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名字,乱起x
☆感谢张家豪先生的反派担当!
☆还以为会赶不及写,结果……
——
年轻人照着镜子往下拉了拉大了一号的、不怎么合身的外套上的兜帽,确认自己确实已经准备万全之后,他出了洗手间回到快餐店里、坐到一个靠窗的位子上。外面的街道阳光明媚熙熙攘攘,不是热闹到让人心烦却也颇有活力,似乎整个世界都正在悠悠闲闲地消磨时光。在这样闲适的街景里,只有一个青年行色匆匆地和他人擦肩而过,时不时露出偶像剧等级的迷人微笑向被自己撞到的路人表示歉意,他经过快餐店的门口,并没有注意到一个显然很怕冷的陌生人已经从原来的位置走到了店外,还一边用眼角瞥他,一边在手机上划拉起来。
时江 【6号出现,先去追了】
王嘉轩【注意安全。】
余润 【辛苦了!这边刚到5号的住所楼下,过会儿就下线】
余润 【小江你注意安全】
——[余润] 离开聊天室——
煎饼店的小伙计走上人行道,悄无声息地追随着处于视野尽头的背影,即便几天下来这般追踪的任务对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按捺不住的兴奋还是从他上扬的嘴角暴露了出来。
事情的起因能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那些牵扯到满月下的狂宴和披着人皮的野兽、映在水晶球里的牺牲品与攀满荆棘的绞刑架的充满血腥的历史,延续到现在却沦为一般大众口中过度夸张的童话了。但毫无疑问的是即便被蒸汽电气狠狠碾压过去、淌出鲜血和碎骨、吐出脏器与肚肠,瓦尔普吉斯也依然活着,还时不时将招引罪恶的手伸到线的这边,于是那些维护秩序的人也依然存在,他们或许站在兽性与人性的边界,在虚幻与现实之间不分昼夜地狩猎恶意、狩猎魔物,狩猎一切动摇界限的存在,猎魔人——他们被这样称呼。
“话是这么说。”余润坐在煎饼店里的沙发座上拿起摆在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不顾一切奉献所有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我们也是人嘛,所以现在都是自己接任务自己去完成,至于这次来找王老板来帮忙——”他苦笑道,“是因为发生了些变故,事情变麻烦了。”
简而言之,原本可以解决得万无一失的任务因为第三方的突入干扰而失败了不说,甚至目标还被那个人带着跑了个没影,经过猎魔人组织的一番调查最终得出了几个可疑人物候选,考虑到再过不久又是满月、本就不很稳定的狼人可能又会狂化暴走,加上论文死线又迫在眉睫,余润一个人是肯定没法忙过来,万不得已,这才上门拜访寻求谪仙的帮助。
“明白了。”王嘉轩点了点头,“这样吧,我把小江借你使唤。”“啊???”“那真是帮大忙了。”“不好意思等一下???余哥???店长???”“别担心,加班费由我另付。”“请多多指教!!!”“我偶尔也会觉得小江你真的很好打发。”
时江保持微笑,掐指算了算还有多少天才能到月底,想了想到手之前得先抵消摔坏盘子的份的工资,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唉,出门在外,身无分文,命运由天不由己……
算了,算了,也挺好的。年轻人安慰自己。余哥那么靠谱,他不会坑我的。
他认识余润比认识王嘉轩要早,不如说找得到这家店还多亏前者的功劳,虽说事后想想两人会认识肯定也是因为他那神仙也躲不过的坏运气导致了什么谁也不想发生的事故,但他确实没有抛下他、在他搞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帮了他很多的忙,这会儿自己帮忙查查事情,也是有些涌泉之恩滴水相报的意思。思及至此,沉重的使命感在他的心里抬了头,考虑到大不了就是一死他又不会死简直无所畏惧,时江接过余润递来的文档,格外认真的看起来。
“对了,这些你都得记下来,我等会儿就要带回去,以防猎魔人组织的情报流出。”
原·大学生想起当年被突如其来的考试和无休止的复习所统治的恐惧,比死还可怖。
“可、可以拍下来吗?”
青年露出高中班主任般的慈爱表情,于是时江含泪放弃了询问第二次的念头。
那个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往没什么人的地方走,年轻人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路边,暗自记下标志物,以免过会儿迷路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时候连个既视感都没法参考。
调查至今他们已经排除了数个嫌疑人,现在他正追着的这位张家豪先生是仅剩的两人之一,年轻有为——但没有工作,疑似富二代——但不开豪车,一辆老凤凰驰骋十里洋场,让有空没空也会出门飙个自行车的时江感到十分亲切,仿佛对方是个熟悉的初中老同学(虽然除非对方留级已久,他俩怎么凑也凑不到在初中当同学)。他的日常生活也很简单,基本在如同拍偶像剧一般地发光和拍偶像剧一般地找猫找狗找小动物之间切换,暗中观察这么久,好像也就今天的表现似乎有些奇怪……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张家豪放慢了脚步开始顺着门牌号找什么地方,这一片都是拉着卷帘门的店铺,没什么好藏身的地方,为了不被发现,年轻人只好停下来躲在墙角,顺便掏出手机问问。
时江 【那什么,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王嘉轩【没什么特别的,离满月还有三天。】
王嘉轩【怎么了?】
时江 【没什么,就问问】
——[余润] 进入聊天室——
余润 【在5号的公寓找到线索了】
余润 【是疯狂信仰狼的一个宗教的教徒,但是狼好像已经死了所以他也自杀了,接下来我会通知猎魔人组织过来善后,小江你可以回去了,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时江 【诶】
时江 【好吧,我还觉得是6呢】
不过这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毕竟没有证据支撑,一时的行为反常也可以理解为心血来潮,大概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跑来这样的地方吧。年轻人把兜帽放下来,粗粗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实在是蛮偏的,走到最近的公交车站都得花上不少时间。
王嘉轩【小江。】
时江 【?啥事啊店长】
王嘉轩【走路别看手机。】
——[时江] 与服务器的连接中断——
——[时江] 退出聊天室——
王嘉轩【……】
王嘉轩【我去接他。】
——[王嘉轩] 退出聊天室——
自从被煎饼店的店长收留以来,时江基本上已经没怎么突然昏迷、也可以说是死过了,这会儿突然眼前一黑,让他不由得产生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恍惚感。
看着手机走在路上确实很容易出交通事故,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走路不要分神比较好。
再醒来的时候,时江的第一反应是“糟糕怎么天都黑了”,然后他爬起来,这才发现并不是天黑,而是他现在正处于什么地方的室内,从封锁的窗口逃逸进来的暗淡光线勉强使得模模糊糊的轮廓能够被辨识,只有铁锈或者别的什么怪异的味道在和他一起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他思考了一番,无果,于是伸手去掏手机,信号差到一格2G,连数据流量都打不开,也就没法回到聊天室报告一下情况或者求个救。突然地被抛到现代孤岛上的年轻人因扬起的灰尘打了个喷嚏,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决心起码在所剩无几的电量耗完前离开这里再说。明亮的灯光随着他的操作亮起来,这满室的物件也就清晰地映在了时江的眼睛里——写满诡异的符文的圆阵、画满羊皮纸的同一个奇妙的图像、月相表、狼的标本、向狼首下跪的人形雕像,还在滴血的新鲜心脏。
……姑且可以算作敌人的目标,是[疯狂信仰狼的一个宗教的教徒]……
他禁不住后退一步,眼前浮现起之前所见的内容。
……[但是狼好像已经死了所以他也自杀了]……
不对,哪里不对劲。
死掉的真的是狼和它的狂信者吗?
时江的背后发凉,而他已经没有余裕去判断那是被这扑面而来的狂气吓到而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是因为蛰伏于黑暗中的东西已经将他划为了食粮。
在王嘉轩找到该找的人之前,有别人先找到了他,文文静静的富家少爷脚边的影子团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困兽正在补眠,他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将一个碎了屏的手机扔在地上。
“你们真的很难缠哎。”他的话音带点台湾腔,“一个饵都不够用的。”
“我的店员呢?”男人不为所动,“他现在在哪里?”“不自己去找找看吗,你都找到这里来了。”张家豪耸耸肩,“不过建议你快点去找比较好,否则大概也不剩什么东西能让你找到——”他侧身避开对面投来的符咒,顺便表达了一下对这个精确度的赞叹之情,“也许你还需要配一副眼镜?不止脑袋,你好像连眼睛也不好使。”“是吗?”
向来寡言、不乐意多说一个字的王嘉轩抬起手,没能直接命中目标的符咒便应声爆裂,掀起的气浪和迸裂的碎屑差点让青年没能站稳,对他而言雪上加霜的是几乎是下一秒全副武装的猎魔人就从建筑物被炸开的口翻滚进来,架起武器拦住了去路。看着张家豪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男人捋起自己的袖子,十分淡定地继续说道:“年轻人,不要总想搞个大新闻。”
“……不要想搞大新闻的是你们才对吧?”张家豪很快恢复镇定,重显Boss本色,“你们不会以为只有两个人就能解决我吧?真是图森——”
他的话没有说完,有什么体型巨大的东西从二楼掉下来在阴影里摔做一团。
“时江!”离得近的余润看得足够清晰,“喂!你没事吧?!”
“有事!!!!!”还被狼叼着右手的年轻人中气十足地喊,“我死了十几次了!!!!!”
然后他被狼用尽全力地甩了出去,愣是跟自家店长擦肩而过摔到了后者身后的墙上,两秒后,他又活蹦乱跳地叫:“我手掉了!!!!!我要申请工伤!!!!!”
“结束了再算账。”王嘉轩伸手把还在龇牙咧嘴的小伙计拉起来,声音里带点难以辨识的笑意,“先把目标解决了。”“好,好,您说的都对,店长我们今天打谁?”
“打人。”
☆文艺只要文在标题上就可以了,嗨呀!x
——
推开门的时候年轻人听到了铃铛的声音,清亮的响动里带有几分编钟磬音的空灵,悠长的尾音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映出一个老旧的锈绿铜铃,这个意象来的突然散得也快,在他明白过来之前,店主从二楼悠闲地走下来,这古怪的感觉也就被抛至脑后了。
“我听说你可以帮我。”青年七分不相信两分没把握一分死马当作活马医地开口,带点泥泞的浑浊水珠顺着他的刘海落下来,在他的身后,从远处一路断断续续画过来的水痕被阳光照得晶亮。店主什么都没说,他点点头,没管来人仿佛在晴空下淋了一场倾盆大雨的造型弄脏了店里的地毯,他越过访客走到门口将[营业中]的木牌翻了个面,转身示意:“坐下讲。”
时江松了口气,他开始觉得搞不好这次他真的能够摆脱自己的烦恼了。
这事情光听上去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大学生就是经常毫无征兆地突然就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的时长少则五分钟,长达八小时,等到他清醒过来,该去上的课早就上完了不说,身上的值钱玩意也十有八九被好心路人洗劫一空,毫无疑问,这诡异的病症导致他的生活节奏严重紊乱,生活质量直线下降,长期处于穷又吃不起土的状态,很是困苦。
“这样吧。”自称王嘉轩的男人沉稳地说道,“我给你介绍个中医,你去看下低血糖。”
“我敢肯定这绝不是低血糖的问题!学可以不上饭不可以不吃!”
“饭要好好吃没错,学也要好好上,你继续。”
本来这怪奇现象发生的频率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然而就这近几月来实在是变本加厉得过了火,害得他被辅导员找了无数次又因为解释不清而有苦难言。就在原本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即将吃到首个学业警告的关键时刻,这病,居然升级了!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变成了上一秒刚出图书馆,下一秒就在河里载浮载沉了,好在他不是不会游泳,不然这会儿就该上个电视新闻,要么就是微博热搜,以一种谁都不想、尤其是他最最最不想的方式扬名百里。
“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晕吗?”即使遭遇了这么多怪事也还算淡然处之的时江同学,这会儿整理了一遍事情经过突然自己都觉得自己怎么有点可怜了,“就算不能不晕,能不能不要让我晕了还乱跑……一下子这么远我还要坐公交回学校……”“我会尽力而为。”
这个回应既不胸有成竹也不信誓旦旦,只能算是情理之中,然而明明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叙述语气,言语之间却仍蕴含着一种让年轻人感觉可以完全信任对方的力量。男人起身回到楼上翻找一番,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样东西,一直等到年轻人接过来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见识短浅的他还是不知道这是啥。
“我这里没有更方便随身携带的了,你先拿它凑合一下吧。”王嘉轩道,“刀口是开的记得小心一点,还有睡觉的时候要放在枕头下面,出事了再来找我。”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会收你钱的,解决问题比较重要。”
此时此刻非常想给这位眉慈目善的好大叔一个结实拥抱的年轻人,想了想自己还湿着的衣服和长年累月不锻炼的胳膊,最后在心里拉着人家多转了两圈就作罢了。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店主继续叮嘱,“到了寝室就赶快换身衣服,小心感冒。”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谢谢店长,店长再见!祝你生意兴隆啊!”
时江觉得,啊!天都亮了!花都开了!啊!触手可得的光明未来在向他招手!以至于年轻人离开的时候,平光镜下二点五的视力x2都没有注意到煎饼店的门楣上其实没有挂着铃铛,那里什么都没有,光洁如新,却还是在他拉开门时发出了清响。
四个半小时后小伙子回来了,看上去还惨烈得多,去之前他还是满江水,这会儿他是满江红,简直像是刚从颜料桶里爬出来一样。天色已晚,店还没关,年轻人双臂抱在胸前在门口来来回回晃来晃去游荡了半天愣是不敲门,最后还是王嘉轩看不下去了从柜台后面出来把他拽进了屋里。
“没事吗?”“呃……”时江把搁在右手下面的左手移出来,展开的掌心里躺着仅剩的几枚被红线串起的铜钱,“线突然断开,我刚捡了这些就又晕过去了……真的很对不起……”“我问的是你人没事吗?哪里有受伤吗?”
他不说话了,左顾右盼了一下,又一下,又一下,总算是下定了决心。时江坐到他之前的位置上,把刚才为止一直没动过的惯用手留在了桌上——确实是留在桌上,他的右手从小臂以下就和上半段分开了,这会儿孤零零地躺在那看着很是凄凉。
“这样吧。”王嘉轩情绪稳定,面对限制级场景面不改色,“我给你拨个120。”
“哎别别别……”时江苦着脸,“我觉得医生也是救不了我的……我大概已经死掉了。”
转乘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伙子自己也说不清楚,除了断开的红线和四散的铜钱外他就只记得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惊涛骇浪般席卷全身的剧痛,这些是之前黑屏时他所没有体验过的,而等到时江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还掉了个胳膊的时候,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难过了一会儿,不过仔细想来虽然死了但还能动也算是赚了,难得店长你给了我那么贵重的东西,就想着起码把硬币给你送回来,走到门口了才觉得人都死了还跑上门来实在太惊悚了就没敢敲门——”
“很抱歉打断你。”男人拿起其中一枚硬币对着光看了两眼,“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哦,好的吧,及时行乐。”“好消息是你没有死,坏消息是你不是人。”
这件法器主要作用是辟邪,原本店主只以为对方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吓唬吓唬应该就没事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王嘉轩捏起红绳捻了捻,编织的纹路展开来散成了更细的纤维,它受到的冲击是自内而外的。简而言之,弄坏它的是年轻人自己。
“过来搭把手吧,我们查查你到底是什么。”“哦,哦……”
时江一脸茫然,近二十年来从来都是接受着可持续发展科学发展观教育的大学生虽说也不是完全不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对被打为封建迷信的传统文化一无所知,但这会儿又是搬香炉又是点红烛的,实在是忍不住觉得有点微妙了,对他来说更具冲击的还是店主,男人再出现的时候已经一身道袍布鞋装扮整齐,活像是从聊斋里崂山道士那篇里走出来的。
“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工作服。”王嘉轩解释道,“像警察的制服,医生的白大褂那种表明身份的,这个天气我也不想这么穿。”“啊理解,理解……还要我做什么吗?”“坐下吧,我先打电话。”
厉害了。时江心想。在这儿看着道士打电话呀,真是有种目睹类似于魔法与科技首次交汇的历史性时刻的激动感,那个方巾居然真不会碍事!
“小伙子,你的生辰八字?”“不知道。”“那你过来,在这个碗里放点血。”“啊什么?已经在查了吗?你不是还在打电话?”“时代在发展,科学在进步,玄学数术也要讲究效率,他们早搞了什么大数据库归纳演算法查询热线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是应该比我更熟悉这些吗?”“…………喔。”
极强的适应力也是我的优点之一,已经没有事情能够吓到我了。年轻人满眼迷幻,看着香炉里飘出来的烟在自己的手腕上环绕上一圈又一圈,一旁的烛火无风自摇,时不时从暖色跳成绿焰。嗯,起码还是有点一般意义上的诡异的,这波不亏。
“查到了。”男人放下电话,烛光炉火应声而灭,“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时江瞬间紧张,恍惚间回到高考考场里还差五分钟打考试结束铃。
“你是神,穷神。”王嘉轩平静道,“现在我可以打120了吗?”
“……???啊????等、等等、等一下!!!在这停顿!!!”时江大喊,“这不科学!!!”“你从太平间跑来这里就很科学吗?”“啊确实……不是!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神!穷神是让别人不幸吧为什么反而是我这么倒霉!”“因为你玩忽职守,霉运都积在你自己身上散不开。”
年轻人突然眼前一黑,熟悉的套路,不过他到底已经习惯了,过了会儿再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店里,时江忍不住感到惊讶并为病症减轻感到些微的喜悦。
“你刚才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致死了。”店主坐在他对面,他换回了原来的衣服,现在拿着老干部水杯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我帮你把手先缝回去了,记得等会儿去医院给医生看一下。”“………………好的,我接受了,请问我现在这到底……?”“散尽钱财还不够抵消的霉运会损害命数,然而神灵不灭,所以你会死了活,活了又死。至于你之前的情况,可能是猝死,因此你才没有死过的意识。”
“不过你‘死掉’的期间残留在你身上的霉运会四散开来跑到别人身上,就算你活过来也收不回去,命硬的人还好,命薄的就容易出事。”
如此说来,时江记起来,自从他总是莫名晕倒以来自己周围的人好像确实是有倒过大大小小不少的霉,最吓人的是他的下铺,坐车出门的时候遭遇了连环车祸,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后才回来学校。他的狐朋狗友偶尔开玩笑说他是扫把星,他之前还能一笑而过,这会儿可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搞什么啊……事到如今……”年轻人抱头低语,“明明之前都……不对啊我哥就没出过事啊?虽然那期间也没晕过?”“你哥是福神,帮你收支相抵了所以才没出事。”“………………好的,我知道了。”“如果你要继续上学,你就得经常和你哥呆一起——”“那我不上学了。”时江态度坚定,很是诚恳,“不上学就没事了吧?”“考虑到你现在背负的厄运足以在致死后还有残留,也不建议你去人多的地方,或者可以说,有人的地方。”
时江的脑海里开始播放武陵人捕鱼为业,播到豁然开朗,突然意识到桃花源也救不了他,里面有人住着。
“我觉得我现在有点想哭。”年轻人掩面,他现在无处可去了。
“那你先哭,哭完了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在我这里帮工。”
“……???Pardon???”
“我缺个伙计帮忙打扫卫生。”
“不是我的意思是???嗯???”
“我已经得道成仙不老不死了,也知道怎么抵消霉运,你不用担心会影响我,做五休二,沙发可以借你先睡着,回头我理个房间给你。”王嘉轩放下杯子比划了一下,“工资这个数。”
这回飘到时江眼前的字句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农民卡伊洛斯和佣兵杰西
☆份量超出预料的甜饼
(1)
今天的卡伊洛斯·艾利克先生也是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就出了家门,例行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后再走进菜地里,水灵灵的果实成排成列地躺在藤蔓与叶片之间,它们在悉心照料下茁壮成长着——也许有点长过头了,距离成熟还有半个月,现在它们的直径就已经大约是一个成年人才能勉强抱住的大小——一想到收获时的盛况,年轻的农民就忍不住以平均2.5°的弧度微笑起来,等到他走完一圈,心满意足地准备开始干活时,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他的整齐得过火的瓜群中间好像是凹下去了一块,风一吹过就十分显眼。
年轻人撑着锄头走过去,在拨开叶片前轻叹了一声:“长得小了。”
杰西·帕克从躺着的地方弹起来,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他矮。
或者可能是“小”、“豆丁”之类,反正这会儿没睡醒又有点起床气的杰西就算在清醒的时候也认为它们没什么差别,对如今已经一米七八的小伙子来说,上述字词所代表的意义全都是能让他一点就着的雷点。鬼知道他还没开始蹿个儿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反正也没有在此多做赘述的必要,总之曾经很矮的、现在终于不矮了的原·矮个儿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农户家里,环绕在他周围的是一群三百六十个角度轮着看挑着看都显然营养过剩了的瓜,它们慈爱地看着他,让他不由得产生了子非鱼也、杰西非瓜也的迷茫感。年轻的佣兵摇摇脑袋试图把这股迷糊劲甩掉,这个动作扯到了他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阵疼痛确实让他引以为豪的脑袋好使了许多,杰西开始回想他之前在干嘛,怎么现在就和一群瓜呆在一起。在他思考出任何所以然之前,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在破破烂烂的走廊上响了起来,佣兵迅速躺平,以一种奇妙的姿势卧在瓜堆中,这下他的身影瞬间就被瓜淹没不知所踪、视野却未受到分毫的阻碍,他看到农户的主人拄着锄头走进来。
这是个健壮的年轻人,大概也就十几岁,作为农民来说也不算太年轻——杰西看了看身旁他得使出八分力才能抱得动的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是他把这些玩意儿种得这么大、种了这么多?这瓜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水,阳光,肥料。”平稳且带些稚嫩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来,“还有[变得好吃吧!]的愿望。真正的无添加剂、无激素,如假包换的浑然天成——艾利克瓜业,您的最佳选择。”
佣兵抬头对上了年轻人的眼睛,它们是金色的,十分清澈,不得不说有点好看。
“先生。”卡伊洛斯继续四平八稳地说道:“请问你是我的瓜吗?”“哈啊?”
杰西·帕克一下子没绷住,发出了有点傻气的声音,他坐起来,想了一想又站了起来,他俯视着面前的小伙子,试图用身高差从气势上压倒他,当然这并没有什么用。
“怎么看我都是个人吧?你眼睛没问题吗?它们和你的脑袋一样只是装饰物吗?”
“我的眼睛没问题,先生。”对他不足够友好的回应淡然处之,外表看起来比佣兵起码小了有五岁的农民此时此刻的心理年龄大约要比对方大上五岁,“可能你不知道,但事实上这片瓜田有一部分在魔界的范围里,所以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这话倒是在理,起码在这个世界里,那些尖耳朵的家伙们能够使用的近乎于奇迹的力量很容易就会影响到周围的环境,举例来说,就算是从瓜地里长出人也确实……很奇怪的好吗!
“别的咱先不提,你家的瓜能全副武装地从地里长出来啊?”杰西拍拍自己腰侧挂着的长剑,并再次成功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是佣兵团的人,调度途中碰巧倒在你这里了而已,明白了吗?”“所以,你真的不是瓜?”“不!是!”“那好吧。”农民很是失望,虽然从他的表情很难看出这份难以言喻的失落,“虽然你不是我的瓜,但到底是倒在了我的瓜地里,在你伤好之前就请你待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在杰西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卡伊洛斯就健步如飞地走了,他的左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半旧不新的裤管打了个结,锄头每敲一次地板,它就欢快地晃荡一次——他缺了半条腿。
(2)
魔族和人类的纷争是近几年才逐渐激化的,起因缘由之类也在矛盾的逐渐白热化中显得不再重要了,由于种族不同造成的实力差距促使人类组成声势浩大的讨伐队加以对抗,而佣兵团就是其中最为官方承认的一种,毫无疑问,这也是杰西·帕克选择弃笔从戎的主要原因。
我认为学商救不了人。他这么说着,在老师面前抛下自己没写完的作业跑了。
血气方刚的富豪小少爷从来向往的都是成为一名屠龙的英雄,像是绘本上画出来的那种,后来他见识得比历史书个人传记上高了不知道到那里去,也真的上过了战场,这个已经显得过分天真的愿望倒也没变多少。就算龙大概是屠不成了——这被称为大陆上最古老的种族早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去——做一个平凡的英雄,从危险中保护其他人,他还是做得到的。
“这是个很好的梦想。”卡伊洛斯·艾利克抱着一个和它的同类相比十分小巧玲珑的瓜,边像撸猫一样颇具技巧地画着它的纹路边真诚地说。对杰西而言辨认他的情绪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困难了,少年的心思其实很单纯,只是全都敛在吝惜字句的话语里、隐藏颇深。
佣兵在这位好心农夫的屋子里被瓜簇拥着过了两周,期间还(无视卡伊洛斯的极力劝阻)下地做了不少农活,他认为他需要在这些瓜出现在他的梦里穿着漂亮裙子婀娜多姿风情万种地向他走来之前启程去追大部队,至于因为诅咒的缘故而恢复得格外缓慢的身体,那必须不构成任何问题。既然是让伤口不容易长好的恶咒,那不受伤就好了啊!杰西心想。
“可是,杰西先生,我不得不说只要还有这个诅咒在身怎么想都是当不了英雄的,别着急要走了,你这样很容易半路被瓜绊倒面朝下摔在地里。”“我没——给我等等!”“怎么了?”
在杰西纠结完[自己其实不是因为受伤而体力不支,而是因为被绊而倒地,头还撞到了瓜所以才晕了过去]这件事到底有没有暴露之前,有人敲了敲门,卡伊洛斯便放下瓜拿过锄头站起身,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农民示意他坐着不要动,自己走去应了门。
来的是个小孩子,大概也就七八岁,衣服上满是补丁尘土很是困苦,他刚想说些什么,卡伊洛斯就抢先一步摇了摇头:“你不可以试图不告而取,这样做是错误的。”
里屋传来大踏步走来的声音,一米七八的高个子拎小鸡一样地拎着个年纪和来访者差不多的、死死抱着个他得费尽全力才能堪堪抱住的瓜的小孩子从农民身后冒出来,他刚把他放下,孩童就抓着战利品迅速地躲到了自己哥哥的身后,狠狠地瞪着这个巨人。
“这次瓜就让你们拿回去吧。”卡伊洛斯调整了一下拄锄头的姿势,“下不为例。”
“所以这就是你种那么多瓜的原因?”杰西问,他关上门,“怎么都来问你要瓜?而且你还全都送出去不要钱?”“因为召集令。这里现在只有老弱妇孺了,没人做的了力气活,再加上本来就不是适合打理的土地,也就我还能种出点东西来。”卡伊洛斯回答,“邻里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家母说的。”“就算是召集令也是自愿参加的吧?把家里人都丢下算什么啊,这不是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吗。”“……”“……啊?看我干什么?”“你说得对。”
卡伊洛斯移开视线,通过窗户看到绿油油的田和更远处的一片又一片荒芜:“确实应该是自愿去参加才对。”然后他回过头来,不给对方任何思考话语中蕴含的意义的时间,“杰西先生,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坐在里面不要出来,让别人看见你的话会很麻烦。”“你什么意思?”“字面意思。”“我说啊,小鬼头。”佣兵感到莫名的光火,“你先是不让我走,现在又是不让我出房间,你以为你在养瓜吗?我是很感谢你收留我,但这不代表我就要全听你的吧?”
小小的房间陷入了不知为何带有尴尬意味的沉默,最终还是农民先开了口:“……你说得对,杰西先生。”他平静地继续说道,“明天会是个好天气,适合远行,请你明天离开吧。”
(3)
杰西·帕克先生背着他的行李走出老远了还是一肚子气,这瓜农赶人赶得很是绝情,大家和和气气相处这么多天搞这么一遭真是简直了,让他最为气愤的地方还是这家伙还给他灌了一大杯不知道什么东西才让他走,那玩意苦得很,现在还让他嘴里涩得快说不出话。佣兵皱着眉头找了间酒馆坐进去,这店里居然没什么人,偌大个地方只有一个姑娘在打扫。
“抱歉,先生。”她说,右眼前单片的眼镜微微闪了一下,“我们店白天不营业。”
“给杯水总可以吧?我走了好久,口可渴了。”“那……那就请不要坐太久吧。”她给他倒上一杯,拿着托盘站在旁边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昨天还看到有几个魔族往你来的方向晃荡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太平下来……”“噗——咳咳咳咳!”
他不负众望地把自己给呛住了,趴在桌边好一阵咳嗽把女孩子吓得不知所措,最后杰西咳出来一个很像猫吐出来的毛球之类的黏糊糊的东西,那东西落了地就生出触脚准备到处乱跑拥抱新生,被他眼疾手快一剑鞘给拍得死得不能再死。
“……”“诶?什么?刚刚那个是……”“不好意思我还有要事先走了。”“等——”
店里的姑娘看看青年绝尘而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一团狼藉,觉得还是赶紧打扫干净,千万不要让自己的舅舅知道比较好。
这会儿杰西就很难说清自己现在到底在不在生气了,也许比起生气他更想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好家伙,要搞清楚什么?恩?先往他脸上揍上一拳再说!他要揪住他的领子,好好给他那张还挺好看的脸上来上几下!对!就这么做!就该这么做!然后死命晃他,晃到他乐意说点实情为止!他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的农民,他要告诉他这下子他可是彻底混不过去了,再不说实话他就要把他举起来往死里抛高高!呵!
那片眼熟的瓜田出现在视野尽头了,不止一个人站在那里,杰西挺擅长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的目标,这是同时拥有技艺和经验的人可以做到的事、也是他被引荐到中央团的原因之一,他巧妙地把自己藏在他们视线的死角,一直近到可以看清那几个高个子尖尖的耳朵,在他们面前,卡伊洛斯平静地和他们用某种语言进行着交涉,很快游刃有余就从那些魔族脸上消失了,其中一个涨红了脸,扑上去就要掐少年的脖子。
这个场景在杰西眼里看来是慢到几近荒谬的,他的剑可会比那家伙的手快多了,然而比他的剑更快的却是他的锄头——这身经百战的农具精确无误地砸中了对方的太阳穴,甚至还把人给击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撞到杰西藏身的地方,害得他不得不动身躲避来自友军的攻击。
“喂!!你几个意思?!”“不好意思。”“你一句不好意思就够了吗!”佣兵拔出剑,做好了发起攻击的准备,“打完之后你要解释给我听啊!”“那倒不用很久。”
卡伊洛斯·艾利克深吸了一口气,杰西以为自己眼花,居然看到对方脑袋上长出了角,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晃神,确实是从年轻人的发间钻出来了一副不对称的尖角,那双金色的眼睛也发生了变化,圆润的瞳孔瞬时拉长,视线也变得有如蛇目一般冰冷,卡伊洛斯以这副不似人形的姿态低吼一声,这声音又和平时他所知的少年未熟的声线不同,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好像一个巨大又厚重的钟罩住他后又被什么人以非常可怕的力气敲响一样,让他不禁浑身颤栗、动弹不得,而另外两个人呢?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世间就留下他,和可能是他所不熟悉的他,以及围绕在他们周围一群高高矮矮的终于成熟了的瓜。
【……那么。】少年转过头来,话音重重叠叠听不真切,【杰西先生,你还需要解释吗?】
“你这是废话!!!!!”佣兵大吼,不这样做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把你的角收回去!!!!!给我变回原来的样子!!!!!这也太吵了!!!!!”
“哈哈哈哈哈哈。”卡伊洛斯笑起来,他变回原来样子的速度似乎更快一点,杰西第一次听见、看见他这样毫不掩饰开心地笑起来,“谢谢你,杰西。”他说,“谢谢。”
(4)
今天的杰西·帕克先生难得有空回顾了一下自己出游至今的所有经历,不禁觉得大爷我真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念过金融打过仗,挨过刀子中过咒,现在都和别的种族相安无事地在同一个屋檐下住过近半个月了,说给谁听估计都不会有人信啊!但眼前这个看似十几岁的小伙子不是人类也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就是再没睡醒也不会把刚才的事情和白日梦搞混。事到如今,多说无用,既然卡伊洛斯都愿意解释一下了,那他杰西也就只能乖乖地等着,坐在他的老位子上耐着性子瞧着对方拿出两人各自的杯子慢条斯理地沏起茶来。
“我不是人。”年轻人一如既往平静地开口,杰西点点头:“这我已经知道了,你说点我不知道的吧。”“哦。”农民心平气和地继续道,“我是龙。”
说完这句,卡伊洛斯·艾利克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顺手还接住了从对方指间落下的杯子。
在人类的领地遭受异族的进犯之前,魔界内部早已先一步闹了个天翻地覆,因王位继承人的突然消失与来历不明的强势篡位而造成的混乱浪潮一波又一波,将所有人都拍晕了卷进一片无意义的混沌中——即便是隐藏起身份的龙也不例外,等到年轻人光荣负伤、退下争端的风口浪尖回到家中的时候,那栋安静的老房子里已经没有亮着的灯替他照亮归程了。
但这一切也不是那么的糟糕,起码他现在可以悠悠闲闲地等家人回来,有他在,他们就不至于像他先前一样因为没有灯光指路而在家门口迷路好久;而且他还在不知道的时候多了不少人类邻居,他们需要帮助,那他就有事可做,比如种些这片土地上能够长得出来的东西……这总不会有什么错,没有人会讨厌食物吧?他的个子可能太高了,显眼的长角也会让人害怕,尖耳朵又太显眼,把这些都收起来,他或许就有可能,还能交到一两个人类朋友吧?
过了段时间,一段对人类来说很漫长的时间,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事对他来说其实是很困难的,就算他看上去已经和普通人别无二致,但他到底不是人,他永远也无法被接纳为他们之中的一员。龙活的足够久,它们的愿望也是很容易就被放下的,他摒弃杂念继续等待,继续种瓜,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例行公事——直到地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为止。
卡伊洛斯一开始是真的以为杰西是一个成长线路出了点神奇差错的瓜,然而他不是,他是一名善战的佣兵,一位平凡的英雄,虽说身上还挂着因诅咒而愈合得格外缓慢的伤口,但依旧活蹦乱跳地有空没空就往地里钻。他说要帮他的忙。
龙一个人忙活这么大片地许多年就没有过需要帮忙的时候,然而他为什么只是反复劝说而不是直接动手把人拎回去,卡伊洛斯自己也说不清理由。杰西第一次看到瓜蔓上趴着的足有一般个体五倍大的虫子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带着把就在旁边不敢走远的他也给吓了一跳,吓完之后佣兵就故作淡定地扯开话题,他说自己以前在后花园里看过的虫子虽然没有这么大却长得更骇人,他说他家的院子里种着的玫瑰花是什么什么品种,开起来的时候蜂蝶纷纷而至热闹非凡,他就站那儿听他讲,放任那只虫子肆无忌惮地糟蹋了两个瓜。
希望这个人能够留下来,想听他讲很多事,自从他暂住进来,这个屋子居然开始变得像以前一样了,它像一个家了,他多想他能够一直在这里。
但,杰西·帕克,他确实不是一个瓜,他不可以把他放在屋里,不让他去任何地方,卡伊洛斯·艾利克没有权利这么做,虽然他也是被提醒了才明白过来,但他好歹明白过来了。
送他离开之后回到屋里的卡伊洛斯突然觉得好安静啊,杰西也不是所有时间都有话讲的,可他就是坐在那里不说话这个房间也不会这么安静,龙发了半天的呆,直到另有魔族的气息接近过来,他才拿起他的锄头走出去。这儿是他重要的人终会回来的地方、也是那位佣兵先生说不定会再回来的地方,他可不能允许不速之客来这里搞事胡闹。
不过之后发生的事就完全出乎卡伊洛斯的意料了,他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会读心,也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5)
龙说完这些,给杰西重新倒了一杯茶水。
“所以,你要杀掉我吗?”他递出杯子心平气和地问道,这让掉线的佣兵迅速恢复了连接:“啊?为什么?”“你不是想当屠龙的勇士吗,是因为找不到龙才只做英雄的吧?”农民自己喝了一口茶,“如果你要杀我,希望你能够晚些再杀,我还想再等一段时间——”“不不不,呃,我是说,你又不是坏龙,也没抢公主,屠龙也要按照基本法……”“这样啊。”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杰西叹了口气。
“地里的瓜,熟了吧?”“明天就全熟了。”卡伊洛斯回答,“怎么了?”“让我多住一晚上,我帮你把瓜收了再走。”“你之前不是说要赶路——”“来得及!干嘛!你不乐意啊!”“我怎么会不乐意……”“那就行了,我走了一天的路腰酸背痛去睡了。”“哦,晚安。”
第二天,瓜收完了,杰西说,我想了想,你是条龙,是特级危险分子,比其他魔族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虽然你现在是条好龙,但也没有任何保证可以断言你将来不会变坏,我要看着你,万一你哪天当了坏龙我就能当屠龙勇士了。
卡伊洛斯说,那你留下来吧,我过会儿把你房间的瓜搬走。
第一章 偏离轨迹
从时计城东门出来不到一公里,如同煤矿入口一样不规整的石洞,一把锈蚀的精铁锁仅作为装饰挂在半阖着的金属栏杆上。石洞内长长的阶梯向下延伸,石壁上必然插着每天新换的白色蜡烛。
地底城市没有名字。
据说这曾经是某位富豪的酒窖,它在某一次魔物的讨伐中被意外引爆。
哎,你可得知道,魔法爆炸的破坏力和随便用火点燃酒精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富豪落荒而逃,而被炸开的酒窖却留了下来。有几个魔法师买下了这块地皮,一连改造了好几年,又是制造能从地面传送空气的魔法道具又是派人继续挖洞扩大城市面积的,据说这会儿地底城市的路都通到宫殿的地下了。
“关于地底城市的由来,这是被接受得最广泛的版本,我这儿也有其他的,你要不要听?”
披着一条布料少得几乎不能称之为衣物的黑色裙子,有着深青色皮肤和长耳朵的卷发大胸女郎轻笑着放下手里的酒杯。
黛西则兴致缺缺地盯着在她几乎开叉到肚脐眼的深V领里摇晃摇晃的两个大馒头出神。
要是用针把它们扎破,会不会掉一地水呀?
“小女孩,你有在听吗?”女郎在黛西眼前晃了晃手。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跟这个扮相清纯的白裙小女孩待在一起,却基本上光是她一个人在说话,对面连反应都懒得给。
“我说你——是不是没有被绑架的自觉呀?”
黛西终于把视线从胸上移开,语气不善。
她本想着做绑架这样的事肯定能气到某个道德卫士,结果这人连态度都不带表明,一人走开愁眉苦脸思考人生,到现在都行踪不明。独留黛西陪着兼职情报贩子、号称地底城市第一大胸的酒馆老板娘在小屋里喝酒吹水。
她也只有把气出在老板娘身上了。
“哎,瞧你说的。被绑架也是常有的事儿,比起来问情报的,我见过的绑架犯要多上三倍……小女孩你喝酒吗,要不来一杯百利甜牛奶?”
一个两个都这样!黛西气得想要去揪老板娘那头银色的卷毛。
世上没什么比欺负人却得不到反应更难受的事了。
里欧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他作为王城指派的骑士,是第一个和勇者大人一起上路的人,排在她黛西入队之前,理所当然地像勇者大人的左右手一样干这干那、理所当然地批评她的生活习惯。
哎,每天早上化妆有什么不好的?晚上要睡最软最干净的床又有什么不对的呀?勇者大人都不说什么,里欧反而话多得很。
张口闭口美德荣辱教条信仰的里欧,听说是要来阻止城主召集出来的菜鸟小勇者,那表情别提多好玩了。
“您说的,都是真的吗?”一脸不可置信地说出这句话,像喝了胶水一样沉默了老半天,脸色整个都是乌青的。
也是哦!要他与主子对着干,可比要他喝马尿都难。黛西活到现在,也没见过第二个那么无聊的男人。
但黛西万万没想到,这回里欧居然对“自己的同伴绑架了无辜的人民”都兴致缺缺……而那个被绑架的人居然在临走前神不知鬼不觉地解掉了手腕上的粗麻绳,还从柜子里抱走了两三瓶酒,叽叽喳喳地说了一整晚地底都市的传说由来。
甚至连她自己都会因为这件事产生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随便向别人发火。
天呐,这实在是。
太有趣了!
黛西笑了起来。
因为一些原因,她的立场和原来的大相径庭。她们再也不是单纯的正义势力,终于可以不用以勇者的名义一个劲守护那些一脸蠢样的愚民。也因此,她和战友们各自做出了连自己都意料不到的举动。
这意味着王道的勇者故事已然偏离轨迹。
至少黛西的故事是这样,她现在宛如一个自由的小精灵。
“小女孩,你笑起来比较好看。”老板娘举起缺口的玻璃杯,紫红色的液体轻轻晃动。
“谢谢。”黛西端起手里的清水,一饮而尽。
■
地底城市是整个时计大陆最大的情报市场。不知何时起,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而情报源永远只有两个人,却是没多少人知道的。
一个是以波涛汹涌著称的酒馆老板娘,另一个是神出鬼没的旅行商人安。
里欧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边观察行人的装扮,一边无意识地扶起摔倒在路边的小孩儿。
地底城市变得热闹了起来。原本感觉很宽敞的路,现在都显得有些挤了。根据他的体感,这不是错觉,而且新涌入的人,看起来八成都是冒险家。
带着剑、小刀、法杖的,带着召唤兽和使魔的,他们一来就往酒馆跑。
看来领主的召集令确实吸引了不少人,里欧想。不愧是他曾经追随的主上。
黛西说她绑架了酒馆的老板娘。这件事里欧确实觉得大大的不妥。只是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这让他都厌恶起自己来了。
光荣的王城骑士,居然连自己的战友做出绑架无辜人民一事都无法阻止——多么无能。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现在的里欧,有了比城主更值得追随的存在。
他无法辨别这个人所做的事是否正确,但这一切确实是为了拯救整个大陆而做的。这是比起离开王城去讨伐魔物更重要的抉择。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魔王的性命。
■
地底城市的边缘角落,据说以前是墓葬而房价低廉的地界,黛西和老板娘所在的小屋这会儿别提有多热闹了。黛西甚至怀疑是里欧摆她一道,用这种无耻的方式催促她放了老板娘。
但黛西强调过很多次,里欧是个无趣的男人。他没有这样拐弯抹角的脑回路,会想到这种办法的,小队里可能有,但决不会是里欧。
是谁呀?故意坏她好事。
“老板娘,我看你好像挺喜欢我的。”黛西看了眼窗外,已经有几个小菜鸟找到这附近来了。
“是呀,你长得多好看。”
“那答应我,不要告诉那群人魔王的下落嘛~”
老板娘端杯子的动作一滞,眼里满是动摇。
“如果他们给你钱,你会不会讲?”黛西追问。
“会的!”
四眼相对,正沉默时,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黛西镇定地起身,随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用手指擦掉了口红,在门前闭上眼做了两个深呼吸,再睁眼时已然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找谁呀?”
她吱呀一声推开门,对面站着几个冒险家打扮的人。
“哎呀,可别扰人清梦,我这才刚睡醒呢,要找我玩儿,等到晚上呗。”黛西对为首的人眨了眨眼。
对面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效果平平。
“别装了,就是你绑架了酒馆的老板吧?”
不知不觉间,小屋门前的人群增拥挤得宛如新品种的魔术道具被研发出来时店铺外蠢蠢欲动的魔法研究者们一样。
——这都是领主召集来的勇者?
黛西差点把刚刚喝下去的梅子酒给喷出来。
这么多!
随后在人群中她发现了熟悉的身影。用绷带蒙着眼睛,看起来好像瞎了又好像没瞎,整天一身黑袍子不露一点儿肉,还对黛西的引诱无动于衷的人——安!
他不是流浪商人嘛,这么巧又出现在地底城市?嚯,难道全世界都要跟她黛西对着干不成。
安看到屋里的黛西,对她挥了挥手。而黛西只想上去挠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也不知道安的情报是哪儿来的,居然都能厉害到知道她把老板娘关在这儿。
这时,不远处的地方,黛西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脑袋。
“里欧!里欧!”黛西叫道。
这会儿已经有眼尖的勇者发现屋里正看戏的老板娘了,还有几个打算正面攻上来的,该发光的法杖亮了起来,召唤兽也已经出现在人群中,场面一片混乱。
黛西砰地关上门。
“奥德赛!用你的奥德赛!”她尖叫着,“保护我!救命呀——”
下一瞬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黛西拉着老板娘,飞快地从门口钻了出来,路过时顺便拍了里欧的肩膀。
“多谢,之后就交给你了。”
黛西安心地叹了口气。还好里欧有一个不能放着求助的人不管的习惯,不然她可就麻烦了。
至于里欧——
嗯,他总不至于死掉。
亲爱的勇者大人,请与黛西一起祈祷他的健康长寿。
【第一章进行日期:9/5-9/19】
地底城市是情报来源是众人皆知,目前魔王的下落还无人知晓,去那边打听是最为方便的。
是否决定去地下城市,也是看各位自己的意向而定,可以自己出去打怪升级。
有可能偶遇流浪商人安,他会告诉你们一些线索。
不强制打卡,不强制跟随主线。
请各位安心养老吧(捧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