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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00字,因為在趕劇情所以寫的比較粗糙而且爛……,這次試了兩個人視角混在一起,PG13,有一些黃段子,罵人話,還有一點♀♂暗示……】
“布萊茲,你願意和我一起參加舞會嗎?”
提問題的人顯然早已知道答案,因此頭也不抬的鑽研如何用攪拌勺將奶茶攪出完美的旋渦。天氣不大好,在短暫的晴朗過後,英國又進入新一輪的雨天。整個霍格沃茨籠罩在霧雨之中,窗扉罩上件朦朧的白衫,竭力掩蓋城堡外黑色的天空。
“我拒絕。”答話的人說得果斷,他為自己取了一勺奄列,百無聊賴地看向新收到的信件。幾封訂購的巫師雜誌的信息,一封他母親來的信,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他將信件收好,接著掃了眼禮堂的盡頭。
“又是奄列——行吧,你覺得我向誰邀請參加舞會比較好——事關我下半身的人生大事,請你一定要慎重,我的朋友。”
“那麼我就該告訴你,你應該先從平日的形象經營,再期待有人會答應你的請求。也請你不要在邀請我之後說這事情和你每天在廁所裡頭幹的事情有關。”
“可不是麼!但已經晚了!”列夫·安德森皺著眉頭喝起來奶茶,“我該如何改變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應該從現在少說點黃段子?可我都六年級了!六年級,還有一年,就要和NEWTS考試說你好。”話到末尾,他用天線寶寶的主題曲唱了起來,逗得身旁一個偷聽的姑娘笑了起來。
“你可以這麼想,你馬上就會畢業,然後投身工作,到時候沒人會認識你,畢業後再慢慢練習不說黃段子就是了。”布萊茲切開奄列,今天的炒蛋裡頭加了蘑菇和洋蔥,味道相當不錯,就是少了點刺激感。他抓起來桌上的番茄醬,小心翼翼地灑在炒蛋上。
“可我改不了。”列夫就像在教堂懺悔的告解者,無力地將自己埋在桌布下,“這就是我的個性。”
“那你就找個喜歡聽黃段子的女生做你的舞伴。”
“世界上哪會存在那種女孩。”
“你不是很清楚嗎。”
“哎。”列夫·安德森放下茶杯,緊握雙手,手指盤曲的樣子猶如一個哲人,“那我看來是只好說黃段子說到大家開始喜歡黃段子為止了。”
“人總要為堅持自己付出點什麼,不是嗎?”
他們在赫奇帕奇院長的注視下結束了早餐,列夫今早的第一節課是占卜,於是布萊茲在走廊盡頭向他揮別,跟著一隊去上神奇生物課的赫奇帕奇學生穿過庭院的中廊。雨聲覆蓋了一切,冰冷的雨水敲擊著片片瓦楞,在那種使人感到靜謐的嘈雜聲中,學生們小心翼翼地穿過被兩片南瓜田擠出來的泥壩。雨霧模糊了遠方的界限,從穹頂到地底,世界於朦朧間化為一色。
布萊茲擦拭著額間的雨水,瞇著眼睛好讓自己的視線更清晰些。辛哈教授撐著一件雨蓑,今天沒有帶孩子,多半是因為雨太大了。他語氣柔和地招呼他們快躲進由魔法造出的無形雨傘下——大量雨水在一道看不見的弧面上彈起,在半空中形成透明的蓮花。
很快,如何在不受傷的情況下照顧火螃蟹的要點佔據了他的腦海,信件和列夫·安德森的舞伴被暫時擱置。時間總在認真做什麼事情的時候過得飛快,一轉眼便過去了一天。經過九月漫長的適應階段,各式社團活動也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魁地奇隊早從上個月開始就進入訓練,其他社團也不遑多讓,學校系統正式開始運轉,他能去有求必應屋的時間也被縮減到了最少。
所以當布萊茲再次站在有求必應屋的地板上時,他看到斯蒂芬妮已經完成了那個新郵箱。郵筒亮锃锃的紅色鐵皮還為失去嶄新的光彩,正與其他無數雜物堆放在那兒。而在那郵箱後面,他看到斯蒂芬妮亂蓬蓬的捲髮覆蓋在一張破舊的行軍床上。
“哦,你來啦。”她抬起一隻手臂,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隨後突然失去了力氣任它砸向床面,“已經幾天沒見了,我親愛的布萊茲。你或許該在來這裡之前洗洗澡,我聞到你身上帶著點青草香氣的雨水味。”
“很抱歉。”布萊茲有些疑惑地聞了聞長袍,但什麼味道都沒有,他放下那件衣服。斯蒂芬妮沒有起來的打算,似乎已經決定在這兒過夜了。
“魔杖送出去了吧?”
“嗯,送出去了。”
“十分抱歉,這次是我處理不妥,”斯蒂芬妮玩弄起自己的掛墜,輕輕在那條項鏈上吹了口氣,“我應該更妥善地處理老郵箱,更早點消去它的存在感和功能。”
“那個女孩做了什麼嗎?”布萊茲問。
斯蒂芬妮的動作停下來了,她撐起自己的身體,背對著他,用食指捲起一束長髮:“她發現了信箱,還有,”她停頓了一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上學期我們在有求必應屋做過的詛咒手偶和其他一點東西?那個也被她發現了。”
“那些東西不是在‘保險箱’裡嗎?”
“她拿出來看了。我從她的反應猜她認出來那是黑魔法道具,就想給她施個遺忘咒。可她反應很快,在我施咒語之前就開始攻擊我了。”斯蒂芬妮皺了皺眉,她轉過頭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用魔杖攻擊的,而是直接上了拳頭,搞得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所以把她給變成了兔子。”
“一忘皆空呢?”
“在變成兔子之後給她施了。”斯蒂芬妮再度倒在那張行軍床上,疲勞的金屬發出一聲尖叫,“之後我把那些東西給處理掉了,包括舊郵箱。而且,我在想要不要給新郵箱裝個敵意偵測系統。如果要是有心懷不軌的人靠近,就放些暗箭……之類的。”她說道後面,語氣激動了起來,以至最後那幾個單詞在唇舌間走了音。
“你太激動了,斯蒂芬妮。”他俯下身去,從她身後親吻她的額頭。她在發抖,纖細的肩膀貼上他被雨水沾濕的毛衣。隨後在布萊茲慢悠悠揚起的手掌和他的擁抱裡,她僵硬的身體軟了下去。
“如果有求必應屋也不能成為脫離世界之所呢?布萊茲,我只是想要一個能讓我停下來思考的地方。”斯蒂芬妮發出細弱的耳語,她的食指滑過他的胸膛,在他胸口留下冰冷的觸感,“如果這世界上哪裡都是惡意呢?我該如何繼續下去。”
“你覺得世界上哪裡都是惡意嗎,斯蒂芬妮?”他輕聲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或許是我太過敏感,又或這是一種無望的臆想,我走在走廊裡時,會覺得那一張張平素無奇臉底下蘊含著可怕的想法,他們的惡意無時無刻不在出現,就像溫熱的吐息。”她的語速很快,但帶著點結巴,“我該去哪兒,我不知道啊。”
布萊茲沒有回答,他繼續抱著她,等待她的下一句話。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這世界上不存在那個理想鄉呢?如果我無處可逃,最後不得不向世界妥協,如果我失去才能,如果我失去一切,如果我失去你——”她細密的眼簾揚了起來,用那雙藍寶石色的雙眼看他,他們的臉貼得很近,幾乎要黏在一起,過了會兒,她掙開布萊茲的擁抱,從他懷裡出來了。
“你在自責嗎,野兔?那些東西既然已經處理好,就不會再產生問題了,放鬆下來吧。”
“希望吧。”她將布萊茲壓在身下,他的後背貼到行軍床冰冷而堅硬的表面,從脊骨一直涼上前額。她冰冷的手指輕輕撩起布萊茲的襯衣,摸上他的腹部,她的手指在發顫,但並沒有停下來,布萊茲珍珠色的釦子被解開了,然後是更上面、更上面、更上面,直到她的手抓向自己的衣領。
接著布萊茲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扣住她正要解開衣領的手,他們兩人一同跌落在那張只有一人大小的行軍床上。
“不行,你會害怕的。”布萊茲在她耳邊說道。
“如果這就是解決的方法,布萊茲,如果這就是解決的方法,如果能夠逃離。”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已經變了形,被對方抱著間或是她最後的安心,布萊茲撫摸著她柔軟的捲髮,在她的額前落下一個安慰的吻。
“如果你真的想做這件事情,我們可以在未來做。但不是現在。好嗎?你陷進去了,看不到其他的辦法,但這不是你用來逃避的方式。”他輕輕在她耳邊說著,挽起她打卷的長髮,別在她的耳後,時間已如恆久,而唯有情愫遠去,“不要讓你自己跳進梅爾的陷阱裡。”
他們沉默了下去。他緩緩地拍著她的後背,她則在他懷裡泣不成聲。過了會兒,他把自己的釦子重新係上。
“我不希望你用這種方法來逃避,等我們都準備好,可以嗎?現在不是個好時機。”
“我知道,謝謝你。”她喉嚨乾澀地回答道,布萊茲的手指穿過她的長髮,輕輕摩挲她的頭皮,為她編起鬆散的麻花,“幫我剪個頭髮吧,我親愛的孤獨者同盟。我最近覺得這頭長髮有點太重了。”
布萊茲笑了笑:“樂意至極。”
他們找來一張鏡子,梳子很剪刀用的是斯蒂芬妮自己的。在那面破舊的落地鏡前,布萊茲為斯蒂芬妮梳理長髮。
“你想剪到哪兒?”
“到我的肩胛骨那裡,可以嗎?不知道會不會太難。”斯蒂芬妮回答道,“請快一點。”
“沒問題,但得要花一點時間。”布萊茲深吸了口氣, “我只給別人剪過幾次,你的劉海呢?要剪掉嗎?”他已經忘了上次能不透過劉海去看斯蒂芬妮的眼睛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斯蒂芬妮·盧瑟福似乎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蓄意用自己的長髮躲避別人的視線。
“如果可以,也剪掉吧。”她小聲道,“總得把眼睛給露出來,我做信箱的時候頭髮不停遮到眼睛,讓我覺得有點煩。”
這大概是個她心情好起來的兆頭。布萊茲想,他用髮夾夾起來對方的前劉海,使斯蒂芬妮露出她光潔的額頭,她的長髮摸起來毛毛躁躁的,或許該多用點潤髮露。即便不是巫師的商品也沒什麼關係。
“你在想我該用潤髮露,是嗎?”他的客人略微歪了歪頭,詢問他道。面對這輕柔的質問,布萊茲並沒有否認,但也沒有回答。他有點想不起來給女孩剪頭髮需要做些什麼了,而且野兔的頭髮很長,就這麼剪了有些可惜。
“那麼我開始了。”
“請吧。”
他張開剪刀,默念著母親曾說過的剪頭髮的竅門,希望不會因為下手太重而使斯蒂芬妮不甚滿意。青絲如同鴉羽,一旦脫離生養之源,便成了在半空中漂泊的異旅。隨著第一縷長髮順利剪下去,他好像多了點勇氣,但那種緊張感仍未消散。
“沒關係,你不用緊張,”斯蒂芬妮看出他的心緒,輕聲說道,“剪壞了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每時每刻照鏡子。”
這種默許讓布萊茲稍稍多了些勇氣,他繼續了下去。說點什麼,他想。如果不說點什麼,會使這個漫長的過程變得乏味而尷尬。
但這一次,野兔先開口了:“你經常給別人剪嗎?”
“偶爾會去幫別人理髮,我母親是個個人設計師,所以什麼都要會一點,我有時候會去幫她的忙。把頭低下去一點。”
斯蒂芬妮聽話地低下頭去,他比之前快了點,更多乾枯的黑髮掉在地板上。
“我還是六年以來第一次被別人理髮呢。”她突然說起來這件事,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上一次剪頭髮還是在進入霍格沃茨前。”她看向鏡中的自己,臉上多少有些不安,但長髮已經被一層層絞去。
“閉上眼睛。”布萊茲說,他抽開野兔身上的大衣,隨後問她:“你想要什麼樣的劉海?”
“看你吧,我連那些髮型叫什麼都不知道,你的品位總比我的品位好。”野兔閉上眼,就如同在躲避一頭洪水猛獸,但那只不過是片刻功夫。過了會兒,她聽到布萊茲輕聲叫她的名字。
“好像剪壞了一點。”布萊茲說,他有點緊張地放下那把剪刀,“剪刀不太好用,不是專門剪頭髮的。”
“不,已經非常好了,謝謝你。”斯蒂芬妮撩起那搓劉海,看向鏡中的面容。她想起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那張臉。在片刻凝固後,她回憶起那是在母親的照片上見過的面孔,除卻自己沒有母親眼角的淚痣外,幾乎找不出什麼不同。這個事實略讓她有些煩躁。
“布萊茲,你覺得我戴眼鏡怎麼樣?”她問道。
雨還在繼續。
這場雨淅淅瀝瀝,不知疲倦,帶著一股十月的雨特有的松柏味道不停清洗世界。雨水打濕了窗戶,並且還在持續這場入冬的盛宴,鉛色的天空猶如洗衣缸中一匹漂不淨的布,無論如何也難重歸於晴朗天氣。
斯蒂芬妮·盧瑟福抱著魔藥課的瓶瓶罐罐,從霍格沃茨城堡的窗戶向外望去。和她在一起的還有維蘭塔,他們埋頭於魔藥課那些精緻的燒瓶中,想要分辨出各式奇怪的藥材。魔藥教室被那位嚴厲的教授打掃得乾淨,只是藥材本身總會帶點死物的腥味,又因年代過久拜訪的位置不甚規則。
斯蒂芬妮拿出其中一隻裝著綠寶石色液體的小瓶,將之遞給維蘭塔,對方在簡單審視過後毫無猶豫地將其放到其中一個標識著植物的架子上。維蘭塔略有些明顯的蒼白骨節被那瓶晃動的綠松石所染色,隱約能看到白皙皮膚上綠色的反光。
“放在那裡應該就沒事了吧?”斯蒂芬妮小聲問,隨後埋頭于弗洛格毛蟲的角。維蘭塔記憶力超人,比她還要好些,他總能精準地挑出來櫃子上最準確的位置。偶爾,還會在小瓶上出現用拉丁語寫著的標識,斯萊特林的年輕人卻也能很快地將之讀出來。
他們兩人共識一致,裝作不那麼熟悉——儘管艾瑪·懷特早已洞悉一切。這讓斯蒂芬妮有種奇異的負罪感。維蘭塔本不用在這樣一個下午陪她在科爾溫教授的實驗室裡面清點毛蟲尸體。
“盧瑟福小姐,新髮型不錯。教授說佛洛格毛蟲中死去的便挑出來,剩下的放回緊鄰即可。”
“多謝誇獎。”斯蒂芬妮嘟囔道,她挑出幾隻死了的毛蟲,由衷希望他們能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她原以為能用這件事向維蘭塔抱怨,卻沒想象到對方居然樂得自在,用麻瓜一樣手法收拾魔藥課剩餘的材料。到了最後,她幾乎是有那麼點懊惱地看向鱷魚的眼淚和其他幾個裝著透明液體的小瓶。
“請幫我放到架子的頂端吧,柯羅拉斯先生。”
“樂意之至,小姐。”
真不敢想象,她還要做一學期這樣的工作——她倒不是討厭做這種複雜繁瑣的事物本身,而是覺得浪費時間,當然,有那麼一半是來源於她讓維蘭塔也被懲罰的負罪感。到了最後,她抱起來那捧裝著佛洛格毛蟲尸體和奄奄一息的曼德拉草的罐子,照著科爾溫教授所說的去了溫室。
她穿過走廊,踏上小路,看到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隊此刻正在球場上方低空飛行,幾乎要掠過松柏的樹梢,他們黃色的隊袍隨風鼓動,在鐵灰色的陰雨天尤為顯眼,那其中也有布萊茲·路易斯。
行吧。她想,將那些可憐的尸體放在溫室的一角。草藥教授會在空閒時將這些東西收走。她在那兒待了更長時間,儘管只是看溫室內因魔法而擴展開來的田地。等到溫室的頭頂也顏色暗去,她明白過來時間不多,帶著點遺憾走了回去。
當她按照原路返回時,一隻青蛙從她眼前跳了過去,在雨洼中掀起一片漣漪,她才想起來自己有那麼一隻叫迪亞的蟾蜍。不過她現在將其放在寢室裡,希望迪亞能找點東西吃。說實話,她有那麼一點惡毒地希望迪亞餓死,因為它真的太老了,作為一隻蟾蜍早該大壽將至,卻不知為何活得健健康康。
或許她該在迪亞的飼料裡下點毒才是,可惜那隻蟾蜍不知為何擁有遠超常蟾的智慧,真要實施起來還有些困難。
當她經過那片不大合季節的菜花田,她看到布萊茲·路易斯拿著一把略有些古舊的掃帚走了過來。斯蒂芬妮原想避開視線,卻發現對方並不僅僅是路過。
“盧瑟福小姐。”
她抬起雙眼。
“請問我能邀請你去舞會嗎?”
——她甚至沒想起來萬聖節舞會快接近了、
“路易斯先生,謝謝你,但我實際上沒有什麼出席舞會的想法。”說到一半,她開始覺得有點煩躁,“如果你不介意我不大會跳舞?而且,我們不太熟。”當然,那指的是在有求必應屋外,“——如果你不介意我的舞會禮服都是我母親的舊衣服。”她最後在布萊茲的眼神裡軟化了下來。
“我可以教你。”布萊茲說。
“其實我一直不清楚為什麼跳舞要分為男步和女步。”過了會兒,斯蒂芬妮回答道,這似乎是個無關的話題,“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不能是男生在跳舞時轉圈呢?為什麼不是女孩把男孩——扯來扯去,抱來抱去,用手抓著男孩的腰呢。”
布萊茲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頭腦裡描繪她所說的場景,過了一會兒,他老實地回答道:“我沒想過你所說的樣子,但我想或許有些人可以做到那樣吧?”
“那我們來試試好嗎?”斯蒂芬妮問,“我想跳男步,你來跳女步。”她邁開一步,看了眼布萊茲的身材,“你大概沒法在我胳膊下轉圈了,你比我要高八英吋左右呢。雖然我會穿雙高跟鞋,但還是不夠。”
“一定要這樣嗎?按照通常的方式來跳不是更好嗎?”布萊茲問。
“不,這是我們倆跳舞的前提條件。當然,我也可以接受你跳男步,我跳女步的情況,但我要穿男巫袍,而你要穿女巫袍——可以么?”這遠比剛才的提議更怪誕,她停下來想象了一會兒六英呎有余、身材壯實的布萊茲套進一件女巫袍裡,然後抬起頭來。
這不是斯蒂芬妮·盧瑟福第一次提出怪異主意,當然也不是最後一次。布萊茲站在那兒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他接受了這個提議。
“我答應,但你也要——認真地去跳,不然會變得很滑稽的。”
“我們只是換了個和一般的舞伴不一樣的方法而已,哪裡來的滑稽呢。”斯蒂芬妮道,她拍了拍自己的手腕,笑了起來,“我接受你的邀請,布萊茲,晚餐後我們老地方見?”
這或許不是什麼好主意,布萊茲想,但當他看到斯蒂芬妮的背影消失在小道的盡頭,他又覺得那或許也不是什麼壞事。
就如同約好的的那樣,在晚餐後他們在八樓那兒見了。因為這不是什麼耽誤之際,當晚又不會有什麼人去那兒,所以并未用到有求必應屋。斯蒂芬妮穿著那件已經洗得有些發白的黑色裙裝站在那兒等他。
“你來得有點晚。”
他沒回答她的抱怨,而是提出一個問題:“我在想該怎麼教給你,因為我的舞蹈是我母親用女步教的,如果我要教給你男步,就得在一開始跳女步,可我實際並不是那麼會跳。”
“你可以先向我演示一遍,我照著你所做的模仿。”斯蒂芬妮——希波克拉底道,她的食指玩弄起自己的長髮,“那麼來吧。”她如一個英倫紳士那般鞠了一躬,隨後伸出一隻手。這真是個很奇怪的體驗,布萊茲想。
他摟住野兔的腰,對方顯然覺得自己不用學習女步,而有些心不在焉,只是看著布萊茲的腳。於是布萊茲輕聲對野兔說道:“背要挺直些,眼睛看著我。”
“如果我踩到你?”野兔問,她從那種有些小心翼翼的心情裡頭調整過來,那雙湖藍色的眼睛清澈而明亮,此刻猶如聖釘般釘進了布萊茲·路易斯的靈魂。
“我想紳士和淑女就是被踩到了也會挺直腰板,正視舞伴……不過,如果沒有視線交流,我們更容易踩到腳。”布萊茲對她說,“跳男步時起步很關鍵。”他說著,邁出第一步,野兔隨他起舞,他們在緩慢的節拍中繼續進行著對話,虛構的交響樂在兩個人的腦海中同時響起,卻全部化為那條走廊中的寧靜空氣。野兔穿著那雙學生鞋,在跳舞時也發不出多少聲音。
“那麼來告訴我一個合格的男伴該做些什麼吧,路易斯教授。”
“要強勢,但要顧及對方感受,”布萊茲回憶著所有那些關於跳舞的教誨,這些話由父親傳給女兒,母親傳給兒子,現在卻由他教給一個同齡的女孩兒,“眼睛不能移開,看著我。”
兩雙藍色的眼睛在半空中交會。隨後,布萊茲·路易斯掉入了希波克拉底的雙眼之中。野兔的眼睛猶如一潭湖水,而他在那雙眼睛中溺水了,他大聲呼救,不停掙扎,直到完全沉入湖心之中。
然而希波克拉底從唇間溢出的嗤笑輕輕推開他的臆想,如同時間已經過去幾萬瞬間,幾千須臾,幾百片刻:“華爾茲三拍,普通交際舞四拍,是嗎?”
“是的,只需按照一定的順序進行舞步即刻,就像這樣。”布萊茲回答道,他隨後覺得野兔跳得太快了些。她看著他,在那種不斷加速的節奏中笑著引導他的腳步,那是一種奇特的牽引,她力氣不大,卻知道怎麼讓布萊茲按照她的想法繼續下去。在八樓那張巨怪的掛畫前,她腳步輕盈,仿佛腳下的不是花崗岩,而是池塘上的荷葉浮萍,那條老舊裙子隨著她的舞步微微揚起,偶爾能看到白潔的膝蓋。
於圓形花崗岩地板上,兩人的舞步逐漸加快,蜂蝶那般環繞於走廊的圓心。布萊茲追逐著野兔,在她的動作下變得更為大膽。隨後他感到自己的手腕被對方抓住了,不同以往,這次她是認真的。
她的臉貼得那麼近,布萊茲好像聞到了她頭髮上那股老檀木的香味。
“抓住我。”她輕聲一笑——
如落地飛鳥那般倒了下去。
布萊茲抱住她的腰,希波克拉底的長髮撫上他的臉龐,隨後時間定格在了那裡。兩人的心跳混合在一起,成了唯一的配樂。
“你嚇到我了。”他說,隨後將她扶了起來,而她呢,在笑,同時推了一把他的胸膛。
“那麼就像約定的那樣,由我來跳男步吧。”她說,“或許我該在開始前喝點增高藥劑?或者增加力氣的藥什麼的。”
“沒關係,你可以做得很好。”布萊茲答道,希波克拉底向他鞠了一躬,而他覆上了手。
當斯蒂芬妮看到拉文克勞的宿舍裡也擺上了玻璃南瓜燈,她才意識到萬聖節已經來了,但這對她的生活並沒有造成什麼特別大的影響。除卻因為節假日臨近而使得秘密結社的信件越發減少之外,她原本就不與外界多做交集的生活即便在節日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她因為那盞玻璃南瓜燈想起自己曾經答應過布萊茲要去參加那場萬聖舞會,或許要把那件禮服長袍拿出來——那件衣服就放在她的行李箱底部。她不大喜歡那種觀賞性多過實用性的衣服,但那才符合正裝的要求。
她衣服不少,但人們總說那些衣服看起來都一樣。實際上,在斯蒂芬妮看來,那些衣服各有不同,每件的細節足夠區分彼此,但這個小秘密沒有什麼人發現。再說了,一個人不應該花費太多時間在挑選衣服上。
衣服沒有問題,頭髮就只能做盤頭了。她做了這個決定之後,花了那麼一會兒去了解如何做個女式盤頭。早知道她就該讓布萊茲給她剪個像他那麼短的頭髮,更快捷,而且以後都不用洗了。
當這些有點麻煩的事情結束之後,她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
不知不覺陷入了有些煩躁的心境。
算了,反正只是一個晚上的事情,她想。在她床頭趴著的迪亞發出來一聲震破二模的聲響,於是她又往那魚缸裡倒了點蟲飼料。事情很快就會結束的,她想。隨後她聽到身後發出來一聲有些驚訝的讚歎。
那個被她忘了名字的室友站在宿舍門口,似乎是有些驚訝於她這身打扮。
“斯蒂芬妮?是你?”她問,帶著那麼點好奇走了過來,“天啊,你是不是噴了什麼藥水啊?迷情劑?不會吧?”
“……我只是換了身衣服。”斯蒂芬妮回答道,她移開目光,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喜歡這種揶揄的方法,“不過,謝謝你。”
“我還以為你不會去參加舞會的呢?”她的室友問,斯蒂芬妮竭力去回想這個室友的名字,是叫梅根還是賽琳娜?她真的有點記不清了,因為上一整年她們都沒怎麼說過幾句話。
“我最後決定去了……”
她們間又安靜了下來,斯蒂芬妮有點抱歉自己耽擱了對方的好意,但那種腔調讓她覺得有點不太舒服,因此也就不再搭話。更多的女孩回來了,她們本有說有笑,但都在看到斯蒂芬妮的那一刻停了下來。
“這是誰?”
“是斯蒂芬妮!”那個先回來的女孩有那麼幾分炫耀地向他們說道,就像介紹一個新奇的東西。
“……我不記得我有用魔杖給自己整過容。”斯蒂芬妮嘟囔道,她們輕聲笑了起來——或許這事情就是那麼好笑吧,“謝謝你們,我先走了。”
“回見,斯蒂芬妮。如果你不喜歡我們,你大可不必去舞會。”那些女孩中的一個說道——她頭髮看起來很淺,斯蒂芬妮想她或許叫塔尼亞,又或者叫蘇西,“你可以在隨便什麼地方消磨時光啊。”
她都快要被這話給說服了呢,斯蒂芬妮想。“如果我們互相不喜歡,最佳的方式是你閉上你的嘴,我也閉上我的,然後我們當彼此不存在。”
“你對我們有意見嗎?斯蒂芬妮?”
“……沒有,除了……我忘了你的名字。”斯蒂芬妮回答道,這句話引爆了現場,那個問話的女生漲紅了臉,雙唇抿緊,好像受了極大的侮辱。
“這顯得很沒有教養。”
這段對話沒有意義,斯蒂芬妮想,她知道她們只是對彼此的存在感到不大舒服,既然如此,她們又何必來問她話呢?當她自己不存在不是更好嗎。
比起漠視,她更不能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惡意。漠視是中性的,但惡意不是。如果她們能在背後說她上千遍壞話,但在她面前表現得好一點,她或許都可以假裝不知道這些小姑娘閒時的笑料是什麼。
“是的,我沒有,可愛的小姐們。”斯蒂芬妮做了個可能會後悔大半輩子的決定,但卻落了個痛痛快快——她抓起自己的魔杖,揚起手來往她們臉上丟了一團蝙蝠,隨後在這群女孩驚慌失措的檔口跑出了宿舍。
又有一個星期不用回來了,她想。
她在走廊上跑了一會兒,確認沒人追上來後上了樓梯。但願她們在那個小惡咒之後決定補妝,她想。
她像往常那樣回到了自己最後的陣地,或許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去答應布萊茲和他的邀約。她不會合群的,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其他不合群的孩子們懂得隱藏自己的鋒芒,像布萊茲,像維蘭塔,還有其他的孩子們,但她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學會那件事的機會。
不,大家都是不合群的。只是從某個界限開始,不合群的孩子學會了隱藏自己,然後那些不會隱藏自己的孩子們註定會從人群中……掉出來。
她抖落魔杖,從“保險箱”中取出了自己的坩堝,盤算著如何繼續做些自己能做的東西。在萬聖節舞會的晚上決定熬一鍋魔藥,這真是不錯的選擇。她決定開始熬製草蛉蟲後,有求必應屋就讓人安心了起來。藍色火焰帶來了別樣的靜謐,在坩堝下不停燃燒。她躺下去,聽著坩堝內的液體開始歡快地唱歌。
“你在這兒。”在那陣歌聲裡,她聽到了布萊茲的聲音。
“對不起,我逃跑了。”她說,“抱歉——我還打算跳男步的。麻煩你教我怎麼跳了,明明是個有點麻煩的提議,你卻還答應了,結果現在提出的人毀了約。”她撐起自己的身體,看到他就在那兒,伸出一隻手,略曲背部,邀請她跳一支舞。
“那就讓我們在這裡跳吧。”
“如果你不介意空氣里有股草蛉蟲味兒。”
他在等她的回應。
“不,邀請女士這件事應該由男伴來。”她說,也向他鞠了一躬,他停頓了一會兒,但沒有否認,而是將他的手給了她,這場有點怪異的舞蹈就這麼開始了。她摟著布萊茲的腰,感覺幾乎要完全貼上去,布萊茲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比起女伴,更像在安慰人的大孩子。她看著他的臉,覺得脖子有點酸,隨後他們像先前練習的那樣繼續下去。
“這個姿勢不會難受吧,斯蒂芬妮?”
“沒有,你會討厭我嗎?布萊茲,我讓你陪著我玩了場逼真過頭的過家家。”
“不討厭。”
“那就太好了,太好了。”她重複著那句話,摟著布萊茲邁向前方。
字数:2018
暴雨如注。
布莱恩坐在床头,望向手边那团刚刚被揉皱了的信。他把它展开,铺平,重新阅读,期待着这只是一个玩笑,但那上面的内容没有改变。
也不可能改变。
父亲收到了保存完好的样品,大力地夸奖了儿子在魔药学方面的天分,却又委婉地指出他的疏忽——这东西太简单了。
太简单了。简单到只要在变形学上得到一个E,你就能用你的魔杖把水面变成星空。他怎么就没想过这一点?或者说,是他太沉迷于探索配方的快乐,刻意地忽略这样的可能性?
太失败了。他烦躁地把信纸又揉成一团。他知道自己难以成功,却从未想过是以这种愚蠢的方式失败,这太让人愤怒了。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充满着无趣的浪漫的念头,并且一意孤行地把它付诸实施?又是为什么没有其他人想到这一点,并且给予他提示?
大概所有人都已经看穿他了吧,都在卯足了力气看他的笑话吧,他早该知道没有人是真心对待他的,无论是谁……
他发狠地把纸团扔向自己的床头柜,那东西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是他的复制镜。
行啊。布莱恩简直要放声大笑,他跳下床,把镜子扔进垃圾桶。不用费力念什么恢复如初,他修不好这东西,没人能修好一颗破碎的心。
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那枚曲别针消失不见了。
这样也好。他钻进被子里,听着窗外激烈的雨声,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他带着泪痕陷入梦境,看着七岁的自己与家人坐在湖边,父亲正在低声唱一首歌,母亲微笑着,把头靠在父亲的肩上。湖水倒映出一片星光,引得男孩着迷地向湖水边走去。
“布莱恩,回来!”
母亲大声叫喊,于是男孩不情愿地回到母亲身边,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
“如果你掉进湖里就糟糕了,明白了吗?”
“可我想去那里。”
布莱恩看着这一切,感觉身体的某部分开始呻吟。
不,别再继续了,别让我再看这段回忆,停下,求你——
男孩撅起嘴巴,有点委屈地说:“我看到星星掉进湖里去了,如果我能抓到一颗,就能把星星送给爸爸和妈妈。”
求你,不要再说了,那种胡话,我不想再想起来了——
父母因为男孩天真的话语笑了起来,男孩却有些不知所措。
“星星不会落下来的。”父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如果你不信的话,等你长大一点,我再带你去那里看看到底有没有星星。不过,如果是布莱恩的话,说不定有一天真的能摘到星星。”
“那我一定要快点长大!”男孩跳起来。
不,别说下去,求你——
布莱恩闭上眼睛,捂紧耳朵,但男孩的声音决不肯轻易放过他。
“如果我真的能摘到星星,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
“够了!”
他大叫,从床上猛地坐起来,不住地喘着粗气。
“布莱恩?你怎么了?”同宿舍的莱安担忧地问。宿舍里的灯还亮着,还没有到就寝的时间。
“没事,我没事,”布莱恩摇摇头,他发觉自己已经没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没事的。”
他重新盖好被子,把脸蒙在被子里面。
“晚安。”
“晚安。”
他辗转反侧了一阵子才终于睡着,没有梦来打扰他了。次日一早,他依旧神清气爽地上课,对见到的每个人露出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入浴剂究竟代表了什么,他心知肚明,却不想承认,便干脆选择遗忘。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一切全因他的生活里头一次出现了特别的人。
他得当个完美男友。
爱德莱蒂的心思很好懂。女孩笨拙地想藏起的那点小心思,反而有些欲盖弥彰。布莱恩才是隐藏情绪的行家里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居然也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他们一同在图书馆做作业,在黑湖边散步,他为她唱歌,把手搭在她柔软的手上。他在宵禁之前将她送到赫奇帕奇休息室的门口,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算是告别。
他听她说起她的姐姐,听她毫无保留地倾吐对姐姐的喜爱和思念,然后佯装有点吃醋地问她,那么我呢?
他看着爱德莱蒂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红,便赶紧揽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骗你的”。
他不想提及他的家人,真相和谎言都不适合这种场合,只能含糊地应付过去,好在课业方面的话题多到无法计数,让他得以保留自己的秘密。
他知道爱德莱蒂喜欢马卡龙,便决定亲自动手做给她。他找到了霍格沃茨的厨房,家养小精灵们精通厨艺,他们自告奋勇地要来帮他的忙,被他一一回绝,转而向他们讨教制作方法。
制作马卡龙的难度不亚于配置一剂魔药,等他终于做出表面没有一点坑疤,酥脆又柔软的马卡龙,失败品已经能堆成小山,试吃的家养小精灵们苦不堪言,他自己也觉得快要被甜到失去味觉,倍加珍惜学校的饭菜。
但没关系,这一切都值得,只要爱德莱蒂心满意足,他也能从中获得快乐……
……吗?
别去想了,你现在是幸福的。他如此对自己说,双手递给爱德莱蒂一盒完美的,甜得发腻的马卡龙,她眼中的喜悦是给他最好的答案。
我现在真的很幸福哦,他在心里重复一遍,努力装作意识不到什么东西在蚕食着自己的内心,名为空虚的感觉愈发扩大,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从这幻境中醒来呢……
布莱恩不想醒来,他想一直睡下去。
番外:希尔达毫无营养的日常
“舞会一点都不酷。”
“虽然不是很懂,不过我不会跳舞,我也不想参加。”
“忌日晚会也不酷。”
“但是听说会有很多猫。”
“猫……!”
“猫有点酷。”
“有那么点……”
十月三十一日晚,希尔达与卡洛一起被猫包围,感到十分幸福。
*蜀山修仙学院二期-沙莎
*主线形式为角色自传
*涉及角色很多,但是部分角色篇幅并不多,所以就不响应啦。
【北京时间六点整】——————————
少女白皙的手从厚被子中探出,在床的边缘摸了几下后一顿,而后像触电般直直坐起。她闭着眼发了会儿呆,意识回笼后才缓缓睁开眼,揉揉自己凌乱的红发。
一旁的手机屏幕正亮着光,似乎是有谁给她发了短信。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睡衣,又转过头去看隔壁床上的少年,看着看着笑出了声。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她抬手拍了拍脸,拿起床头的手机将预设的闹钟关掉,下床时顺手将少年昨晚偷定的闹钟也关了。
睡前两人将房内的窗帘拉得紧紧的,所以现在房里还很暗。少女蹲在落地窗边,打开暗红色的行李箱后随手拿出一套配好的衣服。她抱着衣服、踩着一次性拖鞋走向浴室,经过大桌子时顺手拿起贴有“沙莎”标签的洗漱用具带进浴室。
浴室内的光被调成了暗黄色,沙莎一边刷牙一边眯着眼观察镜子里的自己,同时脑内过了一遍一会儿的化妆顺序。等洗漱完毕、衣服也换好后,她将睡衣带出浴室叠好放进小密封袋内,把行李箱里的瓶瓶罐罐放到桌上后走到少年床边。
“周川,起床了。”
她弯腰盯着周川的脸,发现这人眼皮子动了却不睁眼。其实沙莎大概能猜到小男友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毕竟昨晚周川给她涂指甲油时已经让她脑子有点糊涂了,今天还是让她保持理智吧。
她侧头想了一会儿,最后伸出手捏着周川的鼻子提了提,大有你不起床我不放的气势。没过一会儿,她就看到少年好看的眼睛转向她朝她求助。见目的达成,她也没再继续捉弄男朋友,回身拎起另一个行李箱里的衣服扔到身后,然后开始收拾房间里的充电器和别的小物件。
“护肤品我都放在浴室了,不知道你用不用,总之一会儿擦干净带出来给我。”
房间里小东西不多,沙莎走了几圈便收完了。她瞥了一眼还坐在床上的周川,将随身携带的平面镜打开坐好后对着镜子化起了妆。
“你也不想一脸邋遢然后被我亲吧?快去洗漱。”
她身后终于有了些声音,没过多久,一阵风从她身后吹过。她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桌边的洗漱杯拿起,刚要起身送到浴室,少年被空调吹凉的双手表面贴在她温热的脖颈处。
“先抱一下。”
“学姐,你知道吗?房间里这么暗,我还能看清路没摔倒,是因为有你这个太阳啊。”
“……大早上的别说骚话,快去洗漱吧。”
沙莎用手指抵着周川的额头往外推了推,而后转身面向镜子继续化妆。身后的脚步声好一会儿才响起,待听到门锁声,她才放下手中的刷子捂着脸,让自己被空调吹得有些冷了的手回暖。
“现在的男孩子啊……”
【北京时间九点半】——————————
“学姐,我怕我东西收漏了,你看看东西收好了吗?”
“好了,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东西。”
沙莎将被子铺平后环顾四周,确定视线可及之处没有他们自己的东西后朝周川点点头。她弯腰拉起两人的行李箱,走到门口将周川的行李箱递给他后把卡槽里的房卡抽出来。
行李箱翻越石块时发出的声音盖过路人的谈话声,两人退房后各自捧着路边小摊买的豆浆走向公交站牌,决定先坐到山脚附近在徒步前往车站。
“学姐,如果……我是说如果。”
“今天发生了什么的话……”
周川将手机贴身放好,转头看向对着手机聊天的沙莎。他看着沙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那点淡淡的欣喜,最后还是将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没事,我只是想问学姐一会儿下车想吃点什么?”
“……”
站牌投下的阴影将两人的脸笼罩在黑暗中,使得这画面看上去极不真切。沙莎将那句“车站见”发出去后,抬起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墨镜下的双眼一片澄澈。
“吃点清淡的吧,别太伤胃了。”
两人要坐的公交车入站,沙莎牵起周川的手,拉着行李箱先一步上了车。在踏上公交车那一刻,她轻声说道:
“不是说了一切有我吗?我在这里,就是为了成为奇迹。”
“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会儿我们可能会碰到几个可爱的小朋友。”
沙莎坐在窗边,朝周川笑笑。公交车出站那刻,藏在站牌外的阳光向车内倾斜,为少女红色的头发勾出一个金色的轮廓。
周川揉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坐下后把沙莎的行李箱贴向自己的腿,让自己的行李箱从外面卡着。他低头看着暗红行李箱上用银色马克笔写的“Sherry”,突然想起初遇那日,太阳下的绿衣上白色的“沙莎。”
他不由得笑了笑,暗自伸手扣紧沙莎的手。
她是自信的,也有资本将这份自信表现出来,他一直都知道。
【北京时间一点整】——————————
酒足饭饱后,两人结伴走向车站。他们到的时候,沙莎口中可爱的小朋友正乖乖地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玩游戏。
沙莎将几袋小零食放进易妙音的怀里,并顺手揉揉秦阙的头发。易妙音抬头朝两人甜甜一笑,和秦阙一起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周川看着两位小朋友,夸了几声真可爱后摸出手机来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薛老师发消息让我照顾一下他们,当时本来想跟你说的,但吃着吃着就忘了。”
沙莎十指相对,说出这话时略显紧张。她侧身朝周川歉意地笑了笑,看上去有些懊恼。
这样先斩后奏,不管是谁都会不开心的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间双手扣在一起,不安地动了几下。
“不是什么大事,能和这么可爱的学弟学妹一起上学是我赚到了好吗!”
周川将易妙音和秦阙的手机号码存好后抱了抱不安的沙莎,用实际行动表示他真的不在意。甚至当场提出几个人一起打打斗地主或者麻将,以消磨上车前这点时光。
“虽然对我来说,和学姐在一起的时间就不算浪费,但还是找点娱乐活动比较好。”
几人拿出手机在长凳上排排坐,互相压牌以示友好。沙莎却还惦记着早上那个短信,让三人去玩斗地主后拿着手机和朋友聊起了天。
×
prabhām:你到了吗?
望却纠:嗯
望却纠:我看到你了
望却纠:我在你右手边
望却纠:直走
望却纠:我挺显眼的
望却纠:对了,你一个人过来
望却纠:别带上其他人
prabhām: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
沙莎看着朋友快速挤牙膏式聊天,无奈地笑笑后用手肘碰了碰周川,低声把情况说了一遍。
“等等,学姐带上伞。”
她接过伞,朝回头看她的易妙音和秦阙眨眨眼,接着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沙莎将外套搭在行李箱后就没再穿过。她顺着路朝前走,总算明白了朋友那句“我挺显眼的”从何而来。
她看到一片阳光下有一个小小的阴影,一位穿着长裙的“少女”正缩在白色的洋伞下,对着地上搬着糖乱跑的蚂蚁发呆。
“啾啾?”
“……”
望却纠先是将洋伞往上抬了抬,才抬头看向沙莎。雪白的颈圈没能遮住他脖颈处的喉结,这一抬头便肯定了他的身份。
沙莎本想蹲下同望却纠讲话,不料他却直接用手撑着一旁的手提箱缓缓起身。
“你还是老样子啊,总是提前这么多来赴约。你身体还好吗?”
“至少现在还好。”
两人面对面寒暄了几句,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沙莎看着望却纠这一身衣服,白色长裙很适合他,外层的半透明裙子下他细长的小腿一览无遗,可以说是将他的腿完美地表现出来。
手臂上虚搭着的浅绿色披风也很清新,上面的白色鹿纹与他帽子上的两对小鹿角互相照应,平衡了帽子上的两团花簇和垂下的绸缎。
“你今天这身衣服很好看,很适合你。”
“是吗?谢谢。”
望却纠抬起手捏着帽子边缘,他朝沙莎笑笑,视线移到沙莎手上的指甲。
“新的指甲油很好看。”
沙莎想起昨晚她和望却纠聊天的时候,她当时正对着新买的指甲油思考,不知道要拿哪些给周川用,于是她便向望却纠说明情况,并拍照发给他,希望参考一下他的建议。
望却纠挑了几瓶发回给沙莎,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沙莎原本以为他是不在意,现在看来,他只是把审核周川这一件事放在心里悄悄执行罢了。
“你在等人吧?”
身后本来在打斗地主的三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装作不经意看着她和望却纠。虽然他们是在“偷看”,但动作太大,还是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力。
思及望却纠已经很累了,她不打算再给他添麻烦,于是先一步结束了话题。
“我先回去了?”
“嗯,学校见。”
“学校见!”
沙莎转过身快步走向周川等人,及时地掐断他们的好奇心后和三人一起玩起了游戏。
“等会儿在车上你们就知道了,他在等人,不打扰他了。”
【北京时间三点xx分】——————————
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周川坚定地看着挡在路中间的窈窕女子,大有敌动我亦动的气势。他对面那位女子撩撩头发,红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沙莎揉着眼睛下车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周川,怎么了?”
“学姐,她要打劫!”
看着对面的高瘦女人,又看了看身边的周川,沙莎偏头想了想,回答道:
“不理她,我们走吧。”
“这位同学!不留下买路财我是不会放你们过去的!”
那女人隔空点了点沙莎,神情姿态并无异常,但沙莎并没有感觉到危险。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面前的人并不是真正地想要伤害他们,所以不用太过在意。
“我们是不会……”
话还未说完,沙莎突然感觉到有人正在暗处紧盯着他们。她的手心沁出冷汗,余光看见树丛中一道冷光闪过。
沙莎抬头与挡在路中间的女人对视一眼,右手一挥凝出一道雷光,左手将周川推向马车。
“周川,你快让秦师弟和妙音藏起来,最好自己也藏好。”
她面朝着来人的方向,手中的雷球在简单的一句话中变得更大。先前打劫他们的人变成一位男子,拦下了另一个方向来的人。
望却纠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双手外甩将扳指内的琴弦钉入一旁的树干,筑起一道白色的网。
杂夹着些许紫色的白色雷光将沙莎的脸映得更白,远处射来的匕首被她左手撑起的风墙弹开。她侧过头看向周川,听着少年急促但严谨的分析,看着摇摆不定的少年笑了笑。
“马车里相宗那个小男生你认识吗?让他也躲远一点。”
“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是,拜托了。”
“回来的时候再讲给我和那位学长听吧?”
虽然我希望你不要回来,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记得给我算一卦啊,周川。”
雷光在两人面前像夜昙一样盛放,赤红的火焰从花蕊中穿过袭向敌人。
她有很多想要做到的事,在他人眼中,或许她应该担心事态不尽人意,但她从不为不可能分神。
她的红发被气流吹起,手心向上凝出第二道雷。
少女棕色的眼中有突兀炸开的光,就像暗色的星空被星星的尖角戳破了一个口,接着便是无数星屑从那洞口奔涌而出。
[莎莎,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啊?]
[我想成为自己。]
“雷法生光。”
“鸣音,掩……”
[像暴风雨中的闪电一样,割裂昏暗阴沉的天空。]
“尘。”
【第一章●END】
感谢您看到这里,忍受了3465字的中二少女沙莎。
补充说明:文中提及的[奇迹]和○信名[prabhām]详细设定在《给周川先生讲一个关于美人鱼的故事》中。
*2026年暑假前的学期
*期末考时期
*川莎,主要写了一下沙莎的心态转变,所以周川相关描写不多(吃火锅的时候再亲密撒糖!!)
*ooc算我的
【正文】————————————【正文】
待黄昏的日光照进少女小小的房间时,她终于放下了笔,看了眼笔记本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总算看完了。
想到前几日父母和奶奶打给她的几个电话,沙莎抬手揉揉太阳穴,莫名地感到几分头疼。
学习对她来说是件很美妙的事,但是家人的期望太大,纵然她已经知道自己在努力突破极限了,也会觉得紧张和疲惫。
想到这里,沙莎似乎听到自己的骨头疼得叫出了声。她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象抛到脑后,直起背做了几个动作,让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放松。
一旁的手机亮了灭,灭了亮。学习时一向认真的她没去管,不过今天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时间的确可以自由安排。
这么想着的少女拿起纯黑的手机解锁,锁屏界面的蓝色小狐狸一闪而过。她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信后想了想,点开了她与薛珞衍的聊天界面。
×
薛老师:又开始复习了吗?那我不打扰你了。
prabhām:薛老师,你还在吗?
薛老师:在。
薛老师:还要聊之前那件事吗?
×
沙莎眼睛盯着屏幕,手上熟练地从桌上的糖果堆里抽出一包软糖。
薛老师这次回得很快啊……看来是正好撞上了薛老师休息结束。
×
prabhām:是的。
prabhām:之前老师你说,如果真的想要达成一个目的的话,努力去追总是没错的。但是过程……
prabhām:嗯……怎么说呢,我比较担心家里人的看法和之后的发展。
prabhām:家人倒是其次,如果我下定决心了,就算战线再长也会坚持。
prabhām:但是老师你也知道,我一开始说不打算结婚是因为我碰不到让我心动的人。现在碰到了,我又陷入了焦虑,不敢真正踏出那一步。之前说得再好听也没用,真的面对该选择的时候,才是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胆小的时候。
prabhām:我是真的喜欢他,也是真的不相信自己_(:з」∠)_
薛老师:沙莎,试着相信自己的感情。
薛老师:你喜欢他,自然是因为他吸引了你,让你觉得和他在一起是一件美妙且喜悦的事情。
薛老师:这应该是一个让人愉悦的过程,你的焦虑反而浇灭了自己去投入这份感情的动力。
薛老师:有的时候你可以不必强迫自己前进。停下来听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去挖掘自己想要的事物,休整一番后再继续前行。
薛老师:或者你现在去和周川同学聊一聊?普通的聊天就好,像平时一样。不过这次你可以试着再多一些表达自己,不管是不安的心情还是快乐的心情。不必担心你的情绪会让别人感到不舒服。
薛老师:因为那是你喜欢的人,你也确认过,他喜欢你,不是吗?
×
薛珞衍打字的速度并不快,沙莎每次都能在下一段话弹出来前看完他刚发出来的文字。她将包装袋里最后一条软糖吃掉,而后保持着盯着屏幕这一姿势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空的包装袋被她揉成一团,因为开了永亮而没有熄灭的屏幕还停留在她与薛珞衍的聊天界面上。她看着对方最后发来的那句话,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点开了和周川的聊天界面,还给人发了个语音通话。
黄昏的阳光并不刺眼,它温和地包裹了少女与承载着她小小心事的手机,显得那通语音电话没那么突兀了。可少女还是有些踌躇,她叹了口气,手指一划打算直接挂断,不曾想对面的人比她先一步有了动作。
“还是先……”
“学姐?!”
“——!”
“学姐对不起!我刚刚有点事所以接晚了!!”
周川的声音在小房间内变得格外清晰。沙莎一手将空的包装袋扔进桌子下的垃圾桶,一手用笔盒把手机支起来,好让她对着周川的○信头像讲话。
“……学姐?”
“在。”
“这时候给你发通话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打扰呢!”
手机那头的人低落的心情好像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变好了,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沙莎卷着发梢的手指一顿,连指甲上的闪粉好像都变得更亮了些。
她笑着放开自己的头发,用指腹摩挲手机的边缘,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头像。
“你这几天有好好复习吗?我早上路过主峰,好像看到你在主峰晃悠啊。”
“哦……那是我……我早上去买了一点小东西。”
听到周川这句话,沙莎挑了挑眉。以她对周川的理解,这东西可能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毕竟周川的事,她总会知道的。
现在换她来告诉周川,关于她的事情了。
“复习很累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好啊,学姐讲故事我一定好好记下来,一个形容词都不会忘的!”
“先提前说好,我可是理科直男死情缘思维,这个故事不会有多精彩。”
“这个故事大概和小美人鱼的故事是一个时代。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小水手在岸边捡到一个花环。他将花环带回自己的小床铺,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几个月后,他惊奇地发现花环上的话并没有凋谢的迹象。相反,它们比刚开始那会儿开得更好了。小水手感觉很惊奇,于是趁着短短几天的休息时间,带着花环到了海边。”
“他想起之前在海上时,老一辈的水手给他讲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水手捡到了带着铜铃的花环,他晃了晃那花环,铜铃也发出了响声。没过多久,一个人鱼出现在他眼前,并许诺道,只要水手摇响铜铃,她就会出现,就仿佛水手在捡到花环的那一刻起便和人鱼做了约定一样。’”
“小水手想,如果他手上这个花环也有了铜铃该多好。这样只要他晃一下——”
“他想得出神,并未发现不知何时出现在花环上的铜铃正发出清脆的响声。突然,一个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回过头,看到了坐在礁石上的红发人鱼。”
“那条人鱼对他说,‘你好。’”
“小水手愣了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将手放进人鱼伸向他的手中,握着人鱼的手晃了几下。然后好像又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头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人鱼。”
“人鱼红色的尾巴在海面上拍打着,她看着小水手,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小水手后回到海里。走之前,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只要你想见我,就摇摇你手上的花环。不管你我在做什么,不管你我在哪里,我都会出现在你面前。之后的事,全看我们的决定。’”
“人鱼走了,小水手握紧手上的花环,记下了人鱼的话。之后小水手经常在休息的时候叫来人鱼,和人鱼一起在海边聊天。”
“渐渐的,只能听故事的小水手变成了够格给别人讲故事的水手。他将他与人鱼的故事混进了其他的故事中,将它们一起告诉了小小水手们。”
“小水手这一生,比起别的水手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平安顺遂。人鱼也没有从来都食言,跟着小水手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人类的春夏秋冬。某一天,老去的水手突然问了几个问题。诸如假若风暴来临、他摇响了铜铃,让人鱼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她会怎么做。”
“人鱼回答说——”
“‘我救你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是我想要成为你的奇迹,是我想成为奇迹本身。遵守诺言的是你,不是我。’”
“‘更何况你也不会对我提出那样的要求。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该多好,那样我的心上也会少一条伤疤吧。’”
“人鱼摸着老水手背上狰狞的疤痕,为老水手哼着他们起航时最爱唱的歌。”
完全落下的太阳带着黄昏时的光遁入黑暗,屏幕的光照亮了不大的房间,而手机另一头那平缓而清晰的呼吸声包裹了为未来感到不安的她。
“我想对你说,我很喜欢你,我想要成为比你眼中的那个我更好的沙莎。”
“我还有很多故事可以讲给你听。它们或许都很傻很庸俗,但的确是我想要给你分享的、与我有关的故事。可我又很自私,想跟你讨要回报。”
“所以,周川先生,你愿意听我讲一辈子的故事吗?”
“……”
“好。”
沙莎缩小了语音通话界面,切换至自己的资料页。她抬手轻抚名字一栏的“prabhām”,想起之前周川问出的那个问题:
“学姐的名字后面……为什么多了一个m?”
——因为不再为自己成为光明耿耿于怀,而为自己追求光明心旷神怡。
【END】
*prabhā:梵文。意为光明,主格,单数。
*prabhām:梵文。意为光明,宾格,单数。
☆写盖使我折寿.jpg X2
☆至少我滑上了一个……!
☆联动作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2619/
☆共10089字,以下正文
HE■■
没有什么能比盖恩·格罗夫纳的梦境更无趣,至少他本人这样认为。他不常做梦,但几乎次次相同:他会走在那栋金玉其外的老宅里,永远无法抵达一个出口。这里的走道与永恒相连、房门通往虚空,四零八落的尸块是唯一带有颜色的事物,然而任何的气味都无法刺激到鼻腔,任何的声响都无法被听觉捕捉。他会走在一幅残忍的画作里,并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更准确地说,对这一切感到无可救药的麻木。
盖恩停下来,因为一截断臂横在他面前,成了他去路上的阻碍。
不难辨认出这只左手属于女人,并且她的身份高贵,柔嫩的指尖想必只愿屈尊同琴键共舞。尚与躯体相连时,它受过无数的赞美与无数的虔敬的吻,可一旦被切下来、离了躯体,它就仅仅是血肉。残肢的断口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起起伏伏,鲜血就从这里汩汩涌出,这支笔蘸着温热的墨在地上缓缓挪动,写巨大的四个字母:G A I N。它呼唤他的名字。
但他踢开它,盘绕着紫杉树枝与果实的戒指脱落下来,远远地滚走,血则溅到雪白的墙壁上,每一个点都变成一个字母,每一道轨迹都变成一句话。
MY DEAR, MY SWEETHEART, MY ANDERSON
对,这才对了,这才是真实。盖恩抬起手-抹上去,直到字迹模糊到无法阅读、整只手脏得一塌糊涂,可这即不能使他解脱,也不能教他轻松。然后他终于醒了,有光从床帘的缝隙钻进来,照进他的眼睛里,照得那片灰暗的绿色无处遁形。他躺在那,想了几分钟今天是星期几,课表安排,预定要完成哪些事,接着他起身洗漱、更衣。系领带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握着绞索。
十月刚开始没几天,一位格兰芬多的同级生将他堵在教室门口。姑娘们有的是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要为之忙碌,经过方才魔法史课上的小插曲,玛丽这才记起来,曾经有个现成的便宜被她留在一辆开往霍格沃茨的列车上。
“盖恩!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她拉住他的袖子,用一对宝石般剔透的眸子盯住他,像一把裹糖的刀,“我永远都搞不清楚那些年表……你说过你可以教我的,对吧?”
他确实说过,并前所未有地憎恨自己过人的记忆力。也许各位已经发现,尽管盖恩对礼仪与传统嗤之以鼻,他却也同时当着它们的忠实仆役。他被教育要这样做、要那样做,他也就只学会了如何这样做、如何那样做,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选择,循规蹈矩得令他自己都作呕。
于是他点点头、咽下这份请求,哪怕喉咙会因过于纯粹而附上剧毒的天真溃烂流脓。盖恩·格罗夫纳没有回绝玛丽·沃伦怀德,这就是全部。他和她商量好,挑双方都没有课的空闲时间,在学校的图书馆碰面,坐在一起,耗费一段时间——除了多一个活人挤到边上之外,和他平日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强迫自己这样想。
今天正是一个约好的日子,盖恩提前抵达目的地,他转进书架与书架之间,由文字与知识筑起的防线前,贝利亚尔·米切尔站在那里,悠闲地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你在看什么?”“《格林童话》,麻瓜作家写的童话书。”“你还会对麻瓜的书感兴趣,真出乎意料。”“我不在乎它出自谁的手。”斯莱特林的回应得体又礼貌,适当流露出的无奈神情更是让人无从指摘,仿佛开学晚宴时,他遇到的怪胎是与此人有着相同面孔的别人,“只要能为我所用,就没有执着的必要。你不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要说两人之间的渊源,其实比前文所提及到的深得多。他们的初遇不是发生在霍格沃茨,而是在霍恩海姆·格罗夫纳先生的宅第、在盖恩七岁的社交出道晚会前夕,以父亲友人的儿子的身份,两人互相结识。
年少无知的初次见面——没有留下多少印象;时隔多年的久别重逢——根本就是不可理喻;无数次地与对方“偶遇”在偌大校园内的各个角落——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乐事。盖恩对现状有所不满,但不论怎么说,米切尔是比格罗夫纳更为古老的家族,社交地位也更高一些。贝利亚尔年长他两岁,要是他想要摆出一副兄长的态度,他也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好在他没有,贝利亚尔只是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接近他,做着他奇妙的、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熟人”。
“你来得很巧,盖恩,我正读到个有趣的故事。”六年级的学生见他不乐意接话,便出于好心地主动展开话题,“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小姑娘,戴着红色天鹅绒的帽子,拎着面包和红酒去拜访她的外婆。她在中途遇到狼,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对方,最终不仅外婆被吃掉,自己也被扮成外婆的狼给吃掉了……如何?这个故事能不能博得你的青眼?”“可惜,我听不出来这有什么有趣。”“真是遗憾。”
贝利亚尔面不改色地合上书本、动身离开,与盖恩擦肩而过时,他搭上他的肩膀,呼吸擦过搏动的动脉,如同一个温柔的威胁:“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觉得有趣了。”
“作为我先前冒犯的赔礼,盖恩,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不得不说的是,盖恩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教师。他没什么耐心,不怎么乐意对同一个知识点进行过多次数的解释;他对一个历史事件的说明总是过少或过多,前者难以理解,后者容易混淆;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读过三遍的内容还没法记住,最后一点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像你无法让麻瓜理解魔法一样,他体谅不到做不到的人的痛苦。
而玛丽,她绝不是一个好学生。有那么十几秒,盖恩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要动手撬开她的脑袋看看,这小小的空间到底有着怎样奇妙的构造。对她来说,能在图书馆安静地呆上五分钟就是一个奇迹,她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要灌进同席的耳朵里。
“我的父亲,他在毕业前也是赫奇帕奇学院的。”玛丽靠在他边上,温热的吐息不至于灌到脖子里去,甜蜜的声音又无法尽数隔绝——盖恩所能忍受的底线,“所以我遇见你的时候,就感到十分的亲切。”“这是我的荣幸。”“他现在是圣芒戈的治疗师喔!名叫罗兰·沃伦怀德。”“我想我有所耳闻。”“我以后啊,也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治疗师!帮助他们、治好他们的病痛,我想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压再低的声音也压不住这份真挚的自豪,感情就充盈在每一个脱口而出的字母之间。亲身经历之前,盖恩并不知道即便排除直面对方表情的选项、只留下声音也要受到如此的折磨。然而他是如此地擅长装出一副绅士的模样,他甚至能够同样真挚地回应:“玛丽这样想的话,就一定是那样的。”“真的吗?那可真开心!盖恩呢?”“什么?”
“我是说,盖恩以后有什么打算?要做和盖恩的父亲一样的工作吗?”
就像一个茶杯摔落地面,可怖的裂纹扩散开去,玛丽眼前的盖恩破碎了一瞬间,他被这个问题敲裂成数千块的碎片,每块破片里面都有他的一部分,每一部分都无法恰好与其他的契合到一起,永远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他。他永远有所缺失。
“我想我们还是快些学习吧,沈老师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了。”
“喔,你说得对。”玛丽回过神来,她赶紧垂首,投入到书本中去,“我、我一有问题就会问你的。”“只要你需要,玛丽,我会尽我所能地回答。”
本应是足以为之欢欣雀跃的言语,她却无法坦率地感到开心了。
他们在图书馆只逗留了一两个小时,对玛丽来说这就是极限了。学习的成果并不尽如人意,可受教的学生仍坚持它有独到的效果:“我记住了的!公元……公元201年发生了第一次妖精叛乱!原因是妖精要求巫师议会里设上,呃,2,不对3……50位妖精代表的要求造到了巫师议会的拒绝!没错吧?你明天考我我也肯定能回答得出!”
“我相信。”相信这脑袋空空的姑娘不出半小时就会把这一切忘个一干二净,“遗憾的是我不可能明天来考你,明天的这个时候我有黑魔法防御术课。”“那下一次!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要提醒我,这样我好提醒你来考考我,好吗,盖恩?”
他累了,干脆地转移了话题:“糟糕,我想我把我的笔记本忘在桌上了。”“怎么会?我陪你回去拿?”“怎么能麻烦淑女为自己的失误买单,不用管我,玛丽你先走吧。”他温和地开口道,“让你的朋友多等了也不好。”
盖恩头也不回地顺着来路走回去,断定重视友谊的玛丽有了他这句话就不会再跟上。眼下比起只会让他心力交瘁的无用的社交活动,他现在有更有价值的事情要去尝试,或者换个词,去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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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一种复杂且难以言明的好奇心理,他认识洛斯塔·格罗夫纳身边所有人,他暗地里了解过他们,刘家锐自然是其中之一,所以对盖恩来说,在图书馆找到对方并不是什么难事——尽管大部分的格兰芬多都对满是书本的地方过敏,但眼见O.W.Ls将近,五年级的应考生们也顾不上那么多‘矜持’。眼见少年人已经在那里坐了挺久,然而《17世纪魔法史概要》却没有翻过多少页,凄惨的学习效率可见一斑。大概是终于被年份和社会环境磨没了性子,刘家锐抬起头,和他毫不掩饰的视线撞在一起。
“你好,呃……你是想要这本书么?”“是的,我需要借用它来给一位姑娘补习魔法史。”与先前失礼的行为相对,盖恩这会儿十分礼貌地回答道,“尽管这是四年级的魔法史内容,但是我想异乡人要是打算完全吃透还是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学长,你要是还需要它就请继续使用吧。我的魔法史成绩不算太糟,所以并不着急。”“不,你用吧。我也约了人替我补课,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刘家锐友善地笑笑,那些幸运的家伙通常都有这样令人恼火的余裕,“……等等,你姓格罗夫纳?”
他的背微微绷起来,有那么点想把手边笔记本上自己的名字遮住,但他面上表现得还是十分正常,盖恩略带疑惑地点点头:“是的?”“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我认识一位已经毕业的学姐,她也姓这个姓氏。她以前帮过我很多,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学姐!你刚才也说你要帮一位姑娘补习魔法史,我想你也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冒昧问一下,那位学姐的全名是?”“洛斯塔·格罗夫纳。”
“我想,我也认识她……”盖恩提起嘴角,他练习过无数次、实践过无数次,在笑不出来的时候笑起来的方法——他过于熟练,“事实上,我们是亲戚。”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仿佛就是他自己在主导一切的进展。他的堂姊,作为一件秘密武器来说,实在是优秀得令人感慨,仅仅是有名无实的血缘关系,也使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初次见面后没过几天,刘家锐在图书馆找到他,这位五年级的学长主动坐到他边上,毫无防备地将自身的弱点袒露给他看。
“我的补习老师也是位姑娘,是我喜欢的人。”一旦谈及中意的对象,心理上的防线多多少少都会动摇,刘家锐也不例外,他一边不舍得披露心上人、一边又炫耀似地将人家的名字报出来,“她叫威尔·霍克,是拉文克劳七年级的级长。”“她是位很优秀的人吧?”“是啊,优秀到让我时不时就会想,我会不会配不上她。”
要是告诉盖恩·格罗夫纳,有朝一日他会在光天化日下的现实中,不通过三流的小说、也不借助无病呻吟的演剧,听到有人用血肉做的口舌说出这句话,还说得如此真情实感,他根本不会相信。这太过不可思议,甚至让他忘了自己原本打算怎么接话。不过好在刘家锐本身就具备东方人特有的多愁善感,也不知道他从这份唐突的沉默中读出了什么内容,几分钟后的格兰芬多莫名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
“盖恩,你……有魔药方面的烦恼么?”“没有。”“太好了!你有兴趣帮我一个忙吗?”“荣幸之至。”
他干脆利落地回答,而这之中又有多少诚意,只能说见仁见智。
“拉文克劳七年级的女级长,威尔·霍克……一个稳重的姑娘,有着好心肠,也同等地重视纪律,为什么打听这个?依我看,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单纯的好奇。”“那我得说你的兴趣不怎么高尚。”“确实比不上到处‘偶遇’别人的‘高尚’兴趣。”他顿了顿,“米切尔学长。”“叫我贝尔。”
贝利亚尔招呼两下,从角落里探出头的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吞吞地靠近过来,跳进他的怀里,在他的手下发出呼噜噜的满足声音。
“你很喜欢暹罗猫?”盖恩注意到这只猫的品种,“她看起来和之前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你还记得?”“我把这句话解读为挖苦。”“谁让你完全不记得我了。”“这改变不了你用了十分冒犯的方式试图让我回忆起来的事实。”“所以我在等你接受我的道歉,盖恩,别担心,我很有耐心。”
和刘家锐不同,这位斯莱特林的前辈可以说得上是铜墙铁壁,就像刚才的对话,他没有明确地表示他对那只猫的态度。相处至今,盖恩从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的事,他的喜好也只能靠直觉揣摩。说实话,作为社交对象来说,贝利亚尔是最棘手的类型。
“你大可以不用这么在意我的想法。”说话的人将猫放开,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没有掏出魔杖,“不用介怀我的反应,盖恩,多考虑考虑你自己——你总是这样,不会累吗?”“如果你真有这么为我着想,也许你也可以考虑考虑‘不要再来纠缠我’这个选项。”
恶魔嗤笑一声。
“我怎样做是最为你着想的,盖恩你自己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邀请去魔药课的教室,没想到刘家锐带着他兜兜转转,最后到了黑湖边上。格兰芬多从芦苇丛里拉出一口坩埚,用魔法将树枝变为稳妥的支架,蓝色的火焰快乐地跳跃着,它不遗余力地加热起一锅冒泥泡的地狱般的药剂。
“看着……不太乐观。”盖恩小心地斟词酌句,“我想这……这应该是未完成品吧,学长是在研发新魔药吗?”“不,我在试图改良。”刘家锐打开背包,把翻到卷边的笔记本一本接一本地拿出来,以兴趣的定位来看,他投入的心血之多足以被称为异常,“黑洞入浴剂,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这是我仿照布莱恩的成品制作的版本。”“布莱恩,拉文克劳的布莱恩·菲尔德?”他弯下腰,重新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原来如此。”
虽然他本来就觉得这是不入流的发明,但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个颜面拿着失败作四处兜售。不过被轻贱的麻瓜所玷污的巫师血脉怎样都好,他并非原教旨纯血主义,也没有为此浪费感情的意愿。只要长期培育的植株结出果实,连日的劳作也就没有白费,他当下只有这一个目标。
“刘家锐学长,我刚才听你说这是你‘仿照原品’制作的药剂。”盖恩的目光落在少年手中叠起的数本笔记本中,与其他暖色格格不入的墨绿色封皮上,“那么,请问学长,你的配方是从布莱恩那里听来的吗?”
尽管他没有任何证据,但眼下,他有事要找贝利亚尔的时候,反而见不到对方一根头发,这怎么想都是对方故意的逗弄。这个态度本该让他火冒三丈,然而现在别的感情主导了他的思考,他坚持认为自己必须……去主动见对方一面不可。
盖恩往下走,相较潮湿的环境允许苔藓与真菌悄然滋生,通往斯莱特林学院公共休息室的道路暗藏险情,几秒钟的走神就让他踩空、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抱歉让你久等了。”贝利亚尔暧昧地开口,“不过也不用热情到投怀送抱吧?”“别开玩笑,刘家锐是怎么回事?”“你指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对他做?”“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有那本笔记本,我在认真问你这个问题,所以你也给我认真点回答,可以吧。”
格兰芬多的刘家锐掌握着与魔药学有关的秘密武器,现在他知道了其真相。不存在于任何出版书籍中的特殊方法,可以用来调查魔药原料的成分也就意味着,这是足以动摇药剂师与其同僚之间无形秩序的地雷——一个非严密保守不可的秘辛,刘家锐可能会看在洛斯塔的份上对盖恩松口,但他绝不会轻易将这事告诉无关者。他现在不得不去质疑贝利亚尔的神通广大,不得到一个他可以接受的答案,他不能善罢甘休。
“我会回答:因为你需要。虽然其他的在老先生眼里也很重要,但只有魔药的成绩,是必须要一直优秀下去才行的科目,我说的没错吧?”
即使被拽住衣领、被怒目而视,贝利亚尔还是那样得体且优雅地微笑着,他看向盖恩的漂亮的金色眼睛,由于身高上的差距,甚至还带着些似是而非的同情色彩。
“‘别开玩笑’的是你才对,盖恩,这些天来,你都在模仿谁?”
他回答不上来,他没法开口。在这阴暗、潮湿,欺瞒与秘密横生的长走廊,盖恩·格罗夫纳即使竭尽了全力,也只能做到以沉默回应贝利亚尔·米切尔的质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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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累吧?毕竟你这个人品性低劣、恶俗又自私,你嘲笑着善行、唾弃着好人,不屑着他们毫无恶意地伤害着别人的自我满足。助人为乐?不如说是浪费时间,你有从这个过程中获利吗?有哪怕只是发自真心地感到快乐、哪怕只有几秒?没有吧!如果说对刘家锐的协助是你探明我是否可信的一环,那么玛丽呢?你是为了什么去争取她的信任与依赖的?毕竟你并不爱她,你不可能爱她,我连‘喜欢’这个词都不会用!盖恩,你在沃伦怀德的身上寻求的东西,需要我说出来吗?”
贝利亚尔按住他的肩膀,那样形状优美的手腕,其中蕴藏的力量又是那样的大,他连落荒而逃都不被允许,只能伫在原地,听凭对方将他的秘密袒露无遗。
“盖恩,我亲爱的盖恩,你不想去爱人、却想被人爱着吗?你有被人爱过吗?”
女孩子的面上带着些许羞怯的红色,点缀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惹人怜爱,她就像是……就像是一切讨人欢心的小东西的集合体,用砂糖、香料和美好的梦境精致地点缀起来,连带着她那用作兜帽内衬的红色天鹅绒,也一并散发起甜美可口的味道。
“盖恩,你是不是最近很忙?”“最近在做一项魔药课的额外作业。”他答道,“不过我想今天应该就会结束了。”“是吗?那就好!你接下来都不会很忙了吧?”“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你明天有没有空?我是说,那个,我想邀请你来参加一个茶会!”
“明天的下午,我们取消一次魔法史的补习,坐在一起好好地——”“我会来的。”“真的!?”玛丽喜出望外,“你今天的黑眼圈真的很重,而且我看你最近心情都不太好,就想着帮你散散心,本来挺担心你会不愿意来……真是太好了!”“哪里,又有谁会拒绝淑女的邀请。”盖恩避开她直率的目光、像避开一束光,他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情,能够现在就告诉我明天应该在哪里集合吗?”
即将开始的是一场闹剧。早些时候他向威尔·霍克投递了一封匿名信,详尽地写明刘家锐在入浴剂改良一事中的违规之处,将格兰芬多在这事上抱有的善意全部剔除、只留下错误的一面。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更犹豫一些、更痛苦一些,更像个……正常人一些,身心受到伤害、流出鲜血一般难过,或者为自己不道德的举动感到羞耻,而不是,可以说是满怀雀跃地前去目睹他一手操纵的结果。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面对刘家锐无声的控诉,他的语调异常平和、坦坦荡荡,甚至可以说是大义凛然,“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你的所作所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帮助布莱恩、是为了帮助威尔,可你做的事就是窃取配方。刘家锐学长,你有任何异议吗?我洗耳恭听。”
“布莱恩是我的朋友,我有必要保护他的利益;作为霍格沃茨的学生,我也有必要向级长告知所有不正确的事。很抱歉以这种方式结束我们之间的协作关系,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看见刘家锐那样迷茫、愤慨,最终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怅然所失的表情,他居然能够感到自己的内心是那样的充实。他本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没有笔记作为证据就会这一切就被当做过火的恶作剧,到了时间却没有人赃俱获的话就不会有如此绝妙的效果,他给了刘家锐那么多次机会,这位善良的前辈却永远不明白。
活该,活该啊!他心满意足,几乎就要笑出眼泪来。
“三年前,维罗妮卡·格罗夫纳装错了信封,把写给她与初恋情人的私生子的信寄来了霍格沃茨,你错拆了一个母亲写给孩子的信、而不是一个妻子写给自己讨好丈夫用的工具的信,于是你知道了这两者的区别,这是你犯下的第一个错误。三年级的冬天,你弄错了缩身药剂的配方,一次无伤大雅的失误,但是霍恩海姆认真了,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一旦你不符合他的期望,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你亲手打破了你们父子关系的平衡,这是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至此,你已经亲手将你的家庭毁灭了。”
“第三个错误,意识到自己不被父母所爱的你,居然荒谬地寄希望于同你毫无关系的洛斯塔·格罗夫纳。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告诉我,盖恩,她来救你了吗?”
一九九八年的一月,详细的日期并没有被记录,只能肯定那是一个周六,没有下雪,风很大,天气特别的冷。霍格莫德村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行人,更多的学生钻进三把扫帚酒吧或者帕笛芙夫人茶馆,只有一个少年独自站在邮局的屋檐下。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一位赫奇帕奇学院的学长好心地向他搭话的时候,他一开始并不能很顺利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那个,请问……你是在等人吗?”艾治·乔斯达小声地向他搭话,尽管对方显然是比自己年纪小的后辈,他也是一样小心翼翼,“要不要先进去里面等?外面太冷了。”
“进去的话,如果她来了看不到我,我们可能就会错过了。”少年哑着嗓子回答,“所以我要在这等,我想她来了能够立刻就看到我。”“这样啊……那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陪你等吧?”“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
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盯着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橱窗,而艾治·乔斯达又是个温柔友善的人,他的出发点永远是好的,不论他最终造成了什么结果。
他快步走进店里,用他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买了一点糖果,结账完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碰巧遇上洛斯塔·格罗夫纳,和被她拽着领子不肯挪步的他的亲姐姐。他们自然而然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在店门口告别。洛斯塔熟悉艾治,怕他想做好事但勇气不足,还特地鼓励了他两句,让他能够将乳汁软糖捧在手心里,小跑到少年的面前——
对方没有被织物遮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片灰绿色里充斥着各种感情,只是没有光,因而看起来浑浊不堪。
“我等的人不会来了,学长,你能帮帮我吗。”盖恩·格罗夫纳将围巾紧了紧,麻木的声带为最初的恶行揭幕,“事实上,我需要一些钱……不少钱。”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霍格莫德村,目的是为了乞求他慈爱的父亲能够宽宏大量地原谅自己的不成熟。他把那份重新批改后魔药论文塞进封筒,接着把五个铜纳特数给前台——他的全部尊严就只值这五个铜纳特。而落在他的校袍口袋里的、已经冻得发硬的软糖与艾治·乔斯达身边剩余的全部硬币,在这之后被高高抛起、扔进了雪地里。就算这些小小的金属上曾经承载过同样小小的愿望,非常遗憾地,它们也不会就此变成春天。
“你不还回那些钱是因为你尝到了甜头,你意识到了将别人的善意踩在脚下是如何痛快的事,也因此感到害怕,毕竟它违背了世俗的规则……可是那又怎样呢?承认吧,盖恩,你从不是什么好人,就不要披着羊皮自欺欺人了。快乐地活着,比现在更加快乐地活着,即使有别人要为此受苦,又有什么关系?”
“别人又与你何干呢?你真的在乎他们吗,盖恩?不,你是在害怕,因为没有人教你该怎么做,你惧怕尝试、惧怕失败,毕竟你已经错过太多次,而且每次都刻骨铭心。”
但凡他的神智再清醒哪怕只有一点,他都应该拒绝玛丽关于茶会的邀请,这是事实;可他现在坐在这里,被可笑的蕾丝、毛线与柔软的布料包围着,这也是事实。小姑娘除了他还邀请了别人,苏伦·坎因,一位和他同属赫奇帕奇学院的五年级学长,很容易就能推测出对方和玛丽是旧识,因此茶会上的话题很快就抛下不怎么乐意接话的盖恩进行下去:开放给部分学生的幻影移形课、秋后算账、决斗俱乐部,还有月底的万圣节舞会。
他靠在椅背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闲聊。茶太香了、糖太甜了、梦太美了,清醒且具备自知之明的人也就待不下去。每一次与玛丽接触,他都比前一次更加明白自己和她的区别。在盖恩·格罗夫纳的身上,存在着一种根源性的错误,比起修正、不如直接抹消更加便捷,他努力了很久,但还是做不到。他可以费尽心思精心伪装,但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本质——他给自己下了结论。
盖恩起身与玛丽道别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也许正是因为太正常了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没有继续和苏伦谈天,而是选择追出来,担心地拉住他的衣角。
“盖恩!”她真诚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和我说说?”“抱歉,我介意,请放开我。……说真的,你为什么不和他继续呆着呢?少了我你们不是就能好好聊了吗?”“因为盖恩你……”“啊——烦死了!!!”
如同阳光流淌起来般美丽的长发,触感比起想象中更加柔顺,也是更为单纯的累赘。他没有留情,仿佛是要将头皮也一并掀起一般用力,外力致使的重心偏移更是让玛丽没法站稳,泪光泛在她的蓝眼睛,格外的楚楚可怜,在那片悲伤的颜色之中盖恩看见自己,他在笑着、快活地笑着——贝利亚尔说得对,这样是挺好的。
“你是不是会错了意?我讨厌你,说几遍都可以,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讨厌得不行!哈!天赋的宠儿!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所有人都喜欢你!好姑娘!——我累了,玛丽·沃伦怀德,我不想再奉陪了,我在此直接地警告你:离我远点。”
他熟知这种幼稚的善良,一旦经受了打击,就会一蹶不振,脆弱得很,不值一提。
“……呜……你终于,把真正的你表现出来了。”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逃跑,玛丽没有给出任何盖恩期望的反应,她只是再次伸手,拉住他,看上去,反倒有那么点像是她抓住了他,“我一直觉得盖恩你在勉强自己,但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好高兴,盖恩,我想我终于真正认识你了……没事的!我会帮你的!盖恩!为了让你不再这么痛苦,我会竭尽全力的!我会……我会拯救你!”
“起码你要爱你自己,盖恩,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合适的事,不要扭曲你的天性,不要伤害自己。”贝利亚尔松开他,后退两步,年轻人的身子一半陷进阴影里,一半将诱人的苹果递到他眼前,“你需要知道的一切、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们这样的人想要快乐地活下去所需要的一切才识,我全都会教给你。只要你需要,盖恩,我会救你。”
“……那就试试看吧。”他松开她,几线金色从他的指间跌落,几近癫狂的笑容消失了,他仿佛是将自己的感情、理性和灵魂都倒空了一般,极端冷漠地、空虚无力地喃喃,“那就如你所愿,救救我吧。”
至少……他想。至少,能够更加轻松地活着就好。
DIE RICHTIGE ANTWORTEN
HELL
[德] adj.光亮的,明亮的
GIFT
[德] n.毒剂,毒品,毒药
KRANK
[德] adj.有病的,患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