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夏来玩啦——!
总之是马戏团背景(以及诅咒)相关的 一些东西
慢慢揭开谜团吧(还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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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访客
“……本来我是想来帮忙处理那个想买马戏团的家伙的,虽然你没有召唤我,不过这种事本来就是我的专长,不是吗?
“不过你的团员意外地能干啊,哈哈,要是我肯定没办法使用那种方法。
“结果不错,而且这样一来你也可以不用每次都动用那笔宝藏啦。
“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个好结果。
“马戏团也不能总吃老本,对吧?
“——
“……喏,说真的。
“你想过你将来会怎样吗?
“就算宝藏永远不会用完……
“那么,马戏团的秘密呢?
“马戏团因为才刚刚成立五年所以暂时没有什么关系,但时日一长,一定会引发他人的困惑。
“尤其是你。
“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有人刺探了你的过去——连同我们的存在,你准备如何应对呢?
“——
“……其实你并不希望开锁,对吧?
“那些锁是让我们延续千年契约的唯一方法,你知道吧,如果不开锁,我们永远无法从这份契约中解脱。
“唔,由我来这么说可能会相当奇怪——
“如果你不希望可以不必面前。
“请你……
“不要去解开那些封印。
“——
“……抱歉啊,说了些奇怪的话。
“不过这也是维持现状的最好方法了吧。
“唔,就说到这里好了,下次再预感到马戏团出事,我还会再来的。
“就先这样——
“啊,差一点儿忘了。
“我们家团长受你照顾了,也代替Reno向他问好哦。
“那就这样吧,加油——
“主人。”
“……”
手只前一刻还在吐露着少年声音的折纸乌鸦彻底安静了下来,它掉落桌面,忽地燃起了一团紫色的火焰。
——魔法。
那是原本不该再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事物。
肩头的角鸮有些担忧地“咕唧”一声,他抬抬手,示意这没有什么。
这的确没有什么。
撒罗满握紧那团燃烧过后的灰烬,垂下了头。
302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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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之下 3
他只是比达梓老师早上一点来到这片森林。
作为与老师战斗的前置他完成了一些事——例如打扫了场地,又例如,绘制炼金术法阵。
这个法阵距离他们最初坐的地方还有一些距离,被他小心翼翼地用落叶隐藏。
因为不知道达梓老师的感官敏锐到什么程度,所以他只能费尽心思地用其他的人工痕迹掩盖炼金术阵的存在。
——Shadow老师平时也会这么做吗?
为了不让达梓老师发现自己的炼金术锅(或者布丁)这么做之类的?
“老师级别的战斗一定更加不可同日而语吧。”他自嘲着对自己这样说道。
树梢上的鸟儿低着头鸣叫,现在的他可听不懂它们的话语。
——但是再盖上点枯叶会更好吧。
可他能这样感到。
费伊·叶茨对自己露出苦笑,转身又把法阵掩盖得更加严实。
……要面对的是老师,其实他并没有胜算。
但就算没有胜算他也想要做些什么。
因而才有了这个炼金术阵。
“我想——以我现在的水准能做到的就是让老师你觉得‘意外’吧。”
费伊·叶茨如是说道,他微笑着眯起眼睛,那举动让蓝色眼底的光变得越发无法琢磨。
“——我大概就是基于这点设计的这个陷阱。”
距离最初地点并不遥远却被掩盖了的炼金术阵。
用无法扑灭的火焰做成的屏障。
“那个荆棘又是怎么回事?”
“嗯——那个啊……”
那个伎俩大概就要再往前追溯一些,前一天晚上,他将荆棘的种子别在了刻画着“生”魔法的纸张上。
“‘生’法阵可以让它们加速成长。”——那些法阵显然都附加了对象识别,以免影响森林中其它植物的生长。
之后操纵它们的就是普通的元素魔法了。
“你是什么时候把它们扔在地面上的?”
“就在施法的间隙——没注意到吗?”费伊如是说道,“当然Corvus也帮了一点忙就是了。”
那只白银色的鸟儿已经变回雕像,安静地呆在他的口袋里。
他并没有事先将这些符纸放在炼金术阵周围,“路线很重要”——某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中。
“(路线很重要)”他露出些许微笑。
达梓老师的目光似乎有些异样。
“……最后那一下呢?”他忽地眯起眼睛,问道。
费伊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更深了。
通常的他没有那样爆发性的魔力,也不会使用火焰——
但是、现在的他不会。
不代表所有时期的他都不会。
费伊无动于衷。
“所以我应该有说过吧?”他说道,“这是我在这座魔法学院中所得到的一切。”
……对于换生灵费伊·叶茨而言,他的生命有三个阶段。
现在的费伊·叶茨,替换了Kuriki的人生。
曾经作为换生灵在森林中游荡的时光。
以及在那之前,那个差一点儿就被关进柳条人之中的自己。
烦死了,好像有个声音在说。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啦,然后又有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费伊·叶茨尝试着以不同的方式去思索着他的现在,得到的结果就变成了这样的混合体。
“这样的答卷你满意吗,达梓老师?”他问。
——而作为一份答卷,他自己是否能够满意呢?
他觉得答案大概只能留给未来的时光去验证。
费伊·叶茨花了几年时间来把那些“自己”从现在的“自己”从剥离,现在却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这是个回廊——他从一开始就走在这个回廊之上。
而现在走到尽头的他终于能看清这点。
来自换生灵的他略微眯起了眼睛,达梓老师身边的魔力正缓慢地流动着。
费伊有些惧怕对方那闻名遐迩的精神污染,他曾经因为那沉入过一次不存在之海,他不太确定现在的自己看到那又会看到些什么。
……或许会是镜子吧。
他无端地想。
那面镜子中的镜像或许不止一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
镜子里的影像问他。
“什么时候……”如果让他自己回答自己的话,“大概是和Kuriki一起制作空间魔法道具的时候吧。”
第二学期的万圣节时,Sif曾经从校长那里得到过一个附加了空间魔法的腰包。
学校的衣柜也有着类似的魔法。
而经过了一整个学期时间,他们应该也有能力制作相似的道具才对——
“费伊,你在做什么?”Kuriki一回到宿舍就凑了过来。
“嗯?这个……”费伊微微一愣,抬起手给Kuriki看他手中的图案。
“……房子?”
“是给East的。”
趴在门边上的West“汪呜”了一声。
“咦?咦!要给East吗?!这么豪华的——”
“只是模型而已……利用空间魔法的话大概可以让外观变小……这样、然后这样……”
“……费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Kuriki的脑袋整个耷拉了下来,费伊叹了口气,敲了敲他的脑袋。
“总之,我想做个带空间魔法的房子给East,明白了吗?”
“嗯,到目前为止听得懂。”Kuriki认真地点着头,“我可以帮忙吗?”
“想什么呢,当然可以——如果你帮忙,East也会很高兴。”
“唔……”针对话语的后半句,Kuriki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利用空间魔法的道具的制作。
费伊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虽然以常人的角度来看East的身材格外的……嗯,娇小,但若想要一个让他也能够居住的豪宅也的确需要费一方功夫。
“……材料方面可以用炼金术来取得。”
制作方面也可以让费伊手工进行。
问题在于——
“我们要在每个时间的墙上都画上空间魔法的法阵。”费伊说。
这才是他要的效果,制作一个看起来不大、实际上却有相当大空间的房屋。
就像他们的宿舍楼一样。
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实际上这里足以容纳数千间宿舍。
“呜啊——好大的工程量。”Kuriki看着费伊画出的草图,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也是啊。”费伊叹了口气,“不过,这些法阵不一笔一划画上去可是不行的。”
因为它们本质上属于魔改法阵的一种。
费伊看着自己手中法阵的草图,耸了耸肩。
——这个图案是参照宿舍衣柜里的法阵绘制的。
“根据现在的需要,我把它做了些更改。”费伊看着明显已经开始对法阵发愣的Kuriki,开始解说。
最主要的部分其实是一个召唤法阵。
这个法阵能够召唤来扩展空间的力量,将空间向外扩展。
“……魔法的本质也就是种契约。”这个概念至今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只要我们能够提供对应的力量就能够达成目标。”
法阵的这个部分就是这样:提供足够的报酬并写明了自己的要求,在法阵发动时呼唤来相应的力量。
“这个部分会用木法阵与金法阵来随着空间的扩展支撑住整个空间。”
木法阵与金法阵Kuriki应该都已经在之前的魔改课上见到过。
“接着——在空间稳固之后——”
法阵的最后一个部分。
“‘所罗门封印法阵’。”费伊说,“我之前在魔法书上看到过……没想到改良之后真的可以使用。”
利用这个法阵可以将这个被召唤来的空间封印(固定)在“小瓶”——也就是那个房间内。
“因为门也是一个‘界线’,所以被固定住了的空间是没办法离开的。”费伊说。
“空间”会逃跑……这句话本身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荒诞不羁的妄想。
Kuriki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空间”像史莱姆般钻出房间,他急忙甩了甩头,把这个印象驱逐出脑海。
“总之我把它画上去就好了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嗯——不,你要按照魔法改造的方法画啊。”费伊笑着叹了口气。
他把笔和墨水推到了Kuriki手上。
“那么。”不知道是不是Kuriki的错觉,眼前的换生灵似乎露出了一瞬间的笑容,“开始画吧?”
不夸张地说,画法阵是整个制作过程中最为繁琐的一部分。
因为虽说是East的房子——但这个房子的大部分都是如同玩具房一样拼接在一起的。
再加上Kuriki时不时需要应付来自East本人的探询,以及为了不让East察觉、如常的行动,所以进度变得越发缓慢。
(当然,其中包括带Weast散步。)
第一次成功地拓展空间是在半周后。
在经过微调(改变材料强度与墨水配方)后,第一次扩张了空间的“房间”诞生。
“哇哦——”Kuriki拿着看起来像一个小匣子的方块对着眼睛看着,“从门口望进去好像可以看到很大的地方——”
这样的一个房间从外观上看大约有十几厘米高,与East的体型正好相当。
“因为里面的空间拓展了啊。”费伊一边摆弄着手上的另一个方块一边回道,“你可以进去看看。”
“门这么小我怎么进去……”
“你不是有变小粉吗?”
“诶,对哦。”
……结合变小粉,就算是他们也能随意出入这些个房间。
费伊看着Kuriki开心地用变小粉走进了房间,扭过头又开始对着地面的材料们思索。
单论房子的话这样大概就可以了,他想。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
302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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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之下 2
回忆这样的东西总显得很微妙。
他想这四年的人生已经足以让他了解这点,他回忆、他做梦,他时不时被意识中那片由记忆淤积的海水吞没。
费伊·叶茨一直站在回忆与现在的交锋地上,这片交锋地激烈并且尖锐,总会将他刮得遍体鳞伤。
——但那不包括现在!
不能也不应该,哪有时间去回忆这些事啊!
这样的声音仿佛在脑海的一角炸裂。
“Ballaí!”随着呼喊而诞生的魔咒在他眼前筑起了土做的墙体,费伊向后退去,魔力的流动在他眼底炸开了无尽的花火。
达梓老师的雷电并没有规律——雷电这样的东西自然不会有规律,他挑了挑眉,扭身向另外一侧跑开。
回避。
他似乎可以凭借感觉找到自己该避开的点。
不远处的达梓老师似乎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清,树稍上的飞鸟叽喳地鸣叫着危险,脚步向旁一跃,数根冰锥转瞬坠落在他身侧的地面。
——往那边走。
如同石子落进了海中。
泛起的涟漪让费伊一瞬间改变了方向,冰锥依次落下,枝上的飞鸟被瞬间惊飞。
——往左边。
但是道路并没有因此消失。
四周的景色在眼底模糊成了一团绿色的光影,不过在这光影中他仍旧可以看清道路。
……就像在万圣节的森林中。
他其实不需要寻找就能找到自己该行走的方向。
魔力的闪光刹那划过眼角。
费伊猛地闪身,背后贴上了身后的树木,眼前的森林忽地似乎变成了两年前的喷泉。
“——不要一直逃啊。”达梓老师的声音传来。
视野瞬间被从过去与现在的交点上被扯回,费伊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一声冷汗。
“啊啊……”他轻声说道——不要去看他的眼睛!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不会一直逃的。”
几张符纸被扔出,那是他们第一学期就在魔改课上学会的技巧,到了临近毕业的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己处理这些承载法阵的纸张。
尘土随着法阵被灌注魔力开始扬起,无数扬尘一下子遮盖了他们的视线。
……好。
要知道他可无法做到直面达梓老师却不受他精神污染的影响。
那效果费伊早已在万圣节的夜晚领教。
——继续。
他想。
这想法或许也是另外一种魔障的声响。
“啧。”沙尘中传来达梓老师略带不满的声音。
但是不能让抢得先机!
几乎是转念间风刃就在他手中成型——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凝聚风元素的?——风之利刃猛地向前射出,凝聚的风穿透了身前的扬尘。
“……”
扬尘中没有传来声响。
然而就在一瞬间尘埃被凭空凝聚,一层土墙在半空产生挡下了他的风刃。
“——!”
好强。
费伊在心底发出这样的惊呼,他知道达梓老师很强。
却没想到他还能做到这样的事——要知道土元素可不是这位魔咒所擅长的元素。
——还差得远啊。
某个声音似乎在心底嗤笑,他忍不住挂起一抹苦笑,对自己答道:“我知道。”
嗯,对,他知道,他一早就已经知道。
他和这里所有的老师们间都存在着距离,更不要说那位校长。
就算他能以和他们看来差不了多少的面貌出现也不能掩饰实质上的差距,他们间的间隔犹若隔着时间之海。
——好了,现在不该考虑这个。
某个声音带着嗤笑落下。
几乎是那声响响起的一刹他探手从口袋里抓出了一个小瓶。
瓶内一片漆黑,看起来像是墨水的东西是他先前制作的魔药,效果是——
费伊把瓶子扔出。
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声一团黑色的云雾从瓶子砸落的地方腾起,瞬间淹没了两人的视线。
“啧,又是这种魔法吗!”
……不,准确来说只淹没了一个人的。
费伊眨了眨眼睛。
魔法的光芒在他的眼底汇聚成了流动的光芒。
——这样就没问题了。
——不过,像我这样的还真是方便啊
微弱的自嘲声后他再度移动起来,毕竟即便是在一片黑暗中达梓老师也不会放弃攻击。
犬科动物的鼻子可是一向很灵的啊——不是么?
他再度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脚步在森林的地面飞快地游移。
一阵风在半空中凝聚,顺着达梓老师魔力的流动向下冲来,俯冲的风一下子向四周涌开,树林里的叶片被吹得沙沙作响。
“啧……”费伊轻轻咋了咋舌,他向后退去,面前的黑暗如沸腾般不断翻涌。
……这样不行。
他强烈地意识到,在风中开始向一侧奔跑。
强风让他的脚步有些踉跄,然而在这样踉跄的动作中寒冰已经开始在手中聚集。
——战斗的经验,他想。
他以为这样的经验在第三学期里他已经经历得够多了。
冰与电在黑暗中炸裂。
当水遇上雷电会发生什么他已经格外清楚,这样的事例他不知道使用过多少次。
在战斗中、在练习中、在与同学的打闹中。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在这所魔法学院中所经历的。
费伊因爆炸的冲击而不得不向后退去,鞋底磨蹭在森林地面的沙土。
眼底流动的光芒有一刹那消失了,他只得再度凝神将自己从遥远的梦境中抽离。
黑暗——这种黑暗让他想起了上个学期的校园。
可现在的他不能去想这些,战斗还在持续,分神是这之中的大忌。
——但是差不多了吧。
他想着,悄然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
达梓老师从渐渐消散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手上闪烁着无数雷光。
“手段使完了吗?”他问。
“不。”而费伊露出了一个短暂的微笑。
——怎么可能使完呢?
这可是他的毕业考试啊。
手掌贴在地面。
费伊·叶茨的眼底流动着闪烁的魔力光芒。
——来吧,他已经惊心布置好了道路。
“Bóthar delc。”
魔力被灌输进掌下的东西。
刹那间四周的森林发生了改变,无数荆棘从绿叶之中涌出,张开尖锐的刺面向内这所学院的魔咒老师。
……对,就仅仅是面向他而已。
因为这些荆棘以他为中心构筑出了一个圆形。
“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我回避的时候。”费伊·叶茨舔了舔唇角,“它是沿着我走过的路铺设的,所以——我管它叫‘荆棘之路’。”
略带不详的名字。
就像他真正走过的那些道路一样。
“只是这点程度的话,连困住我都做不到。”达梓老师眯起了眼睛。
——不可以去看他的双眼。
然而他也已经用不着那些遮盖双眼的魔法了。
他微笑起来。
“我也这么认为。”
伴随着话语他眼中魔力的流动骤然消失,从遥远过去燃烧起来的火焰疯狂地向他冲来席卷了现在。
“——”
他无声地将来自过去的烟雾吐出。
地面上流动的魔力再度涌起,已长出的荆棘疯狂地向上生长,转瞬间已在半空合并成为荆棘的牢笼。
“真是——”暗色的火焰开始逐渐燃烧,“话说得太多了。”
这句话落地的刹那脚底下的地面忽地开始开始闪烁着的光亮——
是炼金术阵。
“Corvus!”他抬头向着树梢呼唤,白银色的鸟儿立刻从顶端向下冲来,它嘴里叼着一截火蜥蜴的尾巴,那是与他们在第一学期接触到的冰蜥蜴极度相似的品种。
火蜥蜴尾掉落在炼金阵中。
炼金术的光芒开始剧烈地起伏,混杂在荆棘上原本就有的魔法光芒中,消涨的魔力闪烁着剧烈的光芒。
——但现在的他是看不到那些魔力的流光的。
他能看到的只有遥远的烈火,那些残余在身体里的质感一口气被他挖掘,顷刻爆发的力量被一口气灌输进法阵中,呼啸的力量涌起了汹涌的烈火。
火光向上冲去,无数火焰交织在了荆棘之上——
牢笼。
布满了火焰的荆棘一下子形成了囚牢、将身在阵中的人囚禁在内!
“接下来——”
——接下来该停下了!
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费伊无端地倒退了一步,一下子跌坐在地。
“呼……”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近在咫尺的烈火让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但没关系,他可以做到,“如何?达梓老师。”
……他可以做到压抑那种联想。
“这份答卷的感觉如何?”
“哼嗯……”里头传来的声音不置可否,费伊催动着魔力流转,燃烧的荆棘变得稀疏起来,逐渐可以看到内里的景象。
——被炼金术阵围绕的空间。
“你还记得第二学期余弦做的燃烧瓶吧?”他说,“这种火焰和那个类似,通常的方法无法扑灭,只能等它自行燃烧完毕。”
“还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啊……”
“是的,所以达梓老师不如就稍微等等如何——还有请不要发动精神污染,谢谢。”
一连串的话语让火焰中的魔咒老师似乎有些哑口无言,他坐在地上,不一会儿一只灰色的狼出现在了费伊的视野中。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这个东西的?”达梓老师问道。
费伊有些感谢他在这时挑选了这样一个话题,那是他现在能够回答的,并且不用耗费太多的心神。
“要说什么时候……”他垂下目光,“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
3032字。
不想写也不想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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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之下 1
转过年他们很快就迎来了第四学期。
在经过了三个学期六年的校园生活后第四学期最早入校的那一批学生即将迎来毕业的时刻。
——费伊·叶茨也不例外。
费伊·叶茨大概还是和别人有所不同。
第三学期的假期他完成了跳级考试,从第四学期一开始他就比旁人早了一步。
“这下费伊真的变成学长了。”Kuriki笑着这样说道。
费伊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East坐在Kuriki的书桌上向他们看来,面具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亦没有开口。
阳光从阳台上照了进来,日光平和,时间似乎平缓地流淌着,费伊·叶茨坐在自己的桌前,有一瞬的不可思议。
——时光竟然就这样缓缓流到了现在。
“我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同。”费伊·叶茨在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后告诉Kuriki。
“嗯——是这样吗?”他灰蓝色头发的室友一脸不甘心的模样,他挠挠头,像是一定要从费伊身上找出些什么来。
“是这样啊。”费伊不动声色地回道,“反正我大概还要在宿舍里再住一阵子。”
“但是如果跳级了的话——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吗?”
从第三学期一下子跨到了第四学期,越过了整整两年的差距,仔细想象现在费伊·叶茨的身份或许的确有所不同。
他已经面临毕业。
Kuriki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费伊很想说你总在这样微妙的地方格外认真,他略微带起一丝苦笑,用手头的书本拍了拍Kuriki的头。
“方心吧,我的毕业课题都还没有下来。”
——虽然已经成功跳级,但该完成的课题也仍然要完成,况且……
“……我毕业后大概会留在学校吧。”
“诶——这样吗?”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啊?”费伊把书摁在了他的头上,“喏,East在看你咯。”
East的确在看他。
从他们开始交谈起他就看着这边,没有插话,不过似乎也不打算别过头。
“费伊要留在学校当老师吗?”
“不,大概不会……”
……有些事他一早就已经决定好了方向。
费伊·叶茨的道路虽然总在偏差,却依然在向他所预期的方向前行。
“总之我暂时不会离开的。”他又拍了拍Kuriki的头,“放心吧。”
有着蓝灰色头发的魔法师固执地看向他。
费伊想起East倚仗着变大后的身高弄乱眼前人头发时的模样,在心底耸了耸肩。
“说起来,Kuriki——你是不是长高了?”
“啊?”
因为一直在一起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若是将现在的Kuriki和六年前进行对比的话——
“……站起来看看?”
尽管有些莫名,但Kuriki仍是站了起来,站在宿舍里两人的身高——
“持平了啊。”East平淡地发表评论。
费伊还记得几年前他们刚来学校时,Kuriki比他还矮上4、5厘米。
“唔——”Kuriki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费伊再度拍了拍他的头,“长高了不好么?”
——这是时间流逝的证明。
Kuriki不像费伊,后者生命的流动早在他发现自己换生灵身份的那年就已经停止。
红色的眼睛里多少露出了一些不甘。
“我会比费伊长得更高啦。”
不过这样孩子气的话语,无论费伊还是East自然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就是他们所拥有的时光。
无论好坏,无论带着多少茫然与对未来的懵懂,时日如同彼此间的交谈般,虽然起伏但最终依然会平缓逝去。
其实恍然间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少年,但他们或许都并未在意这些,在这所学院中的时间似乎格外缓慢,他们仍像最初时那样,没有改变。
即便他们很快就都要离开这所学院——即便如此。
这些时光也依然会像穿梭过树叶缝隙的阳光一样留下痕迹。
“图书馆的管理员吗?”
“怎么?奇怪吗?”
“不……倒不如说一点也不奇怪,所以没有任何新鲜感吧。”
“……没有新鲜感才好啊,达梓老师。”
原形是灰狼的魔咒老师耸了耸肩,一脸的不置可否。
“人生偶尔也需要些意外吧。”
费伊·叶茨微微一顿。
“对我来说。”他的声音没有色彩,“我的人生已经有太多意外了。”
——发觉自己是换生灵,得知魔法学院的存在,成为魔法师,发现当年被自己调换的孩子成了室友……
太多太多。
多到他宁愿不去设想更多的意外,但愿自己在最后能走回原本预计的道路。
……就像回廊。
他走过了漫长的道路,直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仍然期望着原本的道路。
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最初的地方,站在那里回望着这些年里所走过的地方。
只不过那些道路绝非没有意义。
“也是。”达梓老师不知道是否真正理解了他的话语,“不过像你这样的学生,根本就没有讨论出路的必要了吧?”
“嗯……的确。”
——毕业前要找一位老师讨论自己毕业后的出路。
校长对学生们发出了这样的指示,整整两年未曾使用的公告栏再度派上了用场,费伊去那里时听见了不少“久违”的感叹。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这里——他和达梓老师一起坐在学校的树林中,脚下的落叶被请出了一块,两人就这样席地而坐。
West并没有跟在他身边,但他带了Corvus——就这样来和达梓老师讨论自己的出路。
这是理由,却并不是唯一的理由。
费伊·叶茨耸耸肩,虽然的确没有必要,但他至少完成了“与老师讨论出路”的任务。
“之前还以为你会当老师。”但达梓老师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会这样想?”费伊微微一愣。
“毕竟你的成绩挺好——嘛,不过本人没有这个意愿就算了。”
——成绩好,又是第三学期后唯一一个跳级的学生。
达梓老师活动着自己的肩膀,骨骼似乎发出了咔咔声响,让费伊不由得眯起眼睛。
“我啊,不适合教书育人的工作。”仍旧坐在地上的换生灵这样说道,“我其实并不擅长和人接触。”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言语向他人表述这些。
费伊·叶茨一向都对自己的性格有着自觉,他会与人交谈,可他却并不真正擅长与人相处。
人与人的交往是一件太过复杂的事情,至少远比他所喜欢的书籍复杂。
那些交错的网线与交谈的技巧永远让他莫名所以,从很早时起他就意识到了这点,人际不是白纸黑字,没有任何真正的规律可以让他追寻。
所以——所以费伊·叶茨宁愿在图书馆中守着书本度过流年,书架间灰尘与陈旧纸张的味道让他能够真正平静下来,阳光在那样的地方似乎也会变得轻浅,他宁愿呆在那样的地方也不愿意承担教书育人这样的职责。
“……况且我也很喜欢图书馆。”他说。
这句话毫无虚假到了让人忍俊不禁,费伊·叶茨对于学校图书馆的热爱大概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换生灵在来到学校最初的几年里只要一有空就会沉浸在图书馆中。
但是,第三学期却是个例外。
理由他自己明白,达梓老师呢?坐在他面前棕发的老师打了个哈欠。
……知不知道都没有什么意义。
费伊·叶茨为这一点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现在的他宁愿呆在图书馆一定也有着别的理由。
所有事情都并非为了单一目标那样的单纯,他想着那图书馆深处无数的书本。
他阅读过的、他没有阅读过的,记载着知识,能够成为他力量的事物。
那些书中或许没有太多真正与魔法相关的东西。
毕竟旧魔法界已经消亡,它的所有一切都没有残留下来。
但获得更多的知识一定不是什么坏事,终有一天他能将这些所有融会贯通,寻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这才是费伊·叶茨的魔法之道。
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其实并没有多少的尘土。
“那么,达梓老师。”他说道,声音依旧平淡得没有色彩,“开始我的毕业考试吧?”
“啊啊——”金色的眼瞳略微眯起,“说得也是。”
——给跳级毕业生的毕业考试。
某一天,他收到了送信鸟送来的讯息。
“完成这个课题你就可以毕业了。”
信件上的文字——是出自校长的手笔吗?
“那么,以下是毕业课题的内容——”
那份内容比他想象得还要简单,只需要一个简短的词汇就可以概括。
战斗。
——用这六年来他所学的所有东西,所有魔咒、魔药、炼金术,来与一位老师战斗。
这就是他的毕业课题。
“C!”白银色的鸟儿向上飞向树枝顶端,费伊手中风刃已经凝聚,他甚至没看达梓老师的位置就已经将这些魔法丟出。
——用不着出声的魔法。
地面上的尘土与落叶被层层掀开,向四周飞散的无数杂物遮盖了视线。
但费伊已经跑开了,他沿着方才扫开的落叶边缘向外奔跑,路线切开尽可能地远离了方才他自己制造的尘土。
……如果达梓老师会轻易被这样的攻击解决,那还是老师吗?
这样的想法正确无误。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上个学期他在喷泉旁与达梓老师战斗的刹那。
3069字。
擅自用了一些人的孩子就不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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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森 12
哈格尼特觉得自己一下子被从梦中拽到了现实。
他前一刻还沉浸在自己昨夜所做的梦中,梦的余味让四周城市的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澈。
可这瞬间他忽然就已经陷入到了另外一件事中,梦境的质感一下子被冲向了远方。
……也许这会是摆脱梦的好方法。
但是……
旅馆的房门被打开了。
哈格尼特猛地抬头。
“醒了?”乌利亚斯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
“乌利亚斯——”哈格尼特的声音里满是尴尬,“这个,衣服是……?”
——他一早醒来就发觉自己身上穿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衣服。
而是乌利亚斯的。
一大清早就意识到这件事的哈格尼特这会儿只有想扶额的冲动,倒是站在门口的乌利亚斯一连坦然。
“你不记得了吗?”精灵问道,“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不记得了吗?”
记忆蹦跳出火光。
哈格尼特的身体微微一僵,从乌利亚斯身上挪开了目光。
——喝醉了什么的,那这里……
“我们已经回到烬歌城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哈格尼特的疑惑,乌利亚斯说道,“这也不记得了吗?”
话语中小小的揶揄让哈格尼特找回了话语的余裕。
“不,当然记得。”他说道,“但是喝醉这件事……”
毕竟喝醉的人通常都不会记得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乌利亚斯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他的表情微妙地缓和了下来,继续向哈格尼特说道:
“因为你的衣服弄脏了,所以就先让你穿我的了。”
“原来如此……”哈格尼特叹了口气。
这么一说的话倒是因此而显得尴尬的自己显得比较奇怪了,他挠了挠头。
房间里似乎有一瞬的安静。
“……你的衣服就先拜托旅店的人帮忙洗了。”隔了一会儿,乌利亚斯这样开口。
“麻烦你了。”而哈格尼特这样回道。
这个回答简短得没有继续的余地,不过好在哈格尼特也没有继续它的意思。
他从床上起身,身上乌利亚斯的衣服显得有些大,却也还算合身。
“这样看来我们得在这里留上一两天吧。”
“的确。”乌利亚斯点头说道。
“这段时间你准备做什么?”
“这个嘛……”乌利亚斯露出了微笑,“大概会找些任务做吧。”
那个笑容很平淡,就像寻常人在聊天时会露出的笑容一般。
“我想也是。”
毕竟他们也都需要去下一个地方的旅费。
哈格尼特在这天晚些时候检查自己的行囊,冬祭时得到的报酬已经所剩无几,但他连一点花出去的印象都没有。
钱财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东西,来时会让你欢兴雀跃,离开的时候倒是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他稍稍检索了一下记忆,回忆里的光景跳跃如同雷电的闪光,他忍不住扶了扶额角,决定不再去思索这件毫无意义的事。
事实上这点或许根本不用思索就能得出结论,他看了眼自己的弯刀,其中有一柄换了,他想那大概就是它的用处。
哈格尼特将弯刀的刀柄摁上自己的额头。
一片冰凉。
他想起当乌利亚斯问他记不记得昨夜喝醉时他片刻的僵硬。
梦中的声音生长在林间茂密的枝叶,犹如藤蔓安静地蜷绕在它原本就在的地方。
哈格尼特闭了闭眼。
那声音问他这样真的好吗,他想说有什么不好,可那回答最后却莫名地卡在喉间无法说出。
隔天他们去了城外又解决了几只劣魔,但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劣魔的联合商会也已经不接受更多的魔物了。
两个人只得又来到了布告板前,或许是由于最近劣魔横行,布告尽是些关于它们的任务。
“……这样下去恐怕又要换兵器了啊。”乌利亚斯说道。
哈格尼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已经足够擅长处理这样的状况,能把一切处理得不着痕迹。
连续两天时间他们在这里没有新的发现,收拾好被送去清洗的衣服,乌利亚斯和哈格尼特商量着再在烬歌城留上一段时间。
——毕竟这里是颠末之森最大的城市,这里能看到的任务也最多。
乌利亚斯如是说。
他的话语好像并没有什么错误,他说的话似乎一向如此。
并不算什么非常强烈的理由,却也没任何犯错的余地。
哈格尼特有时想,乌利亚斯大概像是风。
但下个瞬间他又会推翻自己的想法,这个人并不是风那样有形的事物。
他像是他契灵的属性——像是光。
无处不在,有时让人无法觉察,能带出空气中的些许尘埃,却并不会让它们碍到任何人。
哈格尼特不得不说,他不得不告诉自己——他也没有任何该对自己隐瞒的事的理由——他喜欢这样的乌利亚斯。
他喜欢能站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轻柔的光线的那种质感。
第三天的公告栏多出了一份任务。
那个任务占据着巨大的版面:“诚招助手,薪水面谈”。
哈格尼特和乌利亚斯对望一眼,公告栏上的任务因为没贴好而垂下了一角,露出了背面的浆糊。
一个名叫艾洛伊的贝斯特征求一个助手帮助他来研究最近出现的奇怪生物——那大概就是劣魔了吧。
这个助手要在半年的时间里与他同吃同住,协助研究的同时负责处理些生活方面的事物。
“还真是有些奇怪的任务。”乌利亚斯如是做评。
哈格尼特露出微笑赞同了这个说法,布告栏上的任务看起来报酬优厚,却没法让他们两人提起兴趣。
——半年的时间实在太长。
任务所要求的事也委实太过琐碎。
对于习惯于随意来去的乌利亚斯如是,对于现在的哈格尼特来说更是如此。
“猎人在丛林里做的其实也就是对野兽的研究吧。”
“唔……”藏在斗篷下的亚精灵双耳动了动,“大概是吧。”
声音里带着一种模棱两可,他仔细想了想,他或许的确是在无意识中做了这样的事,只是那些事不着痕迹,转瞬又已经消失。
……他记得很多事,又忘了很多事。
“大概是吧。”哈格尼特把回答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多了几分肯定。
“或许以后也会有机会研究一些那些劣魔。”乌利亚斯的声音有些轻飘,那些声音就如同阳光中的灰尘般向下落来。
“哼嗯。”哈格尼特以简单的单音作为回答。
他不认为自己会有那样的机会,也从不曾想自己的未来会如何。
哈格尼特·阿玛斯塔夏,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能拥有那样遥远的未来。
最后他们在布告栏上看到这份任务这件事最后以这样的故事作结:
在离开布告栏后听说有位握着巨镰的弗洛拉正偏执地阻止接下那个任务的冒险者,所有打算从烬歌城去落日之塔的冒险者都受到了阻拦。
据说她会在作为去往日落之塔的必经之路的河上摆渡,在船上不动声色地将准备接受任务的人一一解决……
这件事以几乎都市传说的形式在烬歌城里流传。
与前一段时间劣魔出现时生吃劣魔的弗洛拉与亚精灵并列。
“……说起来任务上是有帮助委托人摆脱一位女性月见草弗洛拉的内容吧。”
“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这样看来这两者大概是同一个人……”
“弗洛拉的独占欲还真是可怕。”
“不……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有独占欲的弗洛拉格外可怕吧。”
——某种熟悉的质感在脑海中复苏。
炸开的花火如同黑夜中的一道微弱闪光,虽然在它闪烁时四周能有瞬间的明亮,可在这瞬间后世界陷入黑暗。
最近他看到这样花火的瞬间似乎逐渐增多,脑海中的记忆与时间如同星子不断闪烁。
相互间简短的议论声逐渐消失在了人潮的声响中。
烬歌城的街道依然人来人往,他和乌利亚斯沿着城市的街道向暂时留宿的旅馆走去。
留在旅馆又更加消耗了他们的旅费,在外旅行的冒险者或许总会面临这样的时刻,哈格尼特这样想。
他并没有认真地在忧虑这件事,他更多的只是想把自己投进另外一种思绪中去。
“喂。”乌利亚斯忽地拉了他一把,哈格尼特只得向一旁退开。
戴着眼镜的黑头发亚精灵少年一下子撞过他方才所站的地方,他回头看了差点被他撞到的哈格尼特一眼,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街边的商铺。
“真是……”
哈格尼特发出了无声的叹息,他向着乌利亚斯点点以示感谢,抬起头看了眼方才那少年冲进的店铺。
“——”
一瞬间前所未有的巨大闪光在脑海深处炸开,哈格尼特摁住额角,摇晃着的森林阴影似乎转瞬将他覆盖。
“怎么了?”就连乌利亚斯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格外的遥远——然而那声音却是此时他唯一能够真切把握的事物。
深呼吸。
他又抬头看了眼店铺上挂着的名称,冲击感已经不那么剧烈,他能够很好地正视眼前的事物。
“没什么。”他回答乌利亚斯,“只是……这家店的名字还真奇怪。”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来过这里。
——这家名叫“危险植物”的炼金术商店。
这天是2月14日,情人节,周六。
由于周末的缘故今天的表演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开场,各种人或者动物的表演让观众度过了奇妙的一夜。
做完致辞的撒落满早早就已经来到了后台,他并不上台表演,这样的事留给Erig和其他的演员就好,他则在后台悄然观察起了今天的观众。
——通常他都会在这里。
不易被观众看到却能看到观众的地方,在这里他可以捕捉观众们面对每个节目的反应,他们的欢笑与交谈。
或许是因为情人节的缘故,今天来看马戏的情侣格外的多,三三两两的情侣坐在观众席间,对着舞台上的表演发出窃窃私语。
现在这个年代的情侣居然会愿意看马戏度过一个情人节——
这样的认知让撒落满微微松动了眉头,他肯了眼后台,这里是演员们上台前准备的地方,不过偶尔演员之外的人来到这里。
Noah正在帮El准备表演道具。
在后台变回人形的Iss和Berg窝在一起。
绫濑医生正抱着他家的缅甸猫,难得地没有磕睡。
再远的地方Blank刚刚去外头探望Alash归来。
……现在正是Erig表演的时候,他的声音正从舞台上传来。
说起来Erig今天也收到了不少巧克力,据说在马戏团之外也有不少他的粉丝……
撒落满静静地回味着这一事实。
情人节,巧克力,表达心意的日子,不知道Erig无法吃甜食,粉丝们送来的自然都是Erig不能吃的巧克力。
“我们要不要也准备些什么呢?”他小声地问自己肩头的角鸮,后者安静地啄了啄他的指尖。
这是很少有的一件事——Erig在下台后没有看见撒落满。
他略微挑了挑眉,看了眼四周的团员,“有人看见团长了吗?”他问。
大家纷纷表示不知情,这让Erig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往常团长都会在这里等着他,两人会漫不经心地聊上一两句什么再回答各自的岗位。
但今天……
——没有团长在的后台真让人看不习惯。
Erig“唔唔嗯嗯”了几声,又抬头问了一句:“真的没有人看到团长吗?”
“都说没有了。”抱着EL道具的Noah走过来说了一句,“你要不要去他的帐篷里看看?”
可是团长的帐篷里也同样空空如也。
Erig环视着熟悉的房间,用手指点了点额头。
“撒落满……去什么地方了?”
——今天可是难得的情人节夜晚啊。
在这么样一个晚上,他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算在团长的房间里搜索也没有得到什么线索,Erig有些郁闷地向外走去。
今天晚上的天气着实不错——不过就算有再好的天气,现在的他大概也无心欣赏。
“嗯……?”
星空之下,似乎有个身影踉跄着划过。
Erig的身体在他的意识之前动了,他飞快地随着那身影跑了起来,却发现对方落在了他格外熟悉的地方。
——他的帐篷。
一只小小的角鸮落在了他的帐篷前。
“撒落满?!”Erig急忙跑上前,“你们跑到什么地方——”
声音顿住了。
Erig猛地发现在那里的只有那只角鸮,而在它的脚上,一个彩色的蛋正被绑在那里。
“这是什么?”Erig伸出手让它站上自己的掌心,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好奇地抚上了那颗彩色的蛋。
角鸮发出了“咕唧”一声,携带这个蛋似乎让它万分疲惫,它抬起爪子想把那东西从自己脚上借下,然而短短的喙根本无法做到这点。
Erig忍住笑帮了个小忙,他仔细查看着那个彩色的蛋,它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包装,摇动起来还可以听到里面有物体撞击的声音。
“好像有东西——”
角鸮用喙轻啄了一下蛋壳。
“是要我打开它吗?”Erig很快就理解了它的意思。
他再度仔细打量着彩色的蛋,最后、放开了手。
蛋在地面应声而碎。
碎掉的蛋壳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个用金色的纸包裹着的、看起来是猫头鹰形的东西——
Erig捡起了那东西。
“99%黑巧……?”
那上面的字迹让他忍不住哑然失笑。
“搞半天,你们就是去准备这个的吗?”他笑着用手戳了戳角鸮的肚子,得到了一连串不满的鸣叫,“哈哈,别生气!”
他笑着把角鸮放上了自己的肩头,轻轻拨开了巧克力的外壳。
——如果是黑巧克力的话,就算是他也没有问题。
“嗯……?”
然而,就在包装与黑巧克力之间,他又发现了一张的纸条。
那上面用明显为了将纸条塞进包装纸里头而缩小的字迹写着:
“情人节快乐,Erig。”
3235字。
================
命运的流向 18
那是已经无比遥远的梦境。
他已经陷在这个梦境中很长时间了——从魔族入侵开始,他就已经在做这个梦。
时间的长河把深陷过去的记忆冲刷到了他的现在。
梦里烈火燃烧,梦里黑色的烟雾并着惨叫冲上了天空。
而过去的他只能僵在一旁,不敢上前、僵直着身体眼睁睁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什么也做不到。
没有什么是他能够做的。
费伊·叶茨深陷在这个梦里。
他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他知道他方才所经历的事是真实,他也知道他现在所梦见的一切是真实。
罪……应该已经进入校长室了吧?
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学生会会长的最后一击,那景象迅速地在他眼中远去。
但他能确信他们已经成功,最终罪大概会进入校长室与魔王直面,他带着这样的确信沉入了梦中。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他该做的事了。
燃烧殆尽的祭祀现场有人正在打扫地面上的灰。
高温、火焰,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烬,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它的发生。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声音说。
他的过去如是说道。
这是命运流淌的方向,是已经被决定了的事实,是他将被推向的彼方。
就像他看见校长室的门就在不远处的走廊上,可魔王的分身阻拦在他身前。
罪远比他更接近那里——无论是身份还是力量。
所以费伊放弃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他的命运并不流向那里。
……那他为什么还要奋斗?
费伊·叶茨自己是无法为自己找到答案的。
他看见自己正在已经一片漆黑的校园中徘徊,想做的事情一直没有着落。
他所关心的人——关心着他的人——Kuriki因为不擅战斗而一直留在宿舍里,他已经快要两年没有见到金发魔法师的身影。
他注意到学校的图书馆里一直呆在那里的幽灵已经失去了踪影,科学社的社长先后都已经消失。
他听见有流淌着的河水发出声响,这所学院里有湖,却并没有河流。
有人拉住他的手,说快走吧,不要成为祭品了。
对方的面容早已在千百年的时光中消失无踪,他只记得他被拉着手,两个身影带着他跑进了迷雾深处。
那里起了雾——林雾,深深浅浅地围绕着他的身周。
费伊·叶茨并不觉得欣喜或者恐慌,又或者终于能够离开的自由。
他什么也没有感到,他就像那里的雾气,看着存在、实际上却无法触摸。
那两个人在森林边汇合,“我去代替你”,他听见话语。
梦里的他抬起头,缭绕的雾遮盖了视线。
他们一把将他推进了森林之中,河流的流向在这里发生了改变。
“对不起。”某个声音,从梦里响彻到了梦外,“你会没事的。”
“——没事吧?!”
费伊一醒来就听见的Kuriki的声音——那声音就在近处响起,硬生生将他从昏睡之中拽起。
蓝灰色头发的魔法师的面容在视野中从模糊变得清晰,他眨了眨眼睛,发现光线已经从窗户里透了进来。
“太好了!费伊醒了!East我就说让我叫他有用吧!”
“的确有用啊。”家妖精的声音听起来很想把“的确”变成“居然”,他从Kuriki的肩头上跳下,站在了费伊边上,“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那声音显得格外冷淡,带着面具的脸看不清楚有任何表情。
“睡了……我睡了有多久?”费伊开口问道。
他扭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看了两年黑暗中的宿舍,此时此刻明亮的房间反而让他有些不适。
——光线回来了。
这也就是说罪已经成功解救了校长吗?
“你是被那个学生会会长送回来的。”East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小时——他把你送回来的时候光线就已经回来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学校就能恢复正常了。”Kuriki补充道,“太好了,费伊。”
“啊啊,的确——”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消息,不是吗?
费伊·叶茨对自己说,他闭上眼睛就似乎又看见了那个遥远的梦,他索性不再去理睬那样的梦境,他撑起身体,想要至少看看学校里现在的状况——
“……?!”
一阵剧痛随着动作刺进了他身体。
“呜……!”超越以往任何时候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他眼前一黑,转瞬就又倒回了床上。
“费伊?!”耳边是Kuriki的惊呼声,他慌忙身手扶住自己的室友,但手指的碰触却让疼痛感加剧了,他只得松开了手。
费伊蜷缩在床上大口喘息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彻底拆散而后再度粘合了一样,每一个缝隙都散发着被切开时的疼痛。
他好不容易才撑住没让痛楚夺去自己的意识,密布的黑暗逐渐从眼底散去,他抬起头勉强露出了笑容。
“没事的……”他对Kuriki说道。
虽然看不见,但他可以肯定Kuriki现在一定慌得不成样子,East落地变成了大人的模样,他一把拽住了Kuriki。
“别慌。”——家妖精果然不愧是这个宿舍真正的霸主。
“但、但是费伊他……!”
“……是增魔药水的副作用。”
增魔药水……对。
费伊想起来了,他在与魔王分身战斗时一口气让自己喝下了太多的增魔药水,连续的消耗自然已经让他的身体无法承受。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剧痛——考虑到他们战胜了魔王分身,这样的代价着实算不了什么。
他轻轻扯了扯唇角,在疼痛中那表情看起来一定格外扭曲。
“我没事的。”他再一次说道,用声音来掩盖那些暗色的火焰——
那些从他开始做梦起,就一直在燃烧着的东西。
费伊·叶茨翻了个身让自己仰躺在床上。
“没关系的。”他说。
——就算有,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他。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命运的流向。
“真、真的吗?”Kuriki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他又闭上了眼睛,“没关系的——让我、休息一下……”
……这样的疼痛,像不像被火焰烧灼后该有的痛楚呢。
那团火焰一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燃烧的吧。
甚至早在他成为换生灵前,早在那片海开始出现在他的世界之前。
——那是他原本该接受的命运。
河流在遇到山时改变道路,而在那里出现的,一定是它原本可以抵达的地方。
费伊·叶茨再度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发觉自己的内心竟然有些指望这样的剧痛能剥夺走他做梦的力量,可惜,事与愿违。
那些梦仍在他闭上眼睛是向上涌出,他茫茫然地看着火焰燃烧,自己的双手被绑上了绳索。
……啊啊,一定是这样。
他心想,他果然早在那时就已经死去了,这件事原本已经被决定好。
只不过有人强硬地将他扭曲了,以一个人类的身份,以关心着他的人的身份,以换生灵的身份。
人生在世毕竟总是受到各式各样的人看顾的、不是吗?
可费伊·叶茨终于也明白,自己大概是无法回应那些关心的。
就像他终于明白那个挂着冰冷微笑的自己是无法消失的一样。
他终于发觉那种冰冷与愤怒的火焰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它是他的一面,就如同换生灵的那个他也是他的一面般。
费伊·叶茨这个人是站在镜子前的——他向镜中窥探着,在那里总有另外的自己。
而他总有一天会被它们中的一个吞噬。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复杂的换生灵。”
家妖精的声音从近侧传来。
费伊勉强地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大概什么时候又已经睡了过去,但他并不确定。
因为即便闭上眼睛他也仿佛身在现实,火焰从脚底开始燃烧他的身体,疼,他分不清这种疼痛来自梦里还是梦外。
他有些昏沉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家妖精,East的身影遮挡住了一面光芒,逆光,还带着面具。
“……Kuriki呢?”他问。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East大概是笑了,但没有实感,East的面具似乎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我就知道你会第一个问起他。”他说,“开会去了,因为魔族入侵结束,所以在礼堂召开学生会议——之类的吧。”
“哦。”他想,那大概就是和他们一开始错过的那个是差不多的东西。
East低头注视着他。
“你很关心他。”
“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和那个校长一样?”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
“但你会保护他。”
那边的West发出“汪呜”一声。
费伊再度闭上了眼睛,他有一瞬间又看见了过去的光景,只不过他的角色被替换,他拉着谁向前跑去。
“——无论是你的哪个侧面。”East又说。
“对……”费伊几乎要笑出声,“无论哪个我。”
East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吧?现在的他所深处的这片命运的泥沼。
一旦河流停滞不前,那么水流就会汇聚在一起变成一片沼洼,他无法前进,亦无法后退。
“无论哪个我。”他缓缓说道,一字一句、作出承诺,“无论生或死。”
对他来说那个被他替换的孩子就是有这么重要。
那是他已经失去的某部分的某种象征,他说不清,这或许是由于他们的约定又或者并不是,但他们之间无疑有所关联。
也许如果他们并不出生在这个世界他们将会是兄弟或者挚友,没有人可以确认。
East深深地注视着他。
“那么,那个金发的魔法师呢?”他问。
而费伊·叶茨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在East看不到的地方,他握紧了拳。
“他并不需要我。”这声音缓缓的,如同流水。
……他终于意识到他还不配站在那个人身边,他还没有资格与力量。
他不值。
秀恩爱是什么我才不知道。
================
病中梦
“就算你费劲隐藏也没有意义,真相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东西,迟早有一天它会被人发掘的。”
在那时那个记者说道,她的声音沉入黑暗的海中变成了翻滚的泡沫。
马戏团的团长以一贯的无表情注视着她的双眼,那双眼睛不知道能否看见真正的真实。
而这些事现在都变成了黑暗中的梦境。
他在这片黑色的海水中沉沉浮浮,他觉得自己正在寻找着些什么,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在寻找。
——那些来自过去的记忆碎片呵……
它们被什么东西冲刷到现在的时光,变成梦境中的一部分,成为闭上眼睛时眼底闪烁的微光。
他总会在做梦的时候想起很多的事情,他想起他曾在莫斯科的街道上遇到过濒临死亡的流浪者,他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如果现在合上眼睛,他就会死。
可撒罗满对于死亡已经陌生了许久,他只是低垂着目光,在清早的微光中凝视着与他同样的流浪者。
“不……”他轻声说,“我不会死。”
他并不会死,可是他依然觉得冷。
那种寒冷从什么地方渗透进了血管深处,身体打着颤,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依然在颤抖。
——好冷……
肩头的角鸮似乎也不再温暖,它偏偏头看向身侧的人,发出的声音消失在冬雪的寂静之中。
“没事的。”梦中的他似乎说道,他试着伸出手,也试着用僵硬的面容露出一个微笑。
可这些所有都并未成功,他想这一定是因为这里太过寒冷,仿佛被冰封在西伯利亚无尽的冻土。
……你觉得冷吗。
但至少,你还在这里,不是吗。
回忆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半个月前他们曾经在莫斯科停留,他已经不止一次来到这座城市。
冬日的寒冷让人们没有多少兴致来观看马戏,街边的流浪者一口一口地灌着伏特加。
这一年的冬日比他记忆中的要温暖不少,他想那并不是气候的原因,他站在马戏团的帐篷外吐着白气,看到他出现的团长抬起手向他打着招呼。
撒罗满面无表情地冲他们点点头算是回应,他不常笑,逐渐也就快忘了笑的方法。
不过这一定不会是永久吧,他有的时候会这样觉得,和他们在一起……和“他”在一起,他也能露出温柔的笑容。
温暖。
寒风把帐篷的帆布吹得哗哗直响。
据说当一个人能够生存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要生活。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这些声音的源头。
……可是他有资格去寻求更多吗?
那位在马戏团里显得有些可怜的记者小姐将众多的资料摊在他面前。
“这些,都是你吧。”
“明明是去寻找动物的,最后却带着一个人返回。”
“从来没有你们购买动物的记录。”
“还有,这几十年来,你——”
冷。
他想要蜷缩起身体,手指在黑暗中几乎发着僵。
他努力在黑暗中挣扎着,想从这些桎梏之中脱离。
冷。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想,Erig会担心的吧。
角鸮也会,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
……好冷。
就算他们说他其实并没有那样的资格,但即便如此他也有想追寻的事物和想要在一起的人。
撒罗满深深地呼吸着。
「钥匙」仍在他的手中,打开所有的门、解开所有的锁、揭露所有的真实的钥匙。
所以他没有理由退却——他仍然必须向前迈步。
“——睡饱了?”
他睁开眼睛,有着粉色头发的青年就坐在床旁。
时间正是黄昏,他看得见从门外透进来的暖黄色阳光。
角鸮站在那人肩头,两只鸟的身影被微弱的光芒投下了影子。
撒罗满张了张嘴。
Erig身手扶住了他的身体,他说凌濑要他吃点东西再吃药,声音是平和的、一点一滴渗透在夕阳中。
他的声音是温暖的。
撒罗满几乎想要闭上自己的双眼,他想起他的梦中,那些无休无止的黑暗与寒冷。
梦里他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
他走过流浪过了那么多的地方。
现在在这里终于有一抹暖色让他可以倚靠与依偎。
Erig一勺勺将稀粥喂进他的嘴里。
……至少他们现在在一起。
无论过去的他们都曾经经受过怎样的伤痛,无论未来的他们将会面临怎样的未来与真实。
至少他们所拥有的此时此刻无比珍贵与真实,他看着Erig,金色的眼底有着看不清的情绪。
“留下来……”
Erig握住了他的手。
足以融化梦中黑暗的温暖,一点一滴、从交握的手掌中传来。
3014字。
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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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森 11
“这些家伙不吃魔法攻击。”乌利亚斯说道。
他站在架起了弓,飞出的弓丝一下子击中了身边那只劣魔的脑袋。
哈格尼特手握双刀,一手一个向两只劣魔砍去,即便是在昏暗视觉中也明显并非红色的血液飞溅而出,两只劣魔抽搐着倒下,身体上布满了十字弓丝。
——乌利亚斯的十字弓。
这还是哈格尼特第一次见到乌利亚斯的战斗——这种说法多少有些奇怪,毕竟他们只不过是陌路相逢的旅伴,同行也不过是数周的时间而已。
“看不到”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乌利亚斯并不像其它精灵那样随身携带长弓。
十字弓的准备时间较弓箭来得长,弓丝也比箭轻,因而在精灵中使用它的人并不多,乌利亚斯大概算是个异类。
……不过。
哈格尼特一边挥下刀刃一边想。
那家伙明明更擅长使用弯刀——
又一只劣魔倒下了。
乌利亚斯带刀的态度与方式、他在遇到危险时条件反射的动作、甚至他手掌上的痕迹……
就像哈格尼特有时候注意点乌利亚斯在观察他一样,哈格尼特也在观察着乌利亚斯。
他们虽然同行却对彼此仍不够了解,相互间的试探或许也是了解的一环。
最后一只还在现场的劣魔倒下。
在村里民兵的帮助下这些造成咬痕的罪魁祸首被暂时消灭,不过哈格尼特清楚地看见了方才在他们渐渐占据上风时有不少劣魔见势不妙就转身消失在了森林的暗处。
看样子这些家伙比预想得还有聪明——哈格尼特心想。
然而与它们针锋相对并不是他一开始的任务与打算,皇家训练队的任务也仅仅是要他们对这些家伙进行调查而已。
“我们超额完成任务了。”像是洞悉他的心情,乌利亚斯说。
他们两人站在四周有些嘈杂的打理战场的人群中,哈格尼特又拉低了帽沿,从一位弗洛拉身边钻出了战场。
“不过联合商会也发出任务想要征集这些家伙的尸体进行研究,这也不算毫无益处。”乌利亚斯继续说道。
哈格尼特忍不住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黑暗已经彻底降临,暗中的乌利亚斯带着隐约的微笑。
“……算是吧。”某种莫棱两可的情绪涌了上来,哈格尼特含糊地说道。
他恍然间记得乌利亚斯的契灵是光属性的,但他不知道这回想意味着什么。
“那,把手给我。”
“?”
“手臂上有伤,你没有注意到吗?”
“……”
倒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没有在意才对,哈格尼特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臂上被劣魔利齿刮出的伤痕。
而乌利亚斯则拿出了外伤用的草药。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为了不让乌利亚斯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伤口上,哈格尼特在接过草药的同时问道。
“大概会先回烬歌城吧。”乌利亚斯说,“毕竟要向皇家巡逻队和联合商会交付任务。”
“哦。”
“你呢?”
“……唔。”
哈格尼特忽然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认为自己会与乌利亚斯同行。
他把草药在伤口上抹好,随手扎起。
“大概也是一样吧。”他说。
——随心所欲的远古精灵与没有目标的亚精灵。
这样的旅程或许还能再持续一段时间。
——但是,这样可以吗?
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正在问道。
哈格尼特停下脚步细细分辨,那声音就来自他世界的深处,平日里一片沉寂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向着那声音反问。
暂时没有人回答,他再度迈开脚步向前走去,脚下一片沙沙作响,他低下楼,这才意识到他正在森林之中。
树木与林地随着思绪向上构建,从林间枝叶里透下来了沉默的阳光。
这里有雾——雾也是安静,一如静谧瀑布下的雾气一般。
哈格尼特短暂地闭上了双眼。
他忽然回想起还是孩子时的自己就喜欢跑到那片湖边,那里的静谧似乎正对他的胃口,雾会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些什么。
也就没有人会再追问什么。
所以一切都能安静下来的话会很美好吧——在年幼时的哈格尼特心底,这样的想法烙下了痕迹。
这一切他谁都没有告诉,这样的心思一如他感受到它时那样安静。
它们静悄悄地生长、发芽、伴随他上路。
……所以,这样好吗?
那个声音又一次传来,哈格尼特抬起头望向那声音的来向,他这才发觉自己没有带他最习惯穿戴的斗篷,没有了冒沿的遮挡,亚精灵的双耳暴露在空气中。
“你是在指什么?”他深呼吸着,向着那声音发问,“是我在与远古精灵同路这件事?是我们即将前往喧闹的城市?还是……”
——还是单纯指,他与人同行并在旅途中这件事?
这突如其来的答案让他自己都愣在当场,一阵风吹过森林的枝头,叶子相互交叠而后停止。
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阳光却没有因此发生改变,飘浮在空气中的静默也未曾发生改变,这一整片森林都像是饮用了精密瀑布的湖水,落在树上与树下的都是安静的片段。
……他的森林。
如果他是一座森林的话,那他一定是座沉默之森。
那个声音再度沉默了下来,留给他空间独自玩味方才冒出的答案。
和乌利亚斯同行这件事其实就如同他们相遇那样简单并且理所当然,或许他们开始时都没有想过事情会是后来这样的流向,一如没有人确切知道树叶何时会从树梢上飘落。
一如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接下来……
树林里的阳光被切断成了碎片,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不再动弹,如果一直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去想,或许就能把诸多事物抛在脑后吧——哈格尼特想。
而世界事实上也在逼迫他做出选择,其方式比这片森林残酷百倍,就像迎面而来的弯刀让他没有躲闪的余地。
哈格尼特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间还是有着水与森林的气息,他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行走,迈步间足迹还是在地面发出了声响。
“沙……”
大约从儿时起他就已经明白取舍相当重要,在狩猎时每个目标的选择,在挥刀时每个动作的斟酌,没有人可以什么都得到,他也一样。
所以现在又到了类似的时候吗?他问自己。
问题未必会有答案,就像他方才向着森林深处发出的质问,森林没有给予答复,事实上被问到的发问者向来没有回答和解释之前问话的义务。
“这样真的好、吗……”
就算把每个字都拆开来嚼烂也不会有任何意义,他玩味着牙龈深处如同苦草叶片的滋味,忽然笑了。
“——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他和乌利亚斯的同行原本就是如同萍水相逢,只不过是同样随水飘浮的浮萍撞到了一起,根系纠缠,而后一同漂流。
浮萍的根原本就是假根。
像他们两个这样不定的人,就算在什么地方分离也并不奇怪。
——所以,没有关系。
一定没有关系才对,即便不确定也会如此确信,他如此认定,向森林递出了答案的果实。
森林收到了他的答案,森林没有给予他答复。
原本这片森林就不是为了提问而存在的,原本它就只是为了发问并让他追逐那个答案而存在的,原本它就不会给出任何的答复。
哈格尼特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在想这座森林出现在这里——他的梦中——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答复,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发问只不过要让他追逐它并让它具有意义。
亚精灵加快了他的脚步。
因为已经得出了结论所以他再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即便他很喜欢这座森林,再留下去也会有来自现实的催促让他离开。
由是哈格尼特继续向前走去。
将那个正独自坐在静默瀑布旁的他甩在了身后。
可是。
……然而在最后,这个梦境仍然是发出了一声疑问。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么?
哈格尼特已经走进了黑暗。
——晨光。
他在眼角捕捉到了一缕晨光。
哈格尼特从昏沉的睡眠中逐渐醒来,梦境的余味还残留在脑海深处,他觉得沉,最后那个问题像某种重担层层叠叠地压在他的身上。
“呜……”
胃很沉重,好像有什么东西积淀在胃里,彻底拽住了所有感官。
哈格尼特于这个瞬间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完全地清醒,他的潜意识正在提醒他还有些什么没有完成。
“——”
这样真的好么,梦中反复出现的那个问题。
其实他知道它是在指什么。
“行李——”
它们就放在床边。
哈格尼特努力伸出手从里面拽出了一瓶什么,他仰头将它一口气灌下,某种草木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扩散。
“……”
神智逐渐被拉了回来,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把瓶子又放回了行李中。
这里已经是烬歌城了吧,哈格尼特想。
他从床上坐起,准备开始自己一天的活动,就在这时——
“……?!”
他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着着的衣物。
3001字。
主线。
哦哦破3W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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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森 10
烬歌城附近的村庄也像幽痕林地里一样。
咬痕和裂痕遍布了村子里的木制品——栏杆、柱子、石磨,就像有什么动物非要用这些东西来测试自己的牙齿似的。
……颠末之森里还从未出现过拥有这样咬合力的动物。
“听说联合商会也遭殃了?”
“对,听说他们在碧风村的仓库也被类似的东西洗劫了……”
“这还真是糟糕的状况啊。”
议论的声音纷纷从四周传来,布告栏周围的声响一片嘈杂。
谈论到不关己的事时说话的声音里就没了几分急迫,听起来更像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哈格尼特默默地离这些人又远了一些,如果可以,其实他更想在半夜或者其它没有人的时候再来这里。
布告栏上贴着关于造成这些咬痕的罪魁祸首的任务,皇家巡逻队的队长希望冒险者能够帮忙调查。
“圆圆的球类生物吗……”乌利亚斯轻声呢喃着,“那就是劣魔?”
Zelkova说的那些……
但比起名字更重要的是它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是些什么。
而会接下这个任务的冒险者一定也有很多,那是皇家巡逻队的任务,报酬又相当不错——
若是以往哈格尼特不会去想象自己接下任务。
他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个冒险者,猎人的生活一向自给自足,没有必要他甚至不离开浊雾村。
……对于这样的他来说离开浊雾村外出旅行已经算是不小的改变了吧。
更不要说接下这个任务。
更不要说……和之前认识的旅伴结伴去完成它。
——就像一个真正外出冒险的人一样。
哈格尼特?阿玛斯塔夏深信这不过是某种错觉。
“哈格?”乌利亚斯在叫他。
“……?”哈格尼特回过神,他们正在从烬歌城的布告栏前往附近村落的路上,乌利亚斯注意到了他的走神。
“据说有人看到了造成那些咬痕的家伙。”乌利亚斯微笑着把话语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两人贴着路边的房屋行走,头顶的阴影将他们覆盖。
哈格尼特喜欢的位置——
“嗯?”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对方的话语上。
“黑紫色的球形生物,没有手,但是胖胖的腿却让人印象深刻。”
哈格尼特想象了一下。
——或许还挺可爱的吧……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
“它们只在晚上出现。”
“嗯。”这点已经有所预料,毕竟皇家巡逻队的任务里也只是提到了痕迹——没有多少人正面目击了咬痕的始作俑者。
这是相当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因此哈格尼特不感到意外。
他看向乌利亚斯,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要不要试试看?”精灵的预言者问。
“试什么?”
“守株待兔。”
他们是猎人,而劣魔是兔子。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他们都不知道兔子是不是会撞上同一个桩。
但眼下的他们没有更多的线索,即便是要调查咬痕,也必须前往咬痕出现的村落。
距离烬歌城最近的村落只要半天就能够到达。
从上午在烬歌城看到布告栏上的任务起,到他们抵达这个村落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哈格尼特伸手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垂下来的布料遮盖了面容,亚精灵与精灵的区别原本就并不明显,在黄昏时昏暗的光线下就更无法看清。
不过就算这样哈格尼特还是不太想进入满是精灵的村落——现在乌利亚斯正在那里试着向村民们探寻更多的消息——虽然哈格尼特怀疑这样做是否真的有效。
他站在村子外侧等待着对方的消息,黄昏把身影在地面逐渐拉长。
即便是在颠末之森黄昏的风也会带着凉意——虽然那是以这里的标准而言的微凉。
哈格尼特深深地吸了口气,暮色似乎顺着呼吸涌进了体内,他闭了闭眼,到了这个时间点村庄里的声音也该停歇下来了。
——更不要晚上还会有可疑的东西在村里出没啊。
来自浊雾村的半精灵抿了抿唇,他忽然想起这种时候静谧瀑布大概也会被黄昏的光芒覆盖,彻底沉寂的湖面会因为夕阳的光芒而变得一片橙红,连同弥漫着的雾气也染上夕阳的颜色。
之后……或许还会有机会去那里吧。
或许。
他反复琢磨着这个词,目光下落到附近的栅栏上,接着黄昏时的光还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上面的咬痕,单从痕迹来看就与他们在幽痕林地里看到的是同一种“生物”。
天色渐渐变得更加昏暗了,光线渐渐从眼前消失,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咬痕也已经在视野中变得模糊不清。
乌利亚斯还没有出来。
他沉默,似乎试图把自己融化在黄昏的残光中。
“……”
黑夜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最近的一处房屋亮起了灯火。
无声的黑夜很快就将他笼罩。
哈格尼特继续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的斗篷原本就是暗色的,这样一来就更难以发觉。
“……?”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声音。
从身后的阴影中、从树丛中,传来的【】作响声——
……动物吗?
哈格尼特下意识地猜想。
但右手仍然条件反射地搭上了腰间的配刀。
“沙”……
声响。
他眯起眼睛微微转身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如果以人类的视角而言这里大概什么都看不到,然而亚精灵继承了精灵的血统,即便是光线昏暗也一样能够看到眼前的事物。
草丛中一个影子钻了出来。
哈格尼特一下子压低了身体。
——他看出来了。
来者既不是他往常在夜间见到的动物,更不是森林中的野兽——
呼吸转瞬变得低微。
他一下子将自己彻底沉入了黑夜,沉默如同暗自生长的森林。
草丛里的东西嘀咕一声,向着四周张望了片刻,但哈格尼特不仅穿着暗色的斗篷,身影更是伫立在了交错的栏杆前,栏杆为他做了掩护,让对方看不清他的身影。
像是确定了安全,草丛里的东西一下子跳了出来。
虽然在依靠昏暗视觉看不清它的颜色,但圆滚滚的身体、从身体下长出的两条粗壮的腿、几乎看不到的手——
“……”
就是这家伙……是叫劣魔吗?
哈格尼特心想。
而眼下他也不能期待乌利亚斯了,他抿着唇,呼吸被压抑到了极点。
又有更多的劣魔从草丛中跑了出来,它们相互嘀咕着,声音被压在喉间,沉闷而低调。
最后它们像是达成了协议,逐渐向村落的方向靠来。
——不能再等了。
哈格尼特另一手摸出了自己的短剑。
他的双手都很巧,无论哪边都能当作惯用手来使用,短剑转瞬就被抛出,出乎意料的攻击一下子刺进最近一个劣魔的身体。
劣魔们一下子骚动起来。
哈格尼特已经抽出了弯刀。
契灵被转瞬释放在刀刃之上,薄薄的风刃覆盖了刀锋。
虽然能操纵风但他利用契灵的方式更接近物理攻击,他不确定对付自己眼前的这些小恶魔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攻击方式,就算使用了契灵也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最近的劣魔已经在几步远的地方。
他一个快步冲上前,手中弯刀已经毫不留情地挥下。
一只劣魔被斩断了尾巴。
哈格尼特立刻侧身避开它的攻击,另一手上的弯刀同时削向了对方的双脚——
刀锋陷入了血肉。
半精灵游侠微微颦起眉,劣魔的大嘴忽然就已经近在咫尺。
他一旋身抽出自己的弯刀,身前的小家伙发出了疼痛的咆哮。
而另外一只劣魔也已经冲了上来,他不得不向后退去并用弯刀还击。
——你来我往的交锋。
然而劣魔似乎有着共同行动的习性,它们的攻击虽然杂乱但人数众多。
哈格尼特花了一些时间才解决掉第一只劣魔,对方众多的数量带来了不小麻烦,他伤了不少、却又被迫要去面对新的敌人。
好在它们不知道攻击的章法。
但就算这样劣魔也不是好对付的对手。
以生物来说相当坚硬的皮肤和巨大的咬合力,还有成群结队的优势……
“啧!”
尖锐的牙齿一下子划过他的手臂。
衣服瞬间被撕破了,不用看光手臂传来的疼痛他也知道自己手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这似乎让那些恶魔更加兴奋了,空气中满是叽里咕噜的声响。
“……”
哈格尼特没有动摇与退缩。
甚至连手中弯刀的动作都没有因伤口而有任何迟疑,在丛林中的狩猎生活让他知道一旦停下才是真正的危险。
——但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在这里与它们战斗?
虽然危险、不知道从何而来,但这些家伙还没有对居民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太愚蠢了吧。
他想着,对自己冷笑。
无论对方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他要做的事始终不会发生变化。
接下任务——完成任务——调查线索——排除劣魔潜在的威胁。
他忽地想起在幽痕林地里飞舞而出的三眼蝙蝠。
这与那无关,与很多事情都无关。
“哈格……?!”
就在这时他终于听到了乌利亚斯的声音。
1016字。
两个组件共计60分我就都放在一起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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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的光芒在半空闪烁。
如果闭上眼睛现在的他就能感受到魔力的流动,换生灵的感官在森林里总是不可思议地清晰。
——这也就是他总是选择这里的理由之一吧。
不再逃避自己身份的换生灵坐在那里感受着四周力量的流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吸里仿佛也有魔力凝聚。
而后、他开始用那魔力书写。
由魔法光芒构成的线条漫天飞舞,在他的指尖逐渐凝聚成点。
他用那并不实际存在的点一一在半空划出痕迹——这个动作他同样已经预演了许多遍,连同他要书写的这些文字。
“……来吧。”
心底想要书写的契约与誓言。
费伊·叶茨有时候会想,他其实站在人类与人外交界的地方,关联着他的线有两条。
其中之一就是Kuriki。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是因为他知道了对方是曾被自己替换的孩子吗?
不,并不是,要说的话是从一早——从他想起了过去的“约定”起。
现在的Kuriki仍过得不幸福。
他明明把他从一个深渊中拽出,却又再度把他推进了另一个不幸。
像这样的痛苦仍然在不断纠缠着费伊·叶茨。
明明他都已经代替他承受了来自血亲的暴力……为什么、他仍是过得不幸呢?
“……在此为契。
以其器为约,互为羁束;以声为媒,约为相绊。
……”
“你不能把这一切都当成自己的错。”
这个声音缓缓地在他耳边响起,柔和、带着咖啡的香气。
可这一定不是真实存在过的话语,整个第三学期他没有任何机会去见那个人,假期也是。
少年般的金发魔法师的身影似乎在眼前一闪而过。
然而那个身影不具有任何意义,现在也是,费伊·叶茨不会在此时此刻——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动摇。
咒语仍在被不断书写,那是他自己编写的魔咒。
魔法与契约相似,契约与魔法类同,付出越多的魔力魔法的效果越强。
那么如果有着更多的心意,契约是不是也能有更强的效果呢?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作为一个科学社社员,他冷静地意识到这点。
可这不能改变任何事,包括他在契约中倾注的东西。
魔法的灌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直到它完成的那一刻前,费伊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也随之变得缓慢。
光芒最终消失在了面前的白银之中。
“……”
费伊慢慢地舒了口气。
这些被施加完魔法的白银将会被他塑造成小环的模样,此后每扯下一个环,就意味着手镯奏效了一次。
但是……这个。
并不是他要制作的魔法道具中最为困难的部分。
费伊·叶茨眯起眼睛。
他抬手活络了一下筋骨,一直维持着几乎不变的书写动作让他有些精疲力竭。
可蓝色的眼睛紧接着又向下垂去,落在了附近散落的无数素材上。
“……那么。”
接下来要做的东西并没有被记载在书籍上,那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道具。
“加油吧。”
坐在森林里,费伊·叶茨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