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百器,皆具魂灵。
灵则缘起,来莫可抑。
悲乐喜怒,爱怨别离。
万相诸法,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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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思念,孤独,怨恨……这绝不是人类仅有的感情
抱有欲念被主人抛弃的器物,在春秋时分,化为付丧神。
而暗怀心愿的人类,也在寻求着某种际遇与改变。
人与器物的命运与缘分,无论善恶,在踏入这扇门时开始。
欢迎来到徒然堂,
今天的你,也在期待着什么?
企划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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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有限,BUG很多……海涵-L-】
要说这个世界是由故事组成的也不为过。人们喜欢讲故事、听故事,为故事付出金钱和其他代价,这大概就是人的本性。甚至有人因为听了故事而开始编造自己的故事,也是常有的事。岁月之下,就好比风沙和流水蚀掉岩石,留下来的故事也许与当时的真相大相径庭,但好歹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遗物。所谓当时的人、事、情感存活过的证明。
当然完全没有想象力的人也是有的, 只不过他也不能阻止自己活在一段故事中。
“我说你啊!吃闲饭也好歹有个限度啊!”如此粗暴地打断了我对人生思考的怒吼,出自一位女子之口。
“别人逛妓院都是花钱,只有你啊!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也快一个月了吧!不要以为你是个倭国作家就可以为所欲为,再不拿出钱来的话就把你当做倭寇送去报官!”
……这个国家的女人也如此彪悍,难怪大明是泱泱大国,立于不败之地呢。相较之下我们国家的那些诸侯一旦统一了天下就开始猴急地要封赏,结果不小心把手伸到了大明这边,被狠狠殴打的事迹,简直作为本国人都感觉丢人。
啊扯远了,容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乃是八重,以大明这边的称呼来说,大概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的倭国文学家”。
史无前例的意思,大概就是“从来没有哪个笨蛋因为船沉没了抱着一块门板漂到了泉州港之后又凭借狗屎运没有被当做贼人抓起来反而北上谋生成功”。
只不过却因为好多天没有灵感而没有写什么东西,只顾吃饭喝酒,把寄居处的姑娘给惹毛了……
啊呀,顺便一说。我所住之处并非客栈,而是姑苏的青楼“闲月”。如此风雅的名字,想必老板也是个不俗之人,打着“我愿为您麾下的姑娘们写一些有趣的唱词”的旗号拜会之,又约了数位姑娘聊人生,干脆把藏在裤腰里一路从故乡陪伴自己到现在的琉璃金步摇给当了出去。等等……这好像可是京都某位舞伎赠予我的信物。
不过大明前前前朝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诗句,作为作家,自然是不需要考虑钱财这种俗气的事啦。
结果。
“阿香~老板都说了可以让我住你这边,你这样赶人不太好吧?”
“哦呵呵,住是可以住,不过要拿银子过来啊。你以为老娘是济世的女菩萨吗?”
“在我眼里何尝不是呢?”
“滚!”
如此这般,这便是我站在桥头遥望那河岸上的柳树,哀叹命运坎坷的原因了。说道姑苏城还真是古时吴国风范不减啊,客来人往,一派精致繁华景象。正发呆之际,冷不防就被人推了一把。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推自己的是一个年轻和尚。
“施主请不要想不开!就算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淹死的,只会摔个半身不遂而已!”
“这种算什么安慰方式啊!不对!我不是要跳河啦!就算身上没有一文钱也绝对不会想到死的!”
“哦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年轻和尚显得很宽慰。
“好个屁!你到底是在阻止我跳河还是要把我推下去!”
“哎?方向错了吗?我以为那个方向才是……”
“你瞎吗!”
“……小僧的眼睛确实是看不见,施主真是敏锐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要跳河啊!”
“有位姑娘附在我耳边说的。”
“………………”
“‘和尚你看,那边有个穷人要跳河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听起来也是个很不客气的女人。
“少来了,这周围根本没有女人经过啊。你不会是听到卖菜大妈的怒吼了吧?更何况我根本不穷!只是暂时钱财在别处罢了!”
“非也非也,小僧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其他感觉可是很敏锐的。比如现在,那位姑娘就在您的……呃,您的身边才对。”这个和尚,伸出手去摸索,摸来摸去,摸向一团空气。
我向他摸索的方向看去,空无一人。
…………这个和尚不仅瞎而且疯。
“施主请问您相信器物都是有灵性的吗?”
“……如果有灵性的话,那支琉璃金步摇怕是会化身武家后裔天诛我。”
“哈?”
“……咳,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大师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在解释了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寻找一点灵感来混饭吃后,我与这位疯瞎僧人攀谈起来。谁说文学家写稿是为了追求高境界,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为了下一餐的着落而已。只有求生欲望才能激发人的潜力,饱食终日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写出震慑灵魂的杰作。
“因为啊,小僧正遇到了这样的问题。”疯瞎僧人说道,“你说有没有一间店铺,存在于此又不能存在于此呢?”
“大师所说都是佛理,在下愚钝,不是很懂。”
“呔!”僧人突然抽出竹杖挥向某个方向,“哪里来的妖怪!离这位姑娘远一点!”
“………………”
“你不要突然就发难啊大师!”
“抱歉啊,突然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
“这里最奇怪的人就是你吧!说是和尚,倒是从一开始就在教唆别人赶紧恋爱!”
“因为我觉得施主您最缺乏的难道不就是这个吗?”
“我可是常年万花丛中过的,不想罢了。”
“是嘛~?”
“呃……”
“说到这个啊,小僧倒是有一件事想问,施主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个啊?自然是我的脑袋瓜了。”
“说得好,只不过小僧如果提头去见,怕也是没法继续以活人的姿态留在世上了~”
“……大师您还是去看一下郎中抓一帖药吧。”
“没钱呢。”
“………………”
“你身上的脂粉香倒是很浓郁,施主看来果然是戏耍万花中的好手。”
“用不着你来夸奖我,不过托您的福,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混饭吃的点子。”
“哦豁?是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突然想到了故事的框架,为了避免忘记,我从石桥上径直跑回住处,不顾阿香的怒骂“猪回来了”,一头扎到书桌前,提笔开始写。
这个故事就叫做《姑娘》好了。
说是南宋年间,一位书生在石桥边遇到一绿衣姑娘,不知其是妖,与之交好许久的故事。之后兵荒马乱,乱军即将攻入城中,书生想同姑娘一起逃走。绿衣姑娘哭着说妾身真身乃是这棵柳树,扎根于此,无法离开。公子若有情谊,就折下妾身的一根枝条,权当妾身与公子相伴,速速逃命去吧。
书生大惊之下悲从中来。说柳妹你待我不薄,人妖殊途这句话我是不信的。奈何桥上你可要记得我,说着便在柳树下自刎而死。书生的血渗入树根所在的土壤。那柳树竟然在无风的时刻颤抖摇晃起来,树冠上泣出血来,顺着柳枝往下淌。就如同妇人哭泣一般。
后来呢?后来乱军破城,百姓死伤无数。这棵柳树也在战火中被烧成焦炭。
奈何桥上可记得?烟花三月杨柳青
我写完这个故事,舒畅不已。再动笔改成一首唱词,乐颠颠地去找阿香。结果找了一圈,恰好阿香在接客,只得作罢。将稿纸放在窗下书桌上。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扮相华丽的美艳女子瞪着我。
梦里的我承受着她的视线,却不知何故。“想必姑娘一定是哪路的神仙,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惹的您竟然跑入在下的梦中……”
“那位小和尚说,他原本用于和我结缘的重要物什,被你取走了。”
“啊?”
“那东西在哪里,快还来。不然可不要怪本宫不客气。”
“哪有那种东西啊!”
“看来你是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痛的顽固男人……”那位女子虽然美艳,但此时隐隐有了杀气。
“…………且慢。”我伸出手来阻止,“那秃驴……”
“不许叫小和尚秃驴!”
“…………那那位大师,说过是什么东西吗?”
“小和尚说,与你的脑子有关。”美艳女子伸手过来就要摘我的头。
“姑娘何至于此啊!在下真没得罪你!”
“你把头拿来,本宫就能与小和尚结缘,你若不同意,本宫就强取!”
“………………”不知道神仙杀人算不算翻天条,就算犯,我这颗脑袋也装不回去了。说不定因为白死,在当地当个城隍之类。呃啊啊啊,还是不要了!
“且慢!虽然头不能给你!但是这里有一个在下从头中取出的故事,不知姑娘可否拿走交差。”真是佩服自己,在梦中居然如此睿智。
我不知从何取出了一叠稿纸交予面前的女子。女子将信将疑的拿了过来,看了几行。“哎呀,这故事好生可爱。那书生定然是长得极其英俊的,不过柳树精是怎么回事,那种脚下生根的乡下妖怪真是一点品位都无啊,连霓裳霞披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幻化成人形也肯定是个村姑!”
“是是是……”我看着这位女子心花怒放的样子,不知道读到故事最后是不是打算把我的脑袋拧下来。
不过好在她并没有读完。“那这个我就收下了。你还蛮可爱的嘛。”如此说着,女子飘然而去。
我猛然惊醒。再一看窗前书桌上,已空空如也。
…………眼花了吧?
不,真的空空如也。
这个时候月上树梢,阿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八重重~听说你有好的唱词给我?”
“呃……”
不知道现在翻窗逃走是不是来得及。
第一刻,完
灵山中风常有,生的双袖伴着林涛飘动着,因她双袖宽大,这么空空荡荡地动起来,越发显得她本身单薄起来,一身白衣的生甚至比她本身那一块布料还要显得弱小。
黄鼠狼站在她身后,随时预备着伸出手扶住她。风渐渐大起来,生的袖子东摇西摆,却始终带不动孤零零的身子,女子只是站在山石边,久久地遥望着下方。
“我的家乡那时,天和地没有尽头,和灵山是两个模样。”生开口说,“羊有许多,地鼠也有许多。你说过你以前常常喜欢食鼠,我就总是想起来。”
黄鼠狼并没有回应生。一串细密的踏叶声逐渐远去,他朝深山中走去。而生也并不回头,只是出神地望着。
灵山太高,喧杂声是传不上林根的,只能看到人群在花林和高屋中徘徊,仿佛一卷画忽然活起来。几声极俏的鸟鸣起伏,某片青叶抖了一抖,摆脱了一滴晨露。
孟莘在徒然堂门口站着不知道多久了,她原先嫌地上脏,如今累起来,便不再在乎自己的白衣裳,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形形色色的人路过她,有男有女,神色各异,偶尔一道奇异的目光会投到这个小女孩身上。她极快地不耐烦起来,脚趾藏在硬靴里蜷着,手指扯掉了自砖缝里冒头的绿芽,带出一些棕土。
店员的声音靠过来:“黄皮子没那么快回来。他不常待在这里。”
孟莘不抬头,宁愿装模作样地把玩那片叶子。声音的主人并不管她,又走了回去,过了一会她就听到店内有人说道:“可不能让再多的人学着她在门口坐着,像乞儿坐破庙,像什么样子?不如走进来吃茶,等不等到黄大仙,那可要看缘分的。这可是徒然堂!哪里来的枯坐就能见面的道理?”
这人摆明了把话说给孟莘听,她竖起耳朵,但没分辨出是哪个人的声音,耳边又隐约传来店员低声的劝阻声,怕是哪个熟客看不惯她。孟莘憋住一口火,窜起来跺了跺脚,往外走了两步,差一点忍不住,要冲进去与那人对骂,她气急又委屈,心里把矛头指向黄鼠狼。
躲着她干什么?她又不吃人,剥了他皮的人也不是她,她也没有嫌弃这家伙本体是一块鼬皮!次次问过店员,无论哪个店员都说黄皮子去了山上,山上那么大,她又隐隐约约有点害怕,不敢只身上去寻人。实在不行,只好捉一捉他回来领饭的时候,谁知道她自己饿得双眼发花,这个人还是不见踪影。
虽说他不是人,但也要找饭填肚子吧?她可是亲眼看到店里有些灵器和人一般烹茶做菜,还招呼她去吃。想到这节,孟莘的脚底终于一阵发虚,她实在饿得受不了了。犹豫了半晌,她折回徒然堂门口,偷偷往里边看了一眼,客人少了许多,转过来又是几张陌生面孔,一个也说不上话。正举棋不定的时候,身后不知道来了什么人,一把把她推进了门,孟莘收不住脚,趔趄了几步,抬头的时候整个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她。她恼羞成怒,回身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结果还没看清始作俑者的样子,对方就把什么东西塞在她怀里,落几声笑,疾燕般去远了。等孟莘反应过来,发足追上几步,已经全然来不及。她只能气得骂了几声,回头一看,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她。
店员过来引孟莘去偏僻的空桌边坐了。她记起怀里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包桂花糕,顿时肚子又响了几声,掂起一块吃了,倒是比家里做的还要美味些许。
店里安静下来。孟莘吃着,落了些桂花糕的粉末在纸上,沙沙响了几声,仿佛树叶影子摇摆时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