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二】论坛开放http://orzpen.com/moon/forum.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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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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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http://y.baidu.com/song/173529?pst=player&fr;=altg_new3||-1
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74660/
因为是自由角色所以擅自借用了陈瑜大哥!OOC请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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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南宋年间,临安府招贤坊中有一夫子鳏居;夫子姓胡,自号薄谷先生,平日在私塾讲学,以束修度日,闲时便反复研读程李之学,倒也清闲自在。唯有一事烦恼,便是私塾顽童将夫子雅号讹了去,起个诨名唤作胡不古,想夫子饱读经书,尊古崇贤,蒙此污名自是气结,却又奈何顽童不得,只好横眉拂袖怨一声“人心不古”……此应是夫子诨名之所以。
一日胡夫子行于朝天门外清河坊街中,忽见三五个地痞样打扮的大汉围作一堆,定神一看中间却是一个年方及笄的少女。看那少女:身着素罗衫,青丝作双鬟,未识傅脂粉,更无钗钏繁;那眉眼间神气倒尚称得上机灵可爱,虽五官格局隐隐不似中原人氏,但想来也是良家之女。只听得那几个地痞言辞粗鄙,分明是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人,无奈这清河坊素来人如潮涌,三教九流皆聚于此,路上行人竟也无人敢于妄管闲事,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胡夫子?夫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得暗暗道一句“人心不古……”
再看那少女,被莽汉团团围住却不见一丝惧意,只那一双杏眼滴溜溜乱转,待几人纠缠半晌,少女才终于笑盈盈开了口。
“诸位大哥莫要见怪,阿秀听不懂汉文!”
倒真是带着几分西夏口音。
地痞们初是一愣,当中一人随即换上一副野卑笑脸,作势便要把少女往无人的胡同里带。那少女也不见抵抗,想是未曾识得人心险恶,附近小贩行人及夫子在内是再不忍看,就在这当儿,却是地痞之一惨叫了一声。
“这位大哥,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不知何时从何处出现的男人面上赔笑,拧住地痞两手的力道可是一点没放松。这男人身材高大,脸上大刺刺一条刀疤,只是两眼无甚精光,一手随意插在怀里,形容懒散,自把那一股凶蛮之气去了九分,看起来倒也不至于叫人心生畏惧。这时他把那地痞的手腕捏得格格作响,却还在一迭连声地朝地痞们谢道:“实在对不住,我家小妹年幼顽皮,不知甚么地方礼数不周得罪了几位大哥,还请各位看在陈某几分薄面上宽恕则个……”地痞们被他兜兜绕绕地说得心烦,正待发难,忽然噫的一声,那被抓住的已经昏了过去。其它地痞看他面色惨白,手腕肿胀如棒,心下各知今个惹错了人,只是嘴上还不肯认输,七手八脚扶起了同伴,仍是骂骂咧咧地去了。原地只剩下男人和那被纠缠的少女,若是男人就此也去了,倒不失为一件行侠仗义的美事,只那男人又上下打量了少女两眼,便躬下身笑瞇瞇地道:“小娘子长得好生可爱,何不赏个光跟陈某去那边茶楼一坐?”少女还以一笑,又要开口说那句“阿秀听不懂……”男人像是早有防备,急忙补道:“前面那茶楼的黄金糕可是临安一绝,陈某斗胆给小娘子做个东,小娘子总不会这么不给陈某面子罢?”少女一听黄金糕三字,双眼一亮,脆生生欢叫一声“谢谢陈大哥!”就跟陈姓男子走了去,看起来再无一丝防备。这横生变故又是谁都没曾想到,愣是把行人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胡夫子回过神来,义愤填膺,直拍着砖墙喊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话说两头,男子将少女带进茶楼,先抢步上去拉了张椅子恭恭敬敬地道:“小姐姐,您坐。”元来这男子名唤陈瑜,乃是闻尘楼门下的传递,少女姓秦名秀,是闻尘楼总堂中一名厨子,论辈分却还比陈瑜高出一些;更不论陈瑜早听说闻尘楼总堂便是厨子买办也个个身怀绝技,自是不敢怠慢。是故陈瑜对着这还没活到自己一半岁数的女娃娃也要称一声“小姐姐”,女娃娃倒是客气,一碟黄金糕就能哄得她千谢万谢,引得跑堂在一旁吃吃窃笑,许是把两人认作亲戚了罢。秦秀一小口一小口吃得高兴,两人东拉西扯些闲话,不多时聊到自己来临安所为何事,陈瑜随口问起:“说到万贤山庄广发英雄帖,听闻贴上有个叫做游月宫的奇珍,不知小姐姐听没听过?”秦秀还在埋头吃黄金糕,听得此言才终于停了下来,边擦嘴边盯着陈瑜笑了起来。
“陈大哥,阿秀只是厨子,这不是阿秀能明白的事情呀。”秦秀笑吟吟地抱过茶壶给两人杯中续上,玉色的细线倾流而下,煞是好看。
“也不是低等传递该明白的事情吧?”
只见杯中的茶水满得堪堪越过杯沿,气泡从杯底慢慢悠悠升上水面,咕嘟破了,水花的声音只比女娃娃最后那一句话略大些儿。
陈瑜哈哈一笑接过茶杯道了谢,顺口又提起临安城里的大小流言,像什么映柳轩中秋被神秘人物订了一大桌酒席,城门外不久前死了个行脚的商人,最近街头巷尾传说着城里出了个采花大盗,这不,那高府的小姐才被盯上了,高家使用人正四处贴告示呢——陈瑜本性风流,说到此种消息总是忍不住多说两句,秦秀也是个最恨恃强凌弱的性子,自然只有这采花贼的话题两人是越说越起劲。正到兴头时,秦秀突然闭了口,只顾看着杯里倒影,却不再搭理陈瑜。过了半晌,秦秀才又小声开口问道:“……陈大哥,您说的高府可是那户高墙大院人家?”
“那是自然,高府再怎么也是大户人家呀。”
听得此言,女娃娃小脸刷白,包住茶杯的手似也有些颤抖。这边陈瑜一开始仍是云里雾里,随即低呼一声探出了半个身子。
“我的小姐姐,该不会那是您……”
“好像,可能,是我……”
“我的小姑奶奶您还有这癖好?”
话音未落就被女娃娃猛抬起头来狠狠剜了一眼,陈瑜自是识趣地不再作声,静待女娃娃自己开口。原来秦秀自幼醉心厨艺,又是少年心性,若是听说哪里有什么珍贵食材或者时令新菜,那是非要去瞧上一眼才肯甘心的。两天前她照例出门散步,无意中听见高家丫鬟跟人闲聊,说自家小姐的远亲姨妈来家里暂住,今晚要施展手艺做一道“龙吟凤鸣羹”,须知临安乃是帝王之都,城中之人大都喜附风雅,秦秀又不懂得太深汉文,只听名字竟完全猜不出是什么用料、何种菜色,当下坐立难安,循着那说话的丫鬟认了高家的门,好容易捱到夜里,原路摸过去三两下无声无息上了墙,待到屋顶上站定却来寻思:“他家院子好大,我又不知道路,怎么找得到后厨?对了,饭菜做好了肯定是要端上来给人吃的,我从最大的屋子一定没错。”心念甫定,忽然听见白日里那丫鬟敲着一间房的门叫道:“小姐,姨娘夫人担心您身子,特地给您单留了一碗龙吟凤鸣羹,您就在房间里吃罢!”又听房里一个年轻女子轻轻柔柔地应了一声,心里欢喜,知道这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也不用找啦,这就足尖发力,再跃过二重三重屋顶,小小身子已经到了那小姐房上。彼时院中来去巡逻的家丁护院虽多,却又有谁能看得见她?她急着要看那龙吟凤鸣羹长什么模样,到了屋顶上也不看周围就想伸手揭瓦,不想突然听得一声女子轻呼:“哎哟,么子卵?”
声音是从秦秀脚下不远传来,这一下把秦秀吓得不轻,心想这位千金大小姐怎的内力如此深厚,不仅一瞬之间就发现自己所在,念起咒来还直透梁瓦?再一想不对,这声音和先前听到的似乎不甚相似,一抬头便看到一个黑影跳将起来,月光一映也是个少女身形。那发声的陌生少女神情比秦秀更为惊惶,指着秦秀又念了些“恩是啥人?”“你要哦改咯?”之类的咒语,秦秀听得咒文知道对方是出家人,但借着月光看少女衣着不似道人,她本就没有语言天资,打小跟旁人学些汉文已感吃力,又听不出是哪派真言,胡乱说话又恐触了法家禁忌,把个秦秀急得舌短气结,只说了一句“我只是想看看……”就再也说不下去,她心急起来西夏口音又重,故是对方似乎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两人比划之间那神秘女子脚下又坐起两个黑影,一个看起来像少年,一个却是只猴儿。两人看对方均感奇怪,又不敢先行背转身离开,僵持之下只听房里的小姐颤声叫道:“春雨,你去……你去看看窗子底下屋子顶上,是不是有……”春雨想是丫鬟的名字,亏那丫鬟答应极快,快步走出门来点了灯笼四处乱照,两人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别人家屋上,若是被发现了纵有千张口也未必说得清,当下心随念动,齐齐往外抢出一步,那猴倒是跑得比人还快,只剩那少年还在原地略略一愣,两人如何等得他?一人一边挟了起来就往墙边飞奔,原来这神秘少女轻功却不在秦秀之下,只是拖着一个人,步子不免粗重,翻过外墙时才不慎碰落了一片瓦,这是悬赏榜上高家护院所说那飞贼毁瓦的由来。秦秀边逃边想:这位道姑怎么也半夜上人墙头,难道是跟我一样来看龙吟凤鸣羹的?心知不可能,却是慌乱之下怎么也想不出答案。待到逃至街上,秦秀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少女轻喝:“你,你难道是去偷人家东西?”少女似乎本想说些什么,听了她这一句既惊且怒,念道:“果夺路吾一不晓嗲!”便领着少年和猴儿扭头急冲冲地走了,秦秀虽听不懂,但想中原出家人总不至于就下毒咒的,在路上呆站了一会儿,无法可想,只得回了客栈。
秦秀说完了这一段缘由,气忿道:“虽然女子当不了采花贼,不过既然三番五次去骚扰人家小姐,那位道姑果然是不安好心,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教,我要去抓她起来,不然小姐太可怜了!”陈瑜听她说了,总觉有什么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来,正自想着,随口问道:“小姐姐仗义助人是好事,抓那女子起来之后又要做什么?”这一问像是难住了秦秀,只见她沉吟半晌,小声问道:“陈大哥,饺子您喜欢荠菜馅儿的还是白菜馅儿的呀?”他一口茶险些喷在桌上,定了定神才回答“……只要不是剁了我做肉馅,小姐姐做的我都喜欢。”话音未落,秦秀已经翻身往门外出去,他急忙招呼跑堂结了帐追出去叫:“小姐姐,您这就去追那女子么?临安城恁样大,您从何找起?”女娃娃停也不停,只回答:“他们一男一女一猴稀奇得很,我用心找找总能找得到。不过现在要紧的可不是去追他们。”说着,女娃娃在大太阳底下颤抖了一下才又道:“要是被师傅知道此事,我可要变成滚刀肉了,先把悬赏榜撕下来才是要紧!”说完催动身形疾奔而去,留下陈瑜在原地发呆。
正是:
堂前本自无风波,波风自起惊春阁。
不虞新燕衔枝去,却恼寻芳是谁何。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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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冷静地听我讲。我本来在愉快地唱歌种地打怪兽,突然有人按我门铃,我打开门然后就被奇怪的卷心菜教信徒推销了据说可以边睡觉边自动打印文言小说的机器。虽然我是个有常识并不会碰奇怪机器的人但做人没有科学探究心跟咸鱼还有什么区别呢于是我打开机器调到南宋档然后就昏迷了,醒来之后发现机器自己停在了明清白话小说档而且发出一阵焦臭味内部自爆掉了。总之之后悬赏榜就被撕了。有没有真去追我也不知道。湖南教真言咒的部分感谢百度,讨论剧情的时候我跟花心小姐中之人讲人家在吟風舞月弄劍帛我們在上房揭瓦翻墻頭是不是画风不太对会不会被拖到墙角打死啊我好方。对方说没事我们跑得快。所以我就跑了。因为以上原因所以下回分解是骗人的。没有下回分解。我的回合结束了。谢谢观赏。
永远忘记说一句,这次放前面讲,欢迎各种互动,有愿意跟我家小少爷玩的请自由地……私信商量也好,直接拖他出来只要剧情上不矛盾也没问题(……)不如说大感谢。
拖了好久的中秋剧情,借朱雀线跑了跑个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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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记事起,陆依明未在陆家庄过这中秋团圆日,还是头一遭。幸喜有三两新友相伴,毕竟不致寂寞。
沈苑正文绉绉地含笑朝他举杯,道:“多谢几位赏光,我这小水阁子也是蓬荜生辉。”
岳无枫先笑道:“这哪里还蓬荜?生辉的显见也不是我们。”
苏飒听不下去,夹了块鱼塞给他:“吃菜,吃菜。”
映柳轩本就雕廊画柱,此刻灯火通明,照得一如白昼。这水阁子落于清波河上,有微风送来丝丝缕缕丹桂浓香,华贵间不失雅致。陆依明一时却有些恍惚。他抬头望去,月似乎是正正的一个圆,但灯光太亮,反而显得月色黯淡了。
沈苑在旁道:“是不是灯烛太亮,倒糊了月色?是我俗了,这便叫人撤下些灯罢。”
岳无枫道:“不可不可,本来就剔不清楚这些个鱼骨蟹壳了,再黑灯瞎火,可怎么好。”
苏飒一个掌不住,微笑道:“我竟不知你原是个除吃无大事的。”
沈苑笑道:“岳小大夫十分性情,反衬得我一说俗越发俗了,美味佳肴在前,正当认真来吃,硬是要附庸风雅,反而无趣。”
陆依明也不禁一笑,这位映柳轩年轻老板看着也是个谦虚谨慎的人,不料夸起自家菜来十分不脸红,好在这桌菜也经得起他这么自夸,反觉有趣。他努力集中精神,含笑举杯道:“正是不可辜负沈老板佳肴今日良宴会,此景此月,难得与各位同坐共赏,不如满饮此杯。”
话音方落,苏飒立刻握住他手腕,微笑道:“陆兄弟这杯,我就替了罢。”
岳无枫塞了一嘴的鱼,几乎笑喷,费了些力气方咽下去,向略见茫然的沈苑解释道:“咱们这位陆郎君酒量委实是,嗯,可以一看,上次才两杯就不行了,苏兄这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飒也笑道:“正是,大节下的,着实不愿意扛个人回去。”
陆依明不禁面上微红,只得放下酒杯道:“叫沈郎君见笑,在下确乎不敢多饮,不如饮些茶便罢了。”
沈苑也不强让,笑道:“自然随陆郎君的意。不过这蟹总可吃了吧?还有这味醋鱼,今日尤其须请陆郎君箸下再鉴一回。”
陆依明不料上回随口一讲,这位小老板如此上心,倒是有些赧然,忙下筷子夹了一块,细细品了,慢慢咽下,方道:“鲜嫩而不腻口,醇香而不醉人,在下这回也再没得可挑剔啦。”
沈苑笑弯了眉眼,道:“多承夸赞,沈某这顿饭请得就算是值了。”
岳无枫便朝陆依明挤挤眼睛,笑道:“一句话值这么一顿饭呢!怪不得陆兄这么有钱。”
苏飒又往他碗里搁了只虾球,道:“吃虾,吃虾。”
陆依明微笑着看他们笑闹,一边慢慢地吃着,却几乎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又饮了些薄薄的梨花酿,已觉不饿,顺手放下箸来。
“陆兄弟,这就吃饱了?”苏飒看着他。
沈苑道:“莫不是今日的菜肴不合胃口?”
陆依明忙道:“哪里的话,今日这些菜俱是色香味俱佳——”他张目往桌上看去,其实也只寥寥摆了几样,大约重点是持螯赏月罢了。便是这几样,他也全没尝出什么滋味,一时间夸不下去,“……我是体寒,不敢多吃蟹。”
岳无枫盯着他道:“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你放心,我自然不是说你闹了肚子我给你开药,是说我观陆贤弟气色,看着瘦弱些,中气是足的,再吃两只螃蟹也不会碍着什么。”
陆依明只余苦笑讨饶:“是我的不是,竟不能专心,平白负了沈郎君这席心思……其实也没甚么,不过想着家姊独自在外,不晓得这中秋过得好是不好。”
苏飒岳无枫对视一眼,两人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接话。沈苑似是要问,觑着诸人神色,又闭了嘴。
陆依明自觉失态,心道这想是那几杯酒喝得,他怎好在中秋宴上一人向隅,累得举座不欢?便有些坐不住,道:“各位少坐,我稍去更衣,暂且失陪。”
诸人自然答道:“请便。”
沈苑道:“陆郎君可走这边厢,不必路过大堂。”
陆依明谢过,慢慢地去了。沈苑看他背影依旧挺直,倒不似是醉酒模样。待他转过角,方才问道:“陆郎君没事吧?”
岳无枫道:“喝多是不至于,他虽然量浅,但这酒甜得糖水一般,他又没喝多少。”
沈苑微笑道:“岳大夫嫌我这酒太薄,店中何尝没有醇酒,若是要饮,我这便取去。”
苏飒拉住他道:“怎好总劳动你,他也并不是个能喝的,不过这么一讲。”
岳无枫也挠挠头,嘻嘻笑道:“我怕是比陆贤弟只重不轻,苏兄要扛我回去更加费事,喝这青旗是正好。”
沈苑一笑,顿了顿,到底还是问道:“陆郎君是有姊妹孤身在外?”
苏飒与岳无枫对视一眼,一时都没答话。沈苑便知问得唐突,找补道:“非是要探问什么,只是想着舍妹在家也是孤单,若有陆家娘子无人陪伴,大可令她们姊姊妹妹的闲时一处谈个天做个伴。问得唐突了,二位莫怪,转天我跟陆郎君提便是。”
苏飒陪了一笑,道:“沈老板一片好意,倒没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只是我们也仅知他有位姊姊罢了,与他自幼一处长大,情份很深,旁的却也不知,问到我们这里,也是问道于盲了。”
沈苑点头道:“如此。”
三人原本无甚交情,沈苑又自觉说错了话,多少有些尴尬,也坐不大住了,便笑道:“还是岳大夫提醒了我,既然来了映柳轩,虽然我这青旗应也算得入口,但只喝这梨花酒也是可惜,我还是到前面去,叫他们送些黄酒来,给二位尝尝味道。”说罢站起一揖,也自去了。
苏飒寻思他是家主,毕竟没有留他的道理,拱拱手也由他去了。转头看时,岳无枫仍在细细地吃一只蟹钳子。不由笑道:“这能有一两肉?吃了这半天。”
岳无枫一晚上吃得又多又杂,吃相却并不难看,此刻更是慢条斯理。他放下那蟹钳,笑道:“不好辜负,晓不晓得?似我这般吃法,才叫不辜负了这只蟹来世间一遭。”
今晚四人之中,细究起来还是他二人最为熟稔。此刻只余他俩,倒也真是放松,闲聊几句,苏飒走到水阁边上看月。
他出了会儿神,轻叹道:“这城里中秋,实在热闹。我之前在山上,只得我和师父两个人,若不是还有块月饼,都不记得还有这节日。”
岳无枫道:“若是这般说,我也差不多,我师父常常连月饼都想不起来……不过,他之前救过的病人多,这种节日,总有人上门来送的,我师父多数都不收,除了极少人……那是当友人看了。也有时留友人与我们一起过中秋吃月饼的。”
“那终是比我和老头子热闹些。”苏飒道。这个话头起得很是不好,他正待换个事来说,忽然一念起,还未出口,只听岳无枫道:“我说,陆贤弟是不是去得太久了?难道是迷路了?那也不能,他们陆家庄,想来要比这个店只大不小吧,他早该惯了……总不成掉河里去了?”
苏飒摇摇头道:“莫胡说。只是确实,连那位沈老板,似也去得久了些……”
他回过身来,岳无枫早已擦干净脸和手,提起银针筒挂回腰间,一只手指向映柳轩大堂方向:“去看看?”
二人穿过回廊,越近大堂,越听得吵闹,似听得若干“唐门”字眼。走进大堂,果见一片吵闹,只不知吵嚷何事;总没看到陆依明;岳无枫眼尖,一眼瞅到沈苑站在角落,似在跟小二说话。他拉拉苏飒,一起走过去。
走近了,只见沈苑面色不甚好看,苏飒忖他身为老板,见人闹事,必是麻缠,倒不知是否该打扰。而沈苑一转眼已看到他二人,招呼道:“二位怎么也过来了?有什么事?”
岳无枫道:“你和陆贤弟再不回去了,我俩人怕陆贤弟掉河里,特来寻寻看。”
沈苑一怔,道:“陆郎君还未归去?——我这里是不料前面有些麻烦,慢客了,委实对不住。”
苏飒道:“这无妨,沈老板有事先忙就好。若我等有可襄助处,也请沈老板直接开口……不过,你也没见到陆兄弟?”
沈苑摇头道:“不曾。我还道他早该归去了。”
三人俱都皱眉,忽然那店小二怯怯道:“若是陆郎君……小的方才见他出去了。”
三人一愣,竟同时开口,沈苑道:“什么?你怎不早说。”苏飒道:“出去?几时的事?”岳无枫道:“往哪边去了?”
说完又是一愣,倒都发一笑。那小二道:“是、是,小的……小的见陆郎君追着那些人出去了,也或是追着那位娘子出去了,小的也不明白,这个,也不晓得几位客官在寻他,少东家勿怪,勿怪……”
沈苑见他慌了神,温言安抚道:“并未怪你。只是方才究竟何事?陆郎君来前边了?你不必着忙,说清楚就是。”
那小二道:“是。方才陆郎君自那厢来,本来似要从这边廊子回水阁子去,结果瞧见那位娘子和那两个莽汉争执,他们出去,陆郎君便径自跟了出去,也没交代甚么……”
三人听得一头雾水,岳无枫问道:“甚么娘子莽汉?你倒是慢些讲明白。”
沈苑道:“你莫慌张。是先有一位娘子在这边用饭?什么样一位娘子?跟什么人冲突?你仔细从头说。”
那小二也定了定神,道:“先头是一位穿蜜合色衣裳的娘子,就坐在这进门左边那角落,独自一人点了饭食用,吃罢了招呼小的过来,小的才来这边。那位娘子进店时并吃完了都拿纱蒙着脸,小的也没看清楚模样,单看身段是出挑的……呸,呸呸呸,小的再不妄论女客的,几位就当没听着。她叫了小的来,结了饭钱,还给了小的打赏,小的道她要走,不料她取出一块帕子,细细裹了右手,又去前面那桌,招呼那桌的两个莽汉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那二位客官便道:‘爷爷们是浪涛帮的,你是何人?’那娘子道:‘这店我很喜欢,闹起来不好。往北边去有开阔地,便去那边吧。’然后小的、小的也没看清楚,她就给了那两个莽汉一人两个耳光……小的瞅那二位也是回不过劲来,肿着脸发愣,这娘子把手上帕子解开一丢,道:‘脏了我的手。’扭头就往外走。那两位这才醒过神,自然是大骂着追了出去……然后小的就见到陆郎君也跟了过去。”
这小二定下神来,讲方才情状,倒绘声绘色,栩栩如生。三人都听了清楚,却都没听明白。
沈苑道:“这……我观陆郎君不似多事的人,二位可有头绪?”
岳无枫道:“就算管闲事,他那性子,也必是要跟我们招呼一声的。”
沈苑道:“正是。也不知那位娘子是何身份……”
苏飒道:“八成是……”一句话却未说完,他顿了顿,道:“还没多久,我应追得上他,不得已,沈老板,要提前告辞了,实在对不住。”
岳无枫立刻道:“我也去我也去。告辞告辞!”
二人也不等沈苑答话,便出了门,一径向北去了。
没两步,苏飒便见岳无枫气短步沉,落在后面。苏飒虽不以轻功见长,究竟他自小习武,功底比岳无枫不知扎实到哪里去,也略顿了顿,拉起岳无枫手,以轻功带他。
岳无枫嘻嘻一笑,道:“谢啦。”一开口,真气却泄了,脚下立时一个踉跄。
苏飒白他一眼道:“还说什么话?闭上嘴跟上。”
岳无枫也不敢再开口,老老实实提着气,借着苏飒的力向前。
映柳轩建在清波门外,向北行去一路没什么人烟,幸而月色明亮,不多时,二人便至一方开阔地,地上横着两个人影。
苏飒停下脚步,岳无枫问:“是那两个倒霉蛋?”
走近了,果然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却是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均是鼻青脸肿,还在呻吟喊痛。
苏飒抱拳道:“二位壮士,不知这里发生何事?”
一人道:“你你你,你跟那个娘们,啊呸,跟,跟那位女侠,是一伙儿的?!”
另一人抬手锤他脑袋,道:“一伙儿个屁!小子……不,二位公子,爷……我们被歹人打伤了,你们去给浪涛帮报个信,咱们必有重谢。”
岳无枫眼见这二人脑袋肿如猪头,听说话脑子也不似太灵光,强忍住笑,正色道:“二位受伤了?在下是个郎中,可先为二位诊治诊治。”
那二人大喜,先一人道:“小郎中,你快给爷爷看看,爷爷胳膊动不了了,哎哟,大哥你又打我?!”后一人也不理他,只向岳无枫道:“大夫,你先给我瞧瞧,这右腿好像断了!”
岳无枫俯身略一查看,果然先一人两边胳膊脱臼,后一人断了腿骨,另有若干淤青伤痕。岳无枫便抬眼看苏飒。苏飒叹了口气,道:“你要治就治,我难道会拦你?他也不是个不着调的人,不差这会儿工夫。”
岳无枫嘻嘻一笑,向那二人道:“这位胳膊脱臼,我接上去还简单;那一位是骨折,我现今连个夹板都没有,贸然诊治,将来长得不好,反而不美。我还是先为这位仁兄接关节。”见二人没甚话说,便先去摸那人左臂,一面漫问道:“不知何人如此凶残,伤了二位仁兄?”
那胳膊脱臼的莽汉怒道:“可不是!那小娘皮凶得紧,我二人不过讲些江湖上的故事,关她什么鸟事?况且也不是我们编的,那峨眉的苍云老道没个正经,跟峨眉山上尼姑——哎哟!!!”
他突然杀猪也似一声大喊,连岳无枫都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方笑道:“好啦,仁兄这左臂无碍了。”
那莽汉一阵剧痛,正要骂人,听得这话又愣了愣,动了动胳膊,果然好了,复又喜道:“是了,快给我接右胳膊。”
岳无枫笑道:“这个,却是不巧,在下没有时间了。”
那莽汉一怔:“什么?”
岳无枫道:“这位仁兄的腿,还是快些送医馆疗治的好,拖太久,恐怕……”他故意拖了个长音,也不说完,更不等他二人回话,拉了苏飒就走。
那莽汉呆了半晌,方自地上爬起来,待要去追他,却被地上那断腿的抱住脚,道:“老二,你去哪儿?”那莽汉道:“追那郎中给我接胳膊啊?”那断腿的道:“呸,就知道你那胳膊,没听他说?再不治,你大哥我这条腿就废啦。”那莽汉呆道:“那该如何是好?”那断腿的道:“蠢货,你腿又没断,快回帮里找人去啊!”那莽汉如梦初醒,连声应是,一溜烟往城里去了。
苏飒跟岳无枫虽然走在前面,身后这些动静也听得清楚,岳无枫笑得不行,道:“两个猪头,峨嵋派也是好议论的?”
苏飒沉默一会儿,方道:“我依稀记得,陆兄弟家的那位姊姊,便是峨眉派苍云禅师门下弟子。”
岳无枫呆了一呆,道:“哇,那刚才那两个猪头便是被他姊姊打的?若将来见到,可别说我给他们接了条胳膊,早知道他们乱讲别人师长,活该被揍来着,我也不给他接了……不过,这位姊姊下手也是……可别叫她知道我帮那俩猪头,真怕她连我也打。”
苏飒道:“怎么,他们的伤很要命?”
岳无枫道:“要命是绝不至于,咱们这位峨眉女侠出手分寸好得很,虽然伤筋动骨,但若接上骨,好好休养数月,也不难痊愈,再落不下病根。我看那俩人一个断腿一个断胳膊,怕也是故意的,留下个会走的回去找他们的人,倒没真不想给他们活路。她便是陆兄弟的姊姊?那也真是常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飒道:“我也不知。且寻到他问问便是。”
岳无枫道:“是了。他也不能有了姊姊,便不要兄弟罢?”
苏飒笑道:“你瞎说什么?”
岳无枫吐吐舌头,也不再废话,专心行路。未走几步,苏飒突然停下。
岳无枫问道:“怎么?”
苏飒抬手指前方,道:“似乎在那边了。”
岳无枫功夫粗浅,耳目毕竟不及他灵便,轻轻又走了几步,才看到,前方一片竹林间,确有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影影绰绰是陆依明,另一个是个女子身形。
苏飒犹豫道:“咱们便去找他?”
岳无枫挠挠头,低声道:“我看咱们且不去扰……”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那女子极清脆一个耳光甩到陆依明脸上。二人愕然,面面相觑一会儿,便是傻子也知不好立刻去打招呼了。岳无枫拉拉苏飒衣角,二人也躲入竹林子中。
只听那女子厉声道:“我还敢有你这样的弟弟?”
陆依明抬头道:“姊姊……”
女子叱道:“闭嘴!你要算计我,我不生气,可你竟敢辱我师门,毁我恩师清誉,打量我还容得?”
陆依明急得踏前一步,道:“我没有!姊姊——”
他这一声戛然而止,却是那女子飘然一退,一柄长剑已经架到他颈间。
岳无枫吓了一跳,几乎要出去,却被苏飒一把按住。岳无枫看他一眼,也是会意,再看时,那女子果然并无动作,只是冷然道:“你装得很像。你自然是很会装的,要么就是我太蠢,十二年都骗了,现在再装两下,岂不是平常得很。”
半晌默然。陆依明再开口时,声音涩然,低声唤:“姊姊……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只是……便是怕你生气。”
“怕我生气?”那女子冷笑两声,忽然收了剑,转身就走。陆依明刚在后面追了两步,那女子又叱道:“别跟着我!”陆依明脚下一滞,当真未再抬起,只轻喊道:“姊姊,回家去吧,爹娘都很担心……”
那女子的声气道:“你是谁?轮得到你管?”女子轻身功夫上佳,尾音传来时身形早已远去。
一时只余陆依明站在原地,呆呆出神。苏飒与岳无枫对视一眼,皆不知如何是好。
正自茫然间,忽然陆依明转过身来,朝他二人方向走来,脸上笑得勉强,道:“苏兄,岳兄,可是叫二位兄弟担心了?”
原来陆依明知他二人在此,也不知是何时起察觉的。苏飒大感尴尬,又看岳无枫一眼,岳无枫也笑得有些讪讪,迎上去道:“陆兄弟,这个……我俩见你久不回来,怕你迷路……呃,你……我俩……总之……你别想太多……”
他语无伦次,陆依明倒真笑了起来。他握住岳无枫一只手,柔声道:“我晓得,多谢。”
苏飒道:“这是……怎么,你姊姊与你起了误会?我们……可有能帮你的?”
陆依明摇摇头,低声道:“——想必方才……都见到了?那二人,你们一路过来,大约也见到了……”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姊姊说那二人是我雇的闲汉,故意引她现身。”
岳无枫奇道:“她这也太没道理——”苏飒暗中扯扯他袖子,“呃,我是说,你又不会知晓她在店里。”
陆依明还是摇头,道:“那映柳轩安静轩敞,饮食精致,那桂花糕我一尝便知必合姊姊的口味……她想必也晓得,我自然是会知道的。唉,只怪我忽然现身,委实不是时候。”
三人相对默然半天,岳无枫挠头道:“既然是误会,那你也不要太过烦忧,亲姊弟哪有为了这个真结了仇的?待你姊姊想明白,自然会来寻你。”
陆依明苦笑道:“多谢。”
三人一时又是默然。
此处再无人烟,只有一轮圆月光辉惨白,映得竹影幢幢。末了是苏飒道:“陆兄弟,咱们且先回去吃……或者咱们先会客栈歇息罢,你也累了。”
陆依明低声道:“是了,我不告而别,委实辜负那沈老板一番美意,非得向他赔罪不可……只我现下……想沿西湖走走,二位兄弟先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