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百器,皆具魂灵。
灵则缘起,来莫可抑。
悲乐喜怒,爱怨别离。
万相诸法,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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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思念,孤独,怨恨……这绝不是人类仅有的感情
抱有欲念被主人抛弃的器物,在春秋时分,化为付丧神。
而暗怀心愿的人类,也在寻求着某种际遇与改变。
人与器物的命运与缘分,无论善恶,在踏入这扇门时开始。
欢迎来到徒然堂,
今天的你,也在期待着什么?
企划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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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曾听过一曲童谣,却忘记了它的曲调。
南方的冬似乎带着稀疏的黛青色泽,将每一处缺失雪铺的景染上寒意,却依旧是流动的泉溪、泛着翠色的草木。
与北方天寒地冻不同,那湿冷却是同样的难捱。
“咴儿——咴儿——糖葫芦——”
稳健的脚步久久停在青苔路上,那沉默男子张望着小贩良久,最终自口袋中掏出几枚铜板,从那草垛上交换了几串色泽鲜艳的糖葫芦。
并非自己享用,横刀朝街边招招手,将甜食送给了那几个巴巴望着商贩的稚童。
清脆欢快的道谢声仿佛还停留在耳际,横刀再回神时已见不到那几个小小身影。小童奔跑之时擦过大氅下摆,冷气顺着窜入内里,他忍不住打个寒颤。
“父亲,父亲——您瞧见小月儿的糖葫芦了吗?”
在世间行走百年,横刀有时恍然回首,诸多往事已是记得不甚清晰,有些却似镌刻在他每一寸刀身之中,难以释怀,亦不曾割舍。
那女孩便是其中之一。
在横刀的记忆中,早些年间的故都,也曾有过没入一派霭霭薄雾的模样。
他们很少回京。
以将军那带兵如子的性子自是与将士同甘共苦,吃住都在兵营里,那时又常常驻扎边关镇守,无论境况军情还是圣上旨意,都由传令兵快马传递。如此一来,竟是连回家的功夫也被省去了。
这被迫驻扎并非本意,将军却做得无怨无悔。
只因这江山社稷,大国小家都在他与军队身后,无论圣上恩宠与否、忌惮与否。
但有时,横刀也会与他一同想念起远在都城之中的家眷。想念将军夫人素手端出的菜肴,想念那女孩欢笑时嘴角浅浅的酒窝。
是了,是小月儿唱的啊。
将军的女儿生在梅雨时节。
那时正遇上三州兵变,将军前去镇守起义之士,因而没有见到女儿诞下的第一面——当他将自己的孩子抱进怀中,亲吻她的面颊之时,已是半载过去。
没人会不喜欢这个女孩。
将军与家人聚少离多,虽比不上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却也是有过只能匆匆托人带个安好口信便离开的时候。没参与在女儿成长之中一直是将军憾事,那女孩儿却依旧成为一个懂事乖巧的姑娘。
横刀是将军的护身刀,自然是时刻护在主子身侧,但也有无法带他在身边之时——上朝自然是不准带刀的,那一朝文官,最是怕了血性的武官。
被留在府上的时候,横刀便时时看着那女童。
倒不如说是被她看着。将军的孩子是不怕刀的,女孩不及横刀长度,却总是勉力抱着他走过一间间宅院,咿咿呀呀的讲些孩子们的话题。前言不搭后语,横刀却听的仔细。
有时是讲母亲做的美味菜肴,一会儿又讲起府上刚开的金桂,讲着讲着还会唱起歌儿。她声音清甜,话语里满是天真烂漫,却没有过一次抱怨。
保护将军又时时刻刻跟着他的刀,在孩子眼中便是如同父亲一般坚强的存在,小月儿抱着横刀的时候,仿佛抱着父亲胳膊般的满足。
无端的心疼,武器本不该有这种感情。
从不提及自己对父亲的想念,甚至不曾像其他孩子那般撒娇耍赖,幼年任性的权利抵不过父亲的一声夸奖。
这样的女孩,谁又不会喜欢?
最后见那孩子一面,是在她五岁诞辰。那之前数月不曾归家的将军曾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女孩许了愿,期待她的父亲能够回家一同过年。
横刀便想着,再拼死一次也要护着将军,成了她的心愿。
将军战死之时,距离年关还有月余。
他们最终双双失约了。
这湿寒的环境到底不适合他,受不住的抬手捂住胸口,盔甲与布衣遮盖之下,那道深刻入骨的旧伤刺痛难耐。即便是刀身修补如初,伤痕确是留在他的身上。
那是他为将军以命换命的证明。
刀若断了,哪怕修复如初,曾在那把刀里的魂也会散得干净,横刀哪里不懂这道理,却是在将军被人当头砍下之时拼命扯住即将断裂的刀身。那能将人朔成两截的攻势,最终只在将军肩上留下一道伤处。
补刀时生铁重锻入魂,焠出新刃,彻骨的痛意至今难忘。将军难得伤假修养住在府中,横刀便也休养生息,常常,女孩会抚摸着他布满刮痕的刀鞘,短嫩手指握住他试图擦净横刀身上的血痕。
“谢谢你……保护了父亲……”
“又何必谢我。”
这话横刀讲不出口,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后怕的啜泣声,仿佛赐给他勇气。除去将军,这孩子也是他想守护的、十分重要的人。
那次养伤是将军在府上待过最长久的一次,甚至为他的骨肉过了生辰。仿佛嘲讽他们的懈怠,将军与他的刀去了战场,自此,再未归家。
大抵是值得的。
我在想谁?
有时横刀记忆渐退,那孩子的面容便模糊不清,唯独一双灵动的乌眸,在脑海中鲜活如初。
而世间的孩子,又有哪一个双眼蒙污?至于长大后如何,横刀无法左右他人成长,却是在意的护着每一个有着剔透眸子的稚童。
分不清是喜爱,还是赎罪。
在战场上醒来后,横刀曾试着寻去将军的宅上,可惜他才得了人型,记忆里那条走了无数遍的回家路,他竟然记不清了。
将军府查封,家眷不知所踪,这都是他听得路人与他讲述。奸佞得手自然斩草除根,将军的名讳仿佛禁忌,无人愿意告知他该寻去何方;终于跌跌撞撞的找到那府宅,早已物是人非,甚至女孩最爱的那棵金桂,也被人砍倒,树墩埋进新搭建的棚屋。
再无留恋,横刀便长驻在了北地,虽说严寒,却是将军长在的边境,他守惯了,也不觉得苦。只是有时他也会走去南方,明明旧疾受不了阴寒天气,却总是年关才过去,也不知是较着谁的劲。
呵出口热气暖过指尖,横刀抬头望向先前走过的石板路,水雾在上面结着薄薄的霜,潮湿的空气中氤氲着不知哪家点心铺溢出的甜香。刚刚蒸熟的糯米糕清甜可口,只是想想便有些欲罢不能。
他动身,大氅之下的盔甲擦出金属碰撞声,与脚步声久久回荡,沿着石墙勾画的小路走向远处。细碎的声响,是南方难得的冬雪,那人只身向前,身旁再无他人却没有萧索之意。
耳边听得不知谁家少年清悦的欢笑声,男人冷硬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忽得朗声笑了,身处寒天之中久久站立。
了却君王天下事,不若豪饮大醉一场;故国旧曲,不若那枚香软的桂花糕。
陌上人已逝,他横刀又在踟蹰些什么呢。
最后一次打卡了。
虽然我依然没时间写正剧,虽然我依然在打卡。
但都最后一次了,不剧透结局搞点事情我能甘心的吗?????
*
结局剧透50%
该死的该疯的还差一小半,不远了。
好气哦,抓着定好的大纲和剧本却没时间写完好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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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徵独自一人进了寺庙后院。
进那山庙门前,他心里想着,若他比那人迟来一步,便是今日无缘了结宿仇,是那人天定的命格,亦是全他一段佛法了。他想着,等此间事了,手刃仇人的机缘,如何没有呢?百无一用是书生,赵衔没法躲,躲不了,寻他的仇,未必就是要今日……
推开那扇门时,躲在大树后头发抖的小沙弥先是抱着自己的脑袋打摆子,魏子徵无意为难他,可那样怕的人,却在他要进门时扑上来揪住他不撒手,这样一个人,个头尚不及他胸腹,细瘦伶仃,那里拦得住他?
可魏子徵却停了下来。
他停下,道:“你现从小路下山去,我不拦你。”
小沙弥怕得流眼泪,却不敢松手去擦,只一味摇头。
眼前这个男人,他原本以为是熟悉的。跟在大和尚身边,前前后后见过不少回,人虽长得冷硬凶悍了些,待他们却很不坏。小沙弥拿过他带上山来的糖人,替他在佛前给家人点明灯,大和尚说此人身带煞气,却有佛缘,他不知自己还需抄多少佛经才能解悟此话中真意,只隐隐的认定了——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可这样一个好人,穿上一身铁甲,却似换了一个人那般。
“松手吧。”他又听那人说。
小沙弥眼泪汪汪,眼睛难受得紧,他仍记得绝不能放人进去见到大和尚,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只要他在这里拖延,他想,赵公子一定很快便到了。
大和尚是他生平仅见的菩萨性子和善人,只等赵公子来,有什么样误会解不开呢?
这位魏公子同大和尚一样都是极好的人,若他们能够和解……
脑中想着这些念头,小沙弥仿若听到耳畔响起一声叹息。
他尚未来得及看清眼前滑过的那道冷光。
*
一身灰布衣裳的瘸腿和尚安静的注视着木屋的大门缓缓被推开。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似乎丝毫不令他意外,在那张遍布刀伤火痕的面上,一对始终平和清亮的蜜棕色双眸一直到看到男人甲胄之上尚在滴落的血迹时,才微微泛起几许悲意。
他说不出话,只是垂首微微摇了摇头。
魏子徵沉默着走至大和尚身前。
对方面前小案上摊着一卷未抄录完的佛经,大和尚虽双臂手肘以下部分皆失,却仍用得了笔,写一笔好字,这份本事,从来叫魏子徵颇折服,如今依然如此。
他动手替对方讲毛笔洗净收回笔筒,又将经文收起,纸张理齐,做完这许多,小院内仍空空荡荡、安安静静,他抬起头来,却见大和尚正温和的注视着自己。
但凡瞧一瞧那双眼睛,无论是谁都该知道:
大和尚心里找不见恨,也找不见怨,他对世人世事总是会选择宽恕与谅解的。
可魏子徵却不愿去看他的那双眼。
他已等得这样久,却始终没有第二个人来。
“曾有游方之人批我命中带煞,孤寡之命,非高僧不可解。”
魏子徵缓缓抽出佩剑,“我曾不信,家中老小皆亡于非命。现我信了,却又觉不如不曾信。”
大和尚仍旧温和的看着他。
他微微垂首,安稳又无声的阖上了双眼。
*
与此同时,自认已了结与魏昶之间恩怨的赵衔正闲庭信步,自另一条山道上此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