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布莱恩:
有段时间没见了,你还好吗?新工作如何?希尔达说你走的很匆忙,真遗憾我们没能当面道别。
不知道我们的交流会还能否有机会继续,要知道,我真的怀念那段时光,虽然你的故事都有那么点儿可怕,但我从不否认它们很吸引我。
虽然交流会不再举办,我和希尔达也还在继续写故事。我把它们附在信里,希望你能读一读,至少给我些感想吧!
人鱼节结束以后,我决定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学习里面。我的力量还太过弱小,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因此,我要到更高的地方去。我想学到更多的东西,关于人鱼,关于这个世界,我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也许继续向前走,某一天,答案就会浮现在我的脑子里了。我准备申请一所女子学院,据说他们的入学测验难度很高,真希望我能通过!
你也许会关心珀儿。她很好,甚至学会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我的名字。但每当我问起她,是否想要回到大海,她仍然无法给我答案。我可爱的小人鱼,一想到五年后她就不再属于我,我就替她担心。她的下一任主人,会是一个米切尔先生那样的混蛋吗?说到米切尔先生,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刊登在上周的晚报里,真是让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不仅如此,他还要缴纳罚款,作为虐待人鱼的惩罚。我也不再和希洛约会了,虽然我相信他不知道米切尔先生的诡计,可不管是我,还是他,都觉得我们需要分开冷静一段时间。
事实上,我仍然认可希洛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前提是他的父亲不是这样的混蛋。也许我应该把这件事加入我的小说,写一个富家千金被欺骗的故事,我现在意识到,有些事情只有亲自体验过,下笔时才更加真实可信。
好了,关于我的事情就说到这里,我也想知道你的近况,所以请早点给我回信吧!
你的 克里斯蒂娜
布莱恩: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都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你也没有给希尔达回信,她很担心你,差一点儿就要去找你了。是工作很忙碌,没办法抽空写信,还是新的生活让你忘记了我们这些老朋友?我无意责怪你,只希望得知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否则我认为希尔达很快就要动身出发了。
请早点给我们来信吧。
克里斯蒂娜
布莱恩:
也许你打定主意不回复我们了,好吧!我来信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春天,我就要去女子学院读书了。要离开家到那么远的地方,对我来说这还是第一次,我有点紧张,希望到时不要出现什么太棘手的情况。
父亲说会替我好好照顾珀儿,我相信他一定会的,以后我无法经常陪在她身边,希望她不会感到寂寞。
布莱恩,你现在一切都好吗?希尔达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希望在她真正动身之前,你的回信能够先一步来到我们身边。
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
抱歉,一切都好,也许吧!
请不要再寄信到这个地址了,也不要寄信到新的地址,因为我很快会离开这里。
我不确定自己能否把最近经历的事情告诉你,也不确定那些似有似无的证据是否是我的一种被害妄想。最近我对一件事情深有体会:过剩的想象力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知道的太多,有时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因此我只打算提醒你一点:小心人鱼。
祝好。
布莱恩
又是一个春天来临,克里斯蒂娜启程的日子也日益临近了。她无缘今年的人鱼节,因为在那之前,她就要离开人鱼之都,前往遥远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克里斯蒂娜紧张不安,却又对此充满了期待。
“你最近有收到布莱恩的信吗?”
“偶尔有一封。他打定主意不再回来了。”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的母亲,你知道他们关系一直都不好,哦,他还说,因为这里是‘人鱼之都’……我不是很能明白他的意思。”
希尔达和克里斯蒂娜坐在人鱼的房间里,身旁的鱼缸中并没有人鱼,珀儿通过水道游到院子里的泳池去了,只给人类们留下一缸清澈透明的水。
“我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我小心人鱼。”
“我也不明白,珀儿明明是如此无害的生物。我猜测,布莱恩是被人鱼伤害了,可他却又不肯说出细节。”希尔达摇了摇头。
“也许他是为了我们着想。”
“我想也是。”
“真不敢相信,我们的交流会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会想念你的,克里斯蒂娜。”希尔达不舍地拉过克里斯蒂娜的手。
“我保证会给你写信的,至少我不会像布莱恩那个混蛋一样让你担心。”克里斯蒂娜笑着说。
她与希尔达道别,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在送希尔达离开后,又去赴下一个约。希洛邀请她共进晚餐,这是他们时隔许久的再度约会,也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许久未见,希洛仍然是从前的样子,风度翩翩,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他绅士地为克里斯蒂娜拉开椅子,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寒暄了几句。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桌子,他们享用了一会儿美食,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没想过,你会下决心去读女子学院。”
“因为我有想做的事,所以非得去学习更多东西不可。”
“你要去学习如何写作吗?”
“除了写作,我还想学习更多东西。”
“那之后呢?你还会回来吗?”
“嗯……我想我会的,因为我想要为人鱼做点什么。也许我不会立刻回来,但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人鱼之都来的。”
希洛点了点头,似乎是放下心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正色道:“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他受到了惩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会因此迁怒于你,我们的事,和我们的父辈没有关系。虽然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婚约,但没有见面的这段日子,我也对你的事念念不忘。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等你回来?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成为我的妻子,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克里斯蒂娜看着希洛真诚的眼神,心中微动。
“那你所认为的幸福的生活,是怎样的?”
希洛微微抬起头,为她描述起一个又一个场景:“我们会搬到一起住,和你的人鱼一起。我会为你和人鱼准备一个房间,就像你在家里那样。我会赚到不菲的薪水,你也可以继续在家中写你的小说,或者参加太太们的茶会,做些轻松的事打发时间。我们会有孩子,两个,或者更多,周末的时候,我们带着孩子们去野营,看他们在草地上欢笑,他们一天天长大,我们也一天天变老,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就这样?”
“这对你来说,不够好吗?”希洛诚恳地发问。
“也许这是很多人梦想里的生活,但不是我的。”克里斯蒂娜摇摇头。
希洛面露失落:“可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了。我能问问,你理想里的生活是怎样的吗?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也会为你实现。”
克里斯蒂娜微笑着站起身来:“我理想的生活,不需要别人来为我实现。至于它是什么,我还不太清楚,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像一条人鱼一样生活。”
“我没有那么说……”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克里斯蒂娜掏出钞票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份。抱歉啦希洛,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人。”说完,她便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餐厅。
“明天我就要走了。我可以给其他人写信,可是却没办法和你联络。”
克里斯蒂娜坐在缸边,抚摸着珀儿的头发。珀儿温顺地任由她抚摸,用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我觉得父亲不喜欢你,可他既然答应了我要好好照顾你,就肯定会做到。杰弗里也答应我说常来看你,他会带着他的孩子一起来的,我想你们肯定会成为好朋友。至于布雷迪,希望他永远别进这个房间。”克里斯蒂娜愤愤不平地说。
“如果你被谁欺负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珀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点了点头。
“我想为人鱼做点事,不仅仅是为你,也为你的更多同胞。我希望它们都不再遭受虐待,也不再被强迫去参加残酷的比赛,可是我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去学习更多的东西,期待着这些知识能在某天发挥作用。也许等我能够做到这些事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可是,那一定不是没有意义的。父亲说,人鱼会为自己找到出路,可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到人鱼的出路到底在哪里。珀儿,你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吗?你会想回到大海吗?”
珀儿不回答,只是似懂非懂地看着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笑了笑,这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好吧,再见了,小人鱼。我会想你的。”
她本想吻一下珀儿的脸颊,又想起父亲的嘱托,只是伸手拥抱了珀儿。在她将头靠在珀儿肩膀上时,却听到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像是“谢谢”和“再见”。
“哈哈,也许我听错了,但如果你已经学会了讲话,那该有多好啊!”克里斯蒂娜亲昵地蹭了蹭珀儿的脸颊,松开了手臂,“再见了,珀儿,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依依不舍地走出了人鱼的房间,却很快遇上迎面走来的布雷迪。
“你来做什么?”克里斯蒂娜警惕地问。
布雷迪的语气很不耐烦:“我只是恰好走到这里,你不会以为我还想进那个人鱼的破房间吧?”
“你最好不是。别以为我走了,你就可以随便进出这里,更不要想着对珀儿做什么坏事。”
布雷迪对妹妹怒目而视:“你还把我当做哥哥看待吗?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还在对那点小事耿耿于怀?我本来觉得你要走的话,应当对你和善一点,现在想来,完全没那个必要。”
“是啊,没有那个必要,”克里斯蒂娜冷笑,“看来,我也没有必要和你说再见了。我要去读书了,希望我再回来的时候,能够真的看到你的玩具公司,而不是那些卖不出去的小零件。”
她转身,朝着与布雷迪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后响起布雷迪愤怒的声音:“反正,你也还是会回到这个家里来,然后随便嫁给哪个没用的男人!就算读了再多的书,也没有任何用处!”
克里斯蒂娜把烦人的声音甩在脑后,走向父亲的办公室。费尔南迪仿佛等待了很久一般,默默地示意她坐下。
没有太多的话语,她只是说:“我明天就要走了。”
而父亲只是回答:“好,祝你一切都顺利。”
所有的告别已经说完,为了明天启程,克里斯蒂娜早早入睡,却在深夜醒来。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家里,她难掩兴奋和激动,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再度进入梦乡。
她索性下了床,走出房门,从她十二岁那年以来,已经再也没有这样的夜游。她走下楼梯,穿过走廊,来到人鱼的房间门口。
令她诧异的是,人鱼的房间虚掩着,蓝色的光像水一般从门缝中流出。她明明记得自己锁上了门……克里斯蒂娜凑近门缝,悄悄打量门里的光景,眼前的景象让她忘记了呼吸,脚下生根一般定在原地。
摇曳着的,海蓝色的光,摇曳着的,海蓝色的水。
男人跪在水池边,抚摸着人鱼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般的脸颊。他的嘴唇凑上她的嘴唇。
恍惚间,克里斯蒂娜似乎回到很多年前的蓝色夜晚,相同的舞台再度上演了相同的剧目,但演员却不再是同一人。
她的哥哥布雷迪,正在深情地,忘情地,亲吻着一尾美丽的人鱼。
正如他们的父亲当初做过的那样。
阅读警告TAG:R18,精神分裂,微克,非人车……我还漏了什么吗?哦,对,祝费尔南迪·乔纳森父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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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七年和其他年份有何不同?世界在此之前以及之后都不断的产生变化,历史大事接连发生,周围吵闹不休,但费尔南迪的一部分被冻结在此地。
一八八七年的冬季,他成了鳏夫,他的老婆给他留下了三个孩子之后撒手人寰。
而在那之后,他偶尔还是会收到请柬,来自他无礼的客户,要求他“携夫人一同前往”。
他想:这些该死的人是否故意耍弄他?难道他们没有见过公报上的讣告?没有参加过他老婆的葬礼?可怜的莉莉娅已经死了!被埋在地底下!而他们要他和她一同赴宴!
他甚至知道他老婆会说:哦,费尔南迪别生气,他们有可能不知道啊,那些无知的外国人根本没有看本地报纸的习惯,打起精神来,亲爱的你需要他们……需要他们的钱呢。
她说到这就会笑起来,红色的头发会随着笑声颤动,然后她会拍拍他安慰道:去吧,拿上你的帽子和手杖,等我去换一件裙子我们就出发,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但是,她错了,事情不会好起来了。
一八八七年冬天她就大错特错。
在那之前,他们不知道她已经重病,如今,他们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他想到,在他母亲死后,他的父亲总是不停打开家里房间的门查看,这个可怜的人,不管在做什么事,总是突然定住,微微偏头,他一定是听某些声音,随后他就跳起来去拉开门,喊道:快来啊费尔南迪!你妈妈在那呢,她真的在那呢。
他就得放下手上的工作,去把那些门一扇又一扇,一遍又一遍地关上。
在他父亲的想象里他的亡妻在门后生活如常,四下走动,整理床单,打毛线衣,读报纸。那他当然要去找她啊!
医生告诉费尔南迪这只是臆症,但情况越来越严重,有一次他父亲打开了家里所有的门仍然一无所获,于是他拉开大门茫然地走上街头,去找他死去的爱人。
而那时费尔南迪忙着和玻璃发明人扯皮,官司一场接着一场,手头拮据到请不起居家女佣,他试过劝说,上锁,请邻居或报童帮忙照看,但父亲仍然能找到办法逃走。到他第四次走失,好不容易找回之后,费尔南迪不得不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直到一八七七年,那时费尔南迪的事业逐步走上了正轨,不过他仍然忙着搂钱,顾不上把父亲接回来,那时他也还没有结婚,天哪,如果那时莉莉娅在就好了!
但——不可能了,因为莉莉娅是在一八七九年认识他的,而*那件事*发生在一八七七年的冬季,*坏消息总在冬天来*,他收到一个盒子与信件:尊敬的乔纳森先生,十分抱歉地通知您,您父亲病情日益严重,我们尝试加重剂量,但并没有好转。本月二十一日不知怎的他设法逃脱了病护的看管,躲开了守卫,然后步行了两英里,通过重重阻碍,打开了地下焚化炉的大门……您知晓他的病情,我们由衷地感到抱歉,并会退回您在本院缴纳的所有费用,请您务必节哀。
他拿着那个盒子,来回翻看,里面的东西沙沙作响。他心想,这下*事情不会好起来*了,不知怎的,他把耳朵贴上了盒子光滑的木质面,因为在外面放太久它通体冰凉,冻得他打了一个寒颤,但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没有他母亲搁下茶杯的声响,也没有他父亲开门招呼妻子的呼唤。那是臆症,他紧接着想,医生说的,那是臆症,不是精神病,而我是正常人,不可能听到什么。
他把父母合葬在教堂的坟地里,现在莉莉娅也在那里了,挨在他们旁边,墓碑极其简单,只刻着她的名字以及四个字:长眠于此。
他不需要那些华丽的致辞。
等到他死之后,他就躺进去,然后在那四个字之前加上一句,“携丈夫”。
莉莉娅携丈夫长眠于此。
……
一八九五年,费尔南迪已经习惯了寂寂无声的妻子。医生说,那只是在他心底的幻影,没有关系,每个人都会有经历悲伤的过程,人们会拒绝相信爱人已经离开。
费尔南迪点点头,他视线落在医生身后的窗户边,*莉莉娅*正在站在那里往窗外眺望,脸上带着困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晚了街上还有那么多马车。
医生对此毫无察觉,还在继续说:之后他们会愤怒,会埋怨为什么只有自己如此不走运,这些情感会持续很长时间,消耗大量精力,不过在我来看,最终人们会接受现实。
他身体往前靠,盯着费尔南迪:最近您有听到任何声音吗?
费尔南迪摇摇头,他的妻子一向安静:我只是想,如果是莉莉娅恐怕会劝我对孩子们宽容一些。
医生:那很好啊,乔纳森先生,这只是您思念妻子的缘故。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不过,您看起来需要好好睡一觉,我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吧。
他拿起笔在本子上一通乱画:您或许应当养一只陪伴宠物,有充分的研究表明它们有利于缓解压力。
*莉莉娅*站在门边,等他为她开门,听见医生的建议她欣然点头,于是费尔南迪站起身道:也好,*她一向喜欢这些*……我是说,我想她也会建议我这么做的。
他摸到了门把手,为她拉开门,门开了一条缝,他屏住呼吸但什么也没听见。
门外,秘书正坐在办公桌后拿着小镜子涂口红,看到他出来,她“啪”地合上镜子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一边按下桌面呼叫器,通知候诊室下一位预约病人可以入内,一边递给他一份账单。
费尔南迪签支票时想,我需要他,我需要有人告诉我,这是正常的,老天,我只是思念过度。
人鱼馆。
*莉莉娅*停在那只人鱼前。
他发现那只人鱼简直和她一模一样,确切地说,是和一八七九年的少女莉莉娅一模一样。她们都有同样的红发,微笑,和白皙美丽的*奶子*。他和莉莉娅都很满意这只昂贵的陪伴动物。
它虽然有人类的容貌,但它毕竟是*动物*,费尔南迪很清楚地明白人鱼和人类的不同,虽然听过下流又古怪的传闻,它们惊人的美貌会让人忘记一切,但当它从他手上接过生鱼肉咀嚼,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动物的感觉就更为明显。
它是一只住在缸子里随心所欲过日子的鱼,潮湿,冰冷,带着咸味。
他完全能够区分两者的不同!
只是——
看哪,莉莉娅,你在一八七九年还多么青涩,像是夏季刚成熟的葡萄。看看它的脸,看看它隔着玻璃冲我笑呐,那让我想起咱们在炎热日光下度过的快活时光。
比起定格过去的黑白照片,它是多么鲜活生动,仿佛一切昨日重现?
他越来越频繁地打开那扇门,那扇通往人鱼房间的门,只要想到长着莉莉娅的脸的人鱼就在那里,*莉莉娅*就在那里,他就无法控制自己。
医生:您已经完全摆脱了失眠的困扰……您没有在我开的药之外再吃别的药吧?没有?那很好,看来陪伴动物起到了作用。
是的,我感觉好一些了。费尔南迪点头赞同,我的孩子们也很喜欢莉娅。
他们当然喜欢,他们见过莉莉娅的照片,那只鱼就是他们怀念母亲的情感寄托,他们分不清照片和活着的幻影的区别。
但我又何必告诉医生此事呢,他只以为我养了只狗,养只狗就会使人振作起来,事业蒸蒸日上,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再说或许养狗的确会对下一个病人有益,费尔南迪冷静地想。
他告辞时,医生与他握手:我从报纸上看到您连续收购了数家公司,足以证明您精力充沛,能胜任繁杂的工作了。事情会好起来的,会越来越好的,祝你走运,乔纳森先生。
他拉开门,门外还是那个秘书和一张支票。
一切如常,医生再一次给了他支撑下去的信心,*暂时地*,但他的人生已经岌岌可危,在他心底的某处隐隐知道,*事情不会好起来了*,事情永远不会好起来。
因为莉莉娅开始在门外叫他。
他听见一阵古怪的韵律,一种从没有听过的发音方式,既像是动物发出的嚎叫,又像是歌剧演员的歌声,从门后传来。
他打开那扇门,在黑暗之中,缸中之物散发着奇特的魅力。
*上去,亲爱的,你在这里可够不到它,*莉莉娅说。他听从她的吩咐爬了上去,那只鱼湿淋淋地从水中冒出头,一头红发紧紧贴在她脸的两侧,黑暗使他只能看到一个人类的轮廓。
他伸手把她拖出水面,搂进怀里,冰冷的水浇透了他的睡袍,两只白生生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她的奶子压在他滚烫的胸上,他皮肉下的心脏在疯狂跳动,而她在他手里逐渐发烫,*好了,今天,你应该搞一搞她下面,奶子我们已经玩够了*,莉莉娅的声音仿佛贴在他耳后发出来的,*她多美啊是不是*?
是的,她很美,一八七九年底的盛夏,有一天中午,他们规规矩矩地会面,会客室只得他们两个,然而——莉莉娅翻身骑到他身上来,他硬得像是上了膛的手枪,她绷紧的大腿肌肉夹住他,抱紧他的头,那是一件裙摆极长又暴露胸部的裙子,她差点让他窒息。
他们度过了极其快乐的午休时间,当女仆推开门问他们是否需要下午茶,他坐在背对门的靠背椅上,莉莉娅听见脚步声,早已从他身上溜下来,站在他身侧,裙子落在地上完美地遮住了她赤裸的屁股和脚,即使精液正顺着她腿根往下淌,她也照样稳稳地回答她:不了,茜茜,我们正在讨论弥尔顿的小说,可顾不上喝茶呢费尔南迪你说是吗?
她弯腰作出询问的姿势,但手却按在他那个地方,他一把抓住她手腕咬牙道:是的,弥尔顿说得好呀,“与其在天堂里做奴隶,倒不如在地狱里称王”。
她低声窃笑:哦我的乔纳森是真的读过好些书。她又抬头对女仆道:去干你的活儿吧茜茜我们这儿不需要什么。
他听到女仆鞠躬、退出去并关上门的声音,然后莉莉娅摸到他的脖子上,她刚刚摸过他的性器,还带着一点潮湿的腥气,纤细的手指从他的脖子滑下胸膛,抬起他的下巴,弯腰亲吻他,拉起他的手去摸她翘起来的屁股,淫邪地道:乖乖,你应该搞一搞下边儿,看看我有多湿,奶子我们已经玩够了是不是。他感到全身血液往一个地方奔涌而去,他跳动的心脏只能发出一个喊声——
*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
他顺从地伸手去摸她的下身——
他没有如预期般摸到那个带给他极乐的炙热、潮湿的深谷,而是一整片滑腻又坚硬的肌肉,覆盖着冰凉细密的鱼鳞!
那鳞片边缘无比锐利,像一把刀子猛地割开他的手!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他猛地把那条鱼推下水,发出巨大的声响,那只鱼翻出水花,一头扎进水里去了!
炎热夏日如潮水般退去,他呼吸急促,瞳孔因为惊恐而放大,手上剧痛无比、血流如注,站在玻璃平台上不住发抖。
黑暗和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袭击了他,*怪物*!
那漆黑的水面再度荡开一层层的波纹,水面之下则更为幽深,*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水里的怪物*!
这个词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他手脚发软地抓着楼梯往下爬,他看见——
透过那些铁制的横栏,隔着玻璃,他看见那里面幽闭、漆黑的冰冷海水,一只从地狱里来的比海水更黑、更深的影子在里面飞快的游动!
它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到坚硬的透明墙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咚!
咚!
咚!
突然!它撞在他面前的玻璃上!她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是*莉莉娅*!
惨白的*莉莉娅*!
他吓得从梯子上摔了下去!他倒在地上,仰面看她,她皮肤白得吓人,红色头发张牙舞爪地飘散在水中!她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犬齿!
那分明是一个疯狂的狞笑!
这恐怖的一幕很快隐去了,她咯咯笑着在水里翻了个倒仰,迅速弹开!后退!然后又是咚地一声!她再次撞到玻璃上!
他翻身连滚带爬逃回了卧室,把那怪物关在了门后。他跪在地上,血浸透了地毯,颤抖地轻声问:莉莉娅,你在吗?你在这里吗莉莉娅?
没人回答他,不知道何时,那萦绕四周的歌声已经停止了,只剩下连绵不绝的撞击声沉闷地穿透木板,钻进他耳朵和脑子里,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如同报丧人在夜里疯狂地砸门:开门!乔纳森!开门!
他不敢再去看医生,因为他知道医生会有什么建议:乔纳森先生,恐怕这次您只有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了。
他还有三个孩子!假如他去了,那么有一天——这一天不会太远,或许就在这个冬天——三个可怜的孩子会收到那只盒子。杰弗里还没有接触过经营上的事,他的学业甚至还没有结束。永不省心的布雷迪嚷嚷着要给俄亥俄的莱特兄弟投钱造幻想中的钢铁飞鸟。他最小的女儿克里斯蒂娜,她还只有十岁,她都分不清*妈妈*和人鱼!
他试过把那只人鱼送走,他向协会写了退回申请,保证就算没有到租赁期限,他也不会要他们退钱,只要他们愿意把这东西接走,他就万分感谢。
但他等了又等,协会没有任何回复,他终于忍不住去询问协会,协会工作人员找出了他的档案袋:是的,我们收到过,可是您当天晚上就给我们发了撤回申请的通知。工作人员疑惑地把两份手写文书递给这个古怪的客人。
撤回通知上的确是他的笔迹,他的印章和他常用的信纸。*她不肯走,她要留在他家里*,他无话可说。
他们终于发展到最后一步,莉娅把他按在玻璃平台上,她爬到他的身上,用带蹼的手握住他的下身,撸动,满是咸味的嘴亲吻他,他们在黑暗里互相爱抚,她让他坚硬的地方插进了她的泄殖腔,那个畸形的穴口隐藏在她柔软的腹下,被坚固锐利的鳞片掩盖,如果他想硬来,恐怕那玩意儿会被割成碎片。
她的腔体收缩是那么有力,可怕的想象伴随着极度的快感,他低声喊叫着扭动胯部,她不让他后退,她按住他的胸,摆动尾部,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就在她的蹼下,撞击她的掌心,这只有美丽人脸的鱼学会了很多事,包括如何折磨一个男人,更多的血液涌向他硬挺的阴茎,他含混地求她,她又一次俯身咬住他的下唇,她的奶子顶在他身上揉搓,奶头硬邦邦的,他猛地握住她的腰,*滑腻但劲瘦*,水生生物的力量超乎常人,她在水里也常常如此摆动腰肢,他猛地下压!
阴茎像刀子一样刺入她深处,锐利的快感使他们同时发出喘息,莉娅癫狂地骑他,他灼热的棒状物使得那个湿冷的巢穴升温,性欲如带电的鞭子抽打他的神经,一阵阵从脊柱钻进他脑子深处,他沉闷地哼出声,与她疯狂交媾,她体内涌出微凉的粘液,从两人的连接处被挤出来,她满面潮红,掐他的脖子,鹦鹉学舌般喊他:费、费尔南迪。
她不住吸气,只会叫这个名字。
他拉低她亲吻,堵住了她的嘴,但即使她不说话,他也清楚,她不是莉莉娅,不是人类,她只是一条人鱼。她不但吃他的身体,也吃他的回忆,他是用自己在填满这个怪物的胃口,*尽管他乐在其中*。
只要他和她做爱,歌声就消失了,莉莉娅的声音也消失了,他就可以重获宁静。
不过他心里有数,不管他是不是有商务要谈,有合同要签,不管他的孩子是否长大成人,不管他们有多需要他。
歌声和莉莉娅都在呼唤他,她们会在门后叫他过去,声音不会停止,而他无法抗拒,如今他在门前徘徊,但总有一天他会打开门走出去。因为他知道,穿过那扇门,它就在尽头。
他闭上眼,在强烈的窒息感中射了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