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0字。
剧情在假期内,道具制作。
和正篇有剧情上的衔点。
————不能放这个TAG内记得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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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的粉末 1
“这种蘑菇吗?”恕老师看了眼他带来的图册。
那是他们还在校外教学时发的图鉴,费伊曾经带着它去森林里寻找魔药材料——
就在那时他把图鉴上的大部分内容都浏览了一遍,其中一些他似乎也曾在学校看到过。
“第一学期时在森林里看到过。”费伊说。
那时进入森林的调查委托在这时派上了用场——那时大概绝不会想到这点吧。
“森林里?唔。”
“嗯,因为要找蝙蝠所以走得比较深。”
——就在蝙蝠巢穴的边上,他看到过这种蘑菇。
虽然当时的他并没有在意这种小小的蘑菇,不过现在看着图鉴,记忆中的那个片段忽地就清晰了起来。
大约——那时的他就已经注意到了那里存在着这样的东西,却只是下意识地将它们纳入感官的范畴。
换生灵的感官。
“学校的气候的确很适合这样的菌类生长。”有着红色长发的老师这样说道,“不过你要这种蘑菇做什么?”
“……图鉴上写了误食它会导致体形变大。”
“的确,它还有一个变种会造成相反的效果。”
那个变种就记载在下一页上,费伊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这件事。
事实上这两种蘑菇时常会生长在一起,生境和外观都十分相似,如果不一留神就会把两者混淆。
“我想制作可以让人变大的粉末。”费伊说道。
“这些蘑菇的粉末理论上可行。”恕老师的声音冷静而清澈,“不过菌类里的魔法很容易失效,采摘前和采摘后的处理都必须做好。”
不仅是采摘前需要相应保护,采摘后也必须快速干燥并且研磨成粉,如果希望粉末的效果更强还必须经过提取……
费伊老老实实地把对方的话语记载在了笔记本上,那是他专门用来制作魔法道具的笔记本,记下的内容他在之后还会经过归纳与整理。
等他认定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所有信息时他才把笔记本合上,向眼前的魔药学老师鞠了一躬,准备离开办公室——
“说起来。”恕老师的声音忽然从背后追了上来,“原本指导你制作魔法道具的不是校长吗?你们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这样的话题。
费伊宁愿独自再面对一次一年级时的蝙蝠群。
除了情绪太过复杂而无法说出口,回想期末时的那句话也足以让他把话语卡在喉间。
在咨询过老师后他一股脑钻进了森林中,想找到这种蘑菇得向很深处走去,好在在森林气息的包裹下换生灵的感官很快就发生了作用。
道路——他应该记得那条通往蝙蝠巢穴的道路。
风很快就把各种信息告诉了他,道路也开始在眼底明确,费伊深吸了一口气,发觉自己已经渐渐开始习惯这样的感官。
这是件好事,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这能够让他更快地找到他想要的。
费伊这样想着拨开了树丛,道路在那里,不过他得绕开那些讨厌的蝙蝠。
——说起来为什么这些小家伙会出现在学校的森林里呢?
这样的问题被暂时抛进了记忆的深渊之中。
1059字。
如果还不成功会改成中并开始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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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第一次尝试。
现在这个季节的酒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发酵到一定程度,更不要说是放在了有魔法加持的罐子里。
酵母菌显然在适宜的温度(还是恒温)和生法阵的作用下生长得相当愉快,打开罐子就能够闻到酒精的味道。
“……”只是没有达到预期而已。
费伊坐在椅子上,挠了挠头。
说起来原本这个道具也就只是实验品而已——不过用这点来掩饰自己的失败也未免太LOW。
他用笔尖敲打着手中的笔记本,塑料与纸张发出的声音咔沙作响。
还缺点什么,他想。
虽然还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但的确还缺点什么。
经过两三次过滤后罐子里的酒变得清澈了起来,装在玻璃罐子里似乎相当好看。
费伊反复抛接着手里的瓶子,酒液已经密封,剩下的残渣也已经清洗,房间里的酒精味逐渐散去。
那时相当单纯的酒精味,在空气中逐渐变得稀薄起来,随着时间慢慢消退。
酒瓶被豁地握住了,费伊透过玻璃瓶子的表面看到了自己蓝色的眼睛。
“……时间吗。”
他忽然意识到他是为自己选了个怎样的题目,发酵这样的事情原本就与时间有关,而操纵时间——
这种事不要说是他了,就算是这里的老师也未必能够做到。
“如果不能操纵时间的话,就把在这段时间里可能得到的东西全部放进去不就好了吗?”Kuriki看着他手中的笔记本说。
笔记本上头写着“时间”两个大字,在下面有数道横线。
“说得好像很轻松的样子。”费伊不得不如是评价。
“不行吗?”Kuriki歪了歪头,“魔法不是什么都可以做到吗?”
这句话把费伊噎住了,他低头去看自己的笔记本。
虽然说是什么都可以做到。
“而且你还可以找校长帮忙不是么?”
笔记本的一角被捏皱了。
校长正在楼梯的边缘漫步。
他看起来是在走——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脚底并没有碰触到楼梯的棱角。
“结果没成功吗?”
“唔。”说是成功与否,倒不如说没有达到预期,“大概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吧。”
“哼嗯。”校长从楼梯的一侧走到了另外一侧,“你有什么想法?”
“我在想能不能用魔法把酒原有的风味增强——又或者把已酿成的酒的味道加进还未酿成的酒里。”
所谓新酿与陈酿最大的区别就在这样的地方,费伊垂下头去想自己以往喝过的酒。
他其实并不喜欢酒。
“可以用魔咒进行封印,或者进行富集。”校长说,“不过对这样复杂的东西进行操作还是你们没有涉及的领域吧?”
是的。
现在的费伊最多能对声音一类的东西进行操作。
“如果能把像这样细小的元素一一聚集,那么就算是原本需要经过时间才能累积的东西也能通过这种方式模拟吧。”他说。
“但也仅仅是能够模拟而已。”校长边说边走,费伊急忙跟了上去,“真正的味道——还是需要累积的。”
“……说起来,校长喝酒吗?”
“喝红酒,费伊呢?”
“我的故乡出产威士忌。……”
声音逐渐远去。
1128字。
暴烈刻印的作业,后方会有大量文力死的短文反应请注意回避——
另外是科学社的互动校长记得给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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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刻印……是吗?”费伊复述着这个名词,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够中二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没有错的结论。
除了一点。
既然教授这玩意儿的老师是达梓老师,谁又能确保这不是精神污染的一部分?
2、
没有人可以,至少在现下的科学社内。
要是他们的社长——嗯,前社长——还在的话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不过二极管的电子妖精在四月时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就消失在了丛林中。
想到她之前还曾调侃魔法生物研究会的会长搞不好某天会突然消失,真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世界上真有一语成谶这样的事。
“爆裂刻印。”现任社长余弦补充道。
“嗯。”费伊点头。
定语看起来只是无关紧要的耍帅而已。
“但是……”随即、他又补充道,“还是很中二。”
3、
中二现在已成为魔咒课的一大特色。
今天上午的课程中魔咒老师站在讲台上念诵着“看破一切的真理之眼啊,请将魔力加持于吾,看破吾敌毁灭之道!暴烈刻印!”的场景令人印象深刻——好在那时他是人形,否则绝对精神污染效果拔群。
“但是这个刻印很有趣。”拙仓濯发言。
对于一位武者而言的确算是个有趣的咒法,费伊心想,他盯着自己的手臂,目光循序向脉搏跳动的方向。
既然能够看出破绽,那么一定也能看出自己的。
既然只是瞄准破绽进行攻击,那么就算是故意露出的破绽也应当包裹在内。
既然有着如上条件,那么自己以自己为研究对象好像也并非不可行,对自己遭受以魔法加成的攻击进行感受大概能够得到更好的体验数据——
4、
如果达梓老师没有提供他们研究用的幻象,费伊大概真的会以自己作为研究对象。
5、
不过既然有了既定研究对象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老师说这个法术会造成攻击翻被的效果——
费伊绕着幻象达梓走了好几圈,幻象并不是犬形的让他微妙地有些失望。
金发的达梓老师这会儿正坐在地上——或许因为只是个研究用幻象的缘故达梓老师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费伊也很难利用魔法观察到他的暴烈刻印。
“……”
该说果然不愧是研究用的吗?
如果没有难度就无法称之为“研究”——
得想个办法呢。
“……啊,Shadow老师。”
“?!”达梓老师一下子转过了头。
6、
暴烈刻印露出来了啊,达梓老师。
7、
费伊看了眼淌着血的达梓老师。
其实比起使用魔法后出现的刻印来说,Shadow老师才是达梓老师的刻印吧?
8、
系统提示:学生 费伊·叶茨 攻击了老师 达梓 的刻印。
系统提示:老师 达梓 喷出了大量的血!
系统提示:流血状态持续中……
9、
——时间回到上午的科学社讨论。
“既然能够造成伤害加深的效果,那么伤口本身一定与普通的伤口不同。”
“可能只是伤口比平时的更深而已。”
“我认为血液方面一定也会发生一些改变,例如凝血因子出现了什么问题……”
10、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费伊看着自己手中来自人形的达梓老师幻象的血,点了点头。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
……在这么样一所魔法学院里,他该去哪找个显微镜?
3155。
流浪的恶魔中二力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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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这大概是因为他。
古老而深邃的图书馆深处,尽头的地方满是尘埃的气息。
书架上的书籍都已不再新鲜,已经知晓的内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无趣、无趣。
外头的月光明亮而洁白,圆月,巨大的月轮悬挂于漆黑的夜空。
太无趣了。
所有的书本都已阅读完毕、空气中的灰尘令人沉闷、连圆月看来也不再令人心悸。
“啊啊——又无聊了。”
他想这大概是他的缘故,并不是什么外物的错,他想来总有这样奇特的美德,从来不将无所谓的错误归咎于他人。
站在月光下,古拉夏露出了笑容,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投出的剪影带着不真切的光华。
——古拉夏·卡巴拉。
这个名字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个伪名。
当他出现在这个世界时他晃晃悠悠地哼着陌生的歌谣,旋律与歌词都是不知名的模样,他抬起头空,金色的眼睛因为天空而被渲染上了另一层色彩。
接着他露出一片茫然的神情抬手挠了挠头,露出的表情像是方才从一场宿醉中苏醒。
“这里是哪里?”他问向自己,“我又迷路了吗?”
迷路或许是没有,因为他原本就并不在路上,这个世界的道路他未曾知晓,这个世界的模样他还未曾目睹。
金瞳的少年就这样又一步踏进了新的世界,他四周还残留着魔法的味道,握在手中的笔记本上却已充满数字与公式。
“唔嗯——那么就让我来看看吧。”
他一甩手将笔记本丢进了虚空。
“这个世界的‘文明’是建筑在什么样的‘知识’之上的。”
“大部分文明都建立在对世界的认知之上。”
曾有人这样对他说道,这记忆遥远到开始变得不切实际。
那时的他以有翼狼的面貌蜷缩在房间的一角,抬起头鼻腔里就满是书页的味道。
纸张、墨水、霉菌、灰尘,混杂的味道让他挠了挠自己的鼻尖。
“对世界的认知?”他问着,“那是什么?”
“嗯?那大概——就是‘知识’吧。”
“哦……”得到了答案的他于是回答,鹰的双翼无法在地面翻滚,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很有趣。”
他说,他的确那样觉得。
不是指这些言论,不是指这样的看法——单单指“知识”这件事本身。
——人拥有什么样的“知识”呢?
他们能利用这些创造些什么呢?
很久很久以后他带着这些疑问迈上道路,脚步细碎贯穿过整个世界。
诞生出他的这个世界也有这样多的人与事,这个世界也有如是众多不同的人,来自古老遥远过去的恶魔用他的所有力量去理解这世界的知识。
狼的尾巴摇摇晃晃。
而后。
“啊——无聊了。”
他第—次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最容易感到无聊的永远是寻求最多的人。
当一个世界无法满足他的欲望时他去了另一个世界,魔法的力量让他能轻而易举地穿越世界的障壁。
反正时光流逝什么的对他来说也已是荒谬的过往。
有着少年外貌的游历者晃晃悠悠地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成为了他的记忆。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好到就连他所度过的千百年岁月,那些离散或者已经死去的人。
都清清楚楚地、印在脑中。
古拉夏于是迈上了新世界的土地,他挠了挠头叼上一根香烟。
不抽,就那样挂在嘴边,咀嚼着烟蒂的味道,慢悠悠地迈向远方。
这个世界有人发现他正搜索着所有知识。
这个世界有人看见他走进每一座能够看见的图书馆。
这个世界有人得知他孜孜不倦地阅读着每一本书。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面对初来乍到的陌生来客,这世界的居民像世界的主人般警惕着突如其来的到访着。
所以说人类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嘈杂的生物。
站在图书馆深处有着少年外貌的访客歪过了头,金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光中闪闪烁烁。
“喂——”拖长的尾音带着不悦的因子,他的每一个音节出口都带着震颤的风,“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图书馆要保持安静吗?”
没有。
这句话对他原本亦是舶来之物,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恶魔之力在图书馆的四周爆发,他把自己心仪的建筑整栋移向了这个世界仍未有人抵达的地方。
“这下终于能够好好看书了吧?”站在图书馆尽头的少年微笑着说道。
在这个世界他并不是受欢迎的访客,他同样无法相应地去爱着这个世界。
图书馆尽头的窗户用细碎的彩色勾勒出这里的神祇,他挑了挑眉那玻璃顷刻就在半空粉碎,落下的碎片还在折射着无数光彩。
他讨厌神祇,讨厌圣职者,讨厌从天而降的圣光,讨厌倚仗着神宠为所欲为的魔法师,讨厌耶路撒冷第一圣殿里并立的石柱。
可或许他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讨厌这些,毕竟关于它们的记忆至今仍在他脑海之中徘徊。
那段他的所有伙伴都在还在的记忆。
“啧。”
哎——说到底。
这里并不是他的世界,这里无论有些什么都终究不属于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能真正属于古拉夏的东西。
他花了数月时间以消化图书馆里的书本,偶尔有原住民来骚扰,被毫不留情地击退。
白天他睡倒在书架下的阴影里,耳边所有吵吵闹闹的记忆都变成了泡沫。
可要知道他擅长记忆——所有的那些东西都要他脑海中,清晰得无法抹去。
要知道他去过无数个世界,所有新的知识一层层重叠在原本的记忆上,却终究无法掩盖那些过往的印象。
古拉夏习惯在半夜醒来,即便是再昏暗的光芒也挡不住他的目光,就算只有月光也会是很好的佐料,他叼着烟,一遍遍扫过书上的字迹。
……要知道他看过很多的东西。
从世界尽头的落日到被步履分开的大海,从失去神眷的王国凄惨地倒在末路,到圣殿里雕刻着自己名字的封印。
他听过许多光怪陆离的故事,从死者在火焰中复活,到生者一夕间从出生到衰老。
——他也曾听说过“门”。
用门这个词来称呼它并不十分确切。
那是某种现象,它能体现为任何形式,从一个世界连向另一世界。
他曾在某个世界听说这种现象,他听说有人穿越过“门”不知去了何方。
自身就能行走于世界间的恶魔并不理解那样的消失,他不能理解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但是没关系。
不理解不代表他不能够感到好奇。
——反正就算穿过了门,和平日里他所经历的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有着少年外表的恶魔把书盖在脸上安静地睡去,他的世界被书籍尘埃以及文字围绕。
“你们会看到无数的世界。”那个人曾说。
他总得不甘心地承认这句话的正确,尽管那个人的本意可能并非如此。
可时间已经过得太久,即便石柱也已风化成沙,当他也能够离开时其他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反正——这样也好吧。
这样一来他就能独自漫游在万千实际中。
这样一来他就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而不用担心被人唤回。
反正、这样一来。
既没有什么可停留的,亦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寻找知识就是他的旅程,而他的旅程也就变成了他的目标,听到的、看到的、尝到的、闻到的、碰到的。
所有一切。
直到那些知道都被一一吸收,融解在本就透明无物的思绪中,停留在永不停留的风声里。
古拉夏·卡巴拉站在图书馆尽头破碎的彩色玻璃下,抬起头月光毫无阻碍地照到了他的脸上。
“啊啊——又无聊了。”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这样说道。
手中的书本被他一把撕碎,散开的书页漫天飘飞,在月光下被映照出了影子。
拥有十七岁少年外貌的恶魔在月下露出了笑容,金色瞳孔的眼角满是漫不经心。
“——差不多该离开了吧?”
他这样问,他其实不需要回答。
从指缝间升起的风一瞬间撕碎了四周所有的书本与书架,虽然只不过是风却能让墙壁房梁顷刻崩塌。
图书馆土崩瓦解时他走出了动摇着的房屋,无数石块落地的声响如同雷鸣般剧烈。
——再过不久这个世界里的人就会赶来这里吧?
他微笑着想,叼着的未点燃的香烟被丢在了地面,烟丝之间带着薄荷的味道,掩盖在灰尘与书页的味道中。
头顶上的月色因尘埃而变得朦胧,他挠着头在肮脏的风中想自己接下来该去个什么样的世界。
——而“门”,就这样在这位游荡的恶魔面前打开了。
无形的力量在图书馆破损的书架与书本间闪烁,它们的光芒不能通过肉眼捕捉只能够短暂地感知,古拉夏回过头,这个世界在月光下闪烁着光彩。
他凝视着自己所制造的废墟,破败不堪的建筑将彩色玻璃压下房梁下,尽管破碎却依然美丽,沾染着尘埃仿佛蒙尘的天使。
“——哎。”
金瞳的少年无意识地发出感慨。
他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瞳在月光下因波动的光芒而熠熠生辉。
“这还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有趣啊。”
“门”。
在那之后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他没有思索就向那里走去,门的力量逐渐掩盖了他的身体。
反正不管那是哪里,一定会有新的东西在等着他。
反正不管哪个世界,总会有新的、有趣的、不认识的事物与人。
反正那里一定也不属于他。
3110字。
最近写别的企去了所以速度慢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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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流向 1
当还在森林里时,他曾经这样觉得。
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流向,就像水往低处一样顺其自然地流淌着的方向,事物会发展成那样、如果没有什么人去改变它的话。
以一个换生灵的身份生活在森林里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能捕捉森林里风与草轻微的扰动,能够听见角落里动物线索的声响,人类偶尔也会出现在感官的范围内,可他们不是森林的
主角,从来也不是。
——换生灵也曾是人类啊。
费伊想。
那是被人类替换了的人类的孩子在成为妖精之后所发生的事,既然成为了妖精,那么那些曾经人类的孩子就理应与妖精类似——
他们就这样、成为了新的换生灵。
费伊·叶茨回想着自己的经历。
在遥远的浓雾中那个将他拽入雾里的身影,那个将他替换了的妖精。
那样的妖精……也曾是被调换走的人类吗?
森林里溪水缓缓地流淌。
去这样细细思索后总有另外一个问题从溪水中浮现,这个问题在万圣夜的那天也曾经出现,成为了迷思海的诱因。
……那个被他替换了的费伊·叶茨现在到底如何了?
“汪!”
“?”West的声音把他一下子惊醒,费伊霍地挺直了脊背,发现自己坐在书桌上出了神,“怎么了?We……”
声音卡住。
宿舍的另一头带着面具的家妖精正挥舞着小小的扫把把(对他而言)巨大的West赶向浴室,闪现犬蓝色的眼底这会儿正不断闪烁着可怜兮兮求助的光芒。
“……”这大概就是那个吧、那个。
自East入主(毫无疑问)他们宿舍后每个月East就要把West从上到下彻底清理一次,身为一只有洁癖的家妖精,一只爪子上还带着泥巴的狗,这种事他绝对不允许。
费伊忍不住扭过了头——West,你保重。
求助的声音似乎更加凄厉了,East不动声色地推着West走进了浴室,头也没回。
“…………”
说起来最近,他和East之间气氛尴尬。
主要原因一定是上学期期末发生的事吧——那场对费伊来说宛如噩梦一样的“期末战斗”,他在操场和森林的边上跌跌撞撞,挥开了所有人,最后因为校长才终于挣脱了自己所设下的困局。
East把West赶进了卫生间。
费伊长长地舒了口气,水声响起,房间里的沉默却反而因此扩大了。
那次期末——他连Kuriki也一起推开了。
在摇摇晃晃地走回宿舍后他一推门就撞见了一脸心焦得仿佛要哭出来、却还是硬撑着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担心的Kuriki。
East为此生气了——或许看起来不像,但East的确是在关心着Kuriki,他把费伊狠狠训斥了一顿,自那之后两人就没有成功地在Kuriki不在时搭上话过。
“呼……”费伊暗自叹了口气。
期末那件事带来了不小的余波。
且不论East、Kuriki——他甚至和Jean简短地交谈过几次,好在后来这个学期结束,学校进入假期,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离校,他也就不必再面对类似的事情。
人群的消散让费伊松了口气,然而宿舍里的Kuriki与East可不会在假期里离校,Kuriki还好说,East的面具每天在看向他时似乎都有着微妙的弧度。
但是最大的问题也并不是他和宿舍内每天都要见面的两人。
而是他和校长。
——费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去见校长了。
这并不是由于巧合或者忙碌,纯粹是出于他个人的意志,甚至用不着那片海中的孩子出现并且提醒,他也知道自己正在逃避。
毕竟——
费伊用手捂住嘴,深深地低下头。
“……说出口了。”
告白什么的。
诗人笔下的情感看起来比现实中更加美丽与纯粹,可费伊自己从不认为自己会拥有那样的情感,他对一切的到来茫然不知所措,现在也是如此。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人知道。
他把头深深埋进了掌心,耳根发烫,不用想他也能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可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这点,校长问他为什么会看上他,让他一瞬失去了所有继续那个话题的勇气。
毕竟在冲动之下能够出口的话语等到冲动过去就会变得没有那么理所当然,他张口结舌,最后只能兀自沉默。
那个问题其实并非没有答案,只是那答案沉淀在海中,随着汹涌而上的记忆的波浪变成了无数泡沫。
“——”
深呼吸,费伊·叶茨。
平静下来——你应该还有别的事可以去想吧?
他对自己说道,他在七岁之前失去的记忆已经全部归来,在那里有着那个孩子希望他回想起来的事——
……为什么他要替换那个费伊·叶茨?
因为他和他约定过,要让他从那个令他痛苦的家里离开,只是后来这约定因为外力而被他遗忘。
并不是所有的换生灵都渴望成为人类,他们做这些事偶尔也有他们的理由。
但是比起知道这些更关键的是那个曾经被他替换的孩子——他怎么样了?
现在原本属于他的家庭已经恢复了正常,那么,他怎么样了?他还在森林之中徘徊吗?还是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替换了新的孩子?又或者……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他在立刻前向办公室里银发的老师鞠了一躬,巴士老师看着他的举动微微挑眉。
“但是为什么你想知道这个?”他问。
就在方才他们的对话刚刚结束,费伊询问了不少东西,从法阵刻画到识别法阵的具体用法,上学期他的状态太过糟糕,甚至连这些原本就该询问的问题都忘在脑后。
“只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于是他露出微笑这样回答,笑容又再度变成了不真切的假面。
“好奇——名字吗?”
“嗯。”他由是微笑、点头回应,“毕竟这也事关我的种族,不是吗?”
换生灵。
将人生全部调换的魔法生物,他们到底调换了什么、又保留了什么?
费伊在地面上铺开了纸张。
经过特殊处理后的纸张是他向巴士老师请教后的副产物,又或它原本就是他的目标。
West正在不远处好奇地注视着他的举动,费伊向它投去一个“不用担心”的目光,在已经刻画好法阵的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步骤所需要的东西。
——这个法阵其实并不困难。
用风法阵作为基准,叠加身份识别法阵以及暗法阵,从本质上来说不过是他在森林中使用的魔法加以细化与整合了而已。
“呼……”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West“汪呜”了一声,偏过头来看着他。
它可能是本能地觉察到了费伊想要做些什么,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忧虑的光芒。
……啊啊,说起来。
期末那会儿West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没关系的,West。”费伊摇了摇头。
West能够理解人类,它对事物也有着自己的看法,它的关心让费伊感觉到了些微的暖意。
不过他并没有停下的打算,这件事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他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
“我不会——再陷入过去的漩涡了。”他说。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仍在回顾着自己的过去,但海中的那个幻影已经达成了他的使命,剩下的一切已交由他自己来处理与完成。
费伊低下头,开始完成法阵的最后一个步骤——
身份识别法阵。
在那里留着最后一行的空白,那里是个名字。
他在那里用爱尔兰语写上了“费伊·叶茨”。
——并不是他。
那个名字并不是指向现在的费伊·叶茨,不同的语言对魔法也有一定的亲和作用,爱尔兰语而非古盖尔语的名字指向了那个曾经拥有这个名字的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吸里带着因紧张。
说实话其实他认为法阵不会成功。
毕竟这里距爱尔兰还有距离,就是魔法能越过海洋他大约也没有足够多的魔力去支撑这样长途的飞行,魔法需要能源,就像迁徙的后鸟需要进食。
……不过。
这些都不妨碍他在这里进行尝试,他想要找到那个孩子……不对、他得找到他。
他一定要做到。
费伊·叶茨咬住了牙。
法阵的空白被一一填满,数张符纸被在地面一一排开,作为魔力导线的银丝穿过了几张符阵。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魔力开始输入,此起彼伏的光芒开始在符纸上——
“费伊?”开门与呼唤的声音突地闯入了眼前闪烁的魔法光芒中。
符纸在他面前腾空而起。
“你在——哇啊?!这是什么?!”惊呼声一下子响了起来,费伊猛地抬头看向房门,纸张扑打在敞开的门上。
身份识别闪烁着发挥作用、又在效果达成后缓慢地暗淡,留下黑色的细线蜿蜒在半空。
“——”
“搞什么啊?这个纸——呜啊?怎么弄不下来?”
站在门口的Kuriki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变得手忙脚乱,他慌乱地抬头想要向舍友寻求帮助,求助的目光却在半途就已经变得诧异。
“费伊?你怎么了?”声音顿在了半空,“为什么……哭了?”
泪水顺着眼角滑下。
然而费伊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声音忽地被放远到了很久之前的地方。
“……不,没有什么。”他说。
忽然之间之前介意的一切似乎突然都已经释然,他摇了摇头,似乎一切又都已经焕然一新。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到……”
“——命运会是这样的流向。”
3349字,世界再见……
心死。
迷思海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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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海 23
他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沉默在不存在的海水中,他反而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索和追回过去的记忆,毕竟在这里他除了这些外一无所有,就连之前一直在困扰着他的杂讯与头疼都已经消失无踪。
现实感消失了——在这里的他远离了实在之物,也没有刺痛或者疲惫,倦怠感变成了遥远的光影,或者说它自身也已经成为了倦怠的一部分,他只剩下一点东西,仍旧与海外的世界相互关联。
——那是什么呢……
那一定就是他想要想起却最终没有的那个东西吧。
说来这些事,无论是他来到魔法学院还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一切都不过是巧合而已。
如果最初的他没有见到那封被遗忘的书信,如果之前的他没有翻到那本盖尔语的书籍。
然而梦见这片海却并不是一个“巧合”所能概括的,他还记得最初做梦的那天,他从宿舍里跑出直到观星台,在那里那些过去的记忆第一次向上浮现,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被他替换的费伊·叶茨。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万圣节的夜晚他在学校的黑夜中徘徊,他在森林里时海水第一次溢出了海面,而今想来那时在森林中的感官属于换生灵,在黑暗中看见一切,在黑暗中感知道路。
那时的那片海问他,想不想找到那个被他替换的孩子。
回答被隐藏在了黑暗中,那时的费伊·叶茨还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而这件事一如其它的所有般没有被说出,恍恍惚惚如同飘落水中的树叶。
从此黑夜似乎就变成了不好的意象,在森林的夜晚里那个来自海中的孩子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找到你了”,他有着那个被他替换了的男孩的外貌,却有着如同过去的费伊一样的内里。
他一把把费伊抓进了海中,森林总能在这种时候唤回一些什么,毕竟他曾经在森林中生活过那样漫长的时光,这种东西就像记忆的引信,转瞬就被点燃炸裂。
可费伊·叶茨不知道它引燃的究竟是什么,至今也不知道,那东西似乎是海水中的泡沫,又似乎是海的一部分,被他一股脑地拒之门外。
一直到他在植物园里漫长的梦境后他才对此有所知觉,他逃不开那片海想呈现的东西,它既是他的梦魇也是他的滥觞,然而——
终究有什么不对。
此时此刻彼时彼刻他所看所知所感受到的一切,细微的地方总与他所认知的所有不同。
而现在的他终于能够静下心来,虽然倦怠却依然能够分辨这些,只是思绪迟缓着,不愿意被挪动。
只是、他还是能够看到。
现实中的自己又一次缓步地向前行走,他想去别的什么地方,他所在的这里终究不是真正的森林。
或许他是想回到森林里去吗?——可是这里是魔法学院。
飘浮于大海之上的学院不可能为他留下逃跑的余地,沉在海中的费伊径自冷笑着,看着他徒劳地拐进森林又向外挪开。
他带着某种荒谬绝伦的可笑质感看着这一切,无法真正找到“森林深处”的自己只能在森林和森林的边缘四下徘徊。
——不要遇到熟人才好啊。
可惜这个学院中大部分的学生他都已经知晓,虽非认识,却至少打过照面。
换生灵的他在树丛后窥探着外头,像是确定了那里没有什么危险才最终迈出脚步,操场边缘也还是有无人注意的角落的,他抬起头,能看到远处天边逐渐染色的云层。
已经黄昏了啊。
再呆下去就要日落了,他想,换生灵的他低下头点了点,似乎是在赞同这个结论。
那个他继续向前走,他的视野因为换生灵的特性而看起来相当怪诞,那里模糊扭曲着并且暧昧不清,只有风和魔力的流动相当明确,让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在那里飞舞着的魔法光球。
脚步忽地停顿了。
现实中的他凝视着那里流动着的魔力,忽地抬起脚步逐渐向那里靠近,黄昏时的光在他身后落下了浓重的黑影。
……?
等下,那个魔力波动是……!
海中的费伊忽地瞪大了双眼。
倦怠感一瞬间被某种惶恐所取代,张惶无措的质感刹那就让他从疏离的倦怠中清醒。
“等等,为什么……”
——为什么要去找那个人?
意识有一瞬间重回了身体,他抓住自己的手臂,火元素一下子腾起带来一片灼伤。
“呜、咕……”痛呼被压回了喉头。
疼痛一下子让意识清晰了起来,他咬着牙与深处的海水不断拉锯,眼底所有的杂讯忽然之间又都再度回归。
……这也就是他回到尘世的证明啊。
这句话说出口就带着些许嘲讽,费伊向后退开,才退开几步世界又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海。
站在海中虚幻的身影注视着现在的费伊?叶茨,后者还在因灼伤而疼痛,可所有的拼图碎片都已经被找回,只差将它们归复原位。
“我……”他缓缓说道,“知道你是什么。”
——是的。
在这个冗长梦境的最底层有答案存在。
眼底幻象中的孩子看着他,静静地微笑。
“你并不是过去的我。”
杂讯。
“我以为你是,可是、不对。”
越来越多的杂讯、杂讯。
“所谓‘过去的自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因为过去早已经被现在所取代。
过去的他就是现在的他,既是换生灵、又把自己看作人类。
那个孩子依然静静地微笑着。
费伊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样的动作似乎为他带来了力量。
“——你只不过是过去残留下来的记忆而已。”而后、他说。
声音像是丢出的水漂在海面上划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旋转着的石子固执地将所有的波浪都推向一边,直到精疲力竭、才掉落海底。
而后——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费伊就站在那巨浪面前,他没有什么力量,却也没有什么畏惧,过多嘈杂的讯息充斥着脑海,他无暇顾及周遭,无暇顾及自己。
那片海溢出了海面,它并不在哪里,它就在它的意识之中,它是他的忘川,是所有被遗忘的记忆的归所,也是他一切的起始。
所以那片海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来自过往,无论是光影梦境片段声音甚至连魔咒的词汇都从他的过去汲取,所以它会固执地要求费伊想起些什么,因为那就是它本身存在的意义。
“我……”
那么,这是他面对这一切的解答。
也是他面对这一切的困惑。
“为什么——要替换他?”
那个费伊?叶茨。
明明是不多的、不会令他感到惧怕的人,明明是难得的、会来这片森林里寻找他的人——
海中的孩子向他走来。
他浮上了半空,那身影一刹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思绪刺痛。
那个孩子伸出手碰触着他的肩头,他在他的额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下个转瞬那身影变成了飞舞的泡沫。
“喂、等……?!”
话语还未脱口就被生生扭曲,随着泡沫消散无数的画面涌进了他的脑海,像要取代那消散的宿主般此起彼伏。
……他看见了许多。
许许多多的事,许许多多的场景,森林、村落、小镇、城市。
——自过往而来的无数断片。
“喂,你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你在这里!”
“是因为我太烦人了所以才出来见我的?”
“你见过海吗?”
“明明活了这么久却没有见过海吗?我很想去看看啊,一个人。”
“太远了回不去之类的……”
“我……其实不是很想回到那个家里——”
“我来替换你,约好了,以后别再愁眉苦脸了。”
“怎么又跑去森林里玩了?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去了!”
“妈妈为了你这么辛苦,你怎么一点都不体谅一下妈妈?!”
“你这个令人恶心敌人怪物……!”
“看到了吗?!那种笑容……这不是我儿子!他是被什么东西替换了!”
“……没错,一定就是在那片森林里!”
“你过来。”
画面最后阳光在迅速离他远去,他猛地砸在什么地方,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疼痛。
潮湿——泥土——高空中圆形的天空——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之后的画面与他的记忆相互衔接,费伊?叶茨忍不住半跪在地,神经末梢被不断压迫,他呼吸艰难,只听见远处有着一些嘈杂声响。
有一抹金色。
残留在了他被杂讯污染的视野之中。
……哎,说起来。
他发现只有这个问题是在他彷徨了这么许久后依然没有解决的,他很少意识到它,但它的确在那里。
视野里的一抹金色。
因为视野的暧昧模糊以及杂讯的混乱而变得不甚清晰。
“费伊?”
呼唤的声音。
那个人在叫自己啊——
“你怎么◣……”
声音被杂讯所覆盖。
他不由得想起他在森林中,被切断了的感官,但只要能够听见那个声音似乎一切都没有关系。
现在、大概也一样吧。
明明看不见、听不见、碰触不到……
但是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校长就在那里。
心绪的混乱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脚步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地,那个身影浮到了身前,但是他并不需要他的帮助——或者说,他并不渴望这点。
思绪前所未有地混乱而清晰,他想起很多事,第一次见到校长时错以为他是学生、得知他是校长时的震惊、在学校里的偶然相遇、校长室里咖啡的香气、校外教学时的漫步与交谈、植物园里漫长的梦。
没有理由,就是这样交汇了起来,心跳像是喝了太多的咖啡,痛苦伴随着太多甘美。
“呜、……”他人生中第一次受到那样的冲击、痛苦,以及心动。
费伊从没有认真去细想过那是什么。
倘若他细细去思索的话,这些故事早已被记载在他曾阅读的诗歌文章中。
那句话很简单,其实没有心的话无论说多少次也不成问题,然而唯有在这里,它似乎变得既艰难又满目疮夷。
“我喜欢你,校长。”他说。
可他自己,已经连这句话的答复也已经无法听到了。
3090字。
总之是背景。
……这孩子和我跑团用的角色们长得太像了啊(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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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森
如果他是座森林,那他一定是座沉默之森。
他向来有着如是的自觉,他习惯安静、沉默,把所有言语都隐藏在静默之中。
作为猎手这或许是种不错的习惯——曾有人这样说过,生活在精灵的森林里的猎手总是比其它地方的要更加安静,当他们这样穿越森林,才不至于将整座森林都惊扰。
——虽然颠末之森其实并不是一座安静的森林。
这里每时每刻都被嘈杂的声响所覆盖,植物生长、动物穿梭、风在半空婆娑树叶留下沙沙作响。
当他走过树与树之间野兽行进的小道时树上的鸟儿将野果落在了身边的草丛,树上有一朵红色的花朵正在开放,他知道这种花,它们可以在一小时内从花苞直到彻底盛开。
颠末之森的每天也总在变幻着不同的色彩,这里每个月都有不同的花朵开放,每朵花的寿命都各有不同,花开花落,或者被鸟兽啄食落进泥土。
当他继续向前走去时有只鸟将树梢上的花朵从生长的地方啄落,它跳下来叼住落地的花朵,又飞进了树丛中不知哪个方向。
它没有注意到他,有着精灵血脉的人总是更容易混进风与木之诗,它不过将他当成了森林中普通的过客,他也的确如是。
哈格尼特·阿玛斯塔夏只是一个沉默的过客,他安静,因而才能混进这片树林的气息中。
呼吸里有着草木的味道。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其实就算不去理解这里风的语言他也能知道不远处是片什么样的风景,他来过这里很多次,他知道道路。
前头的风里已经混杂进了水汽。
而声音也随着水汽的浓重而逐渐变得轻微,这个季节的风能两水汽带到更远的地方,他的双耳像被这些水汽笼上了一层薄雾,远处的声响因而变得模糊并且不真切。
就好像他真的是站在更远的地方聆听一样——疏离感几乎一瞬间笼罩了上来,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疏远。
……再往前。
再往前他就能看见从山崖上坠下的水流,明明是会发出巨大声响的事物,但在这里却安静得如同一位精灵行走在树林里。
“静谧瀑布”,颠末之森的居民如是称呼它。
从河水开始下坠到它们落进沉默湖时它们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有人推测那是魔法的作用,他不知道是否如此,“魔法”对他来说其实是个相当陌生的事物。
他向着那片湖水走去,有时侯这里还能看到一些法师或者德鲁伊或者他们请来的冒险者的身影,这(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哈格尼特深深地吸了口气。
雾气就这样进入了他的身体,将他的声息也连带着停止,自此他的动作不会再发出任何声响,即便想要开口也不会发出声音。
——可是他为什么会想要开口说话呢?
哈格尼特并不是太能理解类似这样的感情,他习惯性地沉默,又或者他仅仅是畏惧于开口这件事本身。
捡到他的人说,还在襁褓中的他从一开始就无声无息。
通常的孩子被丢弃在森林里都会下意识地哭喊,就算不被丢弃哭闹也是他们求生的本能。
可他却从来不这样做——他太过安静,以至于他躺在路边,如果不是有人发觉了草丛中的一抹暗色,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
或许把他丢在那里的人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静默,把他捡走的人也是如此,他曾说他以为哈格尼特是因为呆在那里太久而失去了哭闹的力量,却在最后发现他才仅仅只是不愿意开口。
“你倒是也说点什么啊,哈格。”说这件事时对方这样半开玩笑地说道。
而后他得到了一个沉默作为答案。
哈格尼特并不认为自己有开口的必要。
像他这样的人即便独自也能够生存,这样一来语言的必要性似乎就降低了,只需要最低必要性的话语就能够解决一切。
所以没必要开口——哈格尼特抱着这样的想法居住在森林中。
他是一位猎人,至少他以狩猎为生。
这里是颠末之森,这里的森林丰饶到有他所需的一切。
只有他需要狩猎和采集无法得到的东西时他才会离开自己的“猎场”——他并没有真正这样认为,只是人类的猎人们似乎以此为狩猎区域的划分。
他所居住的地方比起精灵发源的城市更加靠近森林的边缘,虽然这并不以为这他们更靠近人类,却也并非没有任何改变。
将近三百年前的那场战争留下的后遗症还在,尽管人类不再被精灵们所敌视,却也不意味着他们能被接纳。
——偶尔也许会有例外吧。
或许如此,哈格尼特不去做猜想。
他在出发去附近的村落时用斗篷盖住自己的面容,如果林雾足够浓的话,大概不会有人看见他的面容。
这里除了靠近静谧瀑布外也很靠近雾浊村,隐藏在浓雾中的村庄,偶尔会有浓重的雾气飘来。
如没有必要的话哈格尼特不会去靠近那些村落,毕竟这里精灵的森林,村落自然也是精灵的村落。
而他则是一位“亚精灵”。
“当时还真是吓了一跳啊,居然会有亚精灵的小孩被丢在森林里。”捡到他的人说。
哈格尼特·阿玛斯塔夏,这个名字有一半属于精灵,有一半属于人类;他有人类的姓名,却有一个精灵语的姓。
捡到他时这个名字被刻在他带着的吊坠上,那条坠子看起来是精灵的手笔,精细的装饰和漂亮的纹样,点缀着的装饰看起来像是颠末之森矿区的产物。
那并不是什么贵重的吊坠,看起来随便都能买到,甚至不能成为寻找它原主人的线索。
哈格尼特也不需要这点,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跟随着居住在雾浊村边的猎人生活,他去过精灵的村落,可亚精灵在精灵之中可算不上是让令人喜欢的访客。
于是他一向以最快速度处理完要处理的事,这样很好,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那些精灵。
“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亚精灵。”捡到他的人说。
他是对的,哈格尼特想,其实他也见过居住在这片森林中的人类,甚至偶尔与他们搭上过话,只可惜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更接近精灵。
毕竟捡到他的人同样是一位精灵。
——精灵中也各有不同。
那个人教给了他所有在森林中生活所必须的东西,他住在与村落有一定距离的木屋里,那是猎人的小屋,方便他在村落与森林之中往来。
捡到他的那个精灵喜欢说话,可就算哈格尼特问为什么要住在远离村落的地方也只会被笑着回答:“因为方便。”
他想那应该是他整个童年里所遇到的对他最好的精灵,对精灵而言亚精灵长得太快,对长寿的精灵而言这些混血者几乎是转瞬就已经长大,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接受精灵复杂的文化,甚至连他们的语言在精灵耳中听来也磕磕绊绊。
亚精灵与精灵有太多的不同,或许比起精灵同族,精灵们更喜欢将亚精灵看成是混了精灵血统的人类。
好在养大哈格尼特的人并不介意,他如常地和这个亚精灵的孩子说说笑笑,如常地将知识教授给他。
只可惜。
当哈格尼特遇到他时,他已经迈入了老年。
亚精灵目送精灵养父母去迷月之岛的事情不太常发生,不过哈格尼特与养育他的人之间年纪差距大约已能够达到三位数。
事情的发生他们早有预料,自那以后哈格尼特就认定自己已经没有亲人活在世上。
毕竟他的父亲只为他留下了这个姓氏,而他的母亲除了这一半的人类血统外什么都没能给他带来,降生于世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重要,更何况他们还将他抛弃在了树林的路边。
而养育者的死虽然带来了悲伤却并没有太多不便,所有能在森林中生活的技巧他都已经学到,哈格尼特就此开始了独自生活,他居住在原本的狩猎人小屋,更少地前往精灵们所在的地方。
比起那里,哈格尼特显然更喜欢静默的瀑布,距雾浊村只有半天路程的瀑布,时常他会步行前来这里,住上一晚再在沿途检视昨夜留下的陷阱。
这些陷阱其实只是偶尔能够抓到猎物——他并不强求,更多的猎物需要靠自己去森林中获取。
他有时候会觉得比起类人生物他大概只是森林里的一种野兽,寻觅、捕猎而后独自存活,并且沉默不语。
不过有时侯他还是得承认自己是个亚精灵,是某个特定的族群的一部分,他还是必须得到村子或者更远的地方去做些什么,去交换些什么,有时侯为了得到一些他想要的东西他也会像冒险者那样接一些看起来可以完成的任务。
——这或许就是生而为人所必要的不自由吧,他想。
因为人终究会与人发生联络,一片森林只有树木与树木之间相互交错才能够形成一片广袤的绿色。
可尽管如此,他的世界也依然沉默,飘落的树叶的声响比不上瀑布的一滴落水。
哈格尼特认为这样很好,他带着必要与不必要与人接触,只要恪守着这样的距离,或许一切都没有问题。
他这样想,将自己的弯刀擦拭干净别在了腰间,走出了家门。
赶上了
3053字,最后一场和LL的战斗。
告白被拖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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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海 22
——如果无法逃避,那就只有接受。
说到底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迷思海从未给他留下其它选择的道路,它不断压迫与逼迫,只为了让他走近这里。
费伊想笑,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大约并不好看,他很少笑,毕竟他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微笑的对象。
潮流与光影都前所未有剧烈地在他眼底流动闪烁,他又开始行走了,真实与虚假的交错让他有一瞬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真实的森林里步行、还是在虚假的海水中漫游。
——或许两者兼有,他想。
他知道有个词叫蹈海,指的是那些自杀者一步一步走向了海中,他现在或许就是如此。
之前的他,只不过是在蹈海的途中而已。
啊啊——可是那又如何,这样的思绪伴随着接纳的情感滑向了脑中。
接纳并不等同于放弃,可接纳一定是放弃抵抗,他在眼底看见海水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闪回的景象渐渐平息。
原本因为疲惫而瘫软的身体再度挺直了起来,他行走在树林边缘时就好像他真的是在漫步似的。
“……末啊。”
说起来现在是在期末时间段啊。
些许记忆蹦跳着跃进了他的脑海,零散的记忆只闪烁着些许的关键词。
比如“期末”,比如“战斗”,比如……
某个称谓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来一片刺痛。
他在树林的边缘停步思索,那个词汇像被屏蔽在了杂讯中只要一碰触就泛起疼痛的涟漪。
费伊·叶茨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
远处的操场上魔力不断流动,而他的脚脚底下满是落叶,他觉得自己似乎在这里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个东西原本一直在那里,那对他很重要,可是这片海却与他相反,因而只要他一靠近无数杂讯就会出现在眼底。
现在它们也仍然没有消失——现在他已经能理解这些杂讯到底是什么了,它是这片海的抗议亦是它封杀的手段,是这里过多的影响压迫了精神后产生了微弱花火,现在到了这时,他反而更加能看清这些。
……很微妙啊。
他轻飘飘地想着,所有的世界与话语都似乎与他无关,他又开始向前走,脚底踩上了树林里落下的叶片。
这些叶片柔软并且脆弱,踩上去,仿若无物。
——哎,说起来,他现在应该算是沉下来了吧?
他躺在海水中这样想。
身体似乎还在下沉,这片海没有深度,因而这段下沉似乎没有尽头。
好在从这里望出去所有的颜色都无比相似,这片海的颜色连同着梦中的田地,就像他第一次抵达这里时,海天一色。
……说起来第一次啊。
回想在这里并不讨人厌,甚至反过来可以说它欢迎这些记忆的片段。
费伊想着,他想起他第一次踏入这片海中时,他梦见的并不是海。
而是那片森林。
目光顺着记忆的方向透向远处,一转瞬两年的时光竟然都已经过去,两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可他的梦和梦中的海却并不相同。
它们依然如故地存在在那里,熟悉的模样能让他径直想起两年前他走进这片海中时梦到的场景。
“你见过海吗?”这句话已经在脑海中回响过无数次。
那个费伊·叶茨。
还未被他替换时是费伊·叶茨。
他想他理当知道些什么,现在的他似乎离这些越来越远、也越来越近。
“——费伊?”
他听见了呼唤的声音。
操场边上的土地也被青草覆盖,魔法的光芒在身后的场景上不断闪烁。
这个人就像是从那种地方走出来的似的——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人时留下的印象,这印象就算四年过去也没有改变。
——Lancelot。
声音没有发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虽然想说话身体却没有做出反应,前头今年已经超过一米九的金发少年困惑地看向他,蓝色的眼底似乎带着隐约的担忧。
那种担忧的目光就像海底的砂砾,他想,“Kuriki在找你。”Lancelot说,声音经过扭曲变形重叠又重叠之后向他传来。
是因为之前的事吗?他想着,他似乎一直在想,可话语却从未说出口。
“费伊?你的耳朵是……?”
名字……又是名字。
这个名字其实最初并不属于他。
他扭过头去看别处,视野一下子从操场与森林交错的地方变成了密林之中。
溪流从他身向这里流淌,太过清澈的水只能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这里是过去他曾经呆过的地方,现在他已经能清晰明确并且毫无障碍地意识到这点。
那片海将它从他的记忆之中拽出,正在溪边的他一定也就是那个海中的孩子,
费伊抬起头望向天空,光芒穿透茂密了的枝叶落下圆形的斑驳。
……?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心想,可那感觉太过朦胧,他一点也无法把握。
“喂?费伊?你有在听吗?”
——不,不对!
现在正在那里的并不是他!
想法一瞬间掠过脑海,费伊忽然意识到他再度陷入了先前那种神游状态,操纵他身体的并不是他。
他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从海底仰望到的光影。
站在那的“费伊”笑了,他露出的微笑平静而缓和,真切无比。
……然而在那笑容后头却潜藏着魔力的流动。
费伊在海水中睁大了双眼,在这片海中他似乎连情感也变得模糊而困顿,他伸出手,那些光就像在手指中穿透下来。
Lancelot似乎变得更加困惑,他的魔杖在尖端上闪烁着金色的流光。
——说起来还没有看到过Lancelot在战斗中使用魔法的模样。
随着这想法的降临那个已经不是他的他动了,凝聚的魔力在转瞬交换了风元素的力量,狂乱的风足以刹那让人睁不开眼睛。
Lancelot也一样。
金发少年用手挡住自己的面容略微腿步,“费伊”等待的就是这样的瞬间。
他往往等待的就是这种瞬间——无论是面对Kuriki、Sif、Uilliam或者Jean,他的目的并非战胜。
要离开他只需要一瞬的间隙,费伊能够明白这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他自己。
水球又在半空凝结,这一次水元素兑上了风元素凝结成了冰,碎开的冰块如同冰雹般向下砸来。
正常人在这样的状态下绝对无法避开。
可就在冰弹落下刹那Lancelot忽地向一侧跳开,魔杖上闪烁起了火焰的光芒。
“哼哼,可别小看网球选手的眼力啊!”
“……”
虽然好像关联并不是太大但费伊至少认可了这个理由,Lancelot魔杖上凝聚的火光突地向他冲来,他略微一惊同样退步张开了水幕。
——后头就是树林。
不仅如此,如果毁坏了学院里的东西……
思绪在这里略微停顿,不过眼下他不能在意这些,战斗中分神会招至攻击,毕竟他也是利用了这点的人。
“费伊·叶茨”一转手就又凝聚起了光,Lancelot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就在他惊讶的神情中光芒在“费伊”手中炸裂。
“啧……!”
还有下一招。
水幕之后的光芒看起来像是树林中的那条溪流。
他总还记得他生活在那里,他一直在森林深处徘徊,虽然英国是个岛国但他从未见过海。
维持两个魔法对此时的他来说实在太过勉强,水幕被立刻撤消,一片叶子落进了溪水之中。
“……!”
——C。
于无声处传来了声响,费伊认得那个单词,那是他在森林里使用过的魔咒之一,古盖尔语里的藤蔓与荆棘。
无数荆棘随着他的声音向上生长,蜿蜒的植物单单只绕开了他的脚边。
他颔首面对那些纠葛的藤条,一转身就又回到了树林之中。
“等等!”Lancelot的身影飘散在树叶与风的声响中。
——只有这里才是他该回来的地方。
他沉淀在海中眨了眨眼。
这片并不存在的海不会对他的举动所有阻拦,真正沉在这里而变得迟缓僵硬的是他的意识。
……这就是他选择接纳一切后的结果吗?
费伊不太清楚,他没有去想这些的余力,现实中的他停留了下来,靠着树干喘息着看向手掌。
那个人——并不是他。
而是作为换生灵的那个他。
“……”
可,这两者间真有那么大的分别吗?
他其实并不太清楚,只是十七年的生活他一直认定自己是个人类,这样的概念根深蒂固地印在脑海。
或许仅仅因为如此而已。
既有概念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认为一件事该是怎样与不该是怎样,是非对错在这样的观念里尤为清晰。
所以才会认为那是错的吗?——像他这样能在人与魔法生物之间变换的种族,界限是不是一开始就并不明确呢?
然而现在,他已经接受了真正接受了自己的过去,过去的自己也已经重新归来。
那么、区别什么的就都已经没有必要了吧?
一切也都没有必要了吧?
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梦,终于也能够彻底闭上双眼、彻底地陷入沉睡。
“…………”
可是不对劲。
在下沉的过程中,似乎总有些阴影笼罩在清澈的溪流底端。
不协调——又或者、以他的角度,没有必要的事情。
费伊缓缓地闭上眼睛。
他聆听着水流浅缓的流动声,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3039字。
VS 静
下章大概就完结了……
连着前一章来求一下滑分:http://elfartworld.com/works/33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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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海 21
静·索埃尔曾被妖精偷走过一年的人生。
每次当费伊·叶茨想起这点时某种扭曲的纠缠感就在身体深处成型,那种琢磨不定的扭曲感让他的感官都有一瞬的模糊。
他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听说这件事的——是谁告诉他的又或者是以怎样的契机告诉他的,那些事被归纳为无关紧要的碎片,转瞬就被抛弃。
“噗”,泡泡糖破了。
眼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凝视着他,从她的眼中费伊似乎读到了些许深邃的色彩,他不知道那究竟属于静本身还是单纯因他的注视而出现的镜像,在那里的少女看向他发出一声轻哼,泡泡糖又被吹了起来,粉色的轮廓不断扩大。
费伊·叶茨注视着她。
——不,正在注视着她的并不是在这所学校中的费伊?叶茨,而是那个伪物。
那个由迷思海中走出镜像,换生灵的他。
他正在打量并且评估着这场遭遇,他要选择逃走,又或者战斗并且逃走。
“还记得你上次把沙子弄到我眼睛里了吗?”幻象中的孩子问。
换生灵的那个他小心而谨慎,现在也依然如此,他一直都以那样的准则行动,如果不能轻易离开就想用魔法扰乱对手。
……换生灵的准则。
泡泡糖又破了,静·索埃尔往前踏了一步,原本有些僵持的空气一下子紊乱起来,双方都猛地一僵,费伊首先动作,空气中魔力凝聚。
“啧!”声音好像能听到一些了,“那个耳朵,果然——”
他砸下的水球和电光撞在了一起。
费伊偏头就看见她身侧有个圆盘状的魔法生物,闪烁的电火花从张开的“手臂”中心冒出。
“Bilili——”
这个声音倒是相当清晰地传了进来。
费伊不太清楚换生灵感官判断这些的原则,他的思绪仍在游离,他就像个坐在操场上的人看着这场战斗。
换生灵的他比他本人更加灵巧和敏锐,他单靠直觉就能够闪开夹杂在水流中的电光。
静并不是擅于战斗的人,但她紧追不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才是最麻烦的类型。
因为他是要逃离这里——这一目标来自于本能的冲动——因此,纠缠不休的对手才更加令人困扰。
“因为我很让你困扰,所以你才愿意和我见面的吗?”幻象中的那个孩子说。
他不在他身前了,而是坐在一旁,手中抓着野莓吃得开心。
森林边魔法的光芒闪动飞舞,“费伊”伸手径直握住落下的树叶,叶片的柔嫩的绿色在他的指间不断翻转。
——植物也能够说出话语。
伴随着这样的意念无数叶片向着静的方向飞去,风元素和木元素,以战斗而言魔法的强度不足以伤人,但他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那个。
“爸爸说不能一直逃跑,不过他自己却经常这么干。”幻象中的孩子说。
他吃完了野莓,正看着手上被弄脏的地方。
“我不想回去那里。”他说。
刺痛一下子掠过脑海。
“那个”费伊的动作同样有了一瞬的停顿,静·索埃尔的魔法和Bilili的电光一瞬间都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呜……!”
费伊都快忘了那其实是他的身体,疼痛唤回了部分意志,他抓住空气中的土元素大量凝聚,能阻挡电的——最有效的果然是土这样的绝缘物。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身影一下子被土墙掩盖。
他快速地喘息着,Bilili已经从墙的另一侧绕了过来,脚步慌忙向后跃开,磕绊在地面的霎时上有摩擦的声响。
——森林。
那个声音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想起——往森林里走,那声音如是说。
“别说话。”他对自己说。
眼底出现了静·索埃尔略微的面容,他扭头确认她魔宠的所在地,逃离的路已经打开,他只要像前两次那样——
“你见过吗?”然而,“他”忽地开口了,费伊诧异地听着自己的声音,吐出他从未想问过的话题,“那个替换了你的妖精。”
静脸上的诧异变得更加明显,那种诧异就像他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脸上露出的微微错愕。
“没有,但是……”
——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问题得不到答案,连费伊自己都地不到答案,脚步向后磨蹭,在地面上蹭出声响。
光元素早在之前就已经被凝聚在掌心。
如果没有这个问题,就方才的那瞬间费伊或许已经逃离了现场。
可是——这根本没有目的地、单纯为了逃离而进行的逃离。
根本得不到任何结果。
光芒炸裂。
费伊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并不需要视觉,他能听,树叶与动物与魔力的流动足以提供道路的指标。
就像之前的他看不见东西,却依然能够得知前头的道路。
“喂,等等……!”
才不会真的去等待。
海中的镜像发出一声轻笑,他轻轻颤了颤,溜进了树林里。
到底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到底、又希望让他想起些什么。
费伊·叶茨开始回想。
长期以来他的大脑一直处于一种混乱不堪的状态,过多的幻觉和记忆侵蚀着他的大脑。
现在它们中的一部分消失了——虽然结果算不上好,但他想至少他还有余裕去做一些别的什么,而不仅仅是等待着它的侵蚀。
“……回忆。”
费伊并没有自己身为换生灵时的记忆,对换生灵来说这并不常见。
通常他们在替换了人类之后仍会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有的妖精会在成为了人类后又再度回到妖精的世界,就像静·索埃尔所遇到的那个。
但他始终没有关于这的记忆,七岁前的世界一片空白,它们只在他的梦中出现,那片广袤无边的森林。
“是希望想起这、呜……”
刺通。
来自过去的他操纵着他的手抬起向上,从指缝间能够看见绿叶的颜色。
这样的场景绝不罕见,他记得在他梦中的森林里,过去的他也曾经这样做过。
所以——哎,果然——现在的费伊像在看着自己的身体静静地坐在树林里。
就像他在做一场大梦。
——果然在那里的正是从记忆中苏醒的过去的他。
换生灵时的他、海水中的孩子、他的镜像,无论用哪个称呼都能准确无误地表明对方的身份,他就是那样的东西,实实在在、有实体并且存在着的梦。
……梦也是有实体的。
费伊努力闭上眼睛,呼吸着理清思绪,梦是某些现实事物的倒影,梦的体现、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论,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仍有那部分记忆所以他才会梦到,梦境是他潜在的挣扎,那个孩子也是如此。
“……”
那片海也是。
事到如今他忽地想起第一次梦见那片海时,记忆突地从深渊尽头开始涌上,从那一次起他开始留心起“费伊·叶茨”——那个被他替换了的孩子。
回忆一下子开始变得刺痛,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此刻睁眼他可以看到满眼跳动的杂讯,身体在无意识地颤抖着,涟漪从海的深处逐渐向外扩散。
“那种事情不用在意啦。”声音传来。
在森林里的梦境中,他拉住那个被他调换了的孩子的手,视线齐平。
“……怎么样都不能不在意吧。”
万圣节时那有个声音冲他说话,它问他想过吗,去找到那个被他替换了的人。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你最近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他这才忽然发觉从刚刚开始一直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其实是在万圣节后他与Francis关于那笔扣在他帐上的钱的对话,那时他们在教学楼楼顶,万圣节刚过,还未习惯脑海中梦境反复的他脸色一定难看得可以。
记忆中有着粉红色头发的Fr正在看向他,背后就是教学楼天台之外的景象,蓝色的天空与仿佛散着光芒的云,与他截然相反,因为在万圣节上得到了Leila老师特别的糖果的Francis显得熠熠生辉。
“我没事。”那时的他这样对Fr说,他对谁都这样说,这种谎言就算说上一千遍也不会成为现实。
因为逃不掉——无论是与人的遭遇还是意识中的海洋。
费伊·叶茨捏紧了拳,他感觉到了疼,却并没有更深的感受。
据说疼痛是人类对于伤害本能的回避,那么他的本能一定在这个环节上有所缺失;而他整个人似乎都有所缺失和欠缺,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承认这些。
明明Chant告诉过他他并非独自一人,明明Shallow也曾对他说过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就好,可他没有那样做,他把那些所有温柔的话语都抛在了脑后。
——对,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那些事在那里而已。
迷思海泛起了涟漪。
“果然、我……”低喃的声响如同波纹,“——是换生灵啊。”
善于欺骗的种族。
不仅是谈人,连自己也要欺骗。
“哈——”
说起来他曾数次想到这件事,在下意识之间,在转瞬又被自己否定。
他从不肯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的过去,就算他已经不再去否认自己换生灵的身份。
但是他已经没得选择,那片海涌起的波浪侵蚀着他,逼迫着他走向前方。
——那么,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有老老实实地去接受一切。
仅此而已。
Underdog 7
后来的斯库尔有时侯会想,其实他和RID之间存在着不小的分歧。
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世界上从未有两个人能完美地契合,更何况他们间的道路从来就并不相同。
他在夜晚回到城市边缘时这样想,地面上有个大块的石头,他不断用爪子拨拉着,看着它在泥地上滚来滚去。
不一会儿就沾染上了无数泥土。
毕竟——他们或许都如同石头一样吧。
他想。
斯库尔很少有地会想这些事,思考得太多其实并不是他的禀性,他更多的时候靠直觉去选择与战斗。
金色的狼瞳注视着那块已经差不多变成泥色的石头,爪子稍稍用力,石头顺着山的坡道向下滚去。
骨碌骨碌骨碌骨碌,那声音让斯库尔很快就打起了哈欠。
——夜晚本来不是狼睡觉的时间。
然而能够化成人形后无论是狼还是野犬都在作息上发生了些许改变,他们变得更像人类,他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好还是坏。
石头终于停了下来,斯库尔抬起头瞥了它最后一眼。
“嗯……?”
远处有一个影子忽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不是偶然从这里看了过去根本注意不到的影子,借着夜色的掩护逐渐向着人类田地的方向靠拢。
那是个格外——不,就熟悉程度来说或许只是有些——眼熟的大型犬——
“……”
斯库尔沉默片刻。
其实从脑海中调取记忆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只不过他多少有些沉浸在“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到”这样错愕的心情中。
际遇线似乎十分微妙,他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耳后,前爪,抬起时还泛着隐隐的疼痛。
“那个番茄男……”
他忽然想起那个方向似乎就是人类的番茄田。
番茄这种东西纯粹是在人类的培育下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在野外这种植物的果实明明又小又苦——纯粹是因为人类的需要和选择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反正人类更喜欢现在这样的番茄。
犬也一样。
斯库尔悄然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这并没有什么理由纯粹只是他身为一直野狼的本能而已,他在接近一个地方时总会更加习惯于隐藏自己,悄然靠近些什么才是他的作风。
呼吸被压抑着,脚步放轻,这个晚上并没有月光也算是一种掩护。
黑暗中远处的那只野犬已经闯进了人类的田地,他巧妙地绕开了防护工具和陷阱,正凑在一株番茄前做着些什么。
就算以狼的视力在这么远的地方也无法捕捉到些什么,但斯库尔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似乎已经看到正在发生的事。
“……正在偷番茄吗。”
低声的嘟囔没有传出半米的范围,他想了想,决定就停留在这里,不再靠近。
——啊咧,说起来他为什么非得走到这里看着?
斯库尔纳罕,只是一时兴起的举动在很多时候找不到由头,他觉得自己有些好奇,却并不是对于这件事。
远处的身影已经再度越过陷阱和护栏向外头走来,他似乎提着些什么东西——是番茄吗?
“哼。”斯库尔轻笑。
他发现不知不觉中番茄似乎成为了某种关键词,他窝在某个草丛后头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狼的牙齿轻轻摩擦,尾巴在地面扫起些许烟尘。
思绪还在漫无边际地徘徊着,他想那只狗——那家伙是叫安东尼,对吧?——他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由人类培育的植物?
大多数的犬都显然更加偏好肉食,会喜欢上番茄这种东西的绝对是异类——
“……谁!?”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低哮,斯库尔转身飞快地跳开,一道火焰呼啸着掠过方才的位置。
草丛在黑夜中燃烧了起来,他压低身体发出低沉的怒吼,另一道火焰盖过燃烧的草丛向对面袭去。
风呼啸着在半空中徘徊。
远处一个身影猛地避开他的火焰,绕行的脚步蹿向另外一侧。
斯库尔略微一顿将火焰停下, 远处的影子径直地捕捉了这个间隙。
——冲刺。
距离一下子被拉近,斯库尔早已蓄势待发准备避开,然而身体却在看清了对方后有了片刻滞留。
而后冲击降临。
“呜……!”
钝痛从身体外侧起蜿蜒至全身,斯库尔不由得倒推数步,在几步外的地方脚步一跄。
而对方几乎是立刻揍了上来,巨大的身体压向了斯库尔——
“等、等等……!”
反抗无效。
与他整整差上了一圈的巨大野犬压上了他的身体,红褐色的郊狼一咬呀,再度从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咆哮。
对方似乎也这时才开始注意他的面容,野犬的战斗本能让他们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战斗而非去了解对方。
“……是你。”
好在斯库尔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只不过是路过有些好奇而已。”斯库尔以咬牙切齿的嗓音说道,“结果马上就被袭击了?”
“抱歉。”巨大的身影坦然道了歉,退开一步让斯库尔有空间起身。
郊狼站起身,前爪落地的一瞬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该死,你是怎么从那种地方看见我的?”他嘟囔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边上的人都听见,“……安东尼。”
“不是看见的。”大体型的野犬看着他,“是闻到的。”
——犬类的嗅觉总是比较灵敏。
斯库尔忍不住抬抓挠了挠自己的鼻子。
“说起来,我的名字被你知道了?”
“啊?哎……”斯库尔这才发觉了自己方才情不自禁地说出口的话语,“那、那个——偶然知道的,听说有个番茄男什么的……”
并不是有意向笙询问——
“嗯,是这样啊。”安东尼似乎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理所当然的模样反而让斯库尔有些坐立不安,狼的尾巴努力晃了晃,最终疲惫地落下。
啊啊说到底——他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呢?
纯粹是好奇吗?纯粹是经过这里吗?单纯的——还是有什么希冀吗?
不,绝对没有这回事。
他心想。
“我并不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来道、呃……”狼的爪子困窘地泥土上挠出了一个小坑,“我是新来到这附近的野犬,斯库尔,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3162字。
系统提示 野生的黑FAY出现。
系统提示 野生的黑FAY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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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海 20
“呼、唔……呼……”
他剧烈地喘息着,肺里的空气被不断挤压,大量地呼出又大量地吸入。
呼吸里满是树木的味道,费伊摇晃着头,努力让视野看起来不那么晕眩和可憎。
“……呜……”他太不经常运动了,奔跑时积累的乳酸让肌肉变得尤为酸痛,这样的状况让他一瞬间联想起自己在森林中奔跑躲避冬狼的袭击。
——他现在也是在逃跑啊,声音嘲笑。
“咯、……”牙齿发出轻微撞击的声响。
可他为什么要逃——他为什么一定要逃跑?
费伊·叶茨茫茫然地抬头看向头顶,绿叶在头顶摇晃,这里是树林……是学校的树林……
——不能留在这里啊。
他对自己说,脚步在地面一个磕碰就越向了森林之外的地方,操场就在不远处,他该感谢操场就在学院的一侧。
费伊再度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Kuriki会担心的吧……”他喃喃道。
方才的场景一瞬间掠过脑海,疼痛的质感沿头皮扩散。
他觉得眼底还在破碎地闪烁着亮光,因此他在森林的边缘停留,耳边就能听见些许人类嘈杂的声响。
人类。
“啧……”
他生生刹住了想要返回的脚步,身体的一部分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那个地方正在叫嚣着要逃离那些声响。
费伊·叶茨试着在自己混乱的思绪里找寻些什么,现在的他就犹如风中的芦苇,摇摆在过去与现在交错的轮回。
——为什么要逃?
“喂——你为什么要逃?”孩子的声音回荡在林间。
他觉得他不能停留在这里,他开始向前走去,道路随着步伐泛起阵阵涟漪。
“所有的妖精都会回避人类吗?还是只有你们是这样的?”
“因为要替换他们,所以不喜欢被人们看见——是这样吗?”
“我觉得你和我也没有什么差别啊。”
“啊……天黑了,我先走了——妈妈说不应该到树林里来的。”
为什么他能听得懂……这些话语……
沉淀在耳中缓慢而古怪的音调,像在海中浮起的泡沫。
回想起的片段。
梦里的海水到底想要他回想起什么。
费伊再度停下了脚步,他像个体力不足的人,走一步都要休息片刻。
——回想……
这个词带来了真正的回想,他想起方才在操场上的“战斗”,回忆并不清晰,像隔了层纱,他想那时在那里挑起战斗或许并非他而是某种伪物。
这样说有些像是推脱的样子,不过费伊的确这样认为,那会儿的他就像游离在自己的身体之外,而占据着身体的那个伪物只想要逃跑。
所以才会发生争斗吧——这个解释并不安定,却也能够让他自己信服。
……但还是应当去道歉啊。
他想,稍微冷静了下来。
Kuriki好像被他吓到了——那时他似乎说过什么、在看着费伊的时候。
“费伊,你的耳朵……?!”
耳朵?
费伊条件反射地伸出手碰触着自己的耳尖。
“——!”
那里并不是他平日往在镜中看到的模样。
在他的脸侧上,有一对妖精般的尖耳。
“什……什么……”
发生了什么,其实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费伊·叶茨徘徊在树林与操场交界的地方,脚步一会儿踏上草丛一会儿踏上泥土。
他不确定Kuriki是不是会来找他,不过他猜测自己黑发的室友大概会先返回宿舍寻求East的帮助。
West会被他先带回去——好消息,他还需要时间来理解和整理现状。
因为他对发生了什么仍然相当不清晰,思索的片段砸在回忆与他并不知源于何处的片段上,很快就无法分清其中的具体。
一直到现在那种游离感仍没有从他身体上消失,现在的他不是他而是某些别的东西,那东西在操纵着他身体的一半甚至更多。
“呜、……”画面闪回。
他忽地看见自己坐在了校长室内,眼前一杯咖啡正飘着香味。
那是他泡的——细磨的咖啡粉还剩下少许,被他小心地收回来带在身侧。
“费伊。”对面的人呼唤了自己的名字。
杂讯一下子在眼前腾起,看不清他的面容。
“一般来说换生灵是不会在成为人类后再度成为换生灵的吧?”
是的……是啊,正是如此。
他想起这好像还是在万圣节前,他和校长间的一次交谈。
“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应道。
换生灵是与人类交换了身份来到的人世,在这里他们理应不能使用魔法,他们理应变成彻底的人类。
然而……费伊·叶茨不同。
他是以一个单纯换生灵的身份进入这所学院的。
“为什么?”校长问。
“我……”就算问他为什么,他也不可能知道确切的答案,“大概、是因为我探究了吧。”
“探究了什么?”
“之前我不记得我是换生灵——”这很少有,对换生灵而言,“后来我探究了我的过去,这大概就是原因。”
因为他想起来了、所以一切就变成了定局。
他想起了自己是什么又是为什么成为了现在的模样,所以才又从人类开始向换生灵靠近。
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成为了开端,“想起”什么变得格外重要——
所以,才要求他“想起”吗?
眼前的光影再度变得混乱不堪,杂讯与现实与回忆交错在一起,他步履蹒跚,往操场的地方行走就带来一阵颤栗。
他不想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本能的,来自遗传因子的最深处。
这会儿的操场上聚满学生,魔力在半空中不断流动,声响与气息破碎零乱。
“啊,费伊前辈!”
他听见有声音,隔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声音来自之前的时间,呼唤他的人已经站在跟前。
Uilliam,他的学弟,把花花公子当成灵魂之光的人,信息像数据列表般闪过大脑。
而他看到的却并非那些数据资料,在他眼中这里忽地又再度变成了树林深处,年仅13岁的学弟正张嘴说着些什么。
忽然间那影像与另外的影像相互重叠,那个黑发蓝眼与他相似的孩子平视着他说着些什么。
声音古怪而缓慢,它们被拖长,并非魔法的作用,而是由于他自身的状况。
“我找了你很久了,我就知道森林里有些什么。”幻景中的孩子说道。
Uilliam在说些什么?他只能够通过口型去默默推测,这种东西并不靠谱,他实质上并没有学过唇语或者一类。
“今天又……真想离开。”离开什么?走去哪里?
红发学弟的嘴一张一合,他说了“期末”也说了“战斗”这两这间太过零碎让他找不到北。
“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越远越好,最好能看见海。”对英国来说不算遥远,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已像是世界尽头。
Uilliam说完了话,看着费伊的目光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你见过海吗?”幻象中的孩子说道。
这句话在他的梦中已是第三次出现,像某种意象般阴魂不散。
他摇了摇头想将多余的杂念驱除出脑海,Uilliam似乎有些困惑地向他靠了一步,仅仅这一步就像彻底踏入了他的守备范围。
人类、人类的气息。
换生灵总是在回避人类,他们的道路与人类的背道而驰,所以很少人能够看见他们,因为他们总是藏在森林深处。
——不行,得离开!
脑海中尖锐的警报鸣响成一团,就像海啸即将来临在他的海洋。
可是那片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它不再在他眼前出现,现在他在这里,他已经变成了那片海在现实中具象的体现。
脚步略微向后一退,他不知道Uilliam该怎样理解这个动作的意味,逃跑的意味与战意已经弥散在空气。
据说人身上都有类似的信息素能让对方察觉这些,Uilliam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可费伊终究快他一步,脚底搓起的泥土一下子扑向对方。
魔力凝聚——还只是一年级生的Uilliam自然没有他熟练这些,就算他相当好学总会缠着他问东问西也依然是个一年级生。
反应速度魔力强度对魔法使用的熟练程度。
扬起的尘土凝聚成箭的形状,Uilliam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他买的花花公子缺了一页,但咏唱很快响起,风打偏了尘土的箭,不管有怎样的外表箭依然是箭。
而尘土也依然会是尘土。
下一瞬风元素立刻就围绕在了这些尘土的周边,感谢这个学期魔咒课教授了关于组合魔咒的内容,掀起的尘埃一下子变成了尘暴的模样。
风元素与任何元素的组合魔咒都能达到很好的掩护效果,费伊暗自想着,他很冷静,很冷静地想在这里驱除自己的学弟而后逃离。
那些与情感相关的神经不知为何起不了作用,他还游离在外,这场战斗还像是与他无关。
尘暴中的Uilliam急忙用手遮住了脸,很好的判断,费伊也这样认为。
他一直到自己离开了原地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久违了的情绪直到这会儿才从心头涌上。
“——呜、……”
能发出的声音进破碎不堪,他站在原地,胃里一阵绞痛。
好在操场上的人们都在忙于自己的事而没有留心到他在这里,他皱起眉,差一点儿跌坐在地。
没有好转,一切都没有好转,那篇海虽然不再在他的梦中出现却已经蜿蜒到了现实,它成为了他,成了在现实中不断行走的他。
……一片不曾存在的海得到了自己的存在。
扭曲的质感让他几乎忍不住一阵恶心,他好不容易挽留住自己的意志,终于回过神。
就看见了静·爱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