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 Jolie宋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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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这次主线拖了很久,辛苦大家的耐心等待,下次一定写完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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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后一次见何小少爷,已经是约莫快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何小少爷虽然已经有些纨绔子弟的苗头了,但年岁不大,能做的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纠集一些狐朋狗友,趁萧明海不在的时候欺负欺负萧明月。两家关系虽然一般,姑且也还有些走动。
萧明月不记得那天自己哪里惹得何小少爷不高兴了,他对自己破口大骂,还说她是母亲和恩客的孩子不配用萧家的东西夺了她的绣球丢到了水里。那时萧明月被他欺负久了,对这些事已经感觉有些没新意了。母亲曾是贱籍,自己又是庶女,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父亲好像不是很关心,大娘子也没有很在意,母亲更是往那一躺问所以呢?好像除了何小少爷那伙人,她周围的人没有人特别在意,萧明月也慢慢地对这些话感到麻木了。
但这次何小少爷的花样她属实没经历过,她呆呆盯着浮在水上的绣球,一直到天快黑了母亲来找她,她才突然想起来哭。母亲蹲在池塘边帮她捞绣球,还打了个哈欠,甚至懒得问她是不是又是何老二说了些什么。直到萧明月问她:
“娘,我是不是野种?”
母亲才垂下眸子,那张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冷脸上突然有了一丝复杂的、说不上来的表情。她懒懒地把竹竿往旁边一丢,蹲下来帮萧明月擦了擦脸,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问她:
“何驰对你说什么了?”
萧明月抽涕着把方才的事同母亲学了,母亲就那样静静地听她说完,一言不发,支起身拉着她回府上了。那绣球就浮在池塘的水上,在夕阳的倒影中一晃一晃,像一条翻白的鱼。
之后过了两天,萧明月已经自然而然地忘了此事,大娘子却突然邀请何老夫人、何夫人与何小少爷来家里喝茶赏花。那日二姨娘带着三哥和五哥回娘家省亲了,大娘子便带着母亲一起。母亲素爱艳丽,但那日一反常态穿得素净,倒像是给人服丧。大娘子与何家的客人说了许多后宅内院的客套话,看着倒是其乐融融。何夫人对大娘子也是无比恭敬,只有偶尔目光扫到母亲和萧明月身上时,会露出不屑又得意的窃笑。
何小少爷很快坐不住凳子,吵着要出去玩。大娘子派人端上小孩子爱吃的点心,又叫人备了茶,笑着说:
“我们整日在后宅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南湘楼,听说那里刚请来了扬州的姑娘,连我们家老爷都听说了,技艺一定不一般,我们也去见见世面,如何?”
何夫人还没说话,母亲却先开口了:
“大娘子真有意思,昔日二十四伎之首如今就坐在您边上,您想听曲不找我,却要去听那种货色的,是担心我来萧家这些年技艺生疏了吗?”
何老夫人又想开口,但大娘子却好奇地问:
“哎哟,看我这记性,妹妹的琵琶技艺当然没得说,只是不就是支曲吗,这谁弹不都一样?”
母亲压根不给旁人插话的余地,直接顺畅地接了下去:
“那可不一样,同样都是教坊司,同样都是乐伎,但官尚有九品,乐伎呢,当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哦?这我倒没听过,妹妹你快给我们说说,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大娘子说着,拍了拍手,立刻便有几名女使抬了张铺着图纸的板子走了进来。母亲于是被大娘子缠着,从教坊司的起源说到如今的变迁,从礼部直直说到州县,又从阳春白雪说到汉宫秋月。何家人几次想起身,但丫鬟们手脚麻利,这茶是一杯接一杯地添从未断过。大娘子听得津津有味,对母亲说:
“老爷年轻时只同我说过妹妹技艺高超,却不想妹妹和老爷居然是宫宴上认识的。看来若不是老爷那日受了封赏,如今我还无福听妹妹聊这些呢。”
“姐姐这话可就折煞我了。”母亲掩嘴轻笑,同大娘子说,“今日恰好说到了,妹妹也斗胆提醒姐姐一句,虽说都是以色侍人,但伎和妓终究不一样。如今礼部松了口,江南之地的烟花巷便也多了。姐姐可要把老爷盯紧了,可别哪日他说是去听曲,听着听着领回来个姑娘还算好的,领回来个儿子,那传出去,可有损萧家的名声。”
话音未落,只听清脆的一声,原是何夫人把茶杯打碎了。大娘子笑着让人把碎片收拾了,眼睛都不抬一下,母亲款款地冲何夫人行了个礼,平淡地对何夫人说:
“何夫人,何老爷单纯,又好音律,夫人可要教他好好分辨乐坊的牌子,免得一不小心被奸人骗去青楼狎了妓,白白惹出事端来。”
那日她们不欢而散,何老夫人与何夫人带着何小少爷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何老爷行为不端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何府赌气似地搬去了离萧府十条街之远的位置,两家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从此出必要业务外,再无来往,偶尔何小少爷在街上见了萧明月,也只是恶狠狠地剜两眼,彼此就当看不见。
母亲素来惫懒,不愿说些大道理,也从未理会萧明月平日在做些什么。但那日,她第一次拿出了作为母亲、作为萧家三姨娘的威严,教诲萧明月:
“皎皎,你可曾做过对不起何驰的事?”
萧明月思来想去,摇了摇头。
母亲坐在椅上,抬头看她,一言一句掷地有声:
“既然问心无愧,那便不要在意。我们是庶人,是贱籍,但不是罪人。女孩子的眼泪很珍贵,不要为不在意的人哭。”
那之后,虽然萧明月依旧过着原本的日子,谨慎地活着,在家中像是空气从未有人在意,但她好像除了祖母的丧礼之外,确实没再因他人而哭过。
偶然听女使们聊起,她才听说,母亲谨小慎微、从不张扬,除自己该得的之外,从不惦念其他。她素来不喜争抢,更不喜与人交恶,但她一旦开嗓和人吵架,却是从未输过的——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做人
崇宁年间吾在国子监求学,得数位同窗好友,其中有一陈姓书生,与吾等谈过一件奇事。
言其家中建有豪奢园囿,但仅得一鹿居,家里人称这只鹿为老祖,鹿在府邸内通行无阻,子弟见了均要行大礼,他年少时还曾因忘记施礼而被训斥。
后知其缘故,系晋朝时陈家有一子弟,单名白字,此人深有佛缘,但性格乖戾,有高僧几次至陈家欲渡他修佛,皆拒之。高僧劝道,人生苦短,施主若为佛弟子,来生可为人也。
然陈白狂妄道,你自去修你的来世,我来世就做个浮蝶儿花贼又如何呢。遂着人将其撵走。
陈白身故,至亲与他沐浴更衣,停灵于室,定于次日出殡。然次日陈白尸身踪迹皆无,只得一只浮蝶儿扑于榻上,奇大无比。众皆认为是陈白,不愿其离去,但也不敢与其接触,恐其飞走遂闭门锁窗,日间着清水、净花入内供其取食。
过了一旬,那浮蝶儿不再动弹,似是故去。家中欲以其代陈白葬之,但升棺之时,闻听棺内有扣扣扣异响,只得再次打开,视之有一虫叩首,一指来长,浑身莹白透亮,质若白玉,好食晨露。至入秋,虫亡矣,现一狸奴,雪里拖枪,硕鼠避之不及。因此事奇异,遍传乡野,远近有好事人来家中打探。而至亲本就不舍陈白离去,其又数次死而复生,且转生之物命数皆短,不若人之长寿,盼望终有一日陈白能得人身与之团聚,于是将陈白化物养于家中。
后来晋灭,南北并立,又至隋唐亦亡,世事变迁,陈白与家人仍共度春秋,但原先的至亲早已仙去,后代均称之为老祖。
到陈生这代,老祖已化鹿多年,日渐衰竭。
吾等均认为此乃陈生戏言,但数日后,不见陈生,问其师才知陈生乃请假奔丧,待其回转后与吾等见面,陈生叹道,老祖去矣。
方又解释,此次老祖竟化为异仙,人首鱼身,貌若青年,体态健硕,尾有一丈,能通人言,是族谱从未记载过的情形,遂焚香祭祖,禀告陈白归来,前人夙愿已了。
后陈白着人送其入海,陈家子弟数次询问是否伺候不周,才要离开。
陈白答道,非也,我活了五百多岁,转世不知凡几,这才知晓,做人有做人的情趣,可是不做人也有不做人的快乐,和人住在一起已经不符合我的本性了,只是我此前没有机会告诉你们,但这次我终于可以去做鱼了哩,我很欢喜。
于是陈家自泉州送陈白入海,此后也没有人再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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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梦
有一生名为皮良,肚中有文章千余,一日夜间听到有人在窗外细声细气道,先生,我白日里听书,甚为好奇,可否到你处一观。
皮良不及拒绝,遂感到有人穿堂入室,携手而游。初始如入混沌境,除身边伴游外空无一物,后过崎岖山路,唯头顶有光,然一过狭口,星河山川撞入眼前,万物奇诡壮丽,与常世无一相同。尚未待他细看,蓦然间日月同天,龙凤齐鸣,飞虹落霞转瞬即逝,又现城郭楼宇,熙熙攘攘,朝代更迭,时空流转,一夕之间窥见千年。
皮良乃是凡人,如何能抵挡此等洪流,只觉得头晕眼花险些闭过气去。游伴牵引其游玩一夜,赞不绝口,归家后仍是在窗外道谢,今次对不住先生哩。但先生肚中景色确实宏伟,见地非凡,凡人无缘得见甚是可惜,不如我赠一日,先生可给世人观之。
次日皮良洗漱完毕,遇好友至,遂将夜游一事告知。
述至一半,只听外间惊呼不已,人声鼎沸不绝于耳,与友人外出,只见街头巷尾人潮涌动,对着空中指指点点,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云雾之中异像频频闪现,有亭台楼阁才子佳人私会述情,又有千军万马两军对峙取敌寇首级,还有那神鬼妖狐精怪伴着天庭众仙巡游,如同海市蜃楼一般令人目不暇接,全是皮良所讲过的传奇异闻。
友人细看之下,发现在如此热闹的碧空边缘,云层之后有一鱼仙左顾右盼牵着一摇摇欲坠的人影走过,那人看来就和他身旁的皮良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