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不是什么稀有的字眼。
吉光片羽 3
1、认知 2
回望时总是能看到众多的死亡。
据说人一出生就与死亡相互伴随,他相信这句话,通常来说这样的话他都没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
——记忆中的第一种声音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他还能记得很小的时候他看见远方的火光,明亮的颜色让他本能地恐惧并哭泣着。
这种记忆后来再也没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燃烧弹从空中落下、生效时的声响。
2、认知 3
其实他知道他的祖国并没有能力去生产那种弹药。
大部分的东西来自外国,物资、救援、武器、弹药,人们在他们身上施加同情或者贪婪,事情就是如此,事情总是如此。
很多事都没办法改变,战争并不是由像他这样的人发起的,也就必然不会由像他这样的人终结。
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像死亡,谁也没办法阻拦它的到来。
3、认知 4
就像谁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他想象死亡。
4、With Thorn 3
“贝雷特?”他们在走廊上相遇时正是贝雷特最不想遇见他的时候。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本想避开,然而Thorn没有给他逃跑的间隙,他似乎被吓了一跳,指尖还带着颤。
“你怎么了?”他在问。
贝雷特的脑海在被问及时迅速泛起了泡沫般的涟漪,他在想要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回避;又或者干脆这样离开。
那样不好,他知道,Thorn告诉过他不该那样。
脑袋里像有个细小的声音正在嘈嘈切切,钻动的声音似乎虫子正在木头里爬行。
不想让Thorn知道,不想让Thorn看到。
“我没事……”
“你的手腕流血了。”
是的,他知道,想法带着些许的叹息。
因为是他自己割破他的,那刀子还在手中淌着鲜血。
5、梦 4
梦里他又在战场的某个角落。
躲藏在断垣的一角摸着枪管的冰凉与热度。
前头就有一具尸体——不知道是谁的,面目全非。
它正在腐烂。
在梦中不断被加速的腐烂速度,那具尸体在他面前迅速地溃败并散发出恶臭。
看得最为清晰的还是蛆虫的变化,无数白色的幼虫把肉体吞噬,成蛹、而后苍蝇用复眼盯着他仿佛露出嗤笑。
一遍又一遍。
死亡的过程不断地上演。
6、日记 3
所以死亡什么的从不是遥不可及的事。
他在日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字句。
日记是给自己看的,所以他有时侯漫不经心地将想说的话语一笔代过,潦草的字迹让他自己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然而有时侯他又忍不住想起Torn。
白发少年在他手心里写下的字永远工整而美丽,就像他那个人。
贝雷特在日记上写下两个字,又飞快地用笔划掉。
即便是后来的自己,他也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词句。
……不。
他其实甚至不愿意让这份心情流露在任何的有形之物上。
7、认知 5
所以一切就这样放任自流,他宁愿它如此。
他对一切都倾向于这样做,不管那是什么。
贝雷特从不去设想会有另外的一些什么样的道路,他的世界已经足够狭窄,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从来就不是很多。
更何况。
他从未被教导过该如何去选择。
8、日记 4
“贝雷特,莫医生告诉我你在写日记,她希望我能协助你的治疗。
所以我也开始写了一点东西,以后我们就可以相互交换了。”
手中的笔记本上,字迹清秀娟丽得一如写在他的手心。
梦是回忆的补时。
吉光片羽 2
1、梦 1
梦境是记忆的碎片。
PTSD的患者多梦,双相障碍症的患者总是睡不好。
贝雷特的睡眠一向不是很好,医生把笔记本交给他,告诉他随便写点吧。
所以他总是记下了很多零散的片段,现在、过去,没有未来。
2、 梦 2
梦里他在一片黑暗中,无论向前向后向上向下都没有道路。
但他想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在他平日的生活之中。
3、with 肖诚 1
今早,他蒙着眼睛向下走。
在黑暗中的生活他已经习惯,然而他期望着自己能够更进一步。
每天的上下楼由是变成了练习的场所,他向下走,每一步都统计着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这样能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
他默念着这点向下走。
而这件事就发生在三楼向下的楼梯中——这间医院的楼梯他已经足够熟悉,不用看都能找到方向。
三楼往二楼的转角。
一个身影猛地从楼梯的下侧冲了上来。
贝雷特捕捉到了风声。
他猛地一侧身,动作紧绷着就犹如他正在战场之上。
“——谁?!”
没有回答。
一阵风掠过他身侧,鼻腔里隐隐有食物的香气,他略微一愣,化妆舞会上的某个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画面没有后续。
那身影飞快地向上冲去,贝雷特贴在楼梯的一侧,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放松。
“啊,贝雷特!”
紧接着却有声音从楼下传来。
那个声音他认得,刚入院时曾经见过的实习医生。
“……肖医生?”
看起来总是无比消沉的医生,他话语中的活力让贝雷特有了瞬间迟疑。
“不好意思,刚刚那孩子吓到你了吧?”
是在说刚刚的身影吗?
“那是谁?”
“嗯?那个……”黑暗中看不到医生的表情,“只不过是一只野狗而已。”
“……?”野狗?
“对,从我这里抢了点东西,跑走了。”
“是……这样的吗?”贝雷特困惑地回想着方才的事。
“嗯,是的。”肖医生轻笑了一声,“总之吓到你了抱歉,我去把它抓回来。”
然后脚步声继续向上走去,贝雷特听着,没有辩解自己并没有被吓到。
并且。
“……笑了啊。”
尽管他无法看到却依然能感觉到气息的流动,他能感觉到人的微笑,会让四周的空气瞬间柔和下来。
就在方才,提及野狗时,肖医生一定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4、梦 3
可是梦中,一切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贝雷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梦到这些事,或许这一天中没有什么能比这场意外更让他印象深刻。
梦里的肖医生依然柔和地对他说着话,可他没有带着眼罩,他看得到一切。
他得到楼梯里深深浅浅的阴影,也看得到从后头转角处窗户里投下来的阴影,他的双脚被困在原地,一抬头,楼梯上方有个红发少年正对他微笑。
肖医生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贝雷特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前人面容上的笑脸依然和煦,说出的话语也如同笑容般温和。
他说,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5、夜晚 2
从梦里惊醒的贝雷特蜷在床的一侧颤抖。
他还记得梦最后红发少年忽地从高处跃了下来,一下子就咬断了他的血管。
鲜血直流。
就像战场上那些被子弹穿过了的士兵,他们的血总是止也止不住,所以他们通常都不去睬这样的人,任由他们就那样死去。
贝雷特又想起了那句话,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或许他早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上,在这里的他一如他看到的所有人般——
只不过是个亡灵而已。
6、亡灵 1
那么,如果亡灵理应被杀死,他呢?
这记忆是所有时光中最破碎、最零散、最渺小的碎片,甚至连路经的人都未必会记得它的一分一毫。
犹如长河中的石子般静静地呆在某个角落,既不美丽——也不引人注目。
——然而,总有人不这么认为。
再小的石子也有它的归宿,再小的断片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个部分。
总有一天它们都能找到它的位置。
属于这个世界的、吉光片羽——……
1、日记 1
“为什么要写日记?”贝雷特问。
这是一个很单纯的疑问,只将自己的困惑说出,不参杂任何杂质,没有恐惧、没有戒备。
莫希尔德微微一笑,这疑问让她豁地想起刚认识眼前少年的那段时间里他对周遭的世界满是戒心,甚至无法安静下来与她交谈。
——时间在推移,她并不是什么紧张也没有。
“它可以帮助你整理思绪,贝雷特。”然后她说道,用精神科医生该有的耐心。
“整理……”
“以前的医生没有让你这么做吗?”
“……没有。”
“那就试试好了。”莫希尔德医生微笑着,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能感知到,但反正她微笑时贝雷特似乎稍许放松了身体,“就当是用来重新认识自己。”
2、自我认知 1
他想他并不需要更多的东西来持续着自己的认知。
对于自己是什么他不需要知道更多,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自己。
——从战场,从那些年的情报机关里,从那两年唯一正常的生活之中。
从他的现在……居住在这里的生活。
贝雷特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他睡不着,他又一次在半夜醒来,而后没有了再度睡去的意愿。
3、With Thorn 1
第二天见到Thorn时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在图书馆的角落直打磕睡。
幸好这里平时也没有别人,他停留了一会儿,发觉自己一直没有办法安定下来就转身准备离开。
Thorn在两首曲子的间隙拉住了他,原本他可以把这两首曲子连接在一起,转音完美无缺,让贝雷特觉得有些可惜。
——贝雷特精神不好。
对方“说”,让他看出这点又让歉意涌了上来。
“抱歉,我昨晚……没有睡好。”贝雷特只好回答,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老毛病了。”
4、夜晚 1
有一段时间他必须双份的安定才能在夜晚入睡。
可安定也未必惯用,他会在凌晨或者午夜时醒来,而后就再也无法投入睡眠的怀抱。
贝雷特总觉得那是不是与梦境有关,他也一直在做梦,这在精神科医生那里看起来或许并不是什么新闻。
“我不能再给你开安定了。”莫希尔德医生明确地告诉他,“你也不能一直依赖这些药物。”
那该怎么办?他心说,没有问,那么……他应该怎么办才好?
“放轻松,贝雷特,放——松——”而后莫医生告诉他,用拖长的音调像是要让他感觉到安心,“没事的,有什么事我会在这里。”
可即便如此夜晚依然难熬,无论是躁期还是郁期。
躁期时那些冲动感觉堆积在血管深处,而郁期时每一次醒来都是一场劫难。
梦境则来自战场的阴影,他有时会自暴自弃地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已经无药可救,所看见的每个片段都脱离常轨。
但最为悲哀的或许并不是这一切的脱轨。
而是他能意识到这些事并不正常、这样一个事实。
5、With Thorn 2
贝雷特睡不着的话,我弹琴给你听?
不会麻烦……是我想弹给贝雷特听啊?
你不喜欢吗?
既然这样,我弹给你听吧。
说起来以前都没有问过,贝雷特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6、自我认知 2
他的MP3里满是与古典音乐素不相关的歌曲。
喧嚣的、嘈杂的、如同被装甲部队彻底碾过的荒原草场。
为什么现在的他却截然相反呢——
那大概是因为他与什么人相遇了吧。
所谓的人,大概就是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相遇构成的。
7、日记 2
“——所以,记下来好了。”莫医生说,“你看到的那些……你遇到的那些。”
虽然未必一定会有意义,但总比就这样忘却要好。
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半个月前的他与半个月后的他,他还记得在月相间循环时他总会对过去的自己产生那样的陌生感。
所以这大概就是所谓“认知”。
无论是他的梦境,他想起的过去,他遇到了什么……
全部都是构成“贝雷特”这个人的一部分。
“这样的说法如何?”莫医生微笑着。
微笑能让呼吸的流动变得缓慢而轻柔,她想这大概就是贝雷特感知她举动的方法。
“……不错。”贝雷特迟疑着回答。
“那么就试试看如何?”她说着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也是治疗方法的一种——”
去记录下这些吉光片羽。
Final
终幕||“人只有在外面四处漂泊,才能到达内心最深的殿堂”
黑暗。
贝雷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这片漆黑,他闭上眼睛看见的同样是无边的黑暗。
在这里他一个人,虚无的孤独彻底将他笼罩,没有别人——
甚至或许也没有自己。
哎,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呼出一口气,气息飘散在四周,混杂进黑暗的深渊。
——他宁愿坐在这,像这样,像这样什么都没有。
身体和记忆和思绪和意识都是破碎的,支离破碎零乱不堪,他想或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身体也变成了那样。
把血肉脏器骨骼脉络都一寸寸剥离出来,像他看见过的那些杀戮下的受害者,苍蝇在他们身上扎根,白花花的蛆虫从腐烂的肉中爬出。
为什么他总是会想起这些?
呼吸里落下尘埃的因子,微微的霉味把黑暗渲染得更像是腐朽的棺木,被埋葬在深深的地下。
而他就正在那里,可就算他是在那里。
也比他在任何别的地方好。
“哒”。
有一个声音接近了他的身侧。
……是脚步声。
贝雷特在战场上捕捉过敌人的脚步。
那时他躲在残垣后,两面断墙的夹角把他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但他仍需要小心,尤其不能让自己的枪口被敌人发现,他听着脚步。
耳边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并没有小心地审视,只是草草地掠过了断墙边缘。
贝雷特立刻冲了出去,绕过墙角转到对方的身后,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回头,枪声就已经响了。
“砰”一声。
肉体上多出了血红色的缺口。
莫医生曾问过他最多梦到的是什么。
他回答是过去的事,虽然他并没有说,但她似乎已经听懂了他的话语。
毕竟她是医生啊——治疗心理疾病的医生,或许也比他人更能看透他的心绪。
这是没有来由的推测,贝雷特告诫自己,他会去猜想,却总要避免自己相信那些猜想。
轻信是致命的。
——然而这又是战场的遗产。
“这里不是战场。”莫医生说。
“嗯,我知道。”他回答。
其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点,在这里不用担心半夜被突袭,不用睡得战战兢兢,不用害怕阴影中的枪口。
可他依然无法睡得安稳。
“那,把你那的碳酸锂还给我。”
“……”
“以后只给你必要的剂量哦?你再乱吃药我可没办法拦你了。”
其实或许——并不是他以为自己仍身在战场。
只是战场一直在追随着他。
“……我知道了。”
药被收走,他坐在黑布下的黑暗中,听见抽屉拉开,药瓶掉进去,抽屉关上。
黑暗中的感官总是比较敏锐,他仰头望向上方,黑暗揉捏着他的眉角额梢。
莫医生并没有说,但在他眼中她唇角的笑容裂开成了尖锐的弧度。
他似乎听见了声音,顺着子弹的破风呼啸着:
那么,贝雷特,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明明不害怕死,那为什么不去死呢?
那些问题一直盘旋在他脑中。
他听见脚步声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但那地方在黑暗之外,就算他伸手也不可能触到。
而除那之外他没听到任何声响,连同自己的呼吸一起被压抑在日常的线下。
贝雷特仍旧蜷缩在这方寸大的黑暗之中,他压抑着自己,安静、死寂,宛如一具尸体被封锁在太平间冰冷的床上,没有人感觉得到他。
只有无数死者正站在那里向下凝视,他们的残肢断臂正一点点向下掉着血肉,那些是他们的实在之物,逐渐被消抹。
可即便这里有着如此多的死者他也不愿意离开,他一推开门外头就像有着更多的亡魂在呼唤着他,他在哪都能看到死亡的阴影。
——包括那些亡灵。
那些一心一意想要将他拖入死亡的亡灵。
可是,他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它们,想要接纳那份死地。
他活着要比他死去更艰难。
有某时某刻,他发现自己总是在害怕。
这种恐惧并没有什么来由,并非由于什么外物,纯粹出于内心的某些东西。
他发自内心地恐惧着对他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会因常人想象不到的事而颤栗恐惧,懂得握枪的手有时深深嵌入自己的身体。
很疼。
手臂上被自己掐出过血,他舔掉,锈味立刻充斥了口腔。
那种味道并不好,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犬牙撕扯开血管。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
“不记得了吗?”
“……”
不记得了。
为什么他非得去回忆那样痛苦的记忆?
“贝雷特……”
“?”
“你不相信我吗?”
“……不。”
这个问题她明明已经问过许多遍了,又或者这些是他在梦中看到的既视现象。
怎样也好。
反正无论怎么样他都会以否定来回答这个否定的疑问。
“……叩。”
木板的敲击声。
起先像是试探般的轻触,而后确信了一般再度敲击。
“叩叩。”
像在敲门。
探寻着是否有人正在这里。
……是Thorn。
他根本不用任何思量就能够得知这点。
会来这里的也只有Thorn,他一来这整个房间都像充斥着他的气息,一下子就能唤回他的神智。
可现在却不是那样的场合——
贝雷特坐在黑暗之中,咬着牙,把自己的所有气息抹消。
把自己的所有抹消。
他想起他也时常会梦到Thorn。
自从那个雨天后就他会做那样的梦,梦里的Thorn正在遥远的地方,天空中,云层上。
在那里的Thorn在说些什么,又或者是在唱些什么,贝雷特不知道,他正在遥远的地方注视着他。
也只是在注视而已,也只能够注视着而已。
就算他知道Thorn的声音在那里一定清澈透亮,如同清早的风穿过云层,天光从一侧落下来照到他的脸上,仿佛刹那就能够张开白色的羽翼。
他在天空上,贝雷特却在更深的地方,他们的距离太过遥远,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达。
贝雷特徒劳地伸出手,白色的身影在指缝间留下了一瞬的残像。
有时侯梦境会是另外一种颜色。
梦里的他站在熟悉的战场,手里握着的枪是不知名的土枪,他还有枪用,这很好,至少他还能杀人。
所以他去了,越过残垣断壁与敌人周旋,在无数次对垒与躲避后他终于抓住了进攻的机会,在飞身的瞬间他开了枪,枪口的火花一瞬间闪过。
那个人倒在地上,他为了给对方补上(可能的)最后一枪走上前,才发觉倒在那里的正是他自己。
贝雷特愣住了,画面在下个瞬间逆转,他跪倒在地,转回头就看见了Thorn。
一直柔和的面容上一片冷然,用利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倒在地上,看着Thorn轻轻阖上他的双眼——
什么啊。
像这样的死法,对他来说真是不可思议的温柔。
……梦总与死亡有关。
他的世界与死亡息息相关。
“但是你还活着。”莫医生说,“喏……你还在这里。”
在黑暗中,她的手搭上贝雷特的肩头,碰触的感觉让他没来由地紧绷。
“你得知道你还在这里。”她说。
“什么意思?”贝雷特莫名所以。
心理医生说话有时侯总是显得格外深奥,他以往的医生也是如此,他们会看着他手腕上刀刻出的痕迹说些他或许听不懂的话语,一手把药方写下。
他想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看心理医生的,两年?还是三年?多半是两年前吧。
这两年的时光或许是他人生中最正常的时光,在这之前,他甚至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可在这之前他的世界中也没有“亡灵”。
“你现在还能看到它们吗?”莫医生问,“那些‘亡灵’。”
——它们从未离去。
他的世界一直被亡灵所逼迫。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他都会被它们追上——这样的感觉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贝雷特曾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他也曾追杀他们,也曾试着伪装出友善的面容,但到最后一切都徒劳无功。
如同他心底的“死亡”般阴魂不散。
“贝雷特。”莫医生又叫了他的名字。
他们都叫他的名字,像要帮着他确认他就在这里似的。
“你要知道。”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他能看见,她的眼睛一定在闪烁着光,“你就在这里。”
并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并没有别的什么外物。
他在这里,他也能感受他人的存在。
“存在的立证。”莫医生说,“你可以感觉到他人,他人也可以感觉到你。”
可是他无法用双眼辨认他人,亦无法用手触碰每一个人。
没有犬类敏锐的嗅觉他不可能依靠气味辨识他物,他所剩下的——
外头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贝雷特并没有动,他没有改变些什么,依然那样坐在黑暗中。
“铛。”
轻声的、敲打的声响。
然而并不是来自木板上的,是金属……
声音清脆。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
“铛——”
又是一声。
声音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它们按照某种规律连成一片,从破碎零散、到成为一体。
……Thorn?
贝雷特抬头。
呼吸开始松动,他明明还在黑暗中,在这里却有了别的东西。
是Thorn。
这个名字一再在脑海中出现。
从他第一次见到Thorn到现在。
他们一起度过了多少时光?
时间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流淌,他总觉得他们相识的时间比真正的要更多。
为什么Thorn……会知道他在这里?
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就像他为什么会知道外面的就是Thorn。
——那是Thorn的旋律。
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比他更熟悉这点的人了,敲击声连绵成高低的音律,编织成了他从未曾听闻的曲子。
那是Thorn的曲子——是Thorn自己编辑的曲子。
他从来不介意这些曲子是否曾有人听见,因而最了解它们的或许就是一直聆听着它们的贝雷特。
所以他能认得。
此时此刻无比清晰地辨认了出来……Thorn在这里。
“——”
现在他或许懂了。
Thorn指尖流出的声响就是他存在的立证,他们一起去过舞会,他们一起在人群中穿梭。
就算是看不见又能如何?总有些什么能够穿越视野的局限;就算Thorn从未开口对他说过什么又能怎样?贝雷特想他听得到。
他一直都能够听到。
“……Thorn。”
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不是第一次在Thorn面前这样泪流不止,他发觉他总是会在Thorn面前有这样情感的宣泄。
因为那是Thorn。
敲击的声音由远而近。
那声音距他仅仅一个木板之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隔离在了这里。
令人心焦的距离。
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碰触眼前的黑暗。
手指触摸到了木门。
鼻腔里满是木屑和轻微的霉味,现实的世界一点点在他眼前清晰。
……碰触着坚硬木门的指尖,传来了些许的温暖。
那温暖——或许并不是切实存在的吧。
他想,就像他梦见的Thorn,在高空之上,从他身边落下来的耀眼天光。
但于他来说,这就是真实。
“哗啦——”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他猛地一惊,紧接着从外头透进来的光线就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因为暗与光的交替而变得一片模糊的视野,他眨了眨眼,以此作为借口来掩饰眼里的泪水。
“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熟悉的触感在他手上写道,“贝雷特。”
……然后,写下了他的名字。
他的存在立证。
就像那场大雨后,他不知不觉就找到了Thorn。
在幻觉与过往中行走得太久他才能注意到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弥足珍贵的每个瞬间。
为此、他甚至感谢着自己的过往。
是它们将他带到了这里,是它们将他锁在了黑暗的牢笼——也正是因为它们,他才能遇到Thorn。
不管在过去、他们遇到了什么。
为了他们的现在,他都感谢这一切。
“Thorn。”
——?
“我好像……每一次都被你拯救。”
——我并没有做什么……
不,贝雷特心说,只要你在这里,一切就已经足以。
“并不是……”他轻声喃喃着,“并不是、那样。”
手掌忽地紧握住了正在他手中刻画着的手。
——?!
甚至不用看他都能知道Thorn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然而他有些顾不上了,情绪已经在黑暗中酝酿着发酵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在梦中,他永远也碰触不到的人。
“Thorn……”
他把Thorn揽进自己怀中,用尽全身力气拥抱着他。
……无论怎样亲近、都会认为是奢求的愿望。
“我……”
他在那场雨中,没有能够说出口的话语。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
整理。
隔了很久就不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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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 of Time
伊刻罗斯之时||“兔子洞像一条隧道那样笔直向前”
事情的起因大概要追溯到这天早上,当住在森林里的两个病人看到误闯入森林里的食堂大妈时,一切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但是按照标准的倒叙顺序,这个故事先从这一天的下午开始说起。
这天下午,当钟瑾宇吃完午饭躺在自己六楼的病房里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
作为一个精神病院——尤其是在像这样充满炎热而躁动的因子的午后——这家医院里居然没有比动物的叫声更大的声音。
钟瑾宇深切地感觉到了异常。
他站在窗户口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太高的楼层反而让他看不到近处的情况,钟瑾宇冷静地想了想,走出了病房。
而后他往下走——当然以他所在的楼层高度也就只有往下走了。
钟瑾宇径直来到了一楼,不远处就是他常去的游泳池,但这会儿的他并不打算去那里。
一楼的小花园里好像也没有人——
“?!”
而就在他这样想时,一个身影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扑通”一声,径直地扎进了游泳池中。
“……?”
钟瑾宇愣在原地。
刚刚的身影他有些眼熟,有些似曾相识,有些——
“瓦连京?”
有着堪比健美先生身材的【】痿患者(为了保护当事人的心情我们打个码)浮在游泳池里,吐出了一道细长的水流。
“你在做什么,瓦连京?”钟瑾宇问他。
“泡水。”
“……为什么要泡水?”
“因为我是只章鱼,我需要水。”
为什么是章鱼?
钟瑾宇发觉自己的重点不太对。
趁着他的思绪游过了大海的这个空隙瓦连京又开口了:“你不下来吗?”
“我为什么要下去?”
“你也需要水。”
“不,我可不是章鱼。”钟瑾宇回答,“我是人,而且我不会游泳。”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沉默了下来。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来说说这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了。
当死忠和Angoni正在他们的树林爱(树)巢(屋)进行例行的【因为相关法律政策,反正我不告诉你】活动时,他们听见了一个声音。
一个他们曾经听过但实际上并不熟悉的声音。
“今天的蘑菇看起来挺不错的——”
食堂大妈正提着许多蘑菇经过他们的“领地”,她有时候会离开医院亲自采购一些食材,今天大概也不例外。
不过其实平时的她是并不会经过这片森林的,可今天或许是她回来得太迟了,又或许是她想改变些什么,总而言之她经过了这片小树林。
死忠站在树上看到了她。
自从入院以来就一直住在树林里的他自然已经熟练掌握了在树枝间移动的技巧,他灵巧地跳到更前头的树枝上,倒吊着看向食堂大妈。
“我们来交换蘑菇吧。”他说。
于是就在食堂大妈愉快地行走在小树林里时,一个脑袋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
食堂大妈尖叫着昏了过去。
死忠获得道具:昏倒的食堂大妈和众多的蘑菇。
穿着和服的少年落到了树下,沉默。
“死忠?怎么了?”过了一会儿,Angoni从树丛后头钻了出来。
“我们有新鲜蘑菇可以吃了。”见到穿着女装的少年,死忠难得一见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是吗?”Angoni努力让自己的裙子从树丛的拉扯中摆脱出来,“可是就这样拿走不太好吧?”
“唔,好像的确是。”死忠想了想,“那这样好了。”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些花花绿绿的蘑菇,丢进了袋子里。
“这样就公平了。”他说。
于是这一天中午,这些花花绿绿的蘑菇被丢进了医院食堂的大锅里。
于是这一天中午,所有来食堂的病人甚至医生都吃下了这些蘑菇料理——所有的……
钟瑾宇看到一楼的源医生在办公室前头晒太阳,他走过去时对方发出了警戒的“喵”声,他用上了曲奇才面前蒙混过关。
二楼海德里希正用动物的叫声冒着乱码,不过她看起来好算是正常的所以钟瑾宇明智地绕开。
站在三楼的走廊他看见楼下穿着女装的Angoni拖着在地面蠕动的死忠到处乱跑,天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吃下那些毒蘑菇的。
而四楼……
“砰!”
门板剧烈地砸在了墙上,震动的声音让钟瑾宇的耳朵里好一会儿都回荡着激烈的回响。
“搞什么鬼。”他捂住耳朵皱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黑发的少年正慌张地回身把门关好,落了锁。
“该死,今天的饭——”少年回身,就撞上了钟瑾宇的视线。
是贝雷特。
贝雷特今天过得并不好。
露宿、淋雨加上用药过量让他从一早就开始发起了低烧,异样的体温让他一整天都无精打彩,早餐自然是被忘记了,反正他一向也不常吃。
中午时好在Thorn来了,给他带了些食堂的饭菜——
于是这些饭菜就成为了混乱的罪魁祸首。
Thorn以为自己是只狸猫,把一片叶子顶在了头上。
贝雷特被他捉弄了好一阵子,还第一次听到了Thorn的声音,这才发觉今天的饭菜有点问题。
不过那时的贝雷特——呃,因为他吃得比较少,所以幻觉还没有产生多久毒素就已经被身体代谢走了,所以他才能站在这里。
“今天的饭菜有问题。”他说。
“嗯。”钟瑾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大家不知道为什么都以为自己是动物。”
“……”贝雷特沉默了,“你呢?你觉得自己是什么?”
“我?我好好的啊。”
“你没有去食堂吃饭吗?”
“有啊?……哎,这么说来为什么我没事?”
贝雷特再一次沉默了。
“算了,这些事不重要。”钟瑾宇决定放弃询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大家解毒。”
“……我同意。”贝雷特说。
“总而言之先找找还没有其他人没有受影响的。”
“好。”
于是贝雷特加入队伍。
五楼安然无事,只有看样子是从四楼上来的肖诚医生正抱着一颗瓜子——
没错他用两手抱着瓜子啃着,腮帮鼓鼓的也不知道是把自己当成了哪种动物。
当他们靠近时他“吱”地一声跑开了,留下一地的瓜子和瓜子壳。
“……”
……天知道他是怎么吐的瓜子壳。
在五楼和六楼的间隙他们遇到了穿着白大褂的莫希尔德,有着女高中生外貌的医生正慌张地从楼上下来。
“贝雷特!”
“?莫医生?”
“你没有中毒吗?”
“……没有。”贝雷特的话语中出现了可疑的迟疑。
“但是你不躺着没关系吗?听Thorn说你发烧了。”
“没事,现在该担心的不是那个。”
“说起来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吗?”
“……?”贝雷特困惑了。
看来说毒素完全被代谢走也有点问题,但这对贝雷特来说大概不是坏事。
就像它对钟瑾宇一样。
“莫医生也没有中毒吗?”这会儿他正向莫希尔德询问。
“嗯,因为我没在食堂吃饭……结果一回来就看到家都在犯病,连医生也……”
“我觉得就算是平时这里的医生也和病人差不多……”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贝雷特?”
“不,什么都没有。”
——所以麻烦医生你放下手里装了800cc空气的针好吗?
“总之医生你有什么办法吗?”钟瑾宇及时把话题扯回了正轨。
“如果是中毒的话……之前我手里有一盒阿托品,应该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状况。”
“之前……?”
“嗯,它被Ruin抢走了。”
“……”
为什么Ruin抢这种东西啊?
但不管怎样说,莫希尔德医生加入队伍。
与此同时三人小队“阿托品夺回”任务获得。
三人明智地绕开了六楼正在犯病的Fire,反正等下只要用灭火器砸他的脑袋一切就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七楼的病人一向很少,他们顺利地来到了天台,推开门的刹那外头的风涌了进来,伴随着蓝天与青草的气息——
还有一声。
“喵?”
站在天台上银发的少女转头看向了来人,同色的眼睛里一下子就亮起了光芒。
“这个一定是幻想自己是只猫了吧倒是很好认——”
银发的少女一转身迈开脚步,径直向他们冲了过来。
“我刚刚就是因为觉得很可爱想碰她所以才被抢走了药——”
白色的长裙随着她的举动飞舞着,而最先注意到眼前状况的,是贝雷特——
“——等下,她是不是冲着我——咳唔!”
战斗反射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少女的体重就已经把他压得严严实实。
以往的贝雷特可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啊,药在那边。”
……更何况还有两个看起来根本不想顾他死活的队友。
“抱歉,贝雷特,你就先撑一会儿吧。”莫希尔德医生在最后一刻丢下了这句话。
“说是撑你叫我怎——唔,Ruin!”
用全身压制着他的少女抬起头,银灰色的眼里闪闪烁烁,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钟瑾宇和莫医生已经跑远了。
“喵?”
“可恶……不就是想被顺毛吗!”仍旧倒在地面的少年咬了咬牙,努力撑起半边身体,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银发。
Ruin露出了愉快的神情,蜷缩在了贝雷特身前。
……不过贝雷特,你是怎么知道她想被顺毛的呢?
这时候的钟瑾宇和莫医生已经找到了掉在一盘的阿托品。
它的盒子看起来被扭过,但好在并没有被拆开——一只猫怎么会懂得拆盒子呢?——所以药品完好无损。
“太好了,这样至少可以先缓解大家的症状。”莫医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嗯,那么我们赶快到楼下去吧。”
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谁?
一位医生和一位病人就这样拿着药往楼下跑。
“……啊等等,先把贝雷特……!”
终于有人想起了还在楼梯口被要求顺毛的贝雷特。
被硬塞了药的Ruin蜷在地上睡着了,她睡着的脸侧一点也看不出来方才的模样。
“呼……”终于Ruin那里脱身的贝雷特长长地舒了口气,黑色的短发有些乱,他伸手,把他们揉得更乱了,“嗯?看着我干嘛?”
“不,只是没想到你讨好猫也挺有一手?”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给大家解毒么,快走吧。”
钟瑾宇从贝雷特转过的脸侧上看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七楼安然无恙,六楼在贝雷特果断砸晕了Fire之后也平安结束。
他们在五楼花了一点时间才逮住了正在到处乱蹿的肖诚医生,四楼……
“Thorn?!”404的门被打开了。
贝雷特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我记得我明明——”他上了锁。
但是锁已经打开了,门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Thorn之前在这里吗?”莫医生紧接着跟了上来。
“嗯……”贝雷特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眼前的场景上了,“莫医生,把药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Thorn。”
“别急,我们一个个——”
“不能放着Thorn一个人。”贝雷特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我只要Thorn的份就好了。”
“但是——”
“我得去找他。”贝雷特又一次说道。
钟瑾宇和莫希尔德面面相觑,阻拦贝雷特已经没有用了,他们都意识到了这点。
“那么,药给你。”莫医生只好把药递了出去。
贝雷特接过摇后径直就走向了最近的楼道,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向下的楼梯中。
于是,贝雷特就这样脱离了队伍。
而后他们继续向下走,医院里嘈杂的声响变成了动物的鸣叫最后又回归嘈杂,像在午后的河边小憩一场,做了场梦。
梦里有许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原本熟悉的人物与场景都被梦中景色替代,又不可避免地在最后回到现实。
钟瑾宇和莫医生一起抓住了还在满医院乱跑的Angoni,女装的少女在吃下药后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尖叫了一声后迅速冲回了森林。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病人了吧?”钟瑾宇问。
莫医生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他的身上,“不,这里还有一个。”
“咦……?”
“来,鲸鱼,这是为了你好……不,其实我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为了你好……把药吃了吧。”
“等、我明明没有什么奇怪的……莫医生你放下针筒!我吃、我吃就是了!”
……而后这混乱的一天就在钟瑾宇“Noooooo作为鲸鱼我怎么能一天没有水!”并冲进泳池,最后被瓦连京打捞上岸中结束了。
医院里的大家在经过进一步的治疗后也逐渐恢复了健康……
只有一个后话。
这天去找Thorn的贝雷特和Thorn本人一直到第二天都还没有回来,又是一天午餐时间,莫希尔德医生和源瑾瑜医生在餐厅里讨论起了这件事。
“或许他们是掉进了兔子洞里吧?”莫医生说。
“什么意思?”小源医生对她的话迷惑不解。
“不……没有什么。”莫医生笑笑说道。
难得来食堂吃一次饭的她默默地将今天的炒蘑菇送进了嘴里。
3015字。
还没供血,就先处理一下数字游戏的惩罚吧
因为不确切记得有谁所以只写了Sil夫妇小祭祀还有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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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 1
当他睁开眼睛时,四周是一片昏暗。
光线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彻底的、纯粹的、无边无际的黑。
“哈……”古拉夏发出了轻微的笑声,这样的黑暗他太过熟悉,他曾经见过的黑暗比这更加深邃浓郁,很长一段时间里覆盖了他的双眼。
不过眼前的世界比那片黑暗要亲切上不少,这里还算有光,虽然朦胧且不清晰、隐隐有着如同门般的轮廓——
“这就是、门吗?”
他是来到了什么地方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重要。
总之他来到了彼方,总之他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这点或许才是真正重要的吧。
古拉夏自顾自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薄荷味的香烟叼在嘴里。
他坐起身打量着四周的景象,门、以及在门里隐隐出现的整个空间。
“——什么啊、你看起来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黑暗中那个声音说如是道。
“嗯……?”古拉夏回过头,在身后的黑暗里戴着鸟喙面具的人正低头看向他,由于光线的昏暗,只有鸟喙面具令他印象深刻。
——啊,说起来他知道这个面具。
人类用来防护自己使自己不受病毒的侵袭的工具。
“大多数的人到这里时都是伤痕累累的。”带着鸟喙面具的人说。
“啊哦,是吗?”他歪过了头,“看来我不属于‘大多数’那一类的。”
而且他也不是人,古拉夏轻笑着在心底补充。
“的确——你、还不错。”
“哪个意义上的?”他反嘴问道。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黑暗中那个高挑的身影只是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黑暗中那团模糊的影子动了动,一只手仿佛从黑色的袍子里分离出来似的指向了一侧。
古拉夏转头,在他手指的方向有一片比其它更加明亮的地区——不过说是明亮,那大概也只是微光的程度,就算以他的眼力也只能看出薄雾一般的光亮,可空气是流通的,大概是通往外界的出口吧。
“那边是病患区。”带着鸟喙面具的人说,声音因为防毒面具而变得沉闷,“你去那里,你以后住那里就好了。”
“病患?什么啊这里是医院么?”
“正是如此。”不知是否是错觉,那声音变得更加愉快了,“欢迎你成为这里的病人——这里、是收容所有通过‘门’来到这里的‘异类’的医院。”
古拉夏忽然觉得,他干脆还是把烟点上好了。
因为这个话题还有最后的半句,让他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欢迎来到铎钠德医院。”
“哈、哈哈哈——有趣。”
坐在地上的金眸少年放声大笑,“专为异类建立的医院、吗——”
被当作异类绝非首次,无论火刑水刑怎样的折磨与拷问他都曾经经历,但医院?这还是头一遭。
“——被我知道的家伙们听到可是会被取笑的啊。”
他放肆地露出笑容,用当手托着腮看向黑暗中的人影。
黑暗太浓,没有足够的光他只能看见一团更家深邃的漆黑。
“那么,你是谁?”金色的眼睛兽瞳般略微眯起,“——院长吗?”
“我是院长03。”——仿佛自黑暗深处传来的声音,“你就住病患区吧,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去旁边的常务区领取。”
面对眼前的少年那声音里仿佛带上些许疲惫,他或许是觉得麻烦吧?明明是病患区的住客却一点也没有安分的样子。
“不要,我喜欢这里,我要在这里再呆一会儿。”
“别任性。”从鸟喙面具下传来了院长低沉的声响,“你在病患区随便找个房间住下来就好了,外出记得在23点前回来。”
“哦——”这次的回答相当平静,坐在地上的少年撇撇嘴,身体就那样离地浮在了半空,“随便找一间,对吧?”
他像是突然之间就已经失去了对这个空间的兴趣,耸耸肩晃动着身体向前走去。
“喂,等等——还有这个。”可身后的人再度叫住了他,“这个拿去。”
古拉夏转头就看见半空有什么东西被抛了过来,他伸手接住,手里头的东西看来是某种容器。
“装血的。”好在院长还算……亲切?“一周内上交500cc,别忘了。”
“哼嗯……如果我忘了会怎么样?”不怕事的人追问了一句,他再度撇嘴,嘴里叼着的香烟有淡淡的薄荷气息。
“我会把你赶出去。”鸟喙面具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而古拉夏或许也并不需要理解对方的感受,“——还有,不要在医院里抽烟。”
“哈……?我连点都还没点呢。”
“那也不许,看着心烦。”
“哦,那好吧——”尾音被刻意拖长,古拉夏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就不抽了。”
他随手就将一直叼着的烟丢上半空,恶魔的火焰凭空燃起,香烟被转瞬燃烧成灰。
“哇啊啊啊等等别烧啊!”
身后的院长发出了一声惨叫,本就是恶魔的少年似乎笑得更加愉快。
他向外头飘去,带着恶劣的笑意将院长的声音甩在身后。
——医院吗。
这样的名词对他来说的确陌生,古拉夏在道路中微微停顿,又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空间。
院长正在那里疯狂地用灭火器灭着火。
“……哈。”
笑声并不代表愉快,或许它什么也不代表。
——只要他还留在这里,总会机会来这里一探究竟,对吧?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古拉夏·卡拉巴勾起唇角,他继续向前走去,道路只有一条,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沿着它走了下去。
尽头的地方是一栋看起来相当普通的楼房,从入口走进去就能看见写着数字的房门。
“-15-”。
“这个地方不能住人,去别的房间吧”——门口挂着的牌子上这样写着。
古拉夏沉默着站在门口。
“在门口放这种牌子……不就是明摆着想让人进去的意思吗?”
……而后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
并且完全错误。
金瞳的恶魔露出张扬的笑意。
他或许并非没有察觉到自己结论的错误,可这就是他的天性,一如生命之树安稳的流向。
即便他曾因这天性而失去过一些什么也无法改变,面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一探究竟。
“——就是820,来吧,这里是水手服。”
“嗯……?”
古拉夏挪开了目光。
从其他病房传来的喧闹忽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原本搭上了门把的手暂且挪开。
几步之外的病房里有着猫爪与脚的少年抱着一叠衣服冲了出来,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对面的病房中。
“……?”
古拉夏歪了歪头。
如果他没看错,那好像是套水手服……?
恶魔的身影晃悠悠地飘向声音的发源地。
“还玩吗?”房间里许多人聚在一起围成个半圆,坐在中央的白发男子扫视了其他人。
“哼嗯?”从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哼,“在玩什么?”
古拉夏从门的一侧探出头打量着房间里的人——叼着烟不顾医院规定吞运吐雾的人、一脸淡定有着东方面容的男性、看起来似乎是某个未知宗教的祭祀的人——
这些人,都是这里的病患吗?
“猜数字——话说你是谁?”
“是新病人。”站在门口的少年说道,他轻轻飘进房间在半圆的一侧落坐,掏出的薄荷烟又叼上了嘴角。
却没有点,他仅仅只是叼着它露出微笑,“也算我一个吧?”
“这次的惩罚别再说女装了。”祭祀模样的人开口了,“换一个吧。”
“换一个……换成什么?”
新的话题很快就夺去了他们对新来的不速之客的注意力,古拉夏眨了眨眼睛,撑着手托腮看向他们。
“女仆装、如何?”已经有人开口了。
“这个好——还要戴铃铛。”立刻有人附和道。
“还有猫耳!”
复合的声音逐渐增长,古拉夏歪头聆听四周的声音。
一向闹腾的他在这种时候安静得不可思议,隐藏在黑发中的尖耳似乎要将四周的一举一动收入耳中。
“那么这次的惩罚就是猫耳女仆,还有铃铛咯。”最后坐在人群正中的那个男人说道。
他看起来是这次游戏主持人的模样,他再度扫了眼四周,目光最后停在古拉夏身上。
“新人知道玩法吗?”他问。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人呢——古拉夏一边给出肯定的答复一边想着,像这样的人的灵魂通常都味道不错。
玩法什么的他当然知道,那个白发的男子已经开始在自己前头的卡片上写下数字,数字没有让他们看到,他们要做的就是轮流猜测这个数字。
那边祭祀模样的人已经拿出了一个铃铛作为惩罚的道具(之一)。
——最后猜中数字的那个人就要戴上那东西,以及之前说的女仆装等等作为惩罚。
第一个人已经开始报数字了。
就在这瞬某种预知钻进了他的脑海,时间和预感都宛如河流般不断流动。
啊——反正就是这样吧。
他想。
反正就如同他每次抵达一个新的世界,万事万物终有其流向,就如同河流最终会流进大海一般。
所以结局什么的冥冥之中早就已经有所预定。
这就是生命之树的流向。
1088字。
总之干掉一只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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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说起来几乎没有学生见到过贝兰维多的本体。
虽然据说据守食堂的魔族叫这个名字,但对于学生来说,他们看到最多的还是那只讨厌奶糕的狼。
有段时间所有的学生都在讨论这个不知道样貌的魔族(还有他的狼)。
最后,(在众望所归下)新闻社发表了一期关于贝兰维多的特刊,并且给了那些据守食堂结界的白狼起了一个亲切的名字——
贝兰维多。
2、
当然这些都是闲话。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打狼。
“费伊,先捆住它的嘴!”East第一时间喊道。
一个类似马嚼的东西几乎立刻出现在了白狼嘴上,火焰还没有发出就被堵在嘴里,冒出一串青烟。
这一连串的举动为他们创造出了回避的时间与空间,战斗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开,魔法师有了更多的余地去施展自己的魔法。
“别让它离开那里!”East再度向其他人说。
“不用说这么大声也能听见。”大约是因为一下子没有适应自己的体型,East的声音有点大。
藤蔓一下子被召来,各种各样的植物荆棘缠上了白狼的身体。
绕是魔族的生物一下子面对这样多的魔法师也显得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它还没能突破冰墙的封锁。
“有人带奶糕了吗?啊、没有那就多加点束缚魔法!”
更多的藤蔓被召唤了出来,就连并不擅长这一类魔法的Kuriki也成功施展了法术。
其场景大约会让触手控在一瞬间找到同好。
3、
……呃,是不是已经有人开始同情起贝兰维多(的狼)了?
4、
当然作为魔族(的狼),眼前的白狼绝不会这样轻易被击败。
只听见它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身侧的藤蔓应声而碎。
“……!”
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5、
系统提示:
贝兰维多(的狼) 挣脱了束缚!
贝兰维多(的狼) 使用了 无声的咆哮!
费伊 使用了 束缚术!
无声的咆哮 的发动 停止了!
East 对 魔法生物研究会小队 使用了 提振士气(“像刚刚那样把它抓住就好了……这里只有这一只!”) !
魔法生物研究会小队 对 贝兰维多(的狼) 使用了 纠缠术 !
贝兰维多(的狼) 挣脱了束缚!
费伊 对 同伴 Uil 使用了 “激励”!
色情杂志 被扔向了 贝兰维多(的狼)!
Uil 爆发出了强烈的斗志!
(“啊啊啊啊费伊前辈——!!”)
Uil 使用了 冰锥术 !
贝兰维多(的狼) 被击中了!
效果拔群!
Uil 抢回了 色情杂志!
费伊 使用了 落石术 进行补刀……
贝兰维多(的狼) 失去了战斗能力。
6、
“费伊前辈太过分了竟然把别人的灵魂之光当作道具太过分了呜啊啊啊啊!”
“……”
嘛,不管怎么说,反正有效果就是好事,不是吗?
7、
Kuriki:“为什么我觉得你们打得好像很热闹,但没有我什么事……”
8、
总之前方的障碍已经扫除。
East看了眼已经昏倒在地、并且重新被藤蔓捆绑上的白狼。
“呃,这样真的没问题吗……?”Uil还是显得有些担心。
“没关系。”回答他的是Kuriki,“反正就算它醒了也还有费伊在。”
“……”
好像有什么不对。
9、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好歹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食材存放室。
1062字。
开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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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就现在所知的情报,食堂主要是由魔族·贝兰维多在守护。”
礼堂的地面上这会儿正摊着一张地图。
“不过他本人通常是在食堂中央待机……”
——地图是学校的。
中间被红笔圈出来的地方正是食堂。
“通常守卫食堂的是他手下白色的狼群。”
East正拿着一只笔(家妖精尺寸)在地图上点着。
“我们的目标是从食堂取回我们所需要的食材……调查那些狼是附加的目标。”
嗯——另外的三人纷纷点头。
“所以我们要从后门绕进去,暂时避开前门处狼群的聚集地。”
不过要避开狼群毕竟不是件简单的事,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等到有人在前门对狼群进行攻击时再前往。
“因为现在几乎所有学生都在进行魔族的清扫,所以机会还会有的——大致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三人中有人举手了。
“Uil,你说。”
“嗯……就算我们从后门绕进去,狼的嗅觉那么敏锐,我们也没有办法完全回避它们吧?”
“说得对。”East把笔拍在了地图上,“我们没办法做到。”
一时间,礼堂边缘这块不大的地方陷入了沉默。
2、
攻略开始的时间定在下午两点十分。
这个时间在现在的学校里已经没有了意义,但在时间上是白天的时间行动有助于让人集中注意力。
食堂的前门处传来了喧闹的战斗声,已经有人在那里开始了攻略——这就是他们所等待的时机。
本次参与食堂攻略的人与魔法生物共四名,East以家妖精灵的姿态接近了食堂后门,妖精们(尤其是家妖精)相当擅长隐藏,他先一步走进了食堂,向另外的几人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Kuriki小声问道。
“都已经到这里来了当然没问题……”Uil以同样的小声说道。
“至少现在还没有看到贝兰维多(的狼)。”至少费伊·叶茨保持了冷静。
一行人顺利敲开了食堂的后门,溜进了食堂。
3、
“按照地图,接下来直走就可以找到原本放食材的房间。”
“话说费伊前辈……你那份地图是哪来的?”
“Shadow老师给的。”
“……”
4、
好吧,且不论Shadow老师的食堂地图。
他们沿着食堂后门的走道往深处走,大约是施加了魔法的缘故——这里没有声音。
既听不到前门的战斗声,也没有别的声响。
Kuriki吞了口唾沫。
“别害怕,Kuriki。”坐在他肩头的East冷不丁地说道。
“?!我没有害怕!”
有着蓝灰色头发的魔法师一边发着抖一边说道。
“别逞强了。”
“才、才没有逞强——”
5、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逞强Kuriki加快脚步向他们的目的地走去。
“啊、等——”
谁的声音都没有来得及阻止他打开门。
“咔哒”。
就在门的背后,一直毛色雪白的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
沉默。
“打扰了。”Kuriki关上了门。
6、
“快让开……!”
变大粉一下子发挥了效用,突然长大身形的East一把把Kuriki拽到了后头。
门被撞开的瞬间费伊猛地凝聚起了冰墙架在了几人之前。
冰墙后头,狼的双瞳正在凝视着他们。
3052字。
有点OOC,回头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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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流向 8
梦。
黑暗与梦似乎是他两个停不了的主题,他时常深陷其中,甚至抓不住除那以外的自己。
费伊·叶茨在冥冥中这样察觉,他并非有意去注意到这些的,只是它们反复的次数实在过于频繁,让他无法不觉察到这些事物。
梦。
好像又一次把握住了某些严苛而深邃的东西,他试着在类似的情形中迈步,但最后却发现自己只能在黑暗中的梦里越陷越深。
——说起来达梓老师怎么样了?
既然他还能在这里想这些事,那么达梓老师一定被什么人绊住了脚步,现在的达梓老师与平日的不同,就算是平日的他也已经很难,更不要说现在了。
能行吗?他想。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行”究竟是指战胜抑或活着离开。
“唔……”
梦。
他拼命挣脱梦中的枷锁,远处柳条人正在燃烧,祭司把小鹿扔进了火堆。
火焰继续烧啊烧啊烧,燃起的烟冲向顶端的天空。
“——”
只有这样才能保佑他们来年的丰收。
浓烟带来黑暗,黑暗中既有暗火,黑暗中亦无明日。
他远远地在那里看着,有什么人禁锢了他,他无法前行,那禁锢仿佛要把他永远囚禁于此。
梦。
“可、恶……”
只不过是个梦境而已。
因为是个梦境,所以他更加不能屈服。
这样的词汇不该写在他的词典之上。
“——”
远处一群乌鸦从树梢上被惊飞,鹿群发出了鸣叫,他抬眼就可以看见泛着光的绿色背景里分叉的鹿角。
——这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当他睁眼时他会发现他还在学校的喷泉旁,喷泉的水流哗哗作响,达梓老师血红色的双眼在黑暗中阴沉而发亮,狼一般的瞳孔映照不出丝毫理性的色彩。
他会发现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亮,他被挪出了战局,魔力四下流动,不远处的喷泉旁已经有几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正在战斗。
“咳、咳咳咳……”
喉头传来一片甜腥,他挣扎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视野随着他的举动而逐渐清晰,在那里战斗的——是三个人吗?——都是与他同期的学生。
而他们昔日的魔咒老师就站在喷泉的附近,他的右手上还跳跃着闪烁的雷光,一反手就将身侧的金发少年击出了老远;而他的另一手上却已经凝聚起了火焰的光芒,红色的炎火在黑夜里如同祭祀的柴堆。
……哎呀,这个现场与梦境是多么的相似。
火球被凝聚而后砸向另一端的褐发少女,被后者一个水球湮灭。
费伊想他认得那个褐发少女,Flavia,他也认得那个被弹开的金发少年,那是埃菲尔,据说和校长有亲缘关系——甚至他知道这个正在自己身边凝聚着木元素的人,Missa,他们的交集不多,他和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
可是他认识他们。
就是这个“认识”在一刹那间带来了不真切的质感。
仿佛他在植物园里,捕捉到的卡姆幻影的魔力。
——这样不行的吧。
他无声地对自己说道,就这样呆在这里、看着别人战斗?
就这样倒在这里,让疼痛束缚着身体?
这样不行。
意志从遥远的深处向上涌来,他看见被惊飞的鸦群倒退着落回树梢,燃起的火堆逐渐在咒语声中黯然,换生灵的视野逐渐凝固了时间的流动,这种妖精原本就不擅长战斗。
“啧……!”
……Come on, leanaí goidte(来吧,失窃的孩子)。
吟咏声在耳边如同流水般滑过。
费伊·叶茨从地上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的掌心凝聚了无数的火焰。
“费伊?!”他听见对面那个褐发少女发出刹那的惊呼,他轻笑一声将所有的声响甩在身后。
火焰在手掌中凝聚成了箭矢的模样。
喷泉旁的达梓老师猛地回头,野兽的眼睛在微光中闪烁着光亮。
——该说是野兽的直觉吗?
他冷笑着射出箭矢,烈火凝聚的炎矢刹那划破四周的黑暗。
达梓老师转过身,他手中冰箭骤然在近处撞上火焰的箭矢,水蒸气一下向两侧涌开,蒸腾的白气中风刃猛地切向对方,费伊稍稍偏头,站在那里的金发少年勾起唇角,风刃被达梓老师用闪烁着雷光的拳头生生挡下。
“切。”
他听见了不屑的声音,名为埃菲尔的少年一挑眉露出带着些许厌恶的神色,那样的眉角一点也不像是费伊记忆中的埃菲尔。
——算了。
思绪亮起的瞬间他一转步冲向了自己的对手,手指间凝聚的火焰在半空划过如同一柄弯刀。
斩!
由上而下划出的火光在半空带出了一道明亮的痕迹冲向达梓老师。
“——”野兽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无数冰锥由他身侧升起撞向下挥的火焰,散开的水雾里氤氲一片。
费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了上去,埃菲尔方才被冰锥弹开,用风元素堆积了屏障才稳住了身形。
Missa施放的则是束缚性的咒语,由魔法纠缠而成的冰链顺着方才的冰锥抓住了达梓老师的身体,冰棱尖锐的爪牙一寸寸冻进肌肤的内里。
——但是达梓老师怎么会畏惧仅仅这种程度的霜冻?
费伊一手又抓住了凝在空中的火焰,另外一手上画好的炼金术法阵被扔向地面。
魔力刹那发动,火焰的光芒盖住了炼金术的闪光。
一个水球自身后而来带走了达梓老师部分的注意力,失去理性的野兽就是这样不好,他判断不清同等的威胁下什么才是优先要处理的事。
他在心中冷笑,从眼底泛滥起的笑意是澈热的冷漠,手中火焰的元素顺着意念的方向猛地涨起。
而埃菲尔也已再度冲到了近处,他手中风刃聚集,“给我去死吧!”怒吼的声音瞬间飙起,伴随着释放的风刃。
来自四个方向的攻击让达梓老师有些应接不暇,失去理智时的他大约想不到各个击破的方法,雷光瞬间在他身周炸裂,冰被强大的雷光瞬间融化电解,爆炸的冲击一瞬间降临。
“啧……”
费伊在冲击的逼迫下不由自主地后退,火焰和因冲击而被刹那冲散,掀起的尘土覆盖了视野,他一瞬间失去了判断眼前景象的能力。
——达梓老师就趁着这瞬发动进攻!
尘烟中电光闪烁。
等他捕捉到那电光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电流伴随着冲击瞬间将他击穿。
“呜!”
手臂因为电流的作用不由自主地抽搐麻痹,然而这没关系……现在他所受的伤害都没有关系。
Flavia的几发水箭成功让达梓老师转移了注意力,就在他放弃对费伊的追击时后者酝酿多时的法阵终于彻底爆发出了光华。
无数铁栏杆从地下升起,炼金术的法阵将各种各样的金属杂揉在了一处建立起了阑珊,原本他只是将这个法阵带上身上用来制作道具,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趁……”——话语,“趁现在,抓住他!”
后头的Flavia又是一道冰封,将栅栏的顶端彻底冰封。
“——”
又是无声的咆哮。
话语出口刹那换生灵的感官再度回到了费伊眼中,在四周魔力的流动犹如沸腾般不断咆哮。
他撑起身体,剧痛直到这时才像是姗姗来迟,missa的藤蔓扰上达梓老师的身体,顺势将一团树叶塞进了他的嘴里,咆哮声停下,费伊也终于能够抓住自己的话语。
“……Oighear delc.”
冰雪凝聚而成的镣铐瞬间困住了上身赤裸的达梓老师,耳边的声音噼啪作响,他看见另外三位同学同样施展起了束缚的魔法。
——这样应该就够了吧?
最后一丝阴暗的嘲笑从唇角消失。
费伊·叶茨觉得自己刚刚似乎陷入了一个怪诞的状态,阴暗并且冰冷。
但疼痛很快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抱头呻吟,另外的三位同学很快让已经无法行动的达梓老师昏了过去。
“费伊,你没事吧?”Flavia立刻跑到他身边问道。
“我没事、唔……”尾音的痛苦泄露了他现在的感受。
“等等,我这里有卷轴……”有着褐色长发的少女探手去自己的裙下,“上学期哈茜老师给了我不少——”
……那个卷轴他似乎也有。
费伊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他回绝了对方的好意,“还是赶快想办法把达梓老师送到老师们能够监控的地方比较好。”
——毕竟现在的达梓老师可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Flavia看了同样凑过来了的missa和埃菲尔一眼——后者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丝毫没有了先前的狂气。
“说得也是……”她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费伊冲她露出了微笑。
“抱歉。”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那你呢?”
“我……”被问及的人略微一顿,“还要去图书馆。”
是正确亦是不正确。
他原本就以图书馆作为目标,现在也只不过是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道路而已。
疼痛的感觉虽然强烈,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片麻木。
费伊·叶茨告别自己的同学继续向图书馆走去,与达梓老师的遭遇被他当成了路上的插曲。
“图书塔……”
黑暗中的图书塔已经近在咫尺。
费伊·叶茨迈步,走进了学院的图书馆中。
圣诞快乐哟,团长。
前方负能量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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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钟声响起,他终于能把书本合上、蜡烛点燃,远处某个教堂传来了圣歌,遥远却清晰,犹如尽头的明月。
夜已深,今天的表演已经结束,可马戏团的喧闹才刚刚开始,唯有团长的帐篷还点着烛火,悄无声息。
他闭上眼睛开始用流利而古老的文字默诵着某一段经文,遥远的文字在心底深处化成了虚无,这个帐篷里依然安静如许。
——今夜是平安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或许没有必要亦没有意义,三博士向东去耶路撒冷,带去的香料燃烧出青烟。
他不需开口,也没有说话的余地,外头的人或动物带着一片吵闹,他听见有人说“圣诞快乐”,然后这声音就蜿蜒成片。
但那些声音不属于他。
“团长要礼物吗?”
有着异色双瞳的少年问道。
那时的阳光仍在天空中照耀,落下的影子长长地拖向一边。
这一天是圣诞前夜,他们所在的国度已经落满了雪,圣诞树的叶子看起来像白色的,所有的礼物挂上了雪。
他抬手帮那少年扫去发梢上的白雪,一直无表情的面容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不。”他说,“团长不用了。”
——不,我们不过圣诞。
某个时间点上他合上书如此说道。
时间是他早已失落的久远过去,书本里的法阵一笔一划清晰地勾勒着线条。
有人带着懵懂问他为什么,他低下头注视着书本上的字迹,头也不曾抬起地就张口回答:
因为那不属于我们。
——帐篷的角鸮发出鸣叫。
房间里一片静谧,圣诞的歌声在远处响起。
直到子夜之时会有三次弥撒,婆娑的痕迹从书名的开头移向尽头,从T到e,在那里的文字鎏金而没有纹样。
这个国家所信仰的宗教四百年前与教廷决裂,他的家族在那时返回了耶路撒冷。
时间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快也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慢,时至今日那个名字依然被镌刻在某些历史上,他们是信者,亦是异端。
角鸮的叫声伴随着夜风,却最终传不出这个帐篷。
那个小小的身影停留在房间的一角,投下的影子因烛光的摇曳而变得模糊不清。
——他还记得那片黑暗,从黑暗中伸出的手,如同藤蔓般将所有的一切拽住纠缠直至深渊深处。
当初问他问题的声音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上主不保佑不信仰他的人们。
所以三博士从未抵达耶路撒冷,乳香从未被点燃,血红色的天空只是女巫眼底的血,锁住古蛇的锁链咔咔作响。
闭上眼睛就是黑夜,无论有再多的圣歌也不能点量任何一寸的夜空。
“撒罗满,不出来玩吗?”
那个声音传来时蜡烛已经燃得只剩下一节。
帐篷里的团长拿着书正翻阅到一半,从撩开的帘子里探出头的粉发青年向他问道。
他目视着角鸮跳进他的怀中,摇摇头示意这一夜的欢闹与他无缘。
平安夜,圣善夜。
既没有祝福,也不需要礼物。
他没有资格。
1月1日重写完毕。
多出了三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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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祭任务和附加任务的回执。
3141字。
终于在一天内搞定啦——然后被告知可以等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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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森 4
因为冬祭的缘故烬歌城的街道也被往来的人流充满。
不少人冲着冬祭来到这座城市,来自颠末之森各处的人潮交汇在现场。
——嘈杂、嘈杂。
无论是远古精灵还是贝斯特,暗夜精灵还是弗洛拉,哈格尼特甚至能在人群中看见人类或者亚精灵的身影。
他贴着街的一角走,前头的华利弗已经完全没有了被拒绝的悻悻,绿色的头发一直在空中蠢蠢欲动。
嘈杂的声响几乎将那身影淹没,仿佛沉没于水中之石像,总觉得如果一不注意,那景象就会彻底消失于眼底。
明明身在市井切实的嘈杂声响中,现在的哈格尼特却有着不切实的虚幻感。
“这次的冬祭会在烬歌城东边的那片空地上举行,哈尼。”
“不过今年的冬祭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今年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哈尼呢?今年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哈尼?”
呼唤许久没有得到回音。
华利弗停步回头,身后人海茫茫,根本看不到那个沉默的亚精灵的身影。
“……”
哈格尼特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沉默。
人群推搡着他,他不得已躲进了附近的暗巷中,远离人群的小巷让他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也让他有余馀去重新认知方才意识到的事。
“被冲散了啊。”他和华利弗。
这样的事很少有,哈格尼特看着外头往来的人群,思索着他要如何去与对方汇合,他着实不喜欢大城市,这里的道路比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片林地还要复杂。
……走走看好了。
年轻的巡林客在心底做出结论,他沿着暗巷的另外一头,走进了这座城市。
“……?”
然后他再一次发现自己站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街道上人头传动,放眼望去无论哪里都不是他所知道的场景。
哈格尼特再度沉默——事实上他一只就在沉默,只不过现在的沉默中多了少许复杂的因子。
人流。
他向四周望去就只能看见不断移动的人头。
“……呼。”
来自丛林深处的巡林客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喜欢与城市相关的工作与事,但或许有时他必须这样做。
如果他想要外出旅行的话。
“喂……这个、真的假的啊……”
而就在这时这样的话语钻进了他的脑海,哈格尼特抬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街道的一角聚满了人。
“那个是……”轻喃的声音并没有念出口,“布告?”
——原本是用来张贴请求冒险者们完成的布告的地方。
“冬祭节的货物……”
现在却聚集了相当多的普通人,是因为冬祭的缘故吗?
“哪来的精灵?居然对冬祭的货物下手!……”
愤愤不平的声音。
“说是玷污颠末之森的文化……最近的孩子……”
既有贝斯特也有精灵和弗洛拉。
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是因为冬祭节的货物被人抢走了。”
那个声音传来时哈格尼特正陷入疑惑和对人群的畏惧的两难,解答声一下子帮他打除了两难的屏障。
却不由自主地把他丢进了另外一个困境里。
哈格尼特微微一顿才转过身,声音的来向是有着白色长发的男子,他穿着华丽的衣着,那模样让哈格尼特在一瞬间就断定他们绝非来自同一个阶层。
并且,那是一个人类。
站在人群外的亚精灵眯起了眼睛,人类在这座城市里并不常见,精灵们对人类的厌恶从那场战争起就一直没有彻底消除。
“被谁?”而后他问道。
不过他对人类既没有好感亦没有恶意,疏远的状态迫使他选择用最简单的语言制造出疏远的空间。
“精灵。”而对方如是回答,声音沉稳,声色内敛,“据说是激进派的精灵。”
“……原来如此。”所以才说什么“玷污”颠末之森的文化——
“现在已知的消息是他们把货物藏进了金冕林地。”拥有蓝灰色眼睛的人类仿佛正在审度着他,“我和我的同伴正准备接下这个任务。”
原来如此——哈格尼特又一次想到。
脚步却顺着思绪微微向后退去。
“谢谢你的告知。”他说。
要知道回绝必须冷淡并且坚决,他不想为自己或者他人留下任何余地。
更何况对方是人类。
……精灵与人类。
哈阁尼特向对方礼节地一鞠躬,不动声色地又从人群穿梭而后离去。
--但是,那个任务却在微妙的地方刺中了他。
“玷污、吗……”
激进的精灵、认定“颠末之森文化不可侵犯”的精灵。
那种相似的口吻在记忆里激起了不好的回响,他啧了啧舌想将思绪甩在脑后。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那些记忆是血脉的遗产,径直地烙印进了他的血管之里。
原本只是搭在弯刀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进了。
金冕林地距烬歌城不过是一天的路途。
哈格尼特放弃了在烬歌城中寻找那株弗拉洛的打算,毕竟有些记忆他永远不会忘记。
一天后的金冕林地,年轻的猎人搭着自己的兵刃在林间的小路里寻觅着那伙精灵的踪迹。
——他们留下的痕迹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无论是车辙还是脚印,虽然因为已经过去几天时间而变得有些模糊,但仍旧被他轻而易举地捕捉。
“哼……”
以一个猎人的眼光而言那些精灵处理自己行踪的能力甚至比不上林间的野兔,即便已经有数日之隔,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就追上了那些痕迹。
毕竟穿梭于林间的巡林客原本就是这样的角色——他对此露出冷漠的微笑,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踪迹前行、细细聆听林间的响动。
偶尔可以听见精灵语说话的声音,那些声音都相当年轻(如他一样),嘈嘈杂杂地说着关于冬祭节的各种讯息。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声音的源头,在听不见声音时确认自己的路线仍与那些踪迹一致。
脚步就这样渐渐地深入了林地深处,多年森林狩猎的经验让他得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悄然前行,甚至不惊动林间鸟兽。
“处理妥当了吗?”林间传来了精灵语的对话声。
他听下脚步,躲在灌木丛中屏息以待。
“嗯,已经把那些东西藏好了。”另一个精灵。
“那些贝斯特呢?”
“你是说那些佣兵?出去了……没让他们知道货物……”
声音渐渐远去。
哈格尼特这才终于得以缓了一口气——贝斯特?这些缉获还雇佣了贝斯特?
他所知的贝斯特里成为雇佣兵的人并不少。
但像这样的精灵雇佣贝斯特吗?
些微的违和让他撇了撇嘴,这些家伙一边抵制着“外来文化”一边却在雇佣带来这些文化的佣兵吗?
“可笑。”隐藏在林间的亚精灵作出了如此论断,他继续向前行走,穿梭过林间的阴影。
——就是因为那样他才会讨厌精灵。
林间的阴影泛起了不好的泡沫。
那是哈格尼特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话语,就连养育他的人他也未曾告诉。
在之前的亚兰斯多山脉上他曾告诉华利弗他并不在意父母,那句话其实并没有任何错误。
哈格尼特从不曾在意自己的父母是谁或他们为什么抛弃他这样的问题,有形的事物从不曾是在意的对象。
真正在意的、是血。
“——像你这样的人玷污了精灵的血脉。”
哈格尼特闭了闭眼,他继续沿着路向前走去。
更远的地方车辙的痕迹消失了,他在灌木丛后看去,视野的尽头有一个简陋的木棚——
“是在那里吗……?”他低语着。
地面上杂乱的脚步一直延续到了木棚内,但现在那附近看起来并没有人,那些精灵……暂时离开了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他想,隐藏在灌木后继续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两个守卫模样的人出现在了木棚前,他们的脚步相互交错,看样子正在守卫着里头的东西。
在相互错身时他们甚至停下脚步说了几句话,话语的本身没有什么意义,哈格尼特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的随身物品。
长弓和长剑,精灵的标准装备。
“啧……”两个。
若是只有一个守卫那么一切再简单不过。
就算那是个训练有素的精灵士兵他也可以在突袭的情况下占到优势,更何况对方看来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两个守卫。
那样他就必须考虑他在和其中一个纠缠时,另外一个守卫联络同伴的状况了。
该怎么办?哈格尼特问自己,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就这样上前吗?
他忽然想起布告栏前的那个人类了。
就在这时——
“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啊。”
那声音忽地从深厚传来。
——一天前才听过的声音他不太可能忘记。
哈格尼特猛然回过头,在身后丛林的不远处。
似曾相识的、身着人类贵族华服的男子正在注视着他。
而他身后,一脸冷淡的灰发半精灵正在注视着他。
“是你。”
“我说过吧。”对方冲着他点了点头,眼底露出了些许的戏谑,“我们要接下这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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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森 5
“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啊。”
那个人类这样说。
他的脚步声同样很轻,那双看起来相当柔软华丽的鞋子大概有所加分,而哈格尼特的注意力全被那两个精灵守卫吸引走了,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亚精灵的游侠选择了沉默,他看了眼对方身后的亚精灵,后者不知道对他有什么想法,一脸冷淡。
——就算同为亚精灵也不见得是同伴。
他们亚精灵就是这样的一个类群,他们甚至都不是一个可以以“群”来计量的种族。
“……这里有两个守卫。”
即便有亚精灵作为同伴也无法确定他值得信任。
“大约五分钟两个人会在前头汇合一趟。”
但是,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
而他其实并不在意任务的报酬或者奖励,不存在利益上的冲突。
“……合作?”
简单的、疑问。
其实也并不需要答案。
名为“哈根”的人类与名为“Ace”的亚精灵。
接下来短暂的时间他们交换了彼此的姓名,也就仅仅是姓名而已。
既然目标相同就暂时与对方联手这样的关系——没有别的目的,因而他也不需要别的情报。
哈格尼特本着最简单实用却也最为疏远的策略进行决策,他们在灌木丛后简短地商讨了一下对策,而后双方再度回到了静默。
与他的名字有一个音相同的人类说他们可以制造一些烟雾或者闪光,由是他们的对策很简单,一人对付一边的守卫,哈格尼特希望他们没有问题。
Ace一直在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看起来无动于衷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他或许只是哈根的随从,忠实地等待对方得出结论。
不管怎么说这与他无关,哈格尼特想着握紧了弯刀。
刀秉已经几乎被他捂热了,没有了丝毫冰凉。
——“开始吧。”
声镶的瞬间他冲出了灌木丛。
身影径直冲向了刚准备绕到木棚后侧的守卫,他的眼角捕捉到了哈根和Ace也同样冲了出去,接下来的事他们要分头处理。
他安定了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既然决定了要这样做就不要因为别的事而迟疑动摇。
养育他的人曾经这样说过。
弯刀被抽出。
前头的精灵觉察到了响动慌忙回头,那是张格外年轻的面容,即便是在同样年轻的哈格尼特看来。
对方条件反射地想要拔剑,然而他的动作太慢了,制胜只有一个瞬间,哈格尼特的刀快他一步。
——挥下!
随着刀光闪烁那个精灵倒在了地上。
没有见血——他着意用了刀背,毕竟虽然他讨厌这伙精灵却也不想惹上麻烦。
他扭头去看了眼另外一侧,他的两个临时同伴显然并不经常战斗,但这些精灵也是同样。
当他转头时那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Ace正把另外一个精灵守卫放倒在地,他的动作并不熟练,如果在那里的是哈格尼特的话,大概很快就能摆脱那样的攻击。
另外一个精灵守卫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哈根抬起头看向哈格尼特的这一侧,冲着他点了点头。
他走进木棚,里头正对方着精灵们从商人们那里枪来的货物。
“把这些东西安全地送回去就可以了吧。”哈根说。
“只要赶在冬祭节开幕前就行。”
他们边说边比简单比对着木棚里的货物,少了些什么可不好,毕竟是他们接下的任务。
“咦?这个是……”哈根忽然在一台古怪的机械前停下了脚步。
听到他的声音另外两人同样凑了过来。
“是地精的降雪机。”哈格尼特说。
要知道他曾经不只一次地见到过这个装置,每年的冬祭节上,这台机器都会被用来降雪。
……毕竟北方在这个季节里已经是白雪皑皑了啊。
可惜颠末之森的气候中年高温,根本不可能下雪所以人们为了度过一个银白色的圣诞才会采用这样的方法。
“这台机器。”Ace忽然开口说道,“坏了。”
“……”
一瞬间哈格尼特捕捉到了哈根眼中闪烁出的两光。
——作为一个人类,他最感兴趣的竟然是地精的机械。
这与众不同的爱好让哈格尼特忍不住在暗中打量起了身穿华服的人。
那样华丽的服装就他所知只有人类的贵族才会穿戴。
哈格尼特所知道的人类不多——如他所说他对人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而颠末之森里也从未有足够多的人类去推进这样的情感。
眼前的这个人类或许和其他人类有所不同,但从宽泛的意义来说,会住在多少有些敌视人类的精灵中的人类本来也就有些古怪。
站在地精的机械面前,哈根做出的第一个选择是修理它,不顾他们还有多少时间——也不顾身侧Ace极力的劝阻。
灰发的亚精灵似乎真正在担忧他的旅伴,他们间的关联在你来我往一言一语中一览无余,那种密切的联络大概并非一朝一夕或普通的遭遇能够形成。
哈格尼特仍是觉得有趣。
他着实已经很少感觉到这种感觉了,是什么发生了改变?
大约是某种微妙的心态吧。
更加具体的东西诸如很多很多事情一样已经埋进深渊的深处。
哈格尼特轻轻歪了歪头,他说不太准这种心态到底是什么,或许那就和他打算出门旅行的理由相似。
“说明书。”他向正在研究机械的哈根指出。
用函数编写的说明书自然没有逃过被研究的命运,哈根解读了它们,与此同时他的同伴已经修好了他们的马车。
——明明接下来他们只需要把货物送回烬歌城就可以了。
“马上就好了!”随着这声话响,哈根打开了开关。
雪。
在巨大的雪球和狂风后终于有晶莹的雪花从天空中开始飘下,洁白的冰晶碎片落在地面很快就消融在了泥土。
——哈格尼特并非没有见过雪。
虽然这种天气现象只发生更北的地方,可如前所说他,曾经数次
见过这机械被用在冬祭夜的最后。
可每次他看见落雪的瞬间都会不由自主地垂下目光,颠末之森是没有雪的。
这些雪花无数次都提醒着他这世界的美好。
——这可是个既美好又肮脏的世界啊。
最后他们几人把冬祭节的货物连同降雪的机械一起送回烬歌城。
于路无话,虽然他们偶尔遇到了一些精灵守卫,几人躲在附近的树丛里避开了他们。
一想到对方发现自己原本打算破坏冬祭节而抢来的货物又被他人抢走时哈格尼特就感到了隐约的快意。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执着于复仇的人,只是在这种场合下比起这些货物他更加在意那些精灵——毕竟他们才他最初接下这个任务的缘由。
烬歌城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了远方。
那座精灵的城市在灰烬中重生,它的影像在他脑海中带起一串杂讯般的涟漪。
他们进城。
联合商会的人感谢了他们,把货物接走。
与此同时他们也被委托了新的任务,在这天零点、帮助雪扩散到全城。
……因为不确定被夺回后的造雪机是否能够成功让这座城市在零点落雪。
哈格尼特并不会魔法。
可即便如此,现场也有他能做的事。
冬祭节会场的灯火开始闪烁。
人工降雪机开始了运转,机械的声响让一惯在森林里行动的哈格尼特感到了略微的不适。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搭手握住了手中的弓。
——雪、开始飘下……
哈格尼特抬手拉开弓弦,风的契灵流利地覆盖上了箭矢。
天空中雪花与阴云一并越积越多。
他抬头看着天空,思绪似乎忽然飘得很远,据说落满雪的世界会变得异常寂静,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如此。
可他知道、自己的世界、大概迟早有天会那样。
箭向着天空,射出。
裹携着风的箭矢流利地穿梭过落雪的间隙,将雪花一片片带起,又吹向了天空。
“——”
哈格尼特看着那些雪,紫罗兰色的双眼中那些雪像是正向他飘来。
沉默、寂静无声。
一如他的世界——可他的世界绝非如此纯白。
就连雪也并非纯白的吧,那些水的结晶,在落地时将会沾染无数的尘埃。
……他们都一样。
最后一定是满身泥泞地消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叮铛——”
远处传来了阵阵钟声。
那是冬祭夜的钟声,它意味着新一天的来到,也意味着冬祭节的正式开始。
同样的、他听过这个声音。
可没有一次这声音比现在这会儿让他更感到虚无缥缈,哈格尼特听着那声响,再度低下了头。
契灵所带的风让雪花吹落他身上,一片凉意。
街道上的人潮再度喧闹起来,人潮的声响让他轻轻地打了个颤。
——为什么他要来这里呢?
理由好像一瞬间已经被遗忘。
他再度抬起目光,似乎想在这座吵闹的城市里寻找着某些答案,可人潮和灯光淹没了他的视野,刺痛着神经。
唯一的、令他觉得他和过去的自己有所关联的。
只有那个站在街道对面、绿色的身影。
1026字。
响应了一下组队成员。
总之魔法生物研究会食堂攻略决定——
Shadow老师,我们去给你做布丁了,开心吗?
=================
1、
俗话说,前线吃紧,后方紧吃。
虽然他们的学院大概还远不到这样的情况,但两者间的道理或许是相似的——
以获取能量为生命活动第一需求的人类,只要是感到能量缺乏就会不断进食,并以此作为当下最重要的事。
简单说来。
一句话。
“民以食为天”。
2、
自食堂被占领以来,茨格姆的学生们不得不转变了就餐的地点。
礼堂什么的看起来绝对不是用餐的好地点,紧急时期对于菜色他们自然也不能有过多期待——最重要的是原本随时提供的饭菜现在变成了每天限时供应。
“……”
费伊·向来不按时吃饭·叶茨站在礼堂门口,忽然发觉他又错过了用餐时间。
3、
“这样下去可不行。”
魔法生物研究会——因为教学楼被占领只能把聚会的地点转移到礼堂——例会上,有人如是提出。
等费伊回过神来这个话题忽然就已经成为了对话的主流,他有些错愕地扫了四周的人一眼,Kuriki用手肘捅了捅他。
“正在说学校里的食物呢。”舍友小声地提醒了他。
“……谢谢。”费伊则以同样的小声回应。
“说起来植物园里的赤果——那个好像可以吃吧?”静说道。
的确,费伊暗暗想着,而且味道还不错。
“发觉了这件事后已经有不少同学跑去植物园了。”Uilliam挠挠头说,“不过植物园那个地方有太多的……呃、触手。”
他看起来心有余悸。
费伊这才想起来,棋攸似乎说过,植物园的那些藤蔓卷走过Uilliam的工口书。
4、
……说真的,为了身心健康。
你还是把那些书烧掉比较好。
5、
“利用赤果搞不好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料理吧?”
“例如布丁。”
“对,例如布……”
6、
Shadow老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7、
“但是只有赤果本身的话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家妖精?随Kuriki参加社团活动?East做出了发言。
家妖精的话很重要,因为家妖精会做饭,并且做得很好吃。
一向被人嫌弃手艺的英国人会长默默看天。
“所以关键还是食堂。”费伊断言,“无论我们想在礼堂外头做什么料理……”
“说到食堂。”以物理上的压迫感而自豪的少女说,“那只狼可以吃吗?”
8、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真的。
且不论它看起来并不好吃而且满是肌肉一定并不好吃。
不过所谓魔法生物研究社,在战时不就应该做这样的事吗?
9、
——魔界动植物实用的可行性报告。
10、
“还有。”Shadow老师补充,“能不能利用它们做布丁。”
建议很好,只不过被大家集体无视。
“那么去调查看看好了。”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魔法生物研究会会长,兼科学社社员,如是说道。
11、
“话说回来……据说狗肉火锅很补?”
“∑等、等等!不要吃达达!”
……就算狗肉火锅听起来还不错,也没有人会想去吃你家的精神污染源吧,shadow老师。
12、
总之就这样。
魔法生物研究会踏上了寻找贝兰维多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