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查看监控记录,我已经确定了到我们社团来搞破坏的就是团结部的人。我跟学校反馈过了,但是北椿学院向来是以优质的教学资源为目标,不会管社团的这些事情,所以这件事一直没有得到处理。后来我也在学校的论坛发了求助贴,控诉团结部对我们的伤害,就连证据也一并放上去了,只希望有好心人能帮帮我们,不要让我们再遭受无妄之灾了。可是我的贴子根本得不到关注,很快就被别的贴子压了下去。过了很久之后终于得到了回复,然而内容却是指责我们不好好反思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反而还有脸发贴把责任甩到团结部身上。
没有人帮助我们,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几天社团活动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大家多多少少都对团结部的行为有所不满。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因为团结部的破坏而损失器材了,这些财物对我们来说并不便宜,所以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部长一直跟个和事佬一样劝我们不要冲动,不要去找团结部的麻烦。
我并不认为那是正确的。如果我们一味地忍让,别人只会以为我们好欺负,从而变本加厉。所以在部长不在的时候,我会私下和其他部员讨论我的看法,大家也表示赞同。我们已经忍团结部很久了,不能一直被欺负下去。
后来的一天,突然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部长从教学楼的楼梯上摔了下来,伤势很重,不得不住院。我并不了解现场的情况,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来,还摔得那么惨呢?肯定是团结部的人干的!就因为我们社团有人曾经跟他们的人发起过冲突,他们就一直在我们社团搞破坏,再后来把矛头指向部长也像是他们干得出来的事。
那天的社团活动时间,我看着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天文器材,很是心痛。我知道,我们不能指望别人来帮我们,我们必须自救。于是在那天,我便向大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已经忍耐团结部的胡作非为很久了。我也曾寄希望于外人,希望有谁能够帮帮我们,可是一直没有人向我们伸出援手,这件事只能靠我们自己来解决。”
顿时大家都用充满希望的目光看向我。我知道,他们早就对团结部不满,所以也和我一样,希望能立刻解决这件事。看着大家都跟我一样,我都放心了。
我接着说:“团结部一直都在欺负我们,这一次他们甚至害得部长都住院了!他们之所以有胆这么做,就是因为我们一直在默默忍耐,让他们以为我们很好欺负。之前那种温和的方式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们必须发动反击,让团结部知道,我们是不好惹的!”
霎时间,整个社团都受到了鼓舞。很快就有人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也给出了方案:“我们要把团结部对我们做过的事情奉还给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们经常来我们社团扔垃圾、破坏财务,那我们也那么干。时间就在这周六,我们就以约定一起自习为理由进校,然后去破坏团结部。”
我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了质疑:“这种冲动的行为不好吧?被对方抓住证据后,理亏的可是我们。”
我就知道会有人这么说,所以我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从来没有人觉得这种行为不合理。之前团结部在我们社团搞破坏的时候,我就在论坛上曝光过,可是根本没有掀起什么浪花,无人在意。大家都默许了这样的行为。所以我们就要用这种合理的方式报复回来,让团结部也体会到我们的痛苦!”
大家纷纷被我的情绪所感染,同意了我的决定。于是,到了周六,我们的反击开始了。
按照约定的时间,天文部的大家来到了学校,在团结部门口聚集。所有人到齐之后,我们开始了行动。
天文部里有会撬锁的人,我们顺利进入了团结部。看到他们的社团这么整洁,而我们的社团却因为他们而变得破破烂烂,心中的怒火就被点燃了。这么恶劣的人,凭什么能过着那么平静的生活?老天不愿惩罚他们,这没关系,就让我们来维持正义好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我们砸坏了放在柜子里的棋牌,倒掉了摆在桌上的茶叶,就连椅子也要摔断腿再放回去。与我们相比,他们这点财物的损失根本算不上什么。团结部还在我们社团门口扔过垃圾,所以我们就把收集来的动物尸体扔在了他们社团的角落。这些还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愤怒,于是我在墙壁上喷了红色的漆,写上了字:“这都是你们罪有应得”。
这大概是天文部最刺激的一次活动。完成我们的复仇之后,大家都觉得非常爽快。回到家之后,我顿时觉得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做什么都畅快了。果然只要出了这口恶气,心就不会被愤怒所阻塞了。
等下周一团结部的人发现了我们的复仇,就让他们自己反思好了,别把责任甩到我们身上,论坛里那个人就是这么说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他们像曾经的我们那样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就算寻求帮助也得不到回应的样子了。因为这种行为是大家都默许的啊,没有人会去管的。
到了周一早上,我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来上学了。刚到学校,就注意到大家都在讨论着什么话题,氛围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我凑近了听,才得知他们讨论的是团结部被破坏的事情。但是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呢?这不是大家向来不会关注的吗?从那时候起,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渐渐听清了大家讨论的内容。团结部已经查清是天文部干的了,并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大家都对我们的行为感到很愤怒。这……不对啊,这种事情不该被大家无视吗?因为我们曾经遭遇这种事情的时候,就算求助也根本没有人搭理,在这种相同的条件下,怎么他们就能一呼百应?
我立刻用手机打开了学校的论坛,最热门的贴子就是团结部控诉我们破坏他们社团。在那条贴子底下,大家都对我们的行为感到不满。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团结部来我们社团搞破坏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这件事无视了;当我们用相同的方式报复回去的时候,大家纷纷睁开了眼睛,痛斥我们的行为。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吗?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会如此不公?
我翻阅着那条贴子底下的回复,看见了许多辱骂我们的言论,说我们这种行为简直是伤风败俗,破坏了整个学校的氛围。可是这种事情不是他们团结部先做的吗?为什么他们不去指责团结部,反而来指责用相同方式报仇的我们?我们只是在模仿他们而已。如果团结部在伤害我们的时候就受到了惩罚,我们怎么会迫不得已用相同的方式报复回去?团结部做这种事情就可以被允许,我们就不行?凭什么?
我在底下的回复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账号——那是我之前发贴求助的时候,指责我们为什么不反思自己的那个人。面对相同的事情,他却大力支持团结部,认为团结部作为受害者完全有权利对我们控诉。呵,之前在我求助的时候,他怎么不这么说呢?明显就是在偏袒团结部,结果还装出一副公正的样子,真恶心。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我对这所学校里的人们感到了失望。没有人在意公平,他们只会选择性眼瞎,对于真正的受害者的求助充耳不闻,当加害者去装受害者的时候他们鼎力相助。恶心透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仅仅一天的时间,天文部的物件差不多都被砸烂了,我们已经无法进行社团活动了。而我们天文部的成员的日常生活也受到了影响,时刻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愤怒的路人迫害。
论坛里要求天文部道歉的呼声很高,有几个部员顶不住压力,在论坛上发了道歉贴,然而人们根本不打算原谅他们,都是越骂越凶。至于我,是不会道歉的。错的明明不是我,而是作为始作俑者的团结部以及那些助纣为虐的群众,为什么我要道歉?我绝不会对这些扭曲而暴虐的人低头,我会坚持正义,尽管我的正义是那么弱小。
没过几天,我就得到了部长回学校的消息。部长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当面向团结部道歉。这也太没骨气了,明明她没有错,她才是受害者啊……受害者要向加害者道歉,这世道太荒谬了。
正当我为部长感到不公的时候,部长的电话打来了,要在放学后单独跟我见面,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说。
我如约来到了部长指定的地点,这里只有我们两人。部长开门见山地说:“皓牙,上周是你号召大家去报复团结部的吧?”
“部长,是他们团结部先——”
“我知道。我之前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惹团结部?”
“可是,要是我们表现得太软弱的话,他们只会以为我们好欺负,然后变本加厉!而且我们只是在以牙还牙而已,这很合理啊,我们没有错,错的是团结部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们!”
“对错什么的并不重要。天文部惹到了最有人际的团结部,现在我们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自身难保了。我就是害怕这样的结果,才叫你不要去惹团结部,为什么不听呢?”
“因为……我做不到对不公妥协,尤其是伪装成公平的不公。只针对一方的所谓‘公正’,根本不是真正的公正,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为了贯彻我的理念,我就要跟团结部作斗争。”
“够了,你已经把整个天文部都牵扯进来了!为了你那点虚无缥缈的理念,让大家都陷入了痛苦之中,你觉得这好吗?”
“那不是虚无缥缈的理念,而是对压迫的反抗。如果人人都不知反抗的话,这个世界只会变得——”
“停,皓牙。不要再跟我说你的那些理念了,这些都解决不了问题。我现在责备你也没有用,只希望你能长点教训,不要再做这么冲动的事情了。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的,这段时间你也安分一点,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部长的态度是如此坚定,见说服不了我,就留下了这番话打算离开。在她刚转身的时候,我叫住了她:“等一下,部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那天你摔下楼梯,是团结部的人把你推下去的吗?”
部长听到后,停住了脚步,过了几秒后才说:“是不是都无所谓了。”
之后,部长解散了天文部,一是为了表达道歉的态度,二是这个破破烂烂的天文部已经无法继续进行活动了。悲伤顿时涌上我的心头:被我当作心灵归所的天文部,不复存在了。是我……毁掉了天文部吗?可是,我只是在贯彻正义而已,明明错的是团结部啊!难道说……正义不由事情本身决定,而是由人数决定吗?那这还真是让人喟叹。
虽说部长已经退让到了这种地步,可人们还是不会放过我们前天文部的成员。不光是我,就连久美子也被学校里的人欺负。虽然对这样的现状感到愤怒,可我并没有改变的力量,真让人不甘心。
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几天,突然有一天我发现,针对我们的霸凌全都消失了,就连学校里的氛围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我感到非常奇怪,就打开了论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次最热门的贴子,是部长发的:“如果你们还是不接受的话,那我只能以死来表达歉意了”。
我点开了那个贴子,部长说自己已经在很诚恳地道歉了,只希望大家能停止对前天文部成员的霸凌。如果无论如何大家都不接受道歉的话,那她只能以自杀的方式来表达道歉的诚意了。
这个贴子一发表,就引来了大家的嘲讽。人们说部长脑子坏掉了,用这么可笑的方式威胁大家,实际上根本不敢去自杀。嘲讽的声音,在有人发现部长在团结部上吊的时候消失了。先前没有人能想到,部长会真的去自杀。而闹出人命后,他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有人说做得太过火了,差不多也该收手了。
所以……他们才会突然停止对我们的霸凌。虽然得到了安宁,可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这是部长拿命换的。当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我而消失的时候,我终于感到了后悔。部长是在为我的冲动买单。我明白了,自己的冲动最终造成了怎样的后果。可是……我依然不认为团结部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难道对于那些不公的现象,纵容才是最好的选择吗?我不知道。现在我的这颗心,已经很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吧。
纵使苟且偷生,却始终忘不了内心的仇恨。身为弱小的神少女,被无论在人际关系还是实力都强势的神少女霸凌,就连自己的朋友都没有保护好。虽然可以为了追求生存而暂时麻痹自己,然而此等耻辱却永远挥之不去,除非现状发生改变。
我本来就应遭到此等待遇吗?这就是我的命运吗?我无法欺骗自己去相信。虽然周围已经没有能帮到我的人了,但是由我来亲手打破这一局面,也不是不可能——冥冥之中,我如此坚信。是长期以来压力太大而产生的感觉吗?具体的成因我不知道,但我想要相信那一种只有我能看到的未来。因为如果连我都不相信,那就没有人会去相信了。
泽村和蓝,井莲学院神少女团体的核心,凭借实力让学校里的其他神少女屈服于自己,并教唆他们攻击团体之外的神少女。同时,她也是我长期以来痛苦的根源。而我相信自己能够改变现状,也是有原因的。
我一直在服用毒药。虽然一开始是自暴自弃的心态,但是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跟毒有着特别的相性。这也不奇怪,毕竟我本身就是可以操控毒的神少女。长期以来服用的毒药,让我的神力得到了高速的增长,就像是将自己过去从未察觉的那些潜能激发出一样,自己体内很多神力的领域都出乎我的意料。最初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中毒时的不适反应让我头晕目眩,疼痛不已,可是后来身体逐渐适应了各种各样的毒,普通的毒药已经无法令我痛苦了。就连由自己的神力化作的毒,也可以轻松被身体接受。
凭借这份由毒药开发出来的能力,我打算去挑战泽村。如果她死了,她所建立的神少女团体就会瓦解;如果我死了,就不必再承受她所带来的苦恼。无论哪种结局,我都能从痛苦中得到解脱。但是从我内心出发,我自然是希望这仇恨传达得越深邃越好。
因为不知道在长期服用毒药之后,自己的神力成长到了何种地步,所以我在校外找了一些恶魔作为测试。曾经攻击起来非常吃力的恶魔,在强化了的毒雾的作用下,已经变得虚弱不堪,轻松就能击倒。但只靠毒来牵制对手的行动,恐怕是不行的。神少女比恶魔强得多,如果不能击破她们的防御,就不可能有胜算。
我的武器是戒指,体积微小,难以作为物理伤害的武器,并且它能造成的神力攻击也非常有限。如果要考虑增强攻击力的话,或许只能选肉搏了。神少女普遍会在体质上增强,这就是选择肉搏的先决条件。只要将神力集中在自己要用来攻击的身体部位,然后再发出攻击,就能有不错的成效。我找来了一些坚固的东西,比如大理石,放在空旷的场地进行练习。我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将这些物体打碎,寻找最合适的感觉。只要那种感觉找到了,在实战中就能充分使用肉搏的方式战斗了。
经过一段时间,我逐渐找到了那种感觉。最后在做好规划之后,这一刻终于到了——我将去挑战泽村。
我做足了准备工作,摸清了泽村的行迹。泽村的团体有很多神少女,我应该尽量避开和她们作战,将神力留到与泽村的战斗中。因此,我选择了泽村身边神少女最少的时间行动。
现在刚放学,大多数学生已经走了,而泽村留在了教室自习。为了避免引起泽村的警惕,我刚才跟着大多数人走出了教室,而接下来就应该返回教室去与泽村对决。教室外面有几个神少女在巡逻,我得先把她们解决掉。利用逐渐扩散的无色无味的毒雾,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丧失一部分战斗力了。为了确保与泽村的决斗不受干扰,在她们察觉到的第一时间,我立刻冲出去将她们打倒,再加上毒素的作用,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战斗了。
制造毒雾消耗的神力比我想象中要多,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已经惊动了教室里的泽村,我没有时间休息来恢复神力了。如此看来,情况真是不乐观。但我已决定义无反顾地在这条路上前行,所以曾经铭刻在心的恐惧很快就被我的执念压了下去。
我推开教室门,再次,见到了她——那个给我两年的高中生活带来噩梦的人。泽村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同时还不忘讽刺地看着我:“被逼得太急了,就连恐惧都忘了吗?真是不自量力。”
“你也只知道沉浸在过去的骄傲当中了。我今天,就是来打碎你那一成不变的梦的。”我回应道。
“真有意思。最近没有管你,你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吗?那就让我用绝对的实力来掐灭你的幻想吧。”泽村召唤出了武器,准备战斗。
我知道,这场战斗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等外面的那些神少女恢复过来之后,我是敌不过那么多人的。虽然我并不畏惧死亡,但我希望自己起码是在与泽村的对决中战死的,而不是被她的手下借助人数优势碾压。
泽村立马就发动了攻势——刹那间,空中遍布了刀片,并朝着我飞来。看来她完全不打算维护教室里的公物。
谨慎一些,躲开这些向我飞来的刀片,同时悄悄往空气中释放毒雾。在这种密闭的空间中,很快我的毒就能遍布整个教室。反倒是泽村,运用神力甚至显得有些生疏,是过去的强大建立的安逸让她疏于训练了吗?还是说,是在故意引导我轻敌?
在我的毒雾的作用下,泽村的行动开始显得吃力。她并没有有效的驱散毒雾或化解毒素的手段,逐渐显得力不从心起来。直到这时候,我才切实地体会到了自己的神力成长到了何种地步,并且从心里对这股潜藏的力量产生了恐惧。关于我的神力,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可惜我现在没有余裕来思考这些问题。泽村还没有倒下,并且正拼尽一切力量想要打败我。在她的强烈攻击下,我也受了伤。泽村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我并不能肯定这场战斗最终会是谁能够活下来。
然而在战斗中,我无意瞥见教室的角落有一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红石蒜。底下没有土壤,直接是从教室的地砖上长出来的。莫非这朵红石蒜,跟泽村异常的状态有关?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受到影响呢?
突然间,泽村说话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外面的那些神少女还没有来?是你对她们做了什么,让她们来不了了吗?”
泽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我便知道这就是我可以利用的地方。于是,我对泽村说了谎:“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她们平时就对你意见很大,作为踩在她们头上的人,你难道从来不知道吗?她们从未爱过你,也从未敬畏过你,只觉得你很恶心。”
从泽村那一瞬惊诧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我做对了。虽然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那朵红石蒜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正是击破泽村的好机会。我冲上前去,一拳将她打倒,然后紧紧抓住了她的咽喉。与此同时,我使用更多的神力用于制造毒雾,因为靠近我而吸入大量毒素的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挣扎了。
那一刻,我从动脉的节奏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涌动。或许生命本身是值得敬畏的,可是在这种已经腐烂了的生命身上,我看不到任何敬畏的价值。不知泽村将我和其他弱小的神少女踩在脚底的那些时光中,有没有想到自己会迎来这一天呢?
该结束了,就让这些恩怨结束吧,以泽村的死作为落幕。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本以为这对于自己而言会是极为隆重且有意义的时刻,可真到了这一刻,我的内心却异常平静,总觉得——生死就是如此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作为生命的我们,只能接受命运。
终于给这一切都画上句点了。教室里的桌椅也好,墙壁也好,都变得破破烂烂了。不过没关系,会有人处理的。与这两年作为神少女遭到的迫害比起来,自己会因为破坏公物而被追责这件事倒显得微不足道。泽村已经没有了呼吸,而我也松了手,将泽村的尸体扔在地上。是我赢了,但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是或许,今后的路还会很长吧。
正当我准备去调查一下那朵红石蒜的时候,突然有一股魔力将我包围。我猛地回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剧烈地变化着。教室内的划痕正在消失,桌椅全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之前破坏过的痕迹也全都消失了,简直就像这里从未发生过战斗一样。但我没有时间再去观察教室内的情况,因为很快我就从教室被传送到了一个空间中。原本倒在地上的泽村,竟自己站了起来,睁开眼睛,用怨恨的目光盯着我。
是魔少女!这种现象,我曾经在死去的朋友身上遇到过——在绝望中死去的神少女,会作为魔少女复活,同时生成属于她的结界。真想不到,泽村还会变成魔少女……也就是说,这场战斗并没有结束。
可是,在变成魔少女后,实力会增强不少。我刚刚经历了一次苦战,伤痕累累,体内剩下的神力也不多了,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不过,倒也无所谓了。我一开始就做好了死的觉悟,就当是从这无聊又残酷的世界中解脱了。
之前在教室里出现的那朵石蒜,竟然也一起被卷入了泽村的结界中。虽然一直没搞清楚它到底是干什么的,但就是觉得很异常。可能是因为我以前经常做跟石蒜有关的梦,所以才对石蒜产生了特别的感情。虽然我能肯定确实有那么一种感情存在,却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在泽村发动攻击的那一刻,我终于真实地看到了她的怨恨是多么强烈。正当我以为自己必定会殒命于此而接受命运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那朵红石蒜的周围长出了许多相似的石蒜,在我面前替我抵挡住了攻击。是这朵花拥有自己的意志吗?我不清楚。
那些石蒜好像有一股特别的魔力,诱使我盯着它们。随后,视野中的万物突然开始扭曲,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是惠美……我看到了惠美!但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以前那些令人哀伤的过去,我明明是想要将其遗忘的,这样才不至于让现在的自己过于悲伤。可她还是再次出现了。
我面前的这个惠美,并不是真正的惠美,而是过去的幻影,因为我在她的身边看到了曾经的我自己。那些我一直想要逃避的、自己和身边的朋友长期以来被欺压的过去,在此刻狠狠揭开了我的伤疤。
那些悲惨的过去,不都是因为泽村吗?如果没有泽村带领那么多人欺负我和惠美,惠美也不会死了,我也不至于忍辱负重到今天。在我的内心深处,也存在着怨恨,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倒下。凭什么泽村的怨恨算怨恨,我的怨恨就不算了?
那些石蒜,好像在为我注入力量,如此一来我便有充足的神力治愈身上的伤,然后一点点站起来。来自我内心深处的声音,告诉我不能就这么倒下,只有将泽村彻底杀死才能报仇。看来,我要修正最开始的想法了。
惠美的幻影消失了,如今在我面前的,是盛开了一大片的美丽的石蒜,以及令人憎恶的丑陋的泽村。我要杀死的不只是深深伤害过我的泽村,还有曾经那个逆来顺受的懦弱的自己。泽村昔日犯下的的罪业,终于到了偿还的时刻。石蒜的力量,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振奋。我确信这将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而不是终点。
用毒雾将这个结界笼罩,我的身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仿佛结界的主宰不是她,而是我。将过去不合理的一切全都终结的杀戮,就要开始了。
一开始我根本想象不到,在我们这所学校,除了我之外,居然还有其他的神少女,她们就是樱峰同学和乙桑同学。与我相比,她们的资历更浅,并且也没有完全解放神力,自然比我弱。但这也意味着,她们拥有更多的可能性。作为前辈的我,应该给她们做好榜样才是。
乙桑同学的生活还算幸福,但相比之下,樱峰同学就不怎么好。她的家庭似乎不太和睦,而她本人也深受影响。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的态度是冷漠而疏离的。但在我和乙桑同学的鼓励之下,樱峰同学看样子已经慢慢走出困境了。一想到自己切实地帮助了别人,并且别人也出现了改变,我就很有成就感——那是一种自己实现了价值的幸福。
这一天,我跟樱峰同学和乙桑同学约好中午一起吃饭。在午饭时间,她们也如约到来了。在问候之后,我便问:“最近神力运用练习得怎么样了?”
“还是有些困难呢。”乙桑同学叹了一口气,“要是我们和文城学姐一样拥有神装就好了,到时候就能拥有更多的神力了,打倒恶魔肯定不在话下。”
“乙桑同学,别气馁,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得到神装的,这要等待机会。”我对乙桑同学说道。
“可是现在我想不气馁都难啊……最近一直在忙着研究神力的使用方法,学习有些落下了,今天的测验没考好……”乙桑同学相当委屈。
“唉……其实上次辅导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有点心不在焉啊,乙桑同学。学习的时候,也该稍微认真一点吧?”我对乙桑同学说道。上周末辅导她的时候,她就老是打哈欠,很明显是犯困了。
“呜,抱歉,文城学姐……”乙桑同学低下了头。
“你倒也不用这么愧疚,毕竟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现在的中心应该放在学习上,恶魔可以交给我来消灭,毕竟我的神力比你们强。”我说道。
樱峰同学突然抬起了头:“文城学姐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不过,倒也不用太勉强自己,适当体谅一下自己的心情,我们都知道你的努力。”
那一瞬间,我慌了。我很清楚樱峰同学是在关心我,可是她说的话,恰恰是我最不愿面对的东西。是的,我恐惧自己面对困难会选择逃避,那么一来就打碎了自己给别人留下的完美的印象,会让人们对我失望。虽然樱峰同学那么跟我说了,可我还是不敢想象自己主动选择逃避的样子有多么狼狈,所以才会拼尽全力地做好每件事情——学习也好,神少女也好。可是,我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对于他人的关心,我怎么可以感到不安呢?也是这么想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完美的一面是如此明显。于是,我悄悄做了一个决定——要拼尽全力将自己的这一面隐藏起来,这样才不会让大家失望。只要没人知道秘密,我就始终都是完美的我。
调整好状态后,我对樱峰同学微笑:“谢谢你的关心,樱峰同学,我会多加注意的。”
那天放学后,母亲打来了电话,说是我外婆突发心肌梗塞,已经危在旦夕了,希望我快点去医院看望她。一切就是这么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告,直接就是一个沉重的消息降临在我的头上。毫无疑问,我必须赶紧去医院,争取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然而在去医院的路上,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在经过最热闹的街区的时候,我明显感受到魔力的反应。如果这种人多的地方出现了恶魔,那可太容易出事了。我很清楚这一点,可我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消灭恶魔的这些时间,也许就见不到外婆了。为了争取这最后的机会,我没有停下来与恶魔战斗,而是向着医院跑过去。没事的,或许其他的神少女会将恶魔消灭的……
结果,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外婆已经被宣告死亡了,我见到的最后一面,只是她的遗体。外婆的面容是那么安详,足以和记忆中慈祥的她重合,却抚平不了我的内心。自从上高中后,就因为学业而忙碌起来,没有再见过外婆。初中毕业的那个假期,竟然成了我与外婆相见的最后一面。
离开医院回家的路上,即便母亲一直在安慰我,可我无法释怀。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好像转瞬之间就会逝去。所谓的来日方长,也不过是个美好的谎言。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有从悲伤中脱离出来,就在学校里听到了一个坏消息——昨天深夜出现了群体暴力斗殴事件,有死有伤。而事件发生的地点,正是昨天我感应到魔力的那个地方。也就是说,如果我昨天将恶魔消灭掉了的话,虽然同样无法见外婆最后一面,但是那条街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我,作出了错误的选择啊。
自从上了高三,阶段性测验的频率就上升了。那一天,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在状态,满脑子都是昨天的惨案,根本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题目上。
成绩下来后,不出所料,这是我这段时间得到的最低分。班主任将我批评了一顿,说我最近完全不在状态,大不如前。他说的是事实,我只能接受批评。
再一次发现恶魔结界的时候,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果断地进入结界,而是踌躇不前。曾经,我将自己定位成品学兼优,同时也在暗中消灭恶魔,维护社会和平的神少女。可是现在,我已经做不到那些事情了。连一个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的人,又有什么能力去保护别人呢?明明前几天还在试图帮助无法平衡学业与神少女工作的乙桑同学,可实际上我自己做得更差,无能的我已经失去做完美的人的资格了。我终究无法厚着脸皮放下自己的学业不管,去将时间用到与恶魔的战斗中。恶魔这种东西,还是留给那些优秀的神少女去消灭吧,我不配。
可是在逃离恶魔所在的地方之后,我又感到后悔。如今的我,居然已经到了能放着危险不管,让其他人遭受无妄之灾的地步。越是想着自己如此失败的生活,就越无法将任何一件事情做好。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要怎么和樱峰同学还有乙桑同学说呢?如今的自己,已然变得这么不像话,她们还能原谅我吗?不,我不想知道答案,只想快点逃离自己曾经的虚荣种下的恶果。
最近的一切真是糟透了……自从母亲被检查出恶性肿瘤后,父亲就因为住院和手术相关的各种事情而忙得焦头烂额,明显能看到他的头发有几分花白。一切都是如此突然,仿佛原本美好的生活一下子就被打碎了。
本来我是很期待高中生活的,但因为母亲突然病倒,当我真正上了高中之后,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索然无味。好在学校里还有几个初中同学鼓励着我,这才让我的生活有了一些色彩。是啊,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被生活击败,一定要振作起来才是。我能想到的振作起来的方法,就是做一些喜欢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永远沉浸在生活的苦痛当中。
刚好赶上了社团招新的时间,我便去向那几个初中同学询问有没有适合我的社团。初中时跟我关系最好的朋友——久美子,向我推荐了天文部,因为初中时我就向她表达过自己对于观测天体的喜爱。久美子也非常喜欢天文,自己就有加入天文部的意愿,因此才会向我推荐。而对我来说,加入天文部是一件一举两得的美事——既能跟自己喜欢的天体打交道,又能跟久美子一起进行社团活动。于是当天放学后,我就和久美子一起前往了社团报名处,打算加入天文部。
报名天文部的队伍不算太长,不需要排太久的队。在整个场地,有一个社团的队伍明显要比其他社团的多,那就是“团结部”。我一开始很诧异,以前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社团,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加入。我只看到这个社团的队伍长得可怕,看起来特别热闹,就像赶集似的。
后来问了路人才知道,这是一个以扩大人际关系,形成一个团结集体为目的的社团。社团里的大家会做各种促进友谊的事情,像是一起聊天、一起玩游戏之类的。我听后,只觉得相当失望:还以为是多么特别的社团,结果做的事情这么普通,有什么乐趣呢?虽然这种和谐的氛围确实能吸引到一些人,但这么多人都想加入……数量会不会太过夸张了?
因为对团结部的活动内容不感兴趣,在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主动关注过团结部。很幸运的是,我和久美子都成功加入了天文部,放学后可以去活动了。部长是一个高二的学姐,人挺好的,对待我们这些新部员很热情,给予了我们不少帮助。要说在这个社团美中不足的,那就是器材有些匮乏。我本以为社团活动的用品是学校出资购买的,结果部长告诉我,学校的大部分资金都用在了教育上,社团活动的用品都是学生自己掏钱买的。也难怪社团里的观测器材数量这么少,而且几乎没有大品牌,毕竟买天文望远镜可是要花很多钱的。
虽然社团的规模不算大,但是氛围很温馨。学校不允许我们总是待到大半夜,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着天文科普书进行讨论,偶尔才会有留到晚上看一看星空的机会。尽管如此,每天放学后和大家一起谈论美丽的星空,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如果有空的话,大家还会交流心得。生活并没有把我逼上绝路,我依然能从每天的社团生活中找到乐趣。父亲虽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也总算是熬过了最忙碌的那段时期。
一天,我们班放学得早,所以我就早早地来到了天文部。距离社团活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要等其他人到才能开始活动,所以我就和部长聊天来消遣这段等待的时间。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们聊到了团结部。我当即就表示了不解:团结部的活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那么多人都挤破头皮想进去,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个时候,部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其实有很多内幕你都不了解。团结部倡导的是人际关系的建立,而这个人际关系,远比你想得复杂。虽然这个社团成立之初确实是为了帮助学生们交到更多的朋友,但如今大家加入团结部的目的早就变得不纯了。加入了团结部,就意味着有了靠山。”
“以这种功利的目的加入社团,真的能交到真心的好朋友吗?”我不禁发问。
部长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叹气:“我不知道。但是,绝对不要去惹团结部的人。那个社团,如今已经演化为以部长为中心,其他人党同伐异的小团体了。”
“部长你放心,我这个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跟别人起冲突的。别人没来招惹我,我为什么要去招惹别人呢?”我如此回答。
部长刚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社团里的其他人就一边打招呼一边走进了社团。社团活动差不多该开始了,部长便咽下了没说出的话,开始了今天的活动。知道那一天的社团活动结束,我都不知道部长想要说的是什么。
然而在那之后没多久,我放学后来到天文部,却发现社团门口放着垃圾袋。我很诧异为什么垃圾袋会出现在这里,而在我刚举起垃圾袋准备丢掉的时候,才发现底下剪了个孔,里面的垃圾全都掉了出来。
这还真是让人不愉快。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会让他尝到后果。但现在把眼前的垃圾收拾掉才是最重要的,我立刻拿来扫帚和簸箕,将掉在地上的垃圾扫掉。接下来嘛,就该进去等待社团活动开始了。
很快,社团的大家都到齐了。今天的社团活动也是相当愉快,我非常喜欢这种跟大家一起演奏的氛围。
那天社团活动结束后,我向久美子抱怨今天社团门口出现了垃圾。本来我以为这只是一段普通的聊天,可我却发现久美子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我立刻停止了抱怨,赶紧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久美子一开始完全愣在那里,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是团结部……团结部的人来报复我了……”
听到“团结部”这个词的瞬间,我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看来情况不简单。我擦了擦久美子额头上的汗:“别怕,慢慢说,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之后,久美子才向我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就在昨天,她跟两个团结部的人起了争执,双方谁也不肯退让。到最后,团结部的人威胁久美子,说会报复她所在的社团。
团结部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知道欺负别人。在我的安慰下,久美子终于振作了起来。我们一起走出了校门,并互相告别。不过,现在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去买监控摄像头,然后装在社团里,以便记录下团结部的人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瞬间,然后将他们曝光!
次日放学后,我来到社团,准备开始今天的社团活动。很快,社团里就有人发现,我们的望远镜表面多了许多划痕。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团结部的人干的。他们这次做的事情,比昨天要恶劣得多。这些望远镜虽然是最便宜的品牌,但也是成员花真金白银买来的啊!这绝对算是破坏他人财物!
本以为部长会为我们出气,骂一骂团结部的人,结果她只是安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就开始社团活动了……搞什么啊?这也太窝囊了吧?对方可是在实打实地欺负我们哎!
于是放学之后,我立刻调取了监控视频,并发给了部长。我的诉求很简单,就是希望部长用这个视频查清到我们社团搞破坏的人到底是谁,如果是团结部的人,那我们就立刻去曝光他们!
部长一直没有回复我,直到下一天社团活动结束后,她才把我叫住,希望我单独留下来一会儿。之后,在仅有我们两人的天文部里,部长开启了谈话。
“皓牙,听着,以后不要再管这件事了。”部长用冷漠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啊?”我相当不解。我们可是被欺负了,怎么能忍气吞声呢?
“我应该跟你说过,不能去招惹团结部的人吧?”
“我没招惹他们,是他们主动来我们社团寻衅滋事的!”
“就算那样,你也不能找他们的麻烦,否则下场会很严重的。他们人很多,我们是无力跟他们抗衡的。”
“所以就要容忍他们这么过分的行为?我认为这并不正确!”
“正确不正确是一码事,你有没有能力改变又是一码事。总之我的话就撂在这里,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也不要再记恨着团结部的人。”部长态度很坚决,这是完全不想我反驳。可是我完全无法认同她的观点。
“好好想想吧,去报复他们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承受的。”部长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可是我想不明白啊,为什么被欺负了还要忍气吞声?这样难道不是只会助长那些坏人的气焰吗?要我说,我们就该在他们刚开始欺负我们的时候报复回去,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不好惹的,这样他们才不敢再欺负我们呢。而且再怎么说,久美子也是我的朋友,团结部的人仅仅因为跟久美子起了冲突,就做出了伤害天文部的大家的事情,我必须给久美子和天文部的其他人讨一个公道!天文部是带我走出了最黑暗的那段时间的社团,是将我心中漆黑的夜空照亮的繁星,我绝不允许别人去破坏它!不就是一个团结部吗?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我会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去了别的城市。我虽然有个妹妹,但她留在了我们出生的城市,并在那里长大、上学。
母亲是古典派系的音乐家,受到她的影响,我学习的音乐风格以西方古典为主。上了高中后,我参加的社团自然是古典音乐部,毕竟我有基础功底。
学校里其他学生眼中的古典音乐部,大概是个十分高大上的社团,所以他们都对我们社团抱有敬意。只有我们社团内部的成员才知道,我们什么话题都聊。从学校门口小摊的啤酒炸串,到某个校领导遇到仙人跳,只要是我们社团有人听说过的,我们都能聊上半天。
虽然我们社团名叫“古典音乐部”,但实际上一点都不古典。传统的古典音乐需要画很多钱购置和保养乐器,并且有很多人来演奏,而我们社团并没有那么多钱和人手。好在现在由于科技的进步,演奏音乐不需要那么多乐器,只要一台电脑就够了。也就是说,我们这个古典音乐部其实就是一个在电脑上摆弄编曲软件的社团而已。
我上高一那年的校庆,学生会找我们社团写曲,最终大获成功。校庆结束后,社团里的一个学姐提出了建议:“我觉得我们写的曲子可以传到网络上,供更多人欣赏。至少这次校庆用的曲子,我很喜欢!”
我对她的建议表示了认可:“很好的主意啊,我们的音乐可以长期保存下来,以后还能回顾呢。”
整个社团同意了这个提议,随后我们就在音乐平台注册了一个账号,并上传了我们的第一首歌曲,也就是校庆上用的那一首——《白兔们的圆舞曲》。而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给这个账号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我的想法是,这个名字可以跟我们发布的第一首曲子有所关联。因此,我起了一个跟兔子(usagi)读音相似的名字——优咲(usaki)。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最终便使用了这个名字。
在我们的第一首曲子发布到网络上之后,就得到了一定的反馈。有人表达了对乐曲的喜爱,也有人给出了中肯的意见,这都是让我们社团兴奋不已的宝物。在这样的激励下,社团里的大家充满了热情,创作了好多作品。那是社团最有活力的一段日子。我们毕竟是古典音乐部,而不是合唱部,所以发布的乐曲全都是纯音乐,没有人声。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社团里的大家因为这个账号的发展而出现了矛盾,一开始只是隐性的意见不和,但冲突并没有得到解决,而是不断挤压,最终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那一天,部长和副部长吵得很凶。副部长认为,我们这里既然是古典音乐部,那就应该贯彻古典这条路,严格按照西方古典的风格来写曲,否则就不配称为古典乐。而部长则认为,想听古典乐的人完全可以去听那些西方大师的作品,一味坚持传统的古典乐只会导致我们的作品毫无特色,应该将古典乐与其他风格有机结合才能让人耳目一新。那场争吵持续了很久,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原本充满着大家欢声笑语的古典音乐部,不知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场冲突,我没有站队,因为我对风格的态度是无所谓的,也不希望因此跟社团里的其他人产生冲突。但是,社团里其他人的冲突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我无力阻止。大多数人都分成了两派,站在部长或副部长那边,我这种没有明确表明过立场的是少数。结果,当我想要劝解大家的时候,没有一方的人信任我。为了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两方的人都用优咲这个账号发布了很多乐曲。可以证明自己优越性为目的而创作出的作品,怎么可能会有灵魂呢?因为这样的作品泛滥,网络上对优咲这个创作者的评价越来越低,很多一开始喜欢我们音乐的人也纷纷脱粉。
这场闹剧,最终以部长与支持他的那些人退出社团落幕,留下来的副部长则成为了现在的部长。虽然他得到了胜利,但社团的关系却破裂了,最初那份热爱音乐而创作的本心也丢失了,再也回不到最开始那个纯粹的时期了。
在那之后,部长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整顿了社团。然而那个曾承载了我们整个社团的创作热情的账号,已经派不上用场了。部长将这个账号交给我处理,因为我当时没有站队,现在或许也能给出客观一些的处置方案。我登录上这个账号的第一时间,就是删除那些在冲突之下诞生的低质作品,它们不该出现在这个账号当中。最终,这个账号的作品,就只剩下了最初上传的那几首乐曲。
我并不希望这个账号以此为句点,因为这样的结局,实在说不上让人满意。或许是为了给曾经期待着社团做出更多、更好的作品的自己一个交代,我开始用这个账号上传自己创作的乐曲。而对于那些被我删除的作品,我用这个账号给出的解释是“那些乐曲是我生活不顺,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完成的,我对这些作品不满意,所以删除了,并打算调整心态好好创作。”网络上的人们对我表达了理解,并支持我新的创作。总的来说,这一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了。但是这段记忆,却是我脑中挥不去的遗憾。在这个账号后默默创作的我也好,历经了大变革的古典音乐部也好,都变不回最开始纯粹的样子了。
不知不觉,人类发起的暴乱已经持续许久,我甚至都已经习惯了。无数天使死于这场暴乱,下场惨不忍睹。但既然女神的意思是让我们天使不要伤害人类,那我便什么都不做,只是静观这一切。
海鲁莫斯一直为这场暴乱而心急如焚,但因为女神的命令,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虽然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但我也看得出来,她心里很不好受。
面对这种情况,要想自己不那么难受的话,要么就像我这样,不再去关心这个社会的未来;要么违背女神的意志,为了保护同伴而战。然而海鲁莫斯一直都夹在两者之间,为同伴们的死亡而心碎,却又不去违抗女神的命令,整个人矛盾而痛苦。为什么她不能放下其一,让自己解脱呢?
本来已经身心俱疲的海鲁莫斯,在得知伊莉丝米遭遇危险的消息后,顾不上自身的疲惫,立即前往了伊莉丝米所在的城池。伊莉丝米和海鲁莫斯的关系很好,两人都是神使,经常一起工作。但是伊莉丝米的结局如何,并不关我事,所以我只是看着海鲁莫斯匆忙离开。
我本来是觉得此事与我无关的,然而海鲁莫斯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海鲁莫斯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她抱着伊莉丝米的尸体,面色凝重得叫人难以呼吸。看来她没赶上,伊莉丝米还是死了,所以这让她痛苦不堪。
海鲁莫斯用冰冷的命令的语气开口:“伊莉丝米死了。我需要你用你的能力将她复活。”
虽然对海鲁莫斯这居高临下的态度很不满意,但我确实做不到她的要求。我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一瞬之间,海鲁莫斯用愤怒和责怪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为什么?你的能力不是让身体细胞高速再生,几乎能治愈一切伤口吗?她刚死不久,体内还有活着的细胞,用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她复活啊!女神只是禁止我们伤害人类,没有禁止我们复活天使,你还有什么理由?”
我严肃地说道:“海鲁莫斯,你真的清楚我的能力吗?我确实可以修复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恢复成活着的状态,但也仅限于身体。在她死去的时候,灵魂就已经离开这副躯壳了,如果我复活她,得到的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空壳。她只会像植物人一样,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并且没有照顾的话,这副身体很快就会再次死亡。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如果是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复活’她。”
海鲁莫斯很不甘心地“啧”了一声,但她依然没有放弃,而是向我追问道:“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回她的灵魂?”
“抱歉,我的能力范围内无法做到这件事。”我如此回答。
“那其他的天使呢?总有能找回她灵魂的吧?”海鲁莫斯冲着我大吼。
“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的天使。而且,现在天使已经所剩无几,很难找到有着这样能力的天使。海鲁莫斯,放弃吧。”
“伊莉丝米……已经无法复活了吗……呵呵……这就是我们天使的命运吗……注定要被人类踩在脚底……”那一刻,海鲁莫斯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复杂——既有崩溃的绝望,又有积蓄的愤怒,仿佛现实在她面前彻底成了扭曲的景象。
随后,海鲁莫斯突然大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人在悲伤到极点的时候,是会笑的。我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此刻的海鲁莫斯,笑得就像个疯子。
“哈哈哈……伊莉丝米就这么被人类害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果然人类这种生物从根源上就是罪恶的存在啊!”
我十分警惕地看着她:“海鲁莫斯,你……”
笑完之后,海鲁莫斯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里发毛的淡漠:“伊莉丝米死了,陪伴在我身边的天使已经不在了。也就是说,我有正当的理由去向人类复仇了。”
“你要怎么复仇?女神不允许我们伤害人类吧?”
“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只要有了复仇的机会,我会让他们知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绝望,就像此时此刻的我一样。”海鲁莫斯冷冷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她那个样子,看了真叫人不舒服。
“那你就按你想的去做吧,别把我牵扯进来。”留下这样的话后,我就打算离开,这个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但是海鲁莫斯并没有要让我离开的意思:“你以为今天的结果跟你无关吗?”
“当然跟我无关,我本来就没有复活她的义务,况且也没有这个能力。”
“我说的不是复活的事情!自从暴乱发生之后,我一直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止损,救下过很多天使,虽然她们中的多数最终还是死了,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而你呢?什么都不做,好像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天使。不只是你,乌蕾尔也是一样。如果你们采取了一些行动的话,神的领地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采取了行动就有用了吗?只要不消灭发动暴乱的人类,天使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我认为短暂拖延一个终将到来的结局没有意义。”
“那你就这么安稳度日吧,等灾厄降临到你头上那天,我可不会帮你。”
“我早就做好了迎接终结的觉悟,不用你说。”
这一次,海鲁莫斯终于愿意让我离开了,但她一直用苦大仇深的眼神盯着我。何必呢?杀死她同伴的又不是我,而是人类啊。比起这个,我倒是很好奇她要怎么向人类复仇。
温柔而慈祥的爸爸,因为被人诬陷而进了监狱。我很清楚,爸爸是无罪的,总有一天我要为他平反!
爸爸被强加的罪名,传到了学校,同学们因此开始默默疏远我,原本的朋友也跟我绝交了。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是罪犯的女儿。但是没关系的,爸爸只是暂时被关进了监狱里,总有一天会出来与我重逢的,到时候我们有能过上幸福的日子。我要和爸爸一起努力,找到他被冤枉的证据,让法院重新判案,然后再让那些孤立我的同学道歉。这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爸爸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开始学着自己制作甜点。我很喜欢爸爸做的甜点,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现在爸爸不在我身边,我应该自己去制作甜点,努力还原出爸爸做出的味道。等爸爸出狱的那一天,我要给他个惊喜,让他吃到我亲手做的蛋糕。就算是我,也能做出那么美味的蛋糕!
我没有任何做甜点的基础,爸爸也没有留下任何制作甜点的资料,我只能一边尝试一边摸索。首先碰到的问题就是分离蛋清和蛋黄,我们家没有专门分离的机器,只能学着爸爸的方式去分离。但我并没有爸爸那么高超的技巧,失败了好几次,最终才艰难地凑齐了几个蛋黄。因为不清楚大致要放的糖的量,所以第一次做出的蛋糕都没什么味道。我只能将这失败的蛋糕吃下去。如果爸爸在身边指导我,情况一定会好得多。
就算爸爸不在我身边,时间依然在流逝着。我们母女俩逐渐习惯了爸爸不在的生活,我也积累了经验,能做出好吃的蛋糕了。虽然远远比不上爸爸做的蛋糕,但我有能让很多人喜欢的自信。
我很坚强哦,因为爸爸肯定是希望我坚强地熬过这段时光的,我不能让爸爸失望。
一天,我在学校里发现那些早就在孤立我的同学们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话题,并且还时不时地往我这边看,那种眼神……真是叫人讨厌。
我实在是受不了被她们用这种眼神看着,便走上前去冲着她们大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其中一人用讽刺的语气对我说:“哟,这不是雪石吗?你还不知道你那罪恶的父亲的情况吧?”
“我说过了,爸爸他是无罪的,是被别人诬陷的!”
“事到如今还不愿承认啊。不过也无所谓,因为他已经被制裁了。”
“制裁?你说……什么制裁?”
“监狱里其他的囚犯经常会揍他发泄,久而久之他都被打得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了。就在昨天,他又被其他囚犯痛扁了一顿,当场就被打死了,七窍流血的样子真是好惨啊,哈哈哈!他犯了那么畜生的罪,被打成这样也是活该,果然正义永远都不会缺席,就连监狱里的囚犯都知道什么叫正义。”
她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扭曲了,我都不相信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仅仅以发泄为目的的欺压弱者的暴力,居然能被称作“正义”?那样的话,我宁愿世上从未有过正义!
此时此刻,我只希望这个扭曲的人从我眼前消失掉。我立马走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这是她应得的,我只是在实行她口中的“正义”而已。
她捂着脸,恼怒地看着我,刚刚参与谈话的其他人也向我投来厌恶的眼神。
还不等她动手,班级里的几个男生就走上前来把我踹倒,随后迎接我的便是他们的拳头。我早就习惯了,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班里的男生打了。反正在他们眼中我是罪犯的女儿,所以他们便可以借着正义之名随便欺负我发泄。
那女生也没有闲着,大喊:“给我往死里打!让她跟她爸一样被打死得了!”
鼻子里传来一股铁锈味,这大概是……鼻子流血了。爸爸在监狱里,承受的就是这样的暴力吗?这种借着正义之名去随意欺负别人的人渣……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去死啊,这种东西都不配称为人,还是赶紧去死吧,不要再来危害别人了!
在被殴打的时候,我用余光瞥见班级里很多围观的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但他们不敢去阻止那些人。直到有人从门外跑进教室,大喊“班主任来了”,他们才肯收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的头有点晕,用手指擦了一下自己鼻子下方,果然流血了。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处理,我只能撑着地让自己站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班主任进教室后,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开始上课。从以前开始,她就很清楚我被学校里的人欺负,但她从来没管过,否则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境地。
那天放学后,我故意选择走人多的路回家。我并不介意自己这窘迫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因为我是受害者,没有被讨厌的理由。走人多的路,就能避免被今天打欺负的那些人堵到角落里继续欺负。
我一路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眼神,顺利回到了家。回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果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光贺,你这是……被别人打了?”
“嗯,被学校里的同学打的。比起这个,妈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爸爸昨天真的死了吗?”
“啊……你已经知道了吗?对不起,本来怕你伤心,想向你隐瞒的……”
“学校里的同学已经告诉我了。他们还说,要像打死爸爸那样打死我。”
妈妈听到了这个消息,差点晕过去。我赶紧跑过去扶起妈妈,妈妈才没有倒在地上。等缓过神来之后,妈妈郑重地对我说:“对不起,光贺,本想着你快小学毕业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但是我错了,我没想到学校里的人恶意会这么大。明天你不用上学了,我会想办法搬家并让你转学的。不要害怕,妈妈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知道,妈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从那天之后,妈妈就开始奔波忙碌,为搬家做准备,我们将要前往其他城市生活。但是,爸爸他……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本以为终会重逢的离别,最终却成了永别。在今后的人生中,我又该到哪里去追寻这份曾经的温暖呢?
那一天我在学校的走廊上,听见了一阵讨论声。
“你说的那个人,是C班的朝香吧?”
“没错,就是她。”
朝香?朝香是我的朋友啊,她怎么了?出于对了解事件的渴望,我悄悄靠近了她们。
“把由实那么乐观的人都逼得差点自杀,真是个恐怖的人,我都难以想象她对由实都做了什么。”
“好过分!朝香这种人……难道连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吗?”
她们在说什么?朝香她……把别人逼得差点自杀?不,不会的,朝香她不会做这种事,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她向我伸出了援手,做了我的朋友。而且她对我很好,每天都能跟我聊起来。这样的朝香,怎么会做那么坏的事情呢?不行,不能再旁听下去了,我要为了维护朋友的名誉而站出来。
我走上前,问道:“你们说的这些,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
“诶?这倒没有……不过由实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应该是有的,你可以找她问问。”其中一个人如此回答我。
“我知道了。谢谢你。”在得到了这样的回复之后,我开始去寻找由实。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没有勇气去如此跟别人对峙。但是朝香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因为我就是如此对待友谊的。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去由实那里获得所谓的证据。我知道朝香不是那么坏的人,所以由实的证据肯定是有问题的,只要找出问题所在,就能恢复朝香的名誉。
我来到了由实所在的班级,看见很多人围着一个女生。
“小由实,没事吧?不要把那个人的话放在心上啊。”
“她真是太过分了!由实你别难过,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如果她继续这么骚扰你的话,我们就该教训教训她了!”
看起来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女生就是由实了。有这么多朋友支持着她,真好啊……不不不,我可不羡慕她,因为我身边也有着朝香。况且,她可是朝香的敌人啊!
由实微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谢谢你们。虽然当时我还是很难过的,不过睡了一觉就感觉好多了!你们的支持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没事的,不用太担心我。”
如果我这个时候过去质疑她,会不会被她的朋友们指责呢?不行,不能打退堂鼓啊,必须还朝香一个公道。我深吸一口气,向着她们走过去,用询问开始对话:“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人很气愤地说道:“你认不认识那个叫朝香的人?她本来跟由实是朋友,却像个小孩一样管不好自己的情绪,经常迁怒于由实,把由实当成她的情绪垃圾桶,说了很多过分的、根本不是对朋友说的话。由实相信她确实很痛苦,为了她的感受而一次次忍让妥协,结果她却变本加厉,到最后甚至一遍绝交一边威胁由实,把由实逼得差点自杀!而且这几天她一直在换着手机号给由实发辱骂短信,真是无法无天了!”
“是……是那样吗?”我问道。说实话,我很难相信她说的话,因为我认识的朝香……并不是这样的人。
“是真的,我手机上有证据。”由实把手机屏幕对着我,上面是一条用词极为不堪入目的辱骂短信,而发送者的电话号码……跟我记住的朝香的电话号一模一样。可是,可是……哪怕亲眼看到,我还是不愿相信。我记忆中的朝香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对了,不是有那种伪造号码的技术吗?这肯定是有人伪造了朝香的手机号,给由实发了这条短信!绝对不是朝香干的!
可是……在这么多义愤填膺的人面前表现出质疑,我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对于由实的“证据”,我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之后,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走出了教室。现在的我,只能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为朝香感到惋惜。为什么她会遇到这样的事?那些人,也太不讲理了……
当我抬起头,却发现由实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面前,一时之间我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来干什么?”
由实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说:“刚刚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跟你说,但我必须告诉你。你是朝香的朋友,对吧?”
“是啊,至于你的证据可不可信,我会自己判断。”我如此对她说道。
不知为何,由实叹了一口气:“你了解真正的她吗?她揭开温和的面具之后是怎样的一张嘴脸,你大概不知道吧,因为你还被她蒙骗着。你为之感动并当成朋友的那个她,只不过是一张虚伪的面具。”
我明白了……因为朝香是她的敌人,所以她想瓦解我和朝香的关系,让朝香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作为朝香最好的朋友,我是不会中她的离间计的!
“我自己有判断能力,也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丝毫不肯退让。
“不,你并不清楚真正的她。她是个只知道沉浸在自己单方面为别人付出的自我感动中的人,把别人的好意当成理所当然,甚至觉得别人做她的朋友都是在亏欠她。如果你知道真正的她是这样的人,你早就离开她了。”
吵死了……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想用这样的花言巧语蛊惑我么?真遗憾,我是不会上当受骗的!只要我问出她告诉我这些的动机,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漠一些,向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对待友情很认真的人。我不希望朝香用她的虚伪来践踏你的真心,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不知为何,由实的眼神中竟然有些忧愁。不,这绝对是她为了拉拢我而演的戏!
“如果我真的看到她虚伪的一面,我会自己远离她的,用不着你来操心。”我之所以能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是因为我很清楚朝香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看到他虚伪的一面”的情况也不会发生。
“我知道了。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离开朝香。她是个很恶劣的人,等你发现她真正的面目的时候,已经难以从泥沼中脱身了。不用担心,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在离开之前,由实留下了这样的话。
虽然我知道不能相信她,可是……真有人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么大的谎言吗?难道由实她真的在关心我?不,那是不可能的,长久以来我都被大家欺负着,是朝香将我从痛苦中拯救,能够真正理解我的,除了朝香之外,再无他人。
从听到那个传闻到现在,我还没见过朝香,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作为朋友,我得尽到陪伴的责任才行!于是我立马回到班级,去寻找朝香。
果然,朝香就坐在她的座位上,默默地流泪。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产生了愧疚:刚刚竟然只听了由实的几句话就有所动摇,这样的我,怎么能保护好朝香呢?绝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
我悄悄地朝着朝香走过去。我看得出来,她正在巨大的痛苦中挣扎。如果能够将她从这痛苦中解救出来,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然后安慰她。
被我抱在怀里的朝香有些惊愕:“小晚,你这是……”
“朝香,我都知道了。被那些人那么过分地造谣,你很不好受吧?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放心吧,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的,永远。”我向朝香倾吐着自己内心深处的话语,沉浸在了名为友情的柔和的光芒之中。
“谢谢你……你真好。”朝香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那个时候,我切实地体会到了一件事情——自己是朝香重视的存在。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辜负她对我投来的期待,一定要做到朋友应尽的职责。友情是人之间一种神圣而美丽的感情,我愿意为这种至高的情谊付出我的一切——倒不如说,朋友之间本来就该这样啊。
在我的鼓励下,朝香终于脱离了由实带给她的阴影,生活也走向了正轨。但上天好像有意跟朝香作对似的,没过多久,朝香就因为男朋友跟其他女生暧昧而跟男朋友分手了。明明这一切都是她男朋友的错,为什么关于朝香的传闻却越来越多了?大家都认为是朝香自己有问题,说她是个坏女人……我认识的朝香,根本就不像传闻里那么坏!到底是谁在传这种谣言啊?你们到底要把朝香欺负成什么样才甘心?
那天放学后,我把眼眶已经哭红了的朝香带到校门外,对她说道:“朝香,你别难过,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别听他们乱讲。你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渣男而已,是他配不上你!”
朝香抬起头,带着哭腔问我:“真的吗?我为了他还自责了好久……”
“不要自责啊,那么渣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流那么多眼泪。好啦,去吃点好吃的转换一下心情吧,我知道那边有一家超好吃的甜品店哦,我请你去吃吧!”
我牵着朝香的手,带她去了甜品店,为她买了店里最贵的蛋糕。虽然花了很多零花钱,但朝香现在可是非常难过的啊,作为朋友,将最好的给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在看到朝香品尝到美味的蛋糕,终于绽放出笑容的那一刻,我觉得这钱花得很值。看到朝香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我对朝香说:“朝香,以后遇到难过的事情,可以做一些开心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也可以向我倾诉,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对我来说,你开心就是最重要的。”
那不光是对朝香说的话,也是我对自己许下的誓言——当朝香难过的时候,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她,让她开心起来。倒不如说朋友之间本来就应如此。
马上就到暑假了,按照约定,我要和朝香一起去室内游乐场玩,想想真是激动不已。我们一定能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的!
一片模糊的意识,终于开始逐渐清晰起来。这个地方……我以前从没见过。我现在究竟身处何地?
我原本……是和珠枝在一个开满了彼岸花的结界里讨伐恶魔的,结果我就先被击败了……现在看来,我没有死吗?是珠枝把我带出来了吗?总觉得,自己昏迷了很久……
“乙桑?醒了吗?”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这是……珠枝的声音?珠枝也在这里吗?
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是珠枝!我立刻跑过去抱住了她:“太好了,珠枝也在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乙……乙桑,别太激动了。如你所见,我没事,不用担心。”珠枝还跟以前一样,总是那么冷静。
“嗯!没事就好!话说,这是个什么地方?”我环顾着周围。这好像是个十分空旷的房间,墙壁上也挂着灯,不知道这个房间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是一个……异空间。我们就是在这里休整恢复的。”珠枝回答道。
“异空间?但是,我总觉得这里跟我昏迷之前的那个结界有点相似……有一种很强烈的……该怎么形容呢?”
“啊,乙桑,我们先出去看看吧。一直待在这里也不舒服,对不对?”
“诶,真的吗?”一听到可以出去,我是相当激动,“那我们快出去看看吧,我很好奇外面都有些什么呢!”
于是珠枝带着我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最终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大厅的地方。这个时候,珠枝突然牵起我的手,另一只手向着大厅的一面墙壁伸去,拉着我一起穿过了那堵墙——之后视线突然变得明亮,我们竟然出现在了街道上!
这条街道……总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但大体上又显得陌生。街上有各种不认识的设备,整体上装点得很华丽,可我却很有方向感。对了,这好像……就是我们曾经生活的那座城市,只是翻新了一遍!我立刻转过身,向珠枝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嘛……事实上,在你醒来之前,我们无意之中开启了时空的缝隙,穿越到了14年后。”珠枝如此向我解释。
“诶?我们穿越了?”我不禁大喊,结果引来了路人的围观。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立刻对他们说道:“啊哈哈,只是在开玩笑啦,这是夸张的说法!”
那些路人并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我和珠枝也很快离开了那条街,转移了地点。
确认附近没有人能听清我们讲话之后,我又向珠枝问道:“我很想念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们吗?”
珠枝摇了摇头:“没有。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已经被认定为失踪了,你的父母……肯定也早就放弃寻找你了。”
“可是……他们很爱我,我相信他们知道现在也渴望见到我!就算已经放弃了,当看到我的那一刻,他们肯定会非常喜悦的!所以,只是尝试一次就好……珠枝,让我尝试一下……”我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珠枝。
珠枝的眼神中有所触动,那是因为什么呢?我不知道。但她最后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14年啊,这么漫长的时间,你却一点都没成长,这对你的父母来说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呢?为了避免给你父母造成困扰,还是不要去找他们比较好。”
珠枝说的有道理……确实,我不该随随便便去找爸爸妈妈。就算爸爸妈妈接受了这件事,也难免被别人知晓。人的好奇心是很重的,我的存在会给爸爸妈妈引来麻烦……所以还是像珠枝说的那样,暂时不要去找他们了吧。
虽然见不到爸爸妈妈很遗憾,但是我身边还有珠枝,所以没问题。况且,在这14年后的街道上,还可以看到许多有趣的东西。人们手里的手机跟我们那时候完全不一样,一整块全是屏幕,根本没有按键。这样的手机,要怎么输入电话号码呢?
走了一会儿之后,我的肚子就叫了起来。是穿越的时候睡得太死的缘故吗?我甚至察觉不到自己的饥饿,只有靠身体的反应才能知道。
“乙桑,你饿了吗?”走在前面的珠枝转过身问道。
“啊哈哈……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我还没吃东西呢,竟然这么快就饿了……”
“刚好我手上有点钱,我们找一家店吧。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真正饿的时候,只要有能吃的就行了,不会挑三拣四的。”
“嗯,那就带你去吃拉面吧。”刚好旁边有一家拉面店,珠枝带我走了进去。
该说不愧是14年后的店铺吗?跟我们那时候常见的店铺装修风格大有不同哎!这就是最近流行的摆放方式吗?这14年后的景象真是有趣,我还想要探索更多有趣的事情呢。
珠枝看了看菜单,又向我问道:“乙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吃猪心吧?”
哇,珠枝居然记得我爱吃什么,真是太令人感动了!我连忙点头:“对的对的!”
“嗯,那就给你点一份猪心拉面吧。”珠枝走到前台,为我点了猪心拉面,而她自己则要了鸡蛋拉面,然后就和我坐在一张桌子边等待。
我们的拉面很快就端了上来,我也顾不上形象,立马就狼吞虎咽起来。
这个面条的咸度和鲜度,真是恰到好处,汤本身就够美味的了,就连面条也很筋道!穿越后吃到的第一餐这么棒,我真是太幸福了!
“珠枝,猪心泡在这个汤里真是太好吃了,你也来尝尝……珠枝?”我想邀请珠枝一起品尝,可直到与她搭话,我才发现她的表情并不是那么明朗,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嗯……你刚刚说什么?”珠枝这才抬起头来与我对视。
“没什么啦,不是很重要的事。那个,珠枝,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怎么了呀?”
“我在想文城学姐的事情……”珠枝的声音很低沉。这也确实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文城学姐啊……虽然她是我们很好的伙伴,可她早就不在了。我也很想念她,可我们终究是没法再见面了……”
珠枝却说:“不一定。其实在我刚穿越来的时候,有个人告诉我,文城学姐在某个地方等我。”
“什么?文城学姐其实没有死吗?”我十分震惊。如果这是真的,那先前我们明显看到了的文城学姐跳楼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在文城学姐跳下去后,尸体变成了别人,而她存在过的痕迹也从世界上彻底消失,难道也和这个有关?
“但是我无法确定这一情报的可信度。告诉我这个情报的人,只是一个我并不认识,却知道着我的名字的奇怪人士。她的名字叫惠泽田森子。乙桑,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摇了摇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是吗……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珠枝喃喃自语。
“但是但是,珠枝,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能够去相信吗?”
“这个……老实说,从她的身份来看,我根本不敢相信她说的一言一语。可是从我自己的感情出发,我又希望文城学姐真的能活下来。因为,只要活着,就有能重逢的希望。”
果然,珠枝她还是放不下以前的那些时光啊。不过得到珠枝这样的回答,我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在我印象里,珠枝是个很聪明的人,由她做出的判断,十有八九是准的。于是我对她说:“既然你也希望文城学姐能活下去,那我们就试着去找找看,怎么样?”
听了我的话,珠枝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那就姑且相信她说的话吧。可是,那个人只告诉我文城学姐在某个地方等我,关于那个地点,她没有给出任何提示。我们要到哪里去找文城学姐呢?”
“嗯……让我想想……对了,珠枝,既然我们穿越到了14年后的这座城市,那么我们原来就读的那所高中,应该还在的吧?”
“昙耶学院啊……其实在你醒来之前,我就在外面逛了一会儿,从路人那里听说昙耶学院已经改名迁移了。不过原来的那个地方,我还没去看过。”
“那等下吃完面,我们就去那里看看吧,说不定文城学姐就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好,就按你说的来。”
得到了珠枝的答复后,我加快了吃面的速度,因为已经等不及想要去见文城学姐了。而且我也很想念曾经就读的那所学校,不知道过了14年,它会变成什么样。虽然已经搬走了,但肯定还有东西能留下来的!
我和珠枝走出了拉面店,正打算到学校那里看看,可我突然意识到因为街上发生了太多变化,我已经不认路了!于是我只好尴尬地问珠枝:“那个……去学校哪儿要怎么走啊?”
珠枝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拿出了像砖头一样的手机:“可以看手机上的地图应用,上面会显示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输入目的地后还可以自动生成路线。”
“哇,好厉害啊!”我不禁感叹,“14年后的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吗?有了这个的话,出门都变得方便了!”
珠枝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下,然后就出现了路线。原来现在的手机是要在屏幕上直接按的啊,也就是说就连以前的九键也可以直接移动到屏幕上了。于是在那之后,我们就按照手机的指示,来到了昙耶学院——终于,是来到了这里。
昙耶学院……比我想象中的要破败。在我记忆中还是那么热闹的学校,如今连大门都没锁上,野草也长得很高了,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了。大概这就是,物是人非的感觉吧。
“珠枝……我们的学校,居然变成了这样……”我小声对珠枝说道。
“嗯,毕竟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珠枝的语气有些感慨,“我们……到教学楼里面看看吧。毕竟那是我们曾经学习的地方。”
我们走到了教学楼前,我想要打开大门,却推不动,仔细一看才发现门被锁住了。
“珠枝,门被锁住了,我们要不要强行打开?”我问道。
“暂时不要这么做。我们刚刚来到这里,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就怕强行进入的话会出什么事。而且你看,这门上都积灰了,很久没有人进出了,文城学姐应该不在里面。”
“也是啊……那我们就在室外转转吧。”
于是我和珠枝就在外面走了走。跟记忆中比起来,这里实在是太冷清了。教学楼后面的那块空地,每到课间都有很多人出来活动,然而如今这里已经被野草占领,根本听不到往常喧闹的声音。我们记忆中的昙耶学院……终究还是随着时代消失了。
在学校内,我们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个遍,除了无趣的野生植物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看样子在我们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因为没有找到文城学姐,我非常失落:“看来文城学姐……并不在这里啊。”
“要是能那么容易地找到,我反倒会觉得诧异。你想想,在我们穿越之前,关于文城学姐的一切就已经扑朔迷离了,这件事肯定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珠枝说着,再次陷入了烦恼之中。
“珠枝,不要发愁啊。”我走到珠枝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我们已经穿越到了这里,就别把以前的事情看得太重了,稍微放松一下吧。这是我们新的开始,要怎么生活下去才是我们需要优先考虑的。至于文城学姐,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呢?”
“乙桑……呼,谢谢你的鼓励。我确实陷得太深了。你说得对,我们该开始我们新的生活了。”珠枝看起来振作了一些,真是太好了。
“嘿嘿,毕竟我们是朋友啦。”我对珠枝笑了笑。总觉得只要有珠枝在身边,我就感觉格外轻松,果然珠枝是能让人安心的存在啊。
“对了,这个给你。”珠枝往我手中塞了一个东西——是那个长得像砖头的手机!
“珠枝?这不是你的手机吗?”
“嗯,在你醒来之前,我在外面看情况的时候买的。我们以前的手机太落后了,而且早就因为欠费而停机了。现在我们手上的闲钱不多,没法买第二部手机,所以就先给你吧。在这14年间,科技在不断发展,手机配备了越来越多重要的功能。反过来说,在这个时代,没有一部只能手机是不行的,因为做什么都需要手机。”
“可是……这样的话,珠枝你怎么办啊?你没有手机的话,很多事就做不了了!”
“你觉得我们两个之间,谁的生存能力更弱?”
“呃……这个……我再怎么样也没有珠枝聪明啊。”
“所以手机交给你是更好的选择。如果实在需要,我会向你借用手机的。而且你不用担心,等赚来一些钱之后,我也会买手机的。”
嗯……珠枝说得好有道理!于是我点了点头:“那这手机我就收下了。不过珠枝,你可要注意安全啊,不然我会很担心你的!”
“嗯,我知道了。学校已经调查完了,我们走吧。”珠枝说着,就独自向着校门走去。
“哎,等等我啊!”我急忙去追珠枝的身影。她走得并不是很快,我很快就追上了。
在临走之前,我还回头看了一眼学校——这是我曾经就读的高中,如今已经人迹罕至,但它依然是我记忆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马上就要中考了,学习压力非常大,而且我能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焦虑。身边的家长和老师总在向我灌输“中考没考好,这辈子就完了”的观念,这就导致一开始还不怎么焦虑的我想不焦虑都不行了。真苦恼,我明明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不行了,完全学不进去。与其用效率这么低的状态去学习,不如转换一下心情,毕竟要劳逸结合嘛,更何况今天本来就是周末。
趁着父母不在,我偷偷溜出了家,打算随便逛逛——就这么想着,我来到了上学路经过的那片草丛旁。那只全身黑色的小猫,经常会在这附近活动,要是今天也能见到就好了。
运气不错,它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啊,小猫,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啊。我今天可是准备了食物哦,希望它能喜欢。
我示意它过来,然后它就吃下了我的食物,真是太好了。感觉这么一来,压力立刻减少了一大半!小猫啊小猫,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你好,请问可以打扰一下吗?”身后突然有人这么说道。我回过神,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长着浅蓝色的头发,她的发型很特别。
“啊,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我回应道。
“你刚刚……是在投喂流浪猫吗?”
“是的!这只小猫很亲人的哦,你也要来喂它吗?”
“这只猫,喂了多久了?”
“差不多是从去年开始喂的吧,跟我认识挺长时间了,这孩子也挺乖的……”
说到这里,我突然注意到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于是赶紧闭嘴。是我刚才说了什么惹她生气了吗?总觉得,气氛很紧张……
我得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才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她却先开口了:“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可以麻烦你跟我到对面的咖啡店来,花点时间听我说吗?”
我答应了她。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她在听了我的话后会做出那种反应,而且她刚刚说话的语气是很庄重的,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吧。我跟她去了咖啡店,面对面坐下。
说实话,我的心是非常不安的。刚才看到她那个表情,我就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但我不能逃避,还是听她说说吧。
她或许是在前往咖啡店的那段时间里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现在看上去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沉重了。她用十分温和的语气开口:“我知道你投喂流浪猫是出于善心,但有些事情你或许并不知道。流浪猫是外来入侵物种,对生态具有危害。在城市中,流浪猫没有天敌,数量很容易泛滥。它们会捕杀小型的爬行动物、鸟类、哺乳动物等,比起填饱肚子,更多是出于玩乐的目的。越把它们喂饱,它们越有精力去虐杀更多的小动物。被流浪猫捕杀的小动物,很多都在维持着我们的生态,甚至还有一些是本来就稀缺的保护动物。而且流浪猫身上也带着很多病菌,会把疾病带给我们人类。被投喂的流浪猫,更有精力繁殖,生下更多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这对猫本身也不是好事。所以,希望你停止投喂流浪猫,最好是——”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我赶紧道歉。她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跟那只小黑猫相处这么久,我偶尔会在它经常出现的草丛附近发现小动物的尸体,可我一直将原因归结为偶然的意外,从没想过会和那只小猫有关系。明明以前是有机会察觉到的,我却将其忽视了,于是未能做到及时止损。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酿成了怎样的恶果——除了间接伤害了其他的小动物,还破坏了我们这座城市。一阵内疚立刻涌上心头。要是我在投喂之前,能多了解一些知识就好了……
“不,并不是要指责你,毕竟你主观上也没有恶意的。”她对我说道,“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流浪猫的危害,科普的工作任重而道远。要是不投喂流浪猫能成为大家都知道的常识就好了。”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以后我不会再去投喂流浪猫了。”我向她作出承诺。
她的态度很友好,在得到我的承诺后,也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谢谢你的理解与配合,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投喂那只猫有一年了吧?那只猫如果犯了事,你作为长期投喂它的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是……是吗?好吧,这或许是我做错事的惩罚吧……”我只能苦笑。
“你跟那只猫相处那么长的时间,也有感情,所以我的建议是,将那只猫领养回家。这么一来它就可以继续陪伴着你,也不会在外面犯事。考虑一下吧?”
“其实一开始遇见它的时候我也想过领养,但是我妈妈对猫过敏,实在是没有领养的条件……”
似乎气氛又陷入了尴尬之中。好在她很快又说道:“我叔叔婶婶是在流浪猫治理机构工作的,那个机构会抓捕流浪猫并收容一段时间,如果在期限内没有人将猫绝育并收养,就会将猫安乐死。你喂的那只猫,我会联系机构的人将它带走,把它控制住就不会在外面惹事了。同时我会拜托我叔叔婶婶特别注意那只猫,帮它找一个新主人的,尽量在期限之内把它送走。”
“诶?那样的话,实在是太感谢了!”我十分激动地对她说道。
后来,有人把那只小猫带走了。在这个时候,那个女孩子邀请我跟她一起去流浪猫治理机构看看。我也是想送小猫最后一程的,于是答应了她,也顺便看看那个机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过去的路上,我的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虽然那个女孩子对我很友好,能够体谅我,但是我因为无知而造成了不好的结果也是事实,所以心里就是很难受。虽然已经知道了流浪猫的危害,但至少我认识的那一只猫……我还是希望它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毕竟它陪伴我度过了许多无助的时光,我是个感性的人,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那个女孩子也顺便和我互相认识了一下。她叫欧层纷,家住东城区,这次是在西城区的医院刚看望过爷爷准备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我。她跟我同龄,也在上初三。至于我对她的印象嘛,就是个比较温柔的人,很容易相处。
我们抵达了位于东城区的流浪猫治理机构。这里有很多流浪猫,都被关在单独的隔间里,隔间上的卡片记载着抓捕时间。我认识的那只小黑猫,就被关在一间隔间中。我不敢走近去看它,总觉得会让它失望,所以简单地看过之后就走了出去,而欧层小姐也陪我一起出去了。
刚走出去,我就问欧层小姐:“这里的猫……有多少能够被领养走?”
欧层小姐叹了一口气:“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来我们这里领养流浪猫的人非常少,绝大多数流浪猫最后都要面临安乐死的结局。这已经是现行阶段最有效的治理方法了。而且那些被领养走的流浪猫,也会面临再次被遗弃的困境,我们就抓到过不止一只被领养后又被遗弃的流浪猫。”
“这样啊……我知道了。”我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表现得那么失落,可还是……在用一种很难过的语气说话。
欧层小姐看上去也很是为难:“有件事最好还是跟你说清楚,我无法保证那只猫一定能活下去。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你了,我就会努力帮它找到领养者的。”
“嗯,不管怎么说还是非常感谢。你叔叔婶婶的这份工作,很不容易吧?”
“是啊……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我们这个机构,常常受到一些所谓的‘爱猫人士’寄来的恐吓信和骚扰电话,指责我们杀害小猫。机构的工作人员也曾在电话里建议他们领养小猫,这样那些猫就不会被安乐死了,但是他们死活也不愿意。”欧层小姐满面愁容,看得出来是真的挺难过的。
“确实挺无奈的啊……明明做的是对整个城市有意义的事,却不被别人理解,还要遭受唾骂。尽管如此,你们依然坚持了下去。我完全理解并支持你们的工作,要加油啊!”我鼓励道,希望这样能让欧层小姐振作一点。
“啊,那个……感谢你的理解!”欧层小姐突然握住我的双手,这让我不知所措。
“诶?怎么了吗?”
“因为太长时间以来,我们都遭受着太多恶意了……那些所谓的‘爱猫人士’收集了机构员工的信息,经常会去骚扰员工。叔叔婶婶家的住址被泄露后,经常有人往他们家门口扔垃圾,叔叔婶婶也收到过很多辱骂短信。所以有人能理解,真的很感动!”
“怎么能这样?他们也太过分了!猫咪虽然可怜,但也会对我们的城市造成危害啊,要是没有人愿意领养的话,就只能安乐死了。安乐死这种方式,已经很人道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谢你帮我们说话。那个,祸望小姐,要不我们添加一下联系方式吧,方便我后续告诉你黑猫的情况。总之我会尽量争取给它找到个新家的。”
“好,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
就这样,我和欧层小姐交换了手机号。之后,欧层小姐的电话突然响起了。我知趣地回到了室内,让欧层小姐接电话。等过了一段时间,估摸着欧层小姐差不多已经打完了,我才走出来,问道:“我可以问问刚刚的电话是谁打来的吗?你的父母?”
“不是,是我男朋友,叫阳君。他是个很好的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助了我。我的父母并不关心我,我很羡慕那些有着父母陪伴的孩子,甚至到了有些疯狂的地步。这个时候阳君出现了,说他愿意爱我,将我从黑暗中拯救了。他就是我的太阳。”
“这样啊,是个好人呢。但是,你的父母……都不关心你的吗?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很辛苦吧?就算如此,也要坚强啊,要知道他们并不是你生命的全部!”
“啊,谢谢你的安慰。其实我一直挺在意这一点的,但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他们的关心并没有那么重要……其实比起父母,叔叔婶婶反倒更关心我。”我听得出来,欧层小姐的语气中有诸多无奈。要是我能帮助她就好了,可我连她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只能说一些安慰的话。
那天,我跟欧层小姐聊了很久。但我必须赶在父母回去之前到家,于是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和欧层小姐告别了,乘坐地铁回到了家。还好,总算是赶在父母之前回来了,接下来也该写作业了。
就在几天之后,欧层小姐给我打电话,说有人领养了那只小黑猫。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我也是十分高兴,总觉得心里这块石头终于是落下来了。我在电话里也表达了对欧层小姐的感谢,毕竟这是她努力换来的结果。这无疑是在我升学压力最大的这段时间里的一个鼓励。希望那只小猫在新的家中能得到属于它的幸福吧。
死亡如同一场漫长的沉睡,不知过了多久,妾身终于睁眼,意识也逐渐恢复。妾身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发白光的长条,以及四周纯白的墙壁。此处让妾身感到无比陌生。
随后,妾身便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变成了刚出生的婴童。李早梅所言极是,轮回转生真的存在,而且在她的帮助下,妾身也继承了前世的记忆。
妾身的前世,一生都生活在一个名为信国的国家中。十来岁之时,妾身体内觉醒了一股力量,于是妾身便成为了“神少女”。在得知妾身成为神少女后,周围的人们都喜出望外,把祓除不祥之物的任务交给了妾身。自此之后,妾身便与凶恶的“恶魔”战斗着。之后,妾身亦认识了信国的其他神少女——瓛虪与李早梅。
瓛虪可以称得上是妾身的知己。在妾身由于实力不足,受恶魔围困之际,是她出手相救。在妾等结识之后,她还教导妾身作为神少女战斗的技巧。除此之外,她的思想之深远也乃妾身敬佩之处。由于女子地位低下,为了方便行动,她便女扮男装,扮作一介书生,同时隐藏着自己神少女的身份。虽然才华出众,可她厌弃世俗,最终逃离喧嚷的市区,去山上隐居。在她作出如此选择之后,妾身也认识到,除了入世之外,还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信国之社稷,本身就存在诸多弊病,诸如贪污腐败、男尊女卑之类。妾等神少女由于拥有与恶魔战斗的力量,地位要略高于一般女子,然而在此社会的规则之下,妾等依然无法拥有与男性同等的权利。此外,妾等作为“有力量的女性”,常常遭受旁人的白眼,时常被评价“这样的女人谁敢娶”之类的话语。瓛虪受此困扰已久,所以才选择出世。然而……妾身却并无追随她而去的勇气。选择出世这条路,便要承受旁人更多的责难,此乃妾身无法接受之代价。因此……妾身选择维持现状。虽说此地确实有诸多令人不快之现象,但妾身只需默默忍受便可。待此身长眠之后,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在作为神少女历练之途中,妾身亦结识了一名同为神少女的友人,名为李早梅。比起瓛虪,李早梅要随性自由得多,然而妾身却从她的眼中见到了在其他人那里从未见过的沧桑——仿佛是历经了太多,终究是成了此副模样。妾身纵与她结为朋友,然终是无法真正走进她的内心。妾身并不以为憾,毕竟知音难觅,浅交才乃常态。
后来,妾身受遣渡海前往邻国帮助清除彼处的恶魔,也学习了当地的语言。那时的妾身已历练得足够强大,足以独自对抗恶魔。虽然在该国亦认识了些许神少女,然而并无深交。虽说生活较为安定,妾身依然思念着从小长大的信国。直至妾身年二十有三,神力开始衰退,终于有机会回到信国。
然而当妾身渡海回到这片曾哺育了自己的土地之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明明只有数年时间,可此地由于上任了新的贪官而变得更加腐败,曾经与妾身相识的人们,多数也迁居了。随即妾身便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就在妾身回来前不久,瓛虪已经辞世。妾身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亦不知她的死因,便要与她阴阳两隔。只怪此乃天命,叹息亦无可奈何。
由于治理不当,其他神少女皆已逃离此地。此地官员明知妾身已神力衰退,依然命令妾身讨伐恶魔。只可惜神少女地位低下,妾身唯有服从。
与恶魔战斗之时,妾身可以明显感受到,由于神力的衰退,已经力不从心了。曾经可以轻松击败的敌人,如今与其战斗却是如此艰辛。此次妾身勉强战胜了恶魔,然而妾身凭经验便可知晓,若是此等状况持续下去,很快妾身就会死于强大的恶魔之手。实在可叹,妾身的时日不多了。自古以来,神少女之宿命皆是如此,妾身并非少数的例外。
正当妾身万念俱灰之时,竟再次遇见了李早梅。几年不见,她仍与分别之前极为相似,似乎时间并不能让她作出变化。妾身只是想到自己很快就该与世长辞,此生不想留下遗憾,便与李早梅彻夜长谈。于是从李早梅口中,妾身听闻了许多难以理解,却震撼人心的事。
妾等神少女,会在各个世界轮回转世。李早梅小姐在转世时可以保留前世的记忆,迄今为止已经转世无数次,经历了太多太多。得知此事之时,妾身甚至不知说什么好。只怕自己认识有限,无法真正理解她。李早梅却并不在意,她说她早已习惯了孤独。
再过不久,妾身便会迎来死亡,失去此生记忆而转世到一个未知的世界。今世确实不尽人意,然仍有值得妾身珍视之物,以及未达成的遗憾。故妾身拜托了她一件事:用她的神力,让妾身带着此生的记忆转世。倘若来世还能见到今生的熟人,将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李早梅告诉妾身,她虽从未向他人使用该能力,亦不知此时是否能成,但愿意尝试一次。
与李早梅告别后不久,妾身便在与恶魔的战斗中殒命了。如今看来,李早梅的尝试成功了,妾身清晰记得前世的一切。只是妾身目前所见之景实在是太过陌生,难以适应。在这个地方,妾身见到了许多穿着白衣,戴着面巾的人。虽然有诸多不解,但妾身还是装作愚笨的孩童比较好,免得引起怀疑。
妾身认识了此世的父母。父亲竟剪了极短的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把头发剪得这么短,实在是……而且妾身所见之人皆身着奇装异服,不忍直视……实乃礼崩乐坏!
妾身便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处境中长大,也认识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物品。譬如妾身出生所见的那个会发白光之物,竟然名为“灯”!在这个地方,灯居然是这个样子的!难以置信!此外,妾身还见到人们吃着妾身前世从未见过的许多食物。人们口中之语言,虽然与信国语言有相似之处,但语法与发音亦有大不同,妾身只能勉强听懂。刚转世之际,一切对于妾身而言皆是荒诞而未知的。
在身体成长的同时,妾身也学习着关于今世的知识。妾身出生的这个国家,名叫中国。虽然与妾身前世所在的信国天差地别,然而千年前,这个国家却与妾身记忆中的信国极为相似。历史上,这个国家有许多朝代,然而妾身查阅过了,这片土地上并不存在国号为“信”的国家。李早梅曾言,神少女于各个世界中转生。若彼为真……那么妾身大概是转生到了别的世界。
妾身此世的父母乃商贾,经常要和其他国家之人交易,尤其是一个名为日本的邻国。那个国家古代的语言,与妾身前世前往的那个邻国十分相似。但日本如今的语言,也与古代相差甚大。
今世妾身出生的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与信国相似的国家了。在妾身从小的经历中,也找不到前世熟悉的面庞,全是各种各样的陌生人。虽然无法找到往昔的影子极为遗憾,但完全停留在过去绝不是理智的行为。妾身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同时,亦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最初那些感到不可理喻、无法接受的事物,现在也能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就连生活习惯也在往这个世界靠拢。虽然心态上有改变,但要真正自然而熟练地去使用那些奇奇怪怪的物品还是十分困难的,比如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也罢,至少以这个世界居民的身份渡过一生吧。
瓛虪与李早梅,妾身前世所认识的神少女们……虽然妾身确实期待在今生与她们相见,但那诚乃可遇不可求之事。只要妾身还留有记忆,可以随时回顾,便足矣。前世拜托李早梅保留妾身的记忆,并不是绝对要在今生找到重视之人,而是不想忘记珍视之物。
妾身在中国长大,并生活了几年。后来父母为了经商方便,带着妾身到日本长期居住。妾身拥有前世的基础,所以日语并不是很难学。有时候妾身也会感叹,前世与今世都在语言相似的国家生活,这还真是造化啊。
那天下午,我发了低烧,身体感觉很不舒服,于是就请了假提前回家。回家的路上不得不经过喧嚣的街道,听着小孩子吵闹的尖叫声,我甚至感觉到有些反胃。看来我的病情变得越来越严重了,必须早点回家休息。
在经过转角之后,我发现一幢楼前围了许多人——平常这里不会有这么多人的,肯定是有什么情况。反正我也要经过那边,就走上前去顺便看一眼。
在接近人群之后,我清晰地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你赶紧跳啊,别告诉我你不敢。”
什么?这个人是什么意思?本来我只是打算粗略看一眼就走开,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我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来看看情况。
果然,楼顶站着一个人。由于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在最顶端俯视着我们这些地上的人。
她要跳楼。
而下面的这群人,抱着看戏的态度,对她冷嘲热讽。
“要跳赶紧跳,我还要去接孩子呢。”
“谁不知道你只是想作秀?还拿跳楼当噱头,真可笑。”
“搞了这么半天你倒是跳啊,真他妈矫情。”
“还抑郁症呢,我看就是太闲了,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大家都在活着,怎么就你受不了了想跳楼?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早点死了才好。”
杂乱的辱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并不是这出闹剧的主角,可听到这样的声音,我都不禁颤抖想要逃避,那么楼顶上那人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在这些杂乱的噪音之中,我突然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不要理会他们的辱骂,请乐观地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那个声音,也被周围的人听到了。很快,就有人说道:“哪里来的圣母?为了证明自己有爱心故意跟大家唱反调,你是不是很有优越感啊?”
很快,那个劝她不要轻生的人,也成了人们冷嘲热讽的对象。而在这场狂欢之中,我能感受到的只是对他们的鄙夷。从始至终,我都一言不发。我不会附和他们一起嘲笑楼顶的人,因为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同样我也不会发声反对他们,因为他们是无法被叫醒的,这么做只是徒劳。楼顶上那人不会因为多一个鼓励她继续活下去的声音就重拾生的希望,因为一个友好的声音会引来成倍的骂声。
虽然身上的病让我感到头晕目眩,但我移不开脚步。若要问原因的话,大概是我所见的这一现实过于扭曲,我无法接受,所以在期待着现状被打破,楼顶上的人得到拯救的那一刻。是的,我依然相信眼前看到的都只是暂时的黑暗,光明终会降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明的话,就请回应我的愿望吧。
不知什么时候起,人群当中逐渐喊起了口号。人们在听见之后,也纷纷加入了喊口号的行列,最终口号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
那口号是——
“跳下来!跳下来!”
这呼喊声逐渐变得震耳欲聋,加重了我身体的不适,感觉就像要把耳膜贯穿一样痛苦。我紧紧闭上双眼,想要切断感官与现实之间的联系,可我能关闭的只有视觉,最为致命的听觉却无法屏蔽。
可是我又想到,我都已经无法忍受了,那楼顶那人又会怎么样呢?她会不会在人们的怂恿之下真的跳下来?所以我意识到,不能再旁观了,必须和这些人对抗。于是我睁开了眼。
对着楼顶,我几乎是嘶吼着喊道:“不要跳!”这已经是我能达到的最大音量了,嗓子都在因此作痛,可即便如此,我的声音也还是被他们的口号盖过去了。他们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仅凭我一人根本无法颠覆局势,甚至可以说我的力量微不足道。可在这样危急的关头,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用嘶哑的声音呼喊,只求她能听到这一点微弱的声音,然后继续活下去。哪怕希望渺茫,如果我真的能做到些什么的话……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天上闪过,从上往下。
随着一声巨响,人群的口号声戛然而止。然而我并没有因为声音的停止而感到解脱,因为我目睹了更为残酷的一幕。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在了众人面前,然后人群变得沉默。在起哄的时候,他们不会想到,这个人会真的跳下来吧。原本,这个人对生还是有一些留恋的,所以才会在楼顶久久地徘徊,是这些在楼下起哄的人一步步把她推向了死亡。这么多杀人凶手,就这么站在我身边。
随后,有人打破了沉默:“她跳下来都是因为她太脆弱,这种人本来就是要被社会淘汰的,跟我们没关系。”
之后,纷纷有人表示赞同。人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的死亡与他们无关。看完了戏的看客们,陆陆续续离开,似乎是要寻找新的乐趣。
而我呢?头痛得嗡嗡作响,嗓子也像是快要撕裂那般作痛。真可笑,我原本还期待着那样扭曲的现实被颠覆,人们的良知被唤醒,结果把自己折磨了一番,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我未免也太天真了。是的,我一直都是如此天真……小学时被同学孤立,我却没有想过去恨他们,反而心甘情愿地去帮助他们。美术课上,我因为找不到分组,所以每次分组合作的作业都无法完成。美术老师在报每个人名字登记成绩的时候,我还在幻想老师会从我没有小组作业成绩这件事中察觉到我被孤立,然后体谅我,结果最终只有无情的辱骂。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抱着幼稚的幻想,幻想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美好的,哪怕出现了丑恶的事态,最终真善美也会降临……刚刚不也是这样吗?我向神明祈祷,希望事情能有一个好的走向,可是神并没有回应。
或许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神。就算曾经存在,也早就死了。在人心如此黑暗的世界里,哪怕是神也活不下去的。是啊,既然能降下美好事物的神不存在,那我……也该放弃幼稚的幻想了。我不能再给予那些丑恶的人仁慈,天真地以为他们能被感化,知错就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丑恶才是常态,美好的品德都是在现实世界里无法立足的易碎品。
在这个如此扭曲的世界里……不,正常与否是大多数人定义的。所以那些人并不是扭曲,而是正直。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彻底拒绝成为一个正直的人,而是变得扭曲不堪。只有拒绝融入他们的规则,才能与他们对抗。我不会像那些正直者一样为虎作伥、落井下石,而是作为一个扭曲的人坚持自己内心的良知。这便是……我从今以后的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