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二】论坛开放http://orzpen.com/moon/forum.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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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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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http://y.baidu.com/song/173529?pst=player&fr;=altg_new3||-1
我真的没有咸鱼!
只是一个很小的前因后果的过度段落。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1557/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1040/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季柳月本睡得有些迷迷糊糊。乍一听到二姐的声音,赶忙从屋顶跳下跑进屋内——
然后她接下来喝了一宿的茶,还是泡没色的。季柳月盯着泡到没色的茶水,颇幽怨地瞧了下大姐。季落英却只当个没事人一样地笑笑。她和大姐刚刚才听完二姐口述离开的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其间她吃了半碟子的糖渍梅干。正直青黄不接的三月份,临安实在没什么时鲜果品可吃,只能塞了满口干果。当季白萍说完后,她舌尖一伸,轻轻吐掉一颗核,接着问二姐:“这样说来,二姐你家……叶家是全死光啦?”
“是。”季白萍肯定地答她。
“那以后呢?”季柳月问着,又拈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
季白萍扭头看她:“以后?没有以后了。”季柳月含着梅子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季落英却突然另提一事道:“柳儿,倒是另外有一事需要你去查查。”
“查什么?”季柳月迅速被新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再过几日就是二十六了,花家书院要替他家大小姐招亲,你想办法混进去。”
“招亲——这不是让二姐去更合适嘛,不要说查事情,就是技压群雄娶得花家大小姐都没问题。”
“……我还有点后事要处理。”季白萍说着,却凉飕飕的瞧着自己妹妹。
季柳月撇撇嘴:“也不知道是谁上次去建康秦淮河畔转了一圈祸害得人家花魁心碎一地……”有大姐在她可就不怕二姐了。
季白萍难得没有反驳她而是略微心虚地把头扭向一边,季落英瞧她们这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忙帮解围道:“罢了罢了,你二姐确实有后事要料理,那一个府的人呢怎么也得费些心思。免得像上次那样被人钻了空子,又招来鹰爪可就更麻烦了。”
季柳月这才作罢,又吐了核重新含了一颗,问道:“那进书院是要作什么?”
“是那个叛徒的事情。”
“他不是死了?”
“可记得我说过他在地宫内的所作所为?”
季柳月点点头,季白萍接着说道:“他的行为古怪狠毒,更何况……此人当年中了大姐几箭掉下悬崖却生还,其身后更可能是有我们尚未得知的势力在助他。”
季落英接过话道:“‘鬼’的事情结束后,我回去查找义父和崔叔的房间,发现好些原先我们未曾见过的信件。除了提及你二姐身世的那一封外,还有这封也颇值得研究。”说着她拿出了一封陈旧的信件。
季柳月打开这封信一看,眼睛却有些湿润:这是爹笔迹啊。“爹……”季柳月声音有些哽咽,猛吸了下鼻子继续把信看下去。待她读完后一抬头:“星罗宫?”
“正是。”季落英点头,“星罗宫的事情我原先也只是听义父说过。在前些时日里去让他们查了,这才查到这次花家书院。”
“这么说,花家书院是星罗宫搞的鬼啰?”
“目前尚未明确书院和星罗宫的关系,这便是柳儿要来完成的事情了。”
“我知道啦!不就是混进这书院吗,这事就交给我了!那——我先去睡啦?”季柳月拔脚就要转身出去,又被大姐唤住。
“慢着,柳儿可是忘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季落英没了刚刚交代正事的严肃口气,只笑眯眯瞅着她。
“什么……还能有什么要紧事情?”
“子时已过,现下已是三月廿二了,也就还差个六日了。”旁边的季白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季柳月又眼睛骨碌咕噜地转了两圈,才猛然记起来:“啊!是我生日呢!”
季落英笑着过来刮了下她的鼻子:“都要二十的人了,怎的自己的生辰都快记不住了。”
季柳月手指擦了下鼻子支支吾吾道:“生辰、生辰有什么要紧,又不是男子还要行礼……”
“罢了罢了,咱们不行礼,只等着你回来,想吃什么给你做还不好么?”
“我要吃二姐做的酥油鲍和大姐做的水晶脍!还有还有……”
“好,你想吃什么都依你就是了……”
大姐温柔的声音还盘旋在季柳月脑内,而此刻,生辰当天的季柳月却蹲在一个牢房内。
“阿禾……阿禾?”“少爷”拍拍她的肩,把季柳月的思绪拉回现实里。
“啊,少爷?”她一时没回神,扭头看到“少爷”在锁死的那道门边试着打开它。
“少爷,这个门是锁死的,事到如今怕是得从这些栅栏上下手了……”季柳月心里对比了下这个地牢栅栏和自家地牢里的差距,就看到他试着用剑砍开栅栏。她往怀里一摸,摸到那日夜间二姐塞给她的东西。急忙叫住“少爷”:“少爷,你先离开那边的栅栏,我有个主意。”
岳文心依她所说退到她旁边,就瞧见她发力朝栅栏上丢了一个像琥珀色的球状物体。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那东西撞到栅栏上就碎了,其中散出黄色的液体洒在栅栏上,“腾”地一下就点燃了栅栏,可这珠子却比较小,溅出的液体也只点燃了四、五根栅栏,且火烧了一阵就渐渐熄。站在一边的岳文心瞧见她这番行动面露惊讶。他刚想说些什么,季柳月已经冲上去朝着最先烧起来的柱子挥刀一砍,方才的栅栏被这样一烧。虽未烧断,其强度也大不如前,几下就断成几截。
没想到自己随便做来玩的这东西这么好用,柳月心里开心,二姐交给自己的时候还说是她出地宫后用剩下的,没得别的用处就给她了。还真真是带对了。她将栅栏砍断数根,瞧见人可以通过了,才回头招呼“少爷”道:“快些出来吧!”
两人毫不费力就跳出牢房,岳文心正问道:“阿禾,你方才……”
“嘘……”季柳月打断了他的询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悄声道:“有人来了。”说完拔出了刀子。
岳文心头一次瞧见她面色如此严峻,也持剑准备应战。
季柳月皱眉,来人脚步声沉稳,而且,这脚步声她不陌生,刚进书院时她便听到过,莫非是……
还未等她想完,答案已经揭晓。花平略微驼背的身形出现在二人视野里,人和白天见到并无二样,只是浑身腥臭,面目狰狞,而比起这些,更令人注目的是他手里那把大刀。季柳月认得那是厨房用的剔骨刀,只瞧他目露凶光,道:“又来两个新鲜的,不如先打发了你们给小姐。”这人看来是把他们两人当鱼肉了么。
“这人脚步平稳,可见力气不小,不过剔骨刀那么大,看那样子估计也就一身蛮力吧。”季柳月小声告诉“少爷”,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步步朝他们走近的花平。
“不可轻敌……喂!”季柳月似乎未听到他的叮嘱就直直冲上去。
“我倒是想瞧瞧,到底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花平也不躲闪,像是站在那里等着挨季柳月的刀子。可一瞬间季柳月却捕捉到一丝诡异的风声,本能地立刻向后一翻身。
刚一起身站稳, 她一头青丝瞬间散开。她将脸上的发丝拨开,对着已经砍断旁边栅栏的花平道:“嘿……没想到你除了力气大,倒是还有点别的本事。”
Q&A
Q:关于叛徒似乎漏了很多情节?
A:叛徒的相关情节和线索都在地宫图四和新年元宵篇,我在等人,不是我不填坑,信我【……
Q:白萍怎么心虚了?
A:她真不是故意撩妹的……
Q:文心想问柳月什么?
A:为了防止剧透文心会自己来说明的(……)
Q:柳月砸的是什么东西?
A:焚火琉璃珠,里面的液体是白磷溶液,即白磷溶于煤油的液体,白磷燃点低,遇到空气就燃烧。这个东西初次出现在地宫里,白萍用过,至于什么时候用的会有其他人来接(……)
Q:柳月为什么能猜到来者是谁?
A:她听觉灵敏,辨人很多时候靠声音,样貌她不一定记得,但是脚步声、说话声却能记得清楚。也能在要砍杀花平的时候听到刀风不对迅速躲开。所以没被伤到,但是发绳被刀风带到断了(企划主不要打我X3
这回……终于是纯文了…………
1.哭喊着追赶时间线结果不知不觉一篇变两篇,还是没出正月(靠
2.约了快半年的元宵剧情终于……疯狂OOC,一直想写郑曦擅长的金针术啊之类的然而………无论怎么修改都只想自刎谢罪!(躺平任打
3.大量补充说明,反正藏着也不能变成填坑的土……
4.想买百合纪念股的请到另一个窗口(??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9275/
费家大火事件: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76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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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三年.正月十五
御街.七宝阁
今夜的七宝阁前红绡铺地彩缎飘飞,扎起数丈高的气派灯棚,除却新奇夺目的百盏花灯,另有绢灯三十六盏,灯上所绘非书即画,皆是些新鲜灯谜,趁着元宵佳节,以珍玩宝器出名的七宝阁打出临安商灯第一家的旗号大肆招揽游人,号称只需在规定的时辰内将三十六道灯谜尽数猜出,就能赢走名贵的星宿琉璃走马灯,若猜得十五道以上,也有其他不同的珍玩相赠,倒是让人总不落空的体面手段,只是没想到这才第一夜,就有人猜得三十六个灯谜,店前被凑热闹的人围个水泄不通,只想瞧瞧赢了彩头的人究竟是谁家玉树?
“我们都吹了好一阵子风了,莫非掌柜还舍不得那盏琉璃灯不成?”
灯棚下一锦衣少年拢袖而立,仰首望着挂在最高处的一抹青黛之色。
身宽脸圆的掌柜一团和气,打个哈哈:“郎君见笑了,本店这灯棚是临安“彩棚吴”扎的,他倒能上下自如,伙计可不成,那琉璃灯挂的又高,现下正找挑竿去了。”
“这灯棚竹骨虽少,却是既稳且高,夺目非常,可见“彩棚吴”确实是个中高手。多得七宝阁的气派我们才有如此美景可看,再多等一会儿又何妨呢?”
与锦衣少年同来的女子开口道,只见她发插玳瑁梳,耳佩水精珠,领口滚镶着上好狐绒,在灯火阑珊间衬着容颜越发秀雅,让人顿生好感。
掌柜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也不免觉得此言顺耳,含笑直说过誉,心道这女子虽不如少年猜中三十六道灯谜,却也中了二十五道,得了另一件彩头,果也有可人之处。
少年却不打算继续站风口里,他转了转眼珠,扬着眉笑:“已蒙掌柜赠灯,岂敢再劳费心?就让我自去取来就是。”
“哎!郎君这可使不得,那么高摔下来不是闹着玩的!”掌柜吃了一惊,瞧少年俊秀斯文的模样,难道要学扎彩棚的莽汉上窜下跳不成!
可惜劝说的话还未及说完,掌柜就觉眼前一花,那少年方才还朝他拱手一笑,此时已不知怎么就翻上了灯棚第一层,人群里刹那间哗声大作,就见那身影不慌不忙,一足于灯穗上借力一缠,轻轻巧巧的倒翻上对面的第二层灯棚,如此再三来去,待掌柜定睛时,少年已如蜻蜓俏立小荷尖似的坐上棚顶,轻松将那琉璃灯勾在手上,笑嘻嘻的朝底下的女子晃了晃,就见那女子微笑不语,随即少年起身正打算下来,突然哎哟一声,脚底一滑就往下栽,登时众人惊叫起来,有胆小的骇得捂住眼睛,而胆大的人却见那少年分明有意玩笑,半空中足尖倒勾竹竿,一个利落旋身后展身如燕,一手提灯一手拉过女子麻溜的越过人墙,如江舟入海般转眼消失在喧闹之中。
也不知是谁家的俊俏郎君,只可惜……只可惜已有佳人在侧……唉…
看热闹的人群中,少女们无不惆怅的叹息。
“方才分明瞧着我要摔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郑曦扬眉瞧着阿羡,街上人头攒动,置身其中竟不觉寒风刺骨,细雪微飘,被高处连绵的花灯晕染成点点浮光,无声的四下翩飞。
“知道会摔的话,你又怎会上去?”
阿羡一副了然的模样回答,注目于郑曦手里那盏玲珑的薄胎蓝琉璃灯笼,只见灯壁纯净明澈,其上细琢着极其繁复的二十八星宿图,方才点起时清光漫漫,如坠星海之中,此时拿在手中细赏,灯体呈现出幽丽沉静的色泽,连带着明艳的珍珠灯穗都柔和了几分:“好明净的成色,烧制时或许加了瑟瑟石,果然是珍品。”
郑曦见状索性将灯往她手里一放,笑道:“你自然是识货的,那正好,送你了。”
“阿曦赢的灯,给我做什么?”
“我不要这个,”郑曦拢袖道:“若拎着它回去,被家里那群老头儿知晓,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相赠,又要念叨什么成日间四处游荡,有这功夫还不如早日娶亲生子以承香火,听得人头疼,还是免了。”
她说话间免不了大夫习惯,细细观察了阿羡的气色,见比数日前好了许多,不禁欣慰起来。
阿羡和她并肩走在一处,闻言微微抬头:“总有一日待阿曦做了家主,换回女子装扮,到时候可别忘了叫我去瞧瞧几十号老头掉下巴的盛况……”
“说的倒容易呢。”郑曦淡淡一笑。
一只极细的朱漆小匣子忽地搭在她袖上,郑曦莫名的接住,打开后才发觉是支通体晶莹的白玉凤簪,然而细看来妙处却不在那白玉,而在于格外含情的雕工下,凤眼与翎毛下竟如此柔艳且从容,凤嘴里垂下的细细流苏,似流过掌心的一股霜雪。
“原来你得的是这件彩头,果然挺不错。”郑曦赞赏一番,将小匣子递了回去。
那只小匣子复又回到了她手里,这次是有人将东西直接放进她手里,并替她合拢了手指。
“要这些玩意做什么我又用不上……”郑曦嘟哝了一句。
“总有能用上的时候。”阿羡眉眼含笑间像笼了一层柔和的烟,她慢慢松开手,满意的见那小匣子没有再被推回来。
街心本就人多,现正有舞队过来,开锣鸣鼓的耍起了傀儡戏,众人纷纷探头伸脖想一睹为快,人潮如风掠湖面,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真不知哪来这么多人,我看还是找个地方坐下说话才好。”
郑曦一横袖将人潮挡在袖外,先避开一只差点踩着自己鞋尖的脚,又挟裹着阿羡闪过一串几乎要滑过面颊的糖葫芦,闪身避入了最近的茶楼。门前伙计见贵客上门,打起笑脸相迎,揣度着这良辰美景,男女相携而来,必有一番情话私语,便将二人引至楼上临窗雅间,临走时还不忘朝郑曦露出个讨好的精乖笑容。
两人相视一笑后大方落座,另有热情的伙计提瓶献茗,郑曦平日里对甜食并无特别的喜好,见阿羡兴致盎然的让伙计将招牌茶点细细报来,不由放宽了心,端茶慢饮了一口。
茶香四溢,瓷盏透出的暖意慢慢渗入肌肤,舒服的让人有些惘然。
她本是趁着元宵节,邀阿羡出来散散心,不料看来看去,阿羡都一副与往常无二的模样,郑曦略松了一口气,心中忧疑又起,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个人……当真可以平静至此吗?
何况,除夕前夜所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她的眸光垂落在茶汤之中,不自觉间思绪微飘。
十二月二十九.深夜
羡归飞.客房
乌云蔽月,寒风凄迷。
郑曦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透了透气,屋内暖炉点的太足,让人头脑昏沉,陪侍的飞雪早早被她赶去休息,同羡归飞原本的侍婢小藕小桂歇在一处,她却无心高卧,索性拢好外袍,将窗推的更开。
廊下寒风刮的肆意,仅有的几点灯笼摇晃出纷纷乱影,让人越发心神不定。
自费家大火后已有两日,此案发的突然,一夜之间便传遍附近的茶馆酒肆,成为一时谈资,可惜凶犯月娘下落不明,临安府也曾差人往月娘家中缉拿,却早已人去楼空,只得无功而返。
郑曦明知其中有诸多蹊跷,却无心多顾,她更关心的是,那夜之后,阿羡何在?
众人这两日四处寻人却毫无结果,她虽硬要留在这里等人,却除了等之外也毫无办法,眼见明日就是除夕,天寒地冻的人能去哪?
风声幽咽,屋顶瓦片发出极轻的滑动之声,郑曦愕然抬首,几乎是同时窗外有黑影一闪直往后院奔去,她吃了一惊,也顾不得怕冷,一把抓过起夜灯笼夺门而出!
是谁夜闯此处,竟如此肆无忌惮!
不料那团黑影一掠之势奇快,数息之后没入后院,竟突然消失了。
郑曦察觉不对后立即止步,心中忽然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不敢说这算不算是种熟悉感,但身体比心念更快,提着灯笼的手已高举起来打算印证心中所想,烛火被风吹飘摇不定,不时的现出幽蓝之色,几乎随时要灭了去,就在又一次的明灭一瞬,身后浓如墨色的树影中乍然滑出一只手,无声的往她肩上抓来!
郑曦反应敏捷,一招反手擒拿,触手立觉的滚烫温度让她马上松了劲。
她惊喜之声还未发出,已变成了惊讶,或者说是难以置信。
对方陡然开指如勾一手扣颈,同时脚下一式“倒踢玉冠”,将灯笼踢飞数丈!
那灯笼跌落后烛火侧倒,在风中呼啦一声燃烧起来。
这几招突如其来疾逾电掣,郑曦一时不察被勾倒在地,火随风涨,对方背对火光面目不明,远远照来,那纤秀的轮廓仿佛被瓢泼了一层幽红的虚影。
郑曦一手格住一击,一手急抚颈侧,惊怒道:“阿羡!你要杀我不成!”
方才那一抓几乎透骨而入,好在她闪避及时并未抓出伤口,她的血因为幼时某些缘故含有毒性,再深一分岂不糟糕!
“火………”
原本不发一声的人微微一滞,突然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微颤,气息急促。
火?难道说的是那个灯笼的火光?
郑曦此时才看清她左手抱着数卷画卷,不由心头一沉,阿羡这情形看起来绝非寻常,大有神智昏乱之象。
思及此处,郑曦指掌一翻,一枚金针急刺阿羡左臂,她深谙医道认穴极准,这一刺出招潇洒,就算一流高手被刺中穴位也会脱手,果见对方立即伸手格挡,郑曦趁隙翻身跃起,同时挥针直追其后颈风府穴!
呼的一声袖风掠面,郑曦不料阿羡重穴挨了一针后尤不忘挥袖反击,她仰脸急避,指间金针破空而出,她的金针本就不是暗器,这一下根本伤不了人。
但只要拖得一瞬就够了,因为她本就要的是这毫厘之差。
第二枚金针已毫不留情的没入肺俞穴半寸!
阿羡一个踉跄,脱力栽倒,郑曦急忙将人捞住,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
果然……
神智昏乱,又兼高热。
郑曦大为皱眉,身为大夫,她看过不少因受到强烈刺激而沉疴难起的病人,深知人之七情五志,无一不是伤人利器。
只是……她认识的阿羡,像是这种人吗?
“阿曦,再搅下去,这五色乳糖元子可要变五色粥了。”
阿羡笑眯眯的声音凑近时,郑曦才发觉自己已走神许久了,那碗卖相讨喜的五色乳糖元子已不知被自己用勺子搅了多少圈,滚热的端上来,此时搅成了温的。
郑曦定下心神,将碗推至一边:“阿羡,有件事我一定要和你说。”
“郑大夫的指教,我一定洗耳恭听,”阿羡笑眯眯的舀起一颗桂花芝麻馅的乳糖元子:“但元子也不可不吃,凉了可不好吃了。
“别学那些人的叫法,叫的我七老八十,”郑曦撇了撇嘴,随即皱眉直视阿羡:“前些日子我替你细细诊过脉,虽不知你旧伤从何而来,但绝非小事,所幸有名家早用过‘封穴固脉’的高明法子为你疗伤养气,如今情况尚算稳固,只是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她竟不问来龙去脉,只问一句你以后打算如何?
“你不问我点别的?”
“别的有什么要紧,我并不为前尘往事与人相交。我只问你,你可需要我帮忙?无论是什么我都……”
“嗯……?”阿羡眉眼微弯,竟似认真思索了一番:“阿曦金针之术了得,可解得开我身上的封穴之法么?”
郑曦一怔,随即醒悟自己并没有听错:“你胡说什么!”她急急去拉阿羡的袖角:“我虽没太大本事,但至少能保你安稳,要是贸然解开,又无更好的法子,后果实在堪虑。”她突然瞧见对方眉眼弯的更加愉悦,一时别过脸:“……阿羡,别拿这个玩笑。”
“还是这般较真啊,”阿羡小小的吐了吐舌头,随即微微笑道:“放心吧,替我封穴的人内力极高,便是我强要你解,恐怕也要数月之力,如此稳固,阿曦也少皱些眉罢。”
她的语气像一朵静谧舒展的花,没有丝毫让人不悦的气息:“几年前我确实受了点伤,所幸得高人相救,如今已好了许多。”
“不知是何方高人?” 郑曦听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心下黯然,好了许多?
那么从前的你……又是什么样的?
她衣袖甚宽,平日里只露出指尖来,闻言将袖子微挽,挑了一枚糖霜果子放在郑曦手里,继续说下去:“萍踪一聚而已,对方没留下名号,多亏这位前辈,这几年我过的很好,若不是月娘盗画,我竟不知从羡归飞到费郎君的园子距离竟是如此之短。”
郑曦听在耳中,只觉心绪纷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阿羡却很平静:“封穴后真气不畅,那晚我一路追去好生勉强,等寻到时,月娘以画做柴,烧的只余下数卷。”
她顿了顿,半晌接着道:“从栽霞村出来后,我突然想问他一个问题,快到时才想起,他是再不能回答了。”
郑曦很清楚她说的是谁。
那枚果子在手里太久,糖霜微微化开,黏腻的有点难受,郑曦一动不动的盯着阿羡,心底有点发酸,栽霞村在城外向东数十里,费丹下葬之山却在西面十余里,寒夜难行,你来回奔波却依旧几乎无可挽回,为何还能如此平淡的说出口?
“那时候我想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间一切,终究只与活人有关。”
阿羡脸上渐渐又有了笑意,目光滑过右掌,半个月前的被灶火灼伤的地方已好的只剩淡淡的红痕,这多亏郑曦隔三差五送来五花八门的良药,虽然她明知其中许多并不是用来治风寒或者烫伤的。
她轻轻将郑曦手中那枚糖霜尽化的果子拈开,又摸出一方丝帕替她擦了擦手。
“临安府那边你放心,月娘不会回来了。”
窗外的远空中炸开数团焰火,倒映在眼眸中莹彩闪烁,楼下的欢呼鼎沸,鼓乐喧天。
二人静静对坐了一阵,郑曦叹了一口气,首先开口说起诸般调养理气之法,又将送去的各种药如何服用,何时服用等事宜一件件说来,阿羡皆含笑乖顺应下,对此毫无意见,仿佛如吃蜜饯喝甜汤一般,乃是愉悦之事。
待从茶楼出来,人潮终于随着舞队的前行松动了许多,空气中飘来阵阵甜丝丝的香味,却见道旁的糖画摊前高高挑起布幌,其上绘着十二生肖的图影,可惜画者技艺拙劣,猴短尾牛缺角,鸡少冠鼠耳小,尤其是当中本该最威风凛凛的虎,斑纹活像被揉成一团的蛇,成了四肢懒软的花脸怪猫,引得路人捂嘴发笑,不过孩童们却不在意,缠着大人直嚷着要买。
“这手艺……怎好出来摆摊?”
郑曦啼笑皆非,阿羡注意力却在布幌上:“模样倒有趣,说不定是专为吸引客人呢,”她往摊子那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阿曦想要的话……也给你买?”
郑曦有些好笑,下巴微微一扬:“也不知是谁像小孩似的爱吃糖,我在这等你。”
刚巧买糖的客人散了一拨,阿羡这才看清摊主是一对十六七岁的兄弟,弟弟卖力的在小炉上搅着糖浆,哥哥正手持长勺,低头勾着糖画,神情专注大冷天里竟鼻尖冒汗。
“烦问小哥一声,可是画什么花样都成吗?”
哥哥闻声抬首,擦了擦鼻尖的汗珠,为难的挠挠头:“这位娘子,我兄弟俩今夜原是第一次出摊,光画生肖已不成个模样,哪还能画别的啊!”
弟弟却不愿错失生意,从炉前仰起个笑脸:“要不娘子就画个虎吧,这个我哥画的最像!”
阿羡笑了,指着布幌:“莫非是这只?这可不像老虎,倒像猫儿,不如……就画只猫儿给我如何?”
兄弟俩眼睛一亮,哥哥道:“猫有什么好?还是画虎罢!”
弟弟连忙接到:“有生意也好!要什么样的?”
阿羡乌瞳一转:“要就要‘金眼夜明灯,额耸小重山’。”
弟弟瞪大了眼睛,小心应答:“怕只怕‘乌星偏打眼,旋多面上凶’。”
阿羡微微一笑:“‘打眼风行猎,旋多雪中猇’,不知……这生意还做不做?”
“风冷腿打颤的天,五文再少不得了!”
旁人只见哥哥问好花色后手腕旋动,细如牵丝的金黄糖浆在光滑的石板上迅速凝成一只金眼猫儿,他将竹签往上一按,小铲一翻,忙不迭地递了出去。
弟弟接过铜钱放进袖里,道了声谢,笑出一口白牙:“刚下了点雪,路上怕滑,娘子可得慢行缓归啊。”
买糖的客人再次多起来,待阿羡的身影施施然没入人潮后,兄弟俩麻利的收起摊子,一人兔子似的钻出人群,另一人背起一应用具,嚷着要买明夜请早,迅速转进了旁边的暗巷。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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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说明:(又名:反正不会细写干脆ry)
1.阿羡失踪的两天内到底干了些啥?
由于一系列的会心暴击,阿羡SAN值跌到谷底,月娘趁机偷袭被她当场反杀,她将尸体和现场细心处理后,天明前带着画前往费丹坟墓所在的山头,(由于强用轻功追出太远,到月娘家时就很不舒服,再加会心连击和一夜奔波,还未到墓前就已力竭)最终也只在半山腰静坐了一天。
等缓过来后找了个地方尝试冲开身上的柯云内力的钳制(封穴固脉),当然毫无意外的失败了,并导致轻度走火入魔,因为受寒高烧和走火入魔的缘故才会神智昏乱,仅靠潜意识强撑回家。
所以郑曦提着灯笼追来时,她潜意识里不允许“火”靠近,就……(合掌念佛
2.郑曦所扎的穴位有什么讲究吗?
风府穴(后颈)配合肺俞穴(背上)可以理气解郁,镇静安神,主要是治癫狂的……
不过下针要准也不能太深,不然会适得其反……
3.为什么阿羡后来完全没提殴打郑曦的事,是忘了吗?
暂时忘记了,不过之后她会想起来的。
4.为什么阿羡突然淡定的坦白了病(?)情?
因为那天醒来她立即从郑曦的纠结小表情里明白对方知道了,干脆找个机会直说,但其实好像……说了也和没说一样啊?
【划掉】谁让郑曦是个狮子座呢,容易炸容易哄,但还是要对朋友好点。【划掉】
5.旧伤确实好了很多吗?
柯云老神棍的手法类似于逼你早睡早起不然就让你断网一个月,平心静气几年下来,确实好了不少。
6.后面两兄弟的糖画摊子上的迷之对话是?
潜渊会隐虎堂暗语,隐虎,猫也。潜龙,蛇也。其实LOGO分别是蛇纹猫和虎纹蛇。
(是那两兄弟画的太丑才引起阿羡的注意……一般画的工整她还真不会理!)
这几句是古代相猫术的专用语,比如“金眼夜明灯,额耸小重山,”古人认为金眼无暇,头上有山纹/弓纹/王纹的都是勇猛的好猫。但眼中有黑痕,身上的毛旋很多的猫,就是又懒蠢又短命多厄的猫。
这短短几句翻译过来就是:
“我看了暗号,你们要找潜渊会隐虎堂的人?”
“你能带我们见的是什么人?”
“我能带你们见主事人。”
“可别说大话,我们说的是要命的倒霉事。”
“再倒霉要命的事也要解决,你敢不敢跟来?”
“来就来,我们走的慢,你可得别走太快!”
虽然下篇潜渊会才正式上线,但已经忍不住在说明里先上线……(憋不住
潜渊会设定: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5387/
上元劫案一年了,作为黑锅我来交代下作案过程(拖
相关内容和前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72854/
错字请忽视(比心(往死里打
脑子不清醒中所以如有什么bug和QA会之后暗搓搓的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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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二年五月廿二
午时三刻。
小暑日,酷暑时。
可就算是盛夏,官道上来往的人也络绎不绝,而设在官道边的茶棚里生意更是异常的好。加水的、歇脚的到处都有。常明是才来茶棚里干了几天活的伙计,到了午时这样人多的时候,就是刚来的他也忙的不可开交。刚送走一批客人,还没来得及歇口气,远远瞧见的又有一队人马走过来了。随着人逐渐走进,他才看清楚这队人马不但拉着几箱东西,为首的人还扛着镖旗,上书“上元”两个大字。常明顿时眼睛一亮,也不管累不累,就急忙冲上去招呼——这可是江湖上走镖的!有的是钱!
“几位爷里面请!这大热的天气进来喝口茶解渴吧!”常明满脸堆笑地朝着镖队招呼着,拿着镖旗的汉子扭头和身边的一个年轻公子商量了几句,和同队的人招呼道:“先喝口茶休息下!”语毕转回来和常明说道:“那就有劳了。”
“这位爷太客气了。里面请里面请!” 常明殷勤地接过马帮忙拴好,还添好了水和饲料,又忙着给镖队的人上茶,刚刚给一队人都上完茶,为首的人又递给他九个水壶,摸出一块碎银:“把这些水壶都装满,好处少不了你的。”
“好嘞!几位爷稍等!”他拿着银子更是一叠声地吆喝着去给水壶装水。待到拿回来的时候,瞧见为首的汉子似乎又在和旁边的年轻公子说着什么。 常明 见状,试探地问道:“几位爷这是要往哪去?”
为首的汉子答了他一句:“往婺州去。”
“去婺州啊,这官道好走是好走,可这官道上人可不少呀,从咱们这出发后,路上就找不到阴凉地方了,这暑热是真难熬啊。”
那人和善地回道:“是啊,这可谁让我们混的就是这口饭吃呢。”
“小的倒是想起来,从这去婺州倒是还有一条小路,就是没官道那么宽敞,可是一路上的树木茂密,倒是非常凉爽。而且走的人少,几位爷既然人多,又有武器,身手也不错。不如走条阴凉避暑的小道如何?”
之前一直和为首的汉子说话的年轻公子突然发话了:“你说的倒是轻巧,哪知道这旁门小路上有多少未知的情形呢。”
为首的汉子摆摆手:“哎——听听而已,要真走小路也不是第一次了。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在嘛。”
见那汉子如此说,年轻公子才没有再说什么。 常明才继续往下说道:“这位小爷也莫生气,小的就是打婺州过来的,就走的那条避暑的小道,要不是见各位爷出手这么大方又深受暑热之苦,小的才不告诉你们这好处呢!”
“照你这么说,你知道这路怎么走了?”
“那是自然!出了茶棚往官道上走个一里地,会瞧见那有五颗并排的柳树,自那柳树后面有一条小路,从那穿过去就是了!”
“要是没人指点,这条小路还真是不好发现,多谢了。”那汉子又抛下一块碎银子给常明,拿起水壶重新分给几个下属后招呼着准备继续赶路。
接了银子的常明更是眉开眼笑,万分殷勤地把一队人马送出茶棚,还帮忙把马也牵出来交到镖队的人手里,目送一队人马离开。直到他们越走越远到瞧不见。常明把银子往怀里一揣,换上一副急急忙忙的神色和茶棚老板说了声肚子疼,便一溜烟地跑出茶棚钻进树林中,全然没了刚刚在茶棚里伺候人的殷勤脸色。
他步履轻盈地在树林中快速穿梭,还同时去了那身伙计的装束。当他遇到另外一个来接他的人时,他已经穿好一身黑衣。他朝那人一拜,道:“见过卫风大人。”
绍兴十二年五月廿二
未时
骄阳似火,蝉鸣不歇。
饶是在树荫下,可季柳月一身的黑衣打扮还是让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热死人了!”她拭去汗嘟囔着,又回头冲自己姐姐丢了一句:“还不都是因为二姐你!”
“我怎么?”季白萍整理随身带的装备闲暇间瞟了她一眼。
“不是你我们会来这里受热么?还有啊,为什么二姐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热啊?”季柳月瞧见她这样更气了,都是一身黑衣,怎的看二姐一点汗都不出还一脸清凉的样子。
“因为我是冰块,你说的。”她气定神闲地答道。
季柳月撇嘴:“哇,那么那个谁说你是冰山你就是啦?要不是二姐你一听另一桩是慕容家的就跟兔子一样的往东边跑了,我们也不会来这来……”
瞧见二姐冷冰冰朝她瞪过来,季柳月很识相地闭了嘴。糟,一不小心踩到二姐最不能提的事了,回去大约又要抄书了。
二人间正无话时,季柳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
接着传来淇奥的声音:“卫风大人,人到了。”
季柳月又眯眼听了一下,说道:“带过来。”
一阵窸窣声响起,淇奥和另外一个黑衣人从树丛里现身,这个陌生人正是刚刚在茶棚里给人指路的常明。
常明瞧见季柳月,急忙收起有些讶异的神色,又恭敬一拜:“见过卫风大人、唐风大人。”
无间境成员都知道,境主之下为总管,而总管之下又有以国风为代号的九位高手。不少人瞧见卫风竟然是个年轻少女时,心里难免会惊讶一番。
季柳月虽然习惯了其他人知道她是卫风的惊讶,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翻个白眼,面上还是没有神色地点点头:“绿竹是吗?淇奥都应该吩咐过你了。”
常明恭敬地答道:“是。”将方才在茶棚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一次。
听他说完后,一直没开口的季白萍开口了:“准备动手。”众人得令,一一埋伏好。常明自然也准备好自己的武器,冷不防又听到季白萍说道:“下次记得换鞋,你脚底还沾着马的饲料。”
常明只觉得一凛,急忙回了一声“是”,就急忙埋伏好。过不了多会,正瞧见上元镖队一行八人朝这边走来。眼见几人越走越近,他有些按耐不住想动手,却迟迟没等到首领发令,不由得有些心焦。正这时候,上元镖队的几人一个接一个突然开始站不稳,先后倒地,只剩先前的那个叫李铭的首领勉强还能站稳,死死撑在镖车旁边。
“动手。”季白萍低声说了两个字,拉起黑纱蒙在脸上后和季柳月一起闯出去。
绍兴十二年 五月廿二
未时一刻
李铭的右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抓着他的随身佩刀。他的身后是七个倒下的同伴,他面前是一身黑衣的劫镖者,可是他没有砍下去。因为他胸口已经被一把唐刀贯穿,刀抽离,一股鲜血带起。李铭踉踉跄跄地动了几步,痛苦地想活动嘴巴说出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站在他面前的蒙面人一把拽住他,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峨眉刺在他心口连扎三下。“噗嗤” “噗嗤” “噗嗤” 的三声,蒙面人松手的瞬间李铭终于倒下,只大大地睁着双眼不甘地望着被他的血溅满身的蒙面人。
擦完刀子的季柳月好奇的看了一眼,小声地嘟囔了句:“负隅顽抗。”
季白萍没说什么,只把手里的峨眉刺擦干净收回去。冲另外二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拉镖车。
其他人早已被杀光。季柳月喊上另外两人去拉镖车,而季白萍则去挨个检查尸体确认已经完全气绝。
几人检查好正要带着镖车离开时,常明被季白萍叫住:“绿竹。”
“属下在。”
“你刚才说,给他们装了九个水壶的水?”
“回唐风大人,正是。”
话音刚落,季白萍拎起手里一串刚刚她挨个从尸体上抽走的八个水壶道:“你数数,这里有几个。”
明明是疑问,季白萍也说得云淡风轻,却让他心里一惊,只得赶忙回道:“是属下失职。他们,在茶棚时,是有九人,上元的头领一直在和一位年轻公子说话,瞧样子不像是镖队的,也不在队伍中。”
季白萍瞧着他,常明被她的目光吓出一身冷汗,只能拼命把头压得更低以避开她的目光。良久她才说道:“先撤,此地不宜久留,回去你自己去领罚。至于如有何后果——你自己承担。”
常明这才大大松口气道:“谢唐风大人!”
常明先前瞧见唐风和卫风竟然是两个女子,心中本有些不满,而此刻他内心却满是畏惧。一回到临安便急忙去领罚,虽然之后唐风并未再过问他,可他心里想起还怵得紧。 他常年在临安周遭活动,平日所接任务都较小, 为着将功抵过,他又主动找线人接了一宗不是很难的任务,任务虽少,酬金却丰厚。他考虑着如此,以后再遇上境里的高手,提拔的机会自然也多些。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以后了。
常明想抹掉额头上流下的血,却想起自己的手已经离自己远远的,他抬头看那个面带微笑的高个男子,虽然视野有些模糊,还是能看清他手里的刀子正直直捅穿自己小腿,刺入地面。 “在下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不知道……”刚说完这话,他的左腿大腿和小腿已经分了家。
常明死死咬住牙关不放,只能依稀看清那个男子手里提着沾满自己血的刀,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少卿……被灭门一案…………劫镖…………上元…………”
头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视线又开始模糊, 虽然干这一行早有了死的打算,却没想是死在鹰爪子的刀下,他大抵感受到了那日被灭镖队众人的情状。可如今他也只能咬紧咬牙却只能挤出一句:“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句话。
简单的说明:
Q:季白萍为什么要把水壶拿走?
A:消除下毒证据。
Q:最后杀死常明的是谁?
A:毫无疑问是阮岑,过程可参考http://elfartworld.com/works/74195/
鹰爪子:黑话,指官差
Q:柳月说的那个谁,以及慕容家的是怎么回事?
A:季白萍于三年前关外大漠认识一个人,那人称呼她为“冰山姑娘”,于两年前的惊蛰在一个小城里又相遇,并且同时她邂逅了一位道士,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最终这位道士被季白萍杀死,而称呼她“冰山姑娘”的这个人和她至今没再见面。关键是,这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姓慕容,所以现在季白萍提“慕容”色变。
【删除线】其实这是另外一个位(qi)面(hua)的故事所以这里只当发生过就可以了【/删除线】
重阳刚过,前来贺寿的各路宾朋尚未尽数散去,唐礼便向唐门家中辞行,言道有要事必须即刻启程前往临安。
此次趁着唐老太大寿,嫡长孙唐珏与雷家霹雳堂的联姻事宜,终于尘埃落定,唐珏不日即将启程前往江南。据闻早在数月前,便有雷家人上门提亲,有好事者听到消息四下打探,唐门众人都三缄其口,对此事闭口不谈。
蜀中唐门与江南霹雳堂素来不慕,二者针锋相对,旗鼓相当,只是山遥路远,各安一方,倒也多年相安无事。两族联姻,虽算不上什么惊天大事,却也能在江湖中掀起些风波。唐老太思前想后,便允了唐珏和唐礼一同启程,沿路也好有个照应。独子远行,虽有长辈同往,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唐珏之母武氏夫人牵肠挂肚,恋恋不舍,早起乘车相送,一路细细叮嘱,送至日头偏西,才被唐礼几次三番劝说回去。
唐珏自小与三叔最为亲近;幼时每每唐礼归来,唐珏总是不离左右,一同远行却是头一遭。此次出蜀,唐礼临行前声称前往临安办事,路上却不着急赶路,好似专程出门游山玩水,若遇美景便停船靠岸,游览一番再行登船。整条船早叫唐礼包了下来,船家也乐得偷闲,甚至将沿路所经美景都一一说道一番。使船人对两岸景色再熟悉不过,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妙处一个不落,只是船家本是粗人,讲起各宗美景虽神情生动,却难将景物描述细致。时常勾起唐珏兴致来,追问详细则讲不清楚,只会憨憨说道“煞是好看”、“不看可惜”诸如此类。唐礼在一旁时不常帮衬几句,却故意避重就轻,只说些“观之定不虚此行”的话,更是令唐珏心驰神往,越发按捺不住。虽说几月前才顺水东行去过临安,但彼时心急如焚,只恨不得肋生双翅,哪有闲情逸致看些山山水水。
唐珏年少,饶是侵染唐氏门风多年,骨子里仍有些少年人爱玩的性子。此番远行顺水而下,由蜀中直奔临安,身无重任,本就心情愉悦;又与长辈同行,身前身后少不得下人伺候打点,处处一应周全,比家中也差不了几分。加之一路风光秀丽,随处皆可入画,叫人心旷神怡;唐珏便将琐事全部抛之脑后,专心游玩了起来。
说来也巧,自登船启程便接连赶上顺风,白帆鼓满,日日乘风而行,两岸美景应接不暇。清晨时山峦叠翠,云雾缭绕,鸟雀齐鸣,恍若仙境;行至晌午,两旁山崖已遮天蔽日,直插云霄,只留当中一线天光。时过重阳,秋意渐浓,伴着鹰鸣猿哮,生出几分萧瑟之意。这一日,行至峡州地界,抬眼看两岸重峦险峻,山腰云雾缭绕;脚下江水滔滔,水浪翻滚东去,盯久一点便觉动魄心惊、头晕目眩。唐珏站在船头,风满船帆,船压水浪,客船如离弦之箭,乘风破浪而去。隆隆涛声于两岸陡壁间回荡,隐隐有千军万马奔腾之意,此时江面上并无第二只船,唐珏只觉脚下一叶孤舟飘摇江上,如深秋落叶上下翻飞。他及目远眺,水道曲折绵延,蜿蜒直至天边。恰天边云霞流转,霞光千条,瑞彩缤纷,直叫人胸中霍然开阔,不住赞叹。
此次出行,唐珏只带了贴身侍从唐真一人,此时唐真随立在旁,见他望着江水发呆,不由道:“少爷并非第一次出蜀,也曾走过水路,为何竟如此赞叹?”
唐珏答道:“虽不是头遭,以往哪有这种雅兴。三叔常年在外走动,竟是看了这么多好景致,委实叫我羡慕。”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唐礼笑道:“珏儿可是有意随我一起四处打点?”
唐珏主仆二人转身,见唐礼挑帘由船舱走出。重阳已过,蜀地尚未入寒,江风阵阵只觉清爽并不刺骨,唐礼却已披上裘草斗篷,双手也拢于袖中。唐珏只知他体虚畏寒,不曾想已是如此严重。唐珏年少时曾听人私下议论,唐礼畏寒之症似是与自己有关,追问下去则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即便二叔唐义也只是摇头叹气,母亲武氏夫人更是沉默不语。一来二去,唐珏便不再追问,心中也了然了几分。
唐珏想起往事,不由疾步上前,正待施礼问安,被唐礼一把按住,道:“和我出来,不像家中,没那些拘束,也没许多人盯着。早先我便说过,这些行礼问安的,都省了就是。”
唐珏点头道:“便依三叔。只是珏儿无拘无束起来,有失礼之处,三叔可莫要责怪。”
唐礼哈哈一笑,道:“就你这性子,若是经商,也必是好手,不必担心你会吃亏。”
唐珏也笑道:“三叔说笑了,外面风大,您为何出来了?您一向怕风畏寒,临行之时母亲再三叮嘱,要格外留心,切不可有半点疏忽。”
唐礼微微一怔,道:“你且安心,我不过是比旁人要多穿两件衣服,常年在外,自有分寸。大嫂……你母亲当真多虑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已在舱内煎好了茶,虽比不了家中讲究,却也是上好茶叶。”
唐珏奇道:“我只道水上颠簸起伏,三叔竟还有手段煮水煎茶?”
唐礼笑道:“我让人照看着,再不去可就冷了。”
唐珏随唐礼进了舱,唐真跟在身后,落下细竹帘,随后关上舱门。此船比之一般蓬船大上许多,头尾长约八丈有余,客舱内外三进,最里一间为卧室,外面两间为日常起居所用。虽不及客舫宽敞,但胜在小巧灵活,布置雅致精巧。此时外间煎好了茶,推门而入,正闻得满室茶香。唐贯见几人进仓,躬身施礼,垂手站于一侧。
唐礼拉着唐珏落座,又招呼唐真也一同坐下,唐真推脱再三不过,只得浅浅蹭坐在一旁,显得十分拘谨。唐珏瞧着有趣,调笑了两句,唐真便说什么不肯再坐,起身站于另一侧。
唐礼笑笑,手指案上一小巧铜炉,插话道:“这铜炉就是那舟上煮水的手段。”
唐珏起了兴致,附身仔细观瞧。铜炉观之不似一般铜炉,倒是形似大钟,只是高不过七寸而以。铜炉底部内置炭火,顶部则内悬中空铜球。一侧可引水而入,一侧扣动机关可放水而出。唐珏看罢,端起茶杯,问道:“敢问三叔,这铜炉可是二叔的手笔?”
唐礼点头道:“不错。你二叔体恤我常年奔波,前些年便做了给我。”他似是想起什么趣事,笑了笑又道,“只是当初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不肯直接给我,愣是讨了两颗南海珠子去,方才罢休。便不知他这究竟是体恤,还是看准了要讹我。”
唐珏怔了片刻,随即也笑道:“原来当初二叔四处炫耀的一对夜明珠,竟是这般来历。只是这珠子也没在二叔那里待得太久,转头便叫小姑姑讨了去。”二人又是一阵大笑。
茶香袅袅,水声阵阵,舱内正自闲话,忽听远处水浪翻涌,由远及近。推窗探身望去只见江面一只快船,高挑无字青帆,乘风破浪而来,船首站定一人,青带勒头,一身青色水湿衣靠,任船身如何起伏,皆稳如磐石。此段水道狭窄,水流湍急,又多暗礁,不论大小船只行至此处皆小心异常,惟恐出了什么差池。这只快船却似毫不在意,快如闪电,顷刻间便已并舷行进。一人冲入舱内,大惊失色,险些撞翻了正在烧水的铜炉,急道:“……大事不好!”
舱内四人皆是一愣。唐珏认得此人是船上伙计,唤作刘二。唐珏问道:“何事如此惊慌?莫非是遇到水匪?”
刘二额头上热汗直冒,道:“可不就是水匪……几位怎地还这般安稳,这来的可不是一般水匪……”
唐礼放下手中茶杯,打断伙计,道:“船家想说,‘来的可是青沙帮’,是也不是?”
刘二脸上模样说不出是笑还是哭,咧着嘴道:“唐老爷,您见多识广,定是晓得这青沙帮的厉害,我们在江面上混饭吃的,可是惹不起他们。”
正在此时,舱外响起数声破空之声,数根飞爪铁钩由青帆船上抛出,死死扣在甲板与船舷栏杆之上,随即听那船上众人齐声大喝,船身向左斜插,两船重重撞在一处。舱内众人皆晃了三晃,伙计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嚎道:“完喽!真完喽!‘夺命索’都出了,没得逃喽……想不到我这百十来斤,今日就要交代在水上……”
唐贯在旁听着不悦,飞起一脚正踹刘二胯上,瞪眼怒道:“少说丧气话!”唐礼见状轻嗑两声,唐贯按下脾气,扔下刘二,低头垂手站回原位。
刘二跪趴地下,也不知是怕还是痛,鼻涕眼泪一齐滚滚而下:“人都说‘青沙过,命不留’。船若被青沙帮盯上,没几个活口能留下来……本想着此处水急,光天化日,又不是青沙帮时常出没的地段……可谁知……”话说一半,刘二又嚎哭起来。
舱外掀起一阵嘈乱。从窗看去,就着两船相连的态势,从青帆船上窜下一伙人来,各个横眉竖目,手提兵刃,凶神恶煞一般,为首正是那站在船头的青衣汉子。
听到外面响动,刘二仗着胆子跪爬几步,扶着墙撑起身子,向窗外看了一眼,随即堆做一滩烂泥,瘫在桌角瑟瑟发抖。唐贯单手拎起刘二的后脖领,将他由侧门拎出船舱。刘二吓得浑身颤抖,在半空中手跑脚蹬了几下,索性昏了过去。
唐礼沉思片刻,向唐珏道:“珏儿,你去请舱外那位石舵主进舱饮茶。青沙帮余帮主和你四叔也有些交情,你可莫要怠慢,失了礼数。”
唐珏初入江湖,也曾听闻长江上水匪众多,不外乎都是图人钱财的毛贼草寇,并未放入眼中。听到唐礼提及四叔唐智和青沙帮素有来往,唐珏虽略有迟疑,依旧依言起身,打开舱门,来至舱外。甲板上已然被占,跳上船的水匪约有二十来号,艄公伙计脖项上皆架着明晃晃的钢刀。唐珏环视四周,一众水匪倒也穿得齐整,头罩青色头巾,脚上鱼鳞裹腿;再看脸上,个个面皮黝黑,神情凶恶。
水匪们忽见舱门大开,舱内走出一白衣公子,手持折扇,面带笑容。为首水匪手持钢刀点指,大声断喝道:“呔!什么人!站住!”
唐珏站在舱口,抱拳拱手,含笑道:“我乃是船上包船的客商,奉长辈所差,特来寻人——但不知青沙帮石舵主是哪一位?”
水匪们面面相觑,一时无人答言。
一人分开众人,大踏步向前,声音粗哑,厉声答道:“我便是石万河!”
此人五短身材,粗眉环眼,满面虬髯,正是先前站在船头那人。唐珏见他行走舟船如履平地,声音中气十足,到有些江湖高手的风貌。唐珏又拱手道:“我家叔父久仰石舵主大名,今日有缘得见,深感三生有幸,特命我邀石舵主入舱饮茶。”
那人面露不解,问道:“你叔父是何人?你又是何人?”
唐珏让开舱门,道:“我姓唐,唐门的唐。在江湖中不过是个无名的小辈,还请石舵主,莫要让香茗久候。”
那青衣汉子听得“唐门”二字,面上颜色大变,略一沉吟,放下手中钢刀,道:“原来是唐家公子,失敬。以为是条普通的客船,竟遇到了唐门中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敢问一句,舱内人可在唐四爷手下做事?”唐珏并不答言,转身进了船舱。青衣汉子心中打鼓,眼珠转了转,低声吩咐了几句,随着唐珏进了舱门。
二人走进第二进船舱,舱内雅致素净,当中桌旁端坐一人,此人细长身材,衣着华贵,正值秋季却已裘草加身,看面上年纪约在四十来岁,两鬓带霜。唐门暗地中掌管着蜀中私盐运贩,一切事务皆由唐家老四唐智全权负责,以往唐智行走江面,和青沙帮没少来往。青衣汉正是青沙帮三名舵主之一,姓石名万河。石万河曾和唐智打过几次照面,对他常带在身边的下人也有些印象。眼前这人瞧着眼生,从未见过,看衣着气度不似下人;能认出自己,想来必和唐智也有些关系。想到此处,石万河生怕怠慢,抱腕当胸,道:“我就是石万河。不知先生是唐门的哪一位?竟认得我。”
唐礼起身,将石万河让至一旁落座,道:“在下唐礼,曾听四弟提起过石舵主大名。今日一见,果如四弟所说,特差侄儿请石舵主舱内一叙。”
蜀中唐门富甲一方,私官两面,手眼通天。凡是巴蜀外出往来各地的生意,明里暗里,多少都与唐门脱不开干系。为免去麻烦,唐家下属船只,往往挂有唐字旗号。长江上下大大小小的水寨,也乐得卖唐门几分面子,其中不少还与唐门往来甚密,青沙帮也在其列。
石万河心中一翻,忙起身道:“以为是艘寻常客船,未见唐门旗号。竟误闯了唐三爷的船!”
唐礼笑道:“此番出游,原想趁秋景大好,和侄儿四处游玩一番,挂着唐门旗号多有不便,也太过张扬。若是传回家中,再落个带坏小辈的名声,也难免被大哥说教。只是不曾想,竟让青沙帮的弟兄起了误会,给诸位添了这许多麻烦。”唐礼言罢,唐贯从侧端过一只精致木盒放在桌上。唐礼掀开木盒,推至石万河面前,道:“石舵主带着一众兄弟,来我唐某船上做客,怎可让各位空手而回。略备薄礼,以表心意。”
石万河探头观瞧,木盒中金光灿灿,竟整齐摆放两排金锭!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道:“唐三爷,您这是……?”
唐礼道:“行路仓促,未及准备,眼看天气渐凉,为手下兄弟们添几件衣裳吧。”
石万河一时呆坐当场,说不出话,瞅瞅唐礼,再瞧瞧金锭,眼光不住地来回扫晃,生怕漏了什么,会错了唐礼的意:“唐三爷,这使不得。买卖做到三爷头上,您不怪罪也就罢了,怎好再拿您的金子。”
见石万河推脱再三,唐礼道:“若他日让我四弟知道,我竟让石舵主空手离去,他定是要怪我。”
石万河摸不透这位唐三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唐礼鲜少在江湖走动,看上去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模样。石万河只知唐礼打点着唐门上下各处的买卖,且听唐四爷的言语之间,对这位兄长异常尊敬。石万河思前想后,从盒中随意拿了两锭金子托在手中,道:“‘夺命索’尚在,不能久待,再久了两艘船都有危险。今日就此别过,我替兄弟们谢过唐三爷赠金!”说罢大步出了船舱,口打呼哨,一众水匪卸开钩铙套索,纵身回了青帆船,搬桨摇橹,扬帆而去,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唐珏目送青帆船远去,转身回了船舱,见唐礼正吩咐唐贯和唐真,去安抚船上其余众人。待二人出了船舱,唐珏忿忿道:“三叔怎不给这群水匪些颜色,竟惹到唐门头上……还让他拿了东西走,该让他们把命都留下。”
唐礼自斟了一杯茶,道:“我知你打石万河进舱,手中便扣了三枚银针。但要了他们一船人的命,又有何用?何况‘夺命索’只有青沙帮的人会解,这航段两船一直绑在一起,迟早要触壁撞礁,恐还要搭上我们的性命。”
唐珏依旧心火难平,道:“算他们走运,捡了条命回去。”
唐礼放下茶杯,道:“这姓石的行事倒是有些分寸,也不枉你四叔对他颇为赞誉。只不过他捡了条命,回去可不一定还有命。”
唐珏问道:“三叔此话是何意?”
唐礼道:“青沙帮帮主余魁亮为人小气,猜忌心又重,也没什么气量。只是善于经营,又颇有些狠辣手段,这些年在江陵府眼中,也算峡州地界一患。余魁亮手下三名舵主,邹化是他内弟,二人自然沆瀣一气;林瑞江年龄老迈,难起风浪。只是这石万河,原本在长江上就有些名望,昔年也曾自占一方。后来被官府追剿,逃至峡州地界,无处可去便投奔了青沙帮。余魁亮收留他,也无非是为了收买人心,一直对他都心存芥蒂。今日姓石的拿了金子回去,无论他给不给余魁亮、给多少,分不分与手下人,余魁亮都只会更起猜疑。”
唐珏想了想,道:“无论石万河给了余魁亮多少,余魁亮都会认定他私吞,心有不轨;他分给手下人,是邀买人心,不分给手下人,是自己独吞;若干脆瞒着这桩事情,一旦泄露,就更是显得另有所图?”
唐礼点头。
唐珏又想了想,道:“照三叔这么说,他岂不是做什么都不对,怎么做都是错的?”
唐礼冷笑一声,道:“余魁亮眼中,‘石万河’三个字就是错的,当然做什么都是错的。”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摆,道:“金银之物,本就是不输其他毒物的剧毒。只不过在这件事上,金子也不过是毒药的药引。即便今日石万河没踏上过这船,也不曾想过要做这桩买卖,他日还是会逃不过一劫。”
唐珏问道:“那这石万河就是在劫难逃了?我瞧他看上去也有些本事,想来不会坐以待毙。”
唐礼道:“青沙帮近几年有些嚣张,不光江陵府觉得恼人,你四叔也有些头疼。若是青沙帮自断一臂,自然对别人来说都不是坏事;少了石万河,余魁亮也算尽了气数。若石万河真应你所说……嗯,待他成了气候,这点金子也不过是卖个人情罢了。”
唐珏道:“三叔想了这么远……莫不是早有筹划,早派人探听过,今日会遇上他们?”
唐礼摆手道:“不过碰巧遇到,做个顺水推舟的功夫。你四叔先前与我对弈时说起过。他那般懒得说话的人,竟念了两盘棋的时间……”唐礼熄了铜炉里的火,转过身对唐珏道:
“我今日清晨见船家在船尾下了网,不如珏儿你去问问,晚上可有鲜鱼?”
我也赶个猴年马月——!
突然回到地宫虚阵,穿越时间的旅行者(
林鹰扬早上醒来时,面前熄灭的火堆旁已经只剩下自己了。
地宫里不见天日,他也不知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外面又是白天还是黑夜。空旷的石室里除了翻身时衣服的窸窣响动,就只有柴堆中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了。
他当然希望连海生和谢楠云只是暂时离开一下,去水潭旁清洗或者探路。可惜包裹下的字条和草药清楚的告诉他,那两人已经原路返回,趁着大家入睡找寻阿朗去了。
趁着大家入睡,抑或是趁着他入睡呢?
昨日这地宫一行人在石室里摸索了约莫一天,除了中间圆形墙壁上诗词和那无数青石小门外,并没有其他收获。虽然大家隐约感觉这四首诗词指引着正确的通路,却没有人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几个功夫好的汉子试着抬起过几扇小门。小门内里的窄路弯弯曲曲,尽是些看不到头的迷宫。
若是没有这谜题,指不定大家还愿意去闯闯迷宫探探路。但这诗词就这么堂堂正正的写在石柱上,众人便面面相觑,没人肯先跨出一步。生怕自己进了机关,旁人却揣着明白装糊涂,直奔着宝藏去了。
就这么耽搁了一天,无论来寻的是人是宝都毫无进展。
不甘在这间石室里浪费更多光阴,谢楠云趁着其他人准备休息的时候,小声提议返回水潭寻找阿朗。只是自己话还没说几句,却被林鹰扬打断。本以为他会提出些更好的安排,谁想他竟开口讲起利弊来。一条一款像是细细算过一般:什么地宫不可测,寻找阿朗可能危险重重;又什么应先找到出路,带更多人离开,否则粮食药品耗尽,遇险的就不止阿朗一人。
谢楠云虽觉得这些话有几分道理,可让她直接放弃阿朗又实在不能。待林鹰扬说完,她就追问了几句。只是对方没有妥协的意思,谢楠云听他解释了一会儿,便只点头不再开口了。
连海生这些年的经历也不是白来的。他见林鹰扬固执己见,就借个空隙在两人间打了圆场,岔开话题去了石柱上的谜题。谢楠云还纳闷着,见连海生向自己使了个眼色,遂心领神会的把话往诗句的方向接了下去。
三人漫无方向的分析了一会儿诗词的事情,便像前日一般靠着火堆和衣歇下了。
林鹰扬以为找阿朗这事,昨天说完就算过去了。可看今天这情况,自己恐怕是完全没有得到谢连二人的认同。
去找阿朗固然没什么不对,可留在这里不也是为了大家都好,那两人又何苦偷着离开。
他自然担心阿朗,但在这地宫里,无论阿朗、连海生、谢楠云,还是他自己,都只是一条人命而已。没有谁的命比其他人的贵重,若是去找阿朗会让谢连甚至更多人遇险,对他来说便是不值得的。
奈何担心朋友天经地义,自己这一番考量,搞不好只能称作是无情无义了。
那便无情无义罢,这种情况下行事的道理难道不就是抛弃私情,保全大家?看着两人留下的东西,林鹰扬心中气恼,却又突然想起初相遇时,阿朗得知自己年纪最大,嬉笑着让大家喊他大哥时的神情。
难得有了“兄弟”相称的江湖朋友,却这么快分道扬镳。林鹰扬虽然固执己见,也知道是自己对不起这兄弟的称呼,心里五味混杂。生气担忧和着些别的什么搅在一起,撞得前几日接触了潭水的伤口隐隐作疼。
不一会周围谈话声渐响,其他几堆篝火旁的人们也大多开始转醒,林鹰扬理了理睡皱的衣服,也算是下了决定。既然谢连二人决心出发寻找阿朗,自己便试着带大家找到出口吧。
心中计划着今日的行动,林鹰扬从包裹里掏出油纸包着的干粮,凑近还留着余温的柴火烤了烤,慢慢吃了起来。还没吃几口,沉重的脚步声便在耳畔响起。
“小子,”传来的果然又是昨天那个大汉的声音,“你那两个小朋友怎么也不见了?”
林鹰扬懒得答话,又吃了一口手里的猪胰胡饼。这胡饼是出发前在东京脏三排队买的,当时只吃了一个。剩下的这些放了几日,口感已经大不如前。
“怎么?找不到理由了?”大汉见他不应,不怒反笑,“这过个水潭少了一个,睡一觉又少了两个。怕再一闭眼,就一起杀过来了吧。”
“杀了你能有什么好处?”林鹰扬心里本就有气,听他这么污蔑,说话也冲了起来,“不论其他,就说最早离开的朗大哥,如果你打不过我,即使他要害人想必你也拦不住。”
大汉被这么一顶反而也有些底气不足。他瞟了瞟林鹰扬手边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黑刀,又问:“那你倒是说说,他们有什么原因非要挑个晚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走。”
“怕是这人铁石心肠,丢了同伴不去寻,被那两个人抛下了吧。”旁边一个高挑的女子接口道。
林鹰扬虽不是父母捧在手中的宝贝,却也是生在贵族家里,哪听过旁人当面这样指点自己。他一时气结,张口要辩,却又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们要是怕人分宝藏,倒是有件好事情还是告诉你们。”方才说话的女子也不做解释,只用眼神示意着脚旁的地面。
前日曾帮着三人说话的青年像昨晚睡着时一样俯卧在地上,已经有些僵硬了。坐在他身旁的佩剑女子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这下就连之前咄咄逼人的大汉也沉下了脸,几个在寒潭里受了寒,还在瑟瑟发抖的人跟着抖得更厉害了。已经没有人再顾得之前的话题,大家纷纷转开头,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林鹰扬看到有人偷偷把死去青年的干粮火石放进自己怀里。只是现在开口难免火上浇油,就也跟着大家转开头,装做没看见的样子。
不过那些人确实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如果就这么困在这里,最后决定生死的,就是口袋里的粮食。
可阿朗离开时两手空空,也不知道去找他那两人干粮有没有带够,有没有枯藤残枝点火取暖。
“干在这坐着,谁都出不去。”坐在后方的员外终于开口:“大家分头去找吧,这么耽误下去,我儿子只怕是要危险了。”胥员外清了清嗓,“这样吧,找到我那儿子的,赏金再加一倍。”
这话一出,有人立马站了起来。还有的人虽不情不愿,却也点头表示了赞同。
跃跃欲试的的人们背上行囊自告奋勇的分了几队。林鹰扬虽然也想去一探究竟,可见了胥员外有些警惕的眼神,就干脆的断了这心思。倒是那胡子大汉不知是觉得他功夫不错,还是不放心他出去探路,竟主动建议林鹰扬留下帮开石门。
林鹰扬也不反对,索性坐下来继续吃自己的胡饼。
几队人风风火火的走了,石室又恢复平静,倒像是没了生气一般。
林鹰扬对着四首诗看了一遍又一遍,也还和昨日一样没什么头绪,只觉得脑袋和腹部伤口一齐发痛。想起先前给阿朗找的闹肚子的借口,又有点哭笑不得了。
TB了一个C...
困得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明天想起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