可能就要在监狱里待一段日子了。”零不疾不徐地说着,琉则越听越感到头疼。
听上去很麻烦的异世界冒险和听上去很让人难受的监狱生活。
琉犹豫了再三,开了口:
“……好…我答应你。”
“顺便一提你既然这么说就表示你承认了我‘认出了你’这种说法,露莉亚小姐。”零对琉伸出了手,而琉却丝毫不领情地拍开零的手:“我叫琉。你可得好好遵守交易约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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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
琉深深地叹了口气,把上身趴在桌上。
这里是零为她、还有其他三个伙伴安排的旅馆。
另外三人分别叫芬德尔、凯恩斯和KK,据他们自己介绍,是因为在任务得知要6人组队后,因为当时留在那里的只有零了便和他一起组成了队伍。
芬德尔人很冷静,凯恩斯吵得要命,KK和凯恩斯是老相识,而且也许是因为懒的关系也就看着凯恩斯在那边闹腾。
“我这算是被拐了吗…我起诉零会不会得到赔偿金啊……”琉无力地抱怨着,坐在她边上,正享受着旅馆提供的早餐的芬德尔则事不关己地问:“队长把你怎么了吗?”
“……没,没啥,一点小过节。”琉撇了撇嘴,再把之前的事讲出来无异于挖坑给自己跳,这种时候还是含糊其辞地带过去吧,作为转为话题,琉接过话茬,“说起来为什么那个大个子是队长?”
“因为他参加了两年前的那次冒险哦,算是经验人士嘛。”芬德尔抿了一口蔬菜汤。
忽然,零打开旅馆的门走了进来:“各位,来介绍一下我们队伍的新成员吧。”
从零过于巨大的肌肉身躯后,落落大方地走出一个白发的少女。
与她温文尔雅的举止以及得体的服饰相反,她的装备则是不折不扣的野蛮人配置。
对着围坐在餐桌边的四人——包括有些傻眼的琉,少女鞠了一躬,说到:
“你们好,我叫娜塔莉亚,请多关照。”
自从无名之城变成熙熙攘攘的暗月城,许多旅人勇士闲散人员(?)都像鸟一样聚集过来,啄食传说,故事和冒险。
其中小旅馆“獾”是诸多小树枝中的一根。
这几天,这根小树枝上有一只很嘈杂的鸟。
叫做假发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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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的清晨,假发2号跟着两只猫妖精,不如是被拖着,走进了獾。
“请放开我!哎呀!轻点,那是羽毛!”
忘了说,假发2号作为一个合格的翼族,加上喳喳呼呼的性格,宛如是“扑棱”这个形容词的活体代言人。
“獾”的老板巴杰是一个安静理智的半精灵,此刻看着门垫上扑腾的毛球和两位一脸无奈的猫妖精,把手冷静地伸向了平时很少碰的烈酒。
“二位,远道而来,有什么能帮您的?”老板呷了一口小木盏里的酒,一阵暖流游走全身,放松了很多。
“我是牧师安娜,”蓝色的猫妖精说罢指了指旁边全力按着翼族的猫妖精,“这位是蕾贝卡。我们是新来到暗月城寻找两年前的勇士们。”
“那……这位呢?”老板诚挚地希望这个翼族并不打算住在这里。
“这只……这位翼族是假发2号。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单手剑被偷了,现在比较激动。”
“欢迎,欢迎。”老板巴杰放下酒杯,毕竟白天饮酒不是什么好事,“牧师小姐,能不能请你的朋友安静一下,你看,现在时间还早,会吵到客人。”
安娜点点头,伏在假发2号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翼族很快安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规规矩矩站好。
老板巴杰松了口气,接过蕾贝卡递过来的三枚小金币,给了她们一把小套间的钥匙,请三位旅行者移步楼上。
“安娜,你跟假发2号说了什么?”蕾贝卡在楼梯上回过头来问身后的猫妖精。
“偷她剑的人就在这附近,让她不要声张,晚上旅店酒馆里人多,有可能找得到。”
“真的吗”
“假的。”
走在前面的翼族身上一抖,却也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房间。
假发2号坐在屋子里,小房间被巴杰老板收拾得干净,床头柜上有一个空的花瓶,里面有一点清水。
假发2号从上面看下去,水里映出一个没精打采的翼族的脸。
“完蛋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松子被偷了。
是的,假发2号给自己的剑起了名字,叫松子。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单纯地觉得滋这个字念起来有趣。
捡到这把剑的时候,它插在一棵老松树下,一只松鼠在剑身和树干的中间搭成的小帐篷下,藏了几颗坚果。
“珂旭大人”假发2号看看窗外明朗起来的太阳,“我该去哪里找我的松子呢?”揉了揉乱糟糟的白毛,假发2号把自己摊平在地板上,但很快就因为翅膀被硌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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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假发都在旅馆不远处溜达,不过几乎没有什么收获。凭着令人急躁的耿直,找一个不一定存在的窃贼好比在黑市买小甜饼一样不靠谱。(什么比喻?)
傍晚的夕阳是好看的红茶色,假发2号有点沮丧地坐在獾的门口,看见安娜和蕾贝卡从人群中走来。
“有什么发现么?”假发2号连忙站起来询问。但随即发现这样并不妥当,因为她的伙伴都显得很疲惫,安娜的围巾上甚至有一小块撕破的地方……“啊,对不起。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去喊巴杰老板准备热茶。”
“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去了……”安娜刚想描述一下今天在暗月城其他地方的所见所闻以及花了半小时左右的搜查结果,却被蕾贝卡很快地拉上了楼梯。
“她得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不是?”
安娜觉得蕾贝卡说的很有道理并无法反驳。
无论如何,一天的连夜的旅途加上一番浏览,安娜和蕾贝卡两位在稍微整理之后都开始在休息。很显然,老板巴杰贴心的在炉子边太阳晒得到的地方布置了舒服的叠满了软垫的摇椅,无疑是猫妖精们的最爱。
然而,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令人安心的摇椅也无法从楼下传来的噪音拯救楼上的住客。蕾贝卡有点迷糊地揉揉眼睛,疑惑地看着同样刚刚清醒过来的安娜。然而,安娜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迷茫的,是一点点愤怒。
“是不是……?”
“还有谁?”
等两位走下楼梯的一半,蕾贝卡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假发2号似乎有点喝醉了,正在举着酒馆的扫把,大声地用一种颤抖的声音唱一首听不懂然而很悲伤的歌曲。据事后本人说,是在唱“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松子”。
然而无从考证。
唱罢,人群里钻出一个年幼的翼族,小心地塞了一把松果在假发2号的手里。
“看起来挺锋利的,不错。”安娜走到背后,一脸诚恳地点点头。
“如果这就是珂旭大人赐给我的新武器的话,我可能要去暗月城人烟稀少的地方种树了。”假发2号看着手里的松果。
“说道……种树……”安娜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在一位向自己走过来的半精灵身上。
半精灵个子高高,吟游诗人的打扮,走路轻飘飘的,在人群里很灵活地穿梭着。
而且,手上提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
“你们好,”半精灵走到近前,有礼貌地行了个礼,“请问,哪位是假发2号?有位先生请我把这个交给他。”
假发2号有点吃惊,走到半精灵近前并接过了包裹。
里面是一柄单手剑,银色的护手上镶嵌着小小的绿松石。
“啊,松子!”假发2号又惊又喜,翅膀扑腾起来扇到了一个桌子上的酒杯,“这位小姐,非常非常感谢。冒昧问一下您叫……?”
“我叫奇诺亚。那边的是我的朋友,白大褂。“奇诺亚指了指一边蕾贝卡和她脚边绕来绕去的毛球。
“别戳穿我吗,奇诺亚,这会破坏我在这位美丽的小姐心中的形象。”
毛球一个轱辘起身,变成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侏儒。
“我们在还在克林菲尔吗,奇诺亚?我为什么看到了克林菲尔教堂广场最纯洁美好的白鸽。”说着,白大褂点着滑步从身后的吧台拿了两杯苹果酒,“可爱的白鸽,能不能赏个光?”
“抱歉,"奇诺亚有点尴尬地看着三个人,“我的朋友,心肠不坏。就是对姑娘们过分……热情了一些。”
说着,又从假发2 号手中接过了松子。
“啊,奇诺亚,”白大褂听到了这番话,转向了奇诺亚,“不要这样刻薄,要知道,我的心一直都属于奇诺亚你这样身材曼妙的女……”
没等说完,假发2号的单手剑“扑通”地插在了白大褂面前。
老板巴杰和白大褂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抱歉,擅自用了你的武器,”奇诺亚把剑收好,递还给假发2号,“感觉自从邪神的战役之后,明明是诗人,却多多少少变暴力了一些。”
“什么?!!!”在一边没怎么说话安娜突然两眼发光地扯住奇诺亚的一角,“莫非您就是两年前的勇士之一?天呐,要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这次来到暗月城也是希望能够遇到大家……”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安娜拉着奇诺亚絮絮叨叨地聊着。看来,遇到热情的事物,安娜的专注力还是令人称道的。
白大褂依旧缠着蕾贝卡,假发2号则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松子是否有伤痕。
“假发2 号,蕾贝卡!奇诺亚大人答应同我们一起旅行了!”似乎因为兴奋和紧张,安娜举起杯子喝了一点水,“那剩下就要看看白大褂先生的意见……”
“oh我可爱的小鸟,”白大褂一转身,扭着眉头看着安娜,“我怎么能够拒绝同美丽的小姐们相处的机会。更何况最爱的奇诺亚也要一同旅行。”
假发2号发现安娜和蕾贝卡正摆出跟奇诺亚类似的“没救了”的表情看着白大褂,自己也是。
“那么,为了庆祝小队的形成,”白大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请允许我为各位献上引以为豪的魔法。”白大褂向着门外比出了一个“有请”的动作。
大家鱼贯而出,来到獾房子后面的山坡。山坡不急,软软的星星草散发着好闻的清香。奇诺亚找了一块没被夜露打湿的地方,喊大家坐下。
白大褂坦然地坐在了奇诺亚的腿上。
“美丽的白鸽,”白大褂看向身边的奇诺亚,这样看起来比正常坐着时候还要高一些,“下面允许我介绍一种仅仅逊色于你的天象。“白大褂挥挥手,一道极光出现在半空中。
蓝绿的光芒仿佛是呼吸一样,缓慢地张弛着,像懒洋洋游水的鱼。
除了白大褂本人脸上的表情写着“屡试不爽”这四个大字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是惊叹与赞许的。然而这平静祥和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人打破了——
“啊啊啊啊---都让开-----扑通!”
一个扑扇着翅膀半飞半跳的翼族冲进了围坐的圈子,白大褂因为冲击从奇诺亚腿上滚到了地上。
假发2号吓了一跳,翻身站起来拔出了剑,翅膀也充分地张开。
“请不要伤害我!”莽撞的翼族连忙摆手,“有一群人在追杀我,也是迫不得已。非常抱歉,啊,他们追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有几个人愤怒地向这边跑过来。
“抓住那小子!喝醉了砸酒馆的鸟人!”
“躺下!”白大褂很快地把翼族按倒在地上,拉过安娜手上刚刚解下来的围巾,盖住翼族。施展幻术,使外表上看上去很像草地的样子。
尽管这一小块“草地”下面传来不明真相的哼唧声音,但还是成功地躲过了抓捕。
“谢谢,好心的先生,”翼族从地上站起来,“我叫Gavin。刚才似乎是被灌醉了,在那边的酒馆惹了什么乱子。不过,我都不太记得了。”
气氛刚刚缓和下来,却听到反方向一阵嘈杂——
刚才的人又杀回来了。
“那小子绝对在耍我们!”
“巴杰老板说在后院看到了那个白毛!”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跑回来,把打算会酒馆躲躲风头的六个人抓了个正着。其中一个凶巴巴的高个子指着假发2号,“看,那个小混蛋!”
假发2号是信仰珂旭的好战士,怎么能容忍如此的口不择言呢。
大概十分钟后,可怜的酒馆伙计们带着“这六位是公正守法好群众不是所有的翼族都是白毛不是每个白毛都会捣乱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仑苏不要让我再听到青藏高原了“的状态悻悻地回去了。
“我觉得我们今天棒呆了,”不怎么说话的蕾贝卡在回到房间的路上小声地说。
“你们说……如果我们六个组队,名字叫什么才好呢?”
三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回到了房间,手忙脚乱地换下衣服整理内务。
“特仑苏?”
“假发2号你住嘴。”
“巴杰是个小气鬼?”
“都说了闭嘴。”
“极……极光。”在假发2号的不靠谱脑洞中,缩在被窝里的蕾贝卡提出了一个正常的词汇。
说完便用拉起被子盖到眉毛下边。
可能是害羞了?
字数6029
……联动角色太多好烦啊!一个个找UID好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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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莫拉酒馆的事件只是旅途中小小的插曲。
“一个人类和精灵的恋爱故事,说不准诗人正是其中的男主角。”
伊格如是对黑德爱尔解释,后者对那个陌生人的来历表示出了足够的好奇,毕竟她只看到青年大打出手后的那一幕。
她下意识的略掉之前那个不吉利的故事,虽然这是促使三人同席的原因。
在朋友重逢时不讲扫兴的事情是常识。
伊格假装自己隐瞒的心安理得。
“眼睛出了点小毛病,不过不碍事。”
她这样解释脸上的黑布,并且在黑德爱尔怀疑的眼神中,配合的陪她玩了把逗弄孩童常用的数手指游戏。
“那莉芙呢?”
“莉芙她……”
大概是发酵年头不够或是配方问题,微甜的果酒到最后竟是品出了几分涩意,沉积许久仍未化去的酸腐翻腾着从喉咙直冲脑门,硬生生是将“还算好”三字压回心腑。
“我很好。”
黑德爱尔对言简意赅的抢答不甚满意,影舞者的敏锐直觉令她意识到二人肯定隐瞒了什么。
“嗯……没事就好。”
让他人自揭伤疤是件很残酷的事,既然她俩都不愿意说下去还是不要刨根问底为妙。
犬妖精晃晃杯子。
“嘿你俩真是抠门,牛奶没了也不提给我续杯。”
“不是想着你要换口味吗?”
伊格接过话头,仿佛之前的短暂沉默从未发生过一般。
是的,不愉快的事还是少提为妙。
“牛奶续杯,请来杯度数高点的酒,老板。”
趁着侍者调配的功夫,她耸耸肩小声为方才那抹不合时宜的神色开解。
“最近酸东西吃太多,连喝几杯果酒牙要倒了。”
——在胡说啊。
嗅觉无法骗人,属于新鲜莓子的气味一点也不酸。
即便明明从德鲁伊身上闻不到半点独家过期神莓蜜饯的味道,黑德爱尔还是配合的评价了番某人手艺。
“从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伊格你做的蜜饯明明是酸饯,闻起来和吃起来都是。”
犬妖精神气活现的擦掉嘴角的牛奶胡,在她嗅来,和让她联想到柠檬的伊格不同,这家酒吧的老板是个百分百的甜党,几乎所有的勾兑饮品内都要加足够的糖分,原本浓郁的海腥味在此处尽被甜腻的香气所掩盖。
“蜂蜜是你自幼就爱惜无比的宝贝吗?我到现在都能迎面闻见你脸上的酸样儿!”
尽管生意繁忙,上菜速度并不慢,从侍者小心翼翼的神情来看,或许和刚才的那场大闹密不可分,可惜凛月是吃不到这里的特色菜肴了。
琥珀色的液体浓郁到似是化不开的糖浆,从其中扩散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辛辣气味。
伊格捧起杯慢条斯理的晃了晃。
“这没办法啊,我总不能买光无名之城的存货嘛。”
酒液入口,所经之处仿佛被小火苗一掠而过轻轻炽烤,Sweet Knife这名字取得恰如其分。
“顺便一说,我养父曾经觉得我最适合的野性变身是熊。”
打趣中旁听者似是想起旧事,嘴角弧度越发明显,有那么一瞬间黑德爱尔甚至以为莉芙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凑过来,下一刻自己就会伴着畅快的笑声像个布娃娃那样被抱在怀中。
然而直到分别,她的预感都未成真。
莉芙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微笑着,偶尔插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从头到尾。
几天后。
德莫拉通往暗月城的门进出方便,两年前还只是仅有寥寥数家商铺的无名之城,现今不得不说在繁华度上已直追某些商业重镇。
遥想起之前那条几乎一手由几名有商业头脑冒险者支撑起的乱糟糟街道,不得不说财帛动人心这句话名副其实。
好歹暗月城算是个四通八达之地,逐利为先的商人们不一窝蜂涌进才是怪事。
运载着海产的四架马车从身旁隆隆经过,浓厚的海腥味引得行人纷纷瞩目。
二人避至道旁,伊格心不在焉的从小贩处买了袋肉干,撕成细碎的一条条喂给莉芙。
“不回去看看么?”
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不知身处何处的吟游诗人弹奏着故乡熟悉的民谣,若不是凛月,大概这是她两年内头一次听闻乡音。
“不去了。”
伊格摇摇头。
培根瞅准机会,一口咬掉她手中的纸袋大朵快颐。
绿都的门被王廷所把持,进出者均要经过严密盘问才可放行,且严格限制通行人员数量,虽然弄不起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和这群在奇怪处莫名死板的家伙打交道并不愉快。
说不想念奥连他们是假话,但此时点回去不是很合适,追踪者之事仍毫无头绪,贸贸然归乡说不准还会给他平添不少麻烦。
而且从温斯顿的反应来看,奥连自己可能也不甚方便出面,休养之时,连家书传递一事都让老法师跑腿,并在信中嘱咐她不要轻信他人所言。
因此她们只是来接人。
黑德爱尔想要让她们帮忙照顾名年轻的翼族。
伊格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让莉芙重拾笑颜的旅途上,旅伴多寡无足轻重,而且据黑德爱尔所说,名叫弗德瑞莉的翼族少女有点呆里呆气。
“也不是说她傻,就是思维方式太怪,托付给别人不放心。”
她亦不好辜负这份信任。
“那莉芙呢,愿意帮忙吗?”
天平一旁是友人一旁是亲人,显然莉芙为重。
“伊格愿意我就愿意。”
在一众人中,找到昵称弗德的年轻翼族女孩很简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收拢翅膀坐在广场中央的喷泉立柱上开心晃腿,而在其出示作为身份证明的弦月后,孩子和她的新任保姆们即算是成功会师。
虽然于居然会掏出信交给盲人看这点上,再次坐实了黑德爱尔口中弗德有点呆的结论。
通过莉芙之口,伊格完全可以自行绘出黑德爱尔一脸语重心长絮叨不停的神情,明明只是封托人照顾弗德的信,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却长篇大论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内容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甚至连弗德的饮食癖好都交待的一清二楚。
“黑德汪汪长大了诶。”
莉芙晃晃手中字迹密布的几页纸,将其对折好后重新塞入信封。
伊格对此万分赞同,虽然她的最大感想是让自己来教授弗德箭术的黑德爱尔,应该没什么资格说弗德呆。
——我不小也不呆好吗!
远行的影舞者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脑中鬼使神差窜出句毫不搭调的话。
伊格之前没有当教师以及照顾小孩子的经验,所幸弗德并不像自己孩提时碰到的小霸王们那样难以管教。
顶多是不好沟通。
就拿教授弓箭距离。
“无风情况下,箭飞行的轨迹就像扔东西一样,心里算准落点,射出去就好了。”
伊格的简略说明收到同样简略但需要猜测及讲解说明的回答。
点头,点头,摇头,点头。
“弗德听懂了‘无风情况’‘像扔东西一样’和‘射出去就好’,不清楚‘算准落点’,是不是这样呀?”
小翼族将脑袋点的跟鸡啄米一样。
于是莉芙正式担当翻译机一职。
弗德学的快归快,但伊格目前为止还没有半点让她实战的打算,根据风速调整力道方向是熟能生巧的活计,况且她不是很敢想象混战中弗德在天上一通乱射误伤己方所造成的后果。
小翼族小心翼翼的将匕首插好,整了整刀鞘,出其不意从天而降捅几下就跑,估计会是今后大半时间内她最主要的攻击手段了。
另一个令伊格头痛的是,弗德过分强烈的飞行欲望。
翼族喜好翱翔天空不假,但这孩子经常不分场合地点都扑棱着翅膀想要往高处窜,一不小心就会离开视野飞到远处,实在不方便看护。
而接受市长的委托倒不算是计划中的一环,准确的说是为了更方便旅行而为之,现今三人没有十分明确的目标地点,交给他人来决定也不失为一种决策办法。
“用不用再找些人?”
接下任务后伊格随口询问。
“都听伊格的。”
点头。
被其余二人托付决策权的德鲁伊有些压力巨大。
从她个人的角度来说,在未知面前更愿意选择和他人结伴而行,以应付各式各样的突发情况,但对方从人品实力上是否值得信赖则是关键问题,这两点考察起来不但不甚便利,而且留给她的时间也没有太多。
当初的伙伴基本已四散天涯几近音讯全无,目前看来若没有命运之神的眷顾,只能另寻他人。
伊格将手指凑至唇边慢慢啃咬——不知不觉中,她也感染了莉芙爱咬指甲的坏习惯。
——虽然这似乎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是伊格和莉芙吗,能再次碰到你们真是幸运。”
金发的青年精灵兴高采烈的招着手,和他人相比,遮住双眼有野兽随行的伊格在人群中很容易一眼认出,更勿论有翼族同行的情况下,大部分行人都会主动让路避免碰撞。
比起和素未谋面者一起旅行,伊格选择加入凛月的队伍。
起码这个自称诗人的游荡者身手不错,也足够机敏不会主动惹事上身。
他身旁的精灵男子正对着名卓尔女性大献殷勤,后者脸上写满了明晃晃的不耐,但这丝毫不妨碍前者嘴中吐出一串串的溢美之词,将女子的美貌夸至天上有地上无。
可惜好像起了反作用,二者之间的距离不减反增。
物理意义上。
“切洛。”
察觉到视线的男子报上自己名号后,立马复归撩妹大业。
“诺艾尔。”
卓尔女性颔首致意。
“左边的是伊格,右边的是莉芙。”
作为牵线者的凛月担当部分说明役,就是不知道他的讲解有没有被忙于讨诺艾尔欢心的切洛听进去。
“翼族是弗德瑞莉,可以叫她弗德。”
伊格适时接过话茬,腼腆的小游荡者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在互相报上职业后,六人小队就这样简单落成。
第一个任务来的极快。
风聚风散。
和家乡截然不同的树林。
相似的绿意,相异的乐章。
众人循着种子指示一路前行。
历经例行查探,伊格捡起地上模样酷似风铃的果实,应该正是这个小东西引得林间铃声大作。
弗德歪起脑袋,好奇的把玩着这个新奇的小玩意,一番摇晃戳弄后,她终于找到了正确玩法。
立刻沉溺进去的小翼族,不时把风铃在耳边轻轻摇响,伴着林中大合奏神色间掩不住的惊叹,爱不释手的模样和发现有趣玩具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玩心顿起的小家伙基本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兴奋的飞上树枝自顾自的把玩起到手的玩具,方才的劝告威胁立马被她抛诸脑后。
伊格只好任其自由行动,大概她也闯不出什么乱子。
逗留此地看不出半点所以然,无论怎样查探,这都只是棵除了果实异常外普普通通的坚果树而已。
任务还是要继续。
弗德在呼唤声中振翅而下,手中果实叮当直响。
风卷,林未鸣。
众人离去的脚步戛然而止,警戒心极高的莉芙甚至已做好战斗准备。
除了种子光芒所指处朝着风向移动外,并无他事。
跟随唯一的指引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树木如倒退般快速掠过身际,眼前豁然开朗。
湖畔的林中小屋勾起伊格些许孩时记忆,当年她和那位巡林客学艺时,所住之处也是类似的环境,所不同的是他身为精灵更喜欢在门外装点些花草编织的小工艺品,大多数都是在指导伊格动作时随手而为。
拜他所赐,伊格对精灵语半懂不懂,领悟大致意思不成问题,这对于没有刻意学习想法的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可惜到最后,她连这半个师父的名姓都不知道,连具体面容甚至都被时间侵蚀的模糊不清。
“叫我巡林客先生就好。”
阳光和煦,神色开朗到盖过枝叶间跳动光斑的男人笑着递给孩子自己新编的花环,后者不知所措的接过打量半天,在他眼神授意下勉勉强强的塞进去挂在脖子上。
他愣了下,随即发出一阵更为畅快的大笑。
“是戴在头上的。”
巡林客比划了下。
“就像我这样。”
大概,他是除了莉芙外,唯一一个能把花环带的既自然又好看的人了。
凛月的敲门声打断不合时宜的回忆。
“抱歉打扰了,有人在家吗?”
培根忠实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确认屋子附近没有陷阱后,众人的行动也开始随意起来。
放置于屋外的面包牛奶有些奇怪,莫不是主人提前为出外劳作的自己所预备,还是说饲喂什么小动物?
无时无刻不忘漂亮姑娘的切洛认为屋主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眼看一群人对房子指指点点,大感无趣的弗德找到新的玩耍手段,收拢起翅膀的小家伙趴在池塘边将水花撩的哗啦啦直响,无人接过话茬的暮刃也只好凑到水旁,同样无所事事的他一眼看到水中鱼群。
“水中有鱼,可以吃嘛?”
还是没人搭理。
诺艾尔撇撇嘴开始踢门,旁边的莉芙也跃跃欲试准备暴力进屋,伊格打赌主人不快点回来的话,说不准她俩会按捺不住开始破坏作业。
阻止莉芙她还有信心,诺艾尔的话,还是指望切洛吧。
面包牛奶的突然消失令众人侧目,和看神情来看认为是灵异事件的凛月不同,诺艾尔的第一怀疑对象是方才眼巴巴瞅着鱼群的切洛。
“……你就那么饿?”
花花公子如闻天籁,立马屁颠屁颠化身开屏的雄孔雀深情款款。
“刚刚确实有点饿,但是只要看着你我就饱了。”
“……”
抹了蜜一样的花言巧语所换来的是卓尔的愤怒一瞪,诺艾尔大概是把“秀色可餐”误读成了“看见你就没胃口吃饭”。
似乎,切洛这个保险也不是那么靠得住。
沉默间培根有了新的发现,屋主是朝着树林而去,不仅如此,这栋小屋好像还有些其他的住客。
他们居住在地下,准确的说,是木屋的地板之下。
这转瞬间就成了强行进屋的最佳借口。
伊格拽住蓄势待发的莉芙,以半强硬的方式将她带到屋旁的小洞附近,虽然后者在和伊格十指相握时便安静下来,对于伊格的要求,莉芙不会说“不”。
“守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神术的光芒彻底将德鲁伊身形掩盖,所闹出的不大不小动静已足以打断即将出手的队友们,小木屋再次逃过一劫。
抽动着鼻子的田鼠于方才伊格所在之处探头探脑。
披着脏兮兮灰色皮毛的小动物灵巧穿行在洞穴之中,洞内干净整洁且洞壁平滑,看样子绝非土拨鼠等小动物能用双爪所为,比起兽巢,这里更接近修建在地面下的小小房间。
光线昏暗,凭借嗅觉在其中爬窜的老鼠很快就听到一阵阵窃窃私语。
“有耗子!”“怎么会有耗子!”“抓住它!”
对方说的是精灵语。
裹着破破烂烂粽衣的小家伙们像突然从角落里长出来一样,冷不丁的在伊格面前聚成一堆,对着灰不溜秋的不速之客指指戳戳。
曾几何时伊格特别希望自家附近住着这样一群地下居民,只需要几杯牛奶就能帮你搞定不少家务的粽妖精是人人都喜欢的好邻居,尽管他们其貌不扬,但基本没有人会讨厌这种勤勤恳恳的好帮手。
不用想,面包牛奶肯定是被他们所食,作为打理屋内家务的报酬。
老鼠人立而起抓抓胡须,故意用尾巴把洞里扫的乌烟瘴气后掉头就跑。
粽妖精们鱼贯而出,铁爪刷的一声从背后落下堵住洞口断绝退路,爪间的缝隙远远不足他们逃回洞内。
小妖精们望着自家门口突然出现的锋利栅栏,马上意识到中埋伏的他们声线再次提高八度乱作一团。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的?”“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伊格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大,非要类比此情此景的话,或许用误入一大群红嘴鹦鹉地盘比较合适。
吵到让她开始怀疑那些自诩优雅的精灵们,用本族语言吵起架来会不会也是这个架势。
接下来,是属于凛月的时间。
小妖精们操着尖细的嗓音吵吵嚷嚷,本身不算擅长精灵语的伊格索性将自己问题一股脑抛出交给队长兼翻译官,虽然小家伙们很可爱但半天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还是很着急的。
切洛和诺艾尔也加入了问询的队伍之中,三人的效率比之前高出太多,七嘴八舌的场面中伊格头痛的揉揉太阳穴,盘膝坐在收回武器的莉芙身旁。
“还好吗?”
二人并肩而坐,培根正依她所吩咐仔细盯紧戏水的弗德,大约是玩腻味掉打水漂的游戏,小鸟总算想起旧爱,取出风铃果实再度摇的不亦乐乎。
“嗯。”
见人并未有不耐之类的神色,伊格舒口气帮她理好鬓发,沉吟下开始讲述家乡流传的关于粽妖精的趣事。
“我知道的小故事,可没有一个和绘本上的重复。”
现在的莉芙到底是否真心愿意听她闲暇时搜得的乡间童话,伊格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聆听故事时莉芙的神情,和当年那个缠着她要新绘本的笨牧师,别无二致。
“最后,被惹怒的粽妖精们变成了波加特,不断的给坏富商制造麻烦。”
话音落下,那边叽叽喳喳的小会议也算是告一段落。
“伊格!请变成熊或者随便什么会捉鱼的东西,拜托了!”
莉芙陡然起身面色不愉。
金发的精灵神情尴尬,他完全忘记了这附近不存在抓鱼工具的可能性,而一行人中,也没有豪放到可以无视异性目光脱衣跳进湖中捕鱼的存在。
无法实践方才对粽妖精们请客吃鱼的许诺后果也不会太好,联想起伊格所变的老鼠他只得硬着头皮前来央告。
大致弄清原委后,伊格神色复杂。
拍拍二人衣物上草屑灰尘,以拥抱安抚下莉芙,她大摇其头用干净今天最后一次难得的野性变身。
变成了只看上去没睡醒的棕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