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学霸:4
感性→理性:7
慵懒→勤快:6
无趣→有趣:3
逗比→正经:8
疯狂→冷静:7
傲慢→谦虚:6
软弱→坚强:9
迟钝→敏锐:7
善良→邪恶:7
cp理想型:强壮,但不如自己强壮。容貌较好。有礼貌,尊重人,话少。
口味偏好:喜欢咸的和微凉的食物
食欲状况:较好
饮食喜好:黑麦面包、咸鱼、浆果
提升好感的行为:不吵闹,有礼貌。帮忙,不会帮倒忙,注意细节。
降低好感的行为:动手动脚,言语轻浮粗俗,笨手笨脚帮倒忙。
最喜欢的:安静、浆果、占卜
最担忧的:被父母找到这里
最讨厌的:父母、弟弟、辣椒
最害怕的:死亡、死在面前的尸体
最大优点:冷静、安静、力气大、耐力好、会占卜
最大缺点:叛逆、经常找不到人、脾气不好
睡眠习惯:睡前数钱
家人:安德烈·亚历山大依奇·斯米尔诺夫(父)、琳茜·阿历克塞耶夫娜·斯米尔诺娃(母)、大尼洛·安德烈耶维奇·斯米尔诺夫(弟)
固定cp:世界
亲友:昔没、世界、褚焕、白遇桃、孙友、戴利娅、青木、罗盘风驰
身高:167㎝
体重:54㎏
发色:向日葵色
发长和发质:及腰长发,有些粗糙
瞳色:月白色
肤色:白色
肤质:干性肤质
外貌描述:向日葵色单长麻花辫,肤色苍白,脸色泛红有冻伤。皮肤较粗糙,尤其裸露在外的部位。圆形瞳孔,月白色虹膜,眼窝深邃,双眼皮明显,向日葵色长睫,上斜眼型。小尖耳,无耳垂。薄唇,贝齿洁白整齐,唇纹较深,浅粉色唇。鼻梁高挺,山根微陷,有鼻尖,窄鼻。眉形平缓,眉色深而粗细适中,向日葵色。直颌,面部轮廓清晰
身材:D杯
附属品:装塔罗牌的小包
默认表情:?
拥有天赋:塔罗问卜、冰天雪地、机械盲、庸医
主动技能:塔罗问卜:随身携带塔罗牌,可以为就近求生者占卜,被卜者收到塔罗牌后会获得塔罗牌附带的增益效果。
塔罗类型:
权杖:可让被卜者收到塔罗牌后的十六秒内平地移动与翻版跨窗速度提升16%
星币:可让被卜者收到塔罗牌后的第一次上火箭椅的起飞速度减缓16%
圣杯:可让被卜者收到塔罗牌后的十六秒内救人速度提升16%
宝剑:可让被卜者收到塔罗牌后的十六秒内破译密码机速度提升16%
使用方法
靠近求生者出现占卜按键,可选择塔罗牌类型;每次占卜时出现四种塔罗牌;求生者身上不能同时叠加其他塔罗牌
被动技能:冰天雪地:占卜师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体质灵活,在受到第一次攻击时只受伤25%
机械盲:占卜师出身贫困,不了解机械,密码机校准的触发概率提升16%,成功判定区域减少16%
庸医:占卜师对医学有一点认识,她经常苦于回忆那些鸡毛蒜皮的治疗方法,治疗与被治疗的时间增加16%
出生地:苏联萨哈共和国雅库茨克市亚拉夫拉斯拉克区
婚姻:未婚
居住地:欧利蒂斯庄园
异能:无
星座:白羊座
死因:占卜时说了实话,被恼羞成怒的客人割喉
性格:神秘叛逆
健康状态:正常
病症:无
性别:女
年龄:27
种族:人
职业:塔罗占卜师
生日:1871.4.18
别称:奥特兰·安德烈奥夫娜·斯米尔诺娃(全名)、奥拉(父母称)、奥利奥(昔没称)、斯米尔诺娃小姐、奥克萨娜·斯米尔诺娃(假名)
…凡是换别的孩子,贝鲁莎肯定急着要找。可拉娜……
把其他孩子送回家后,就要到晚餐的时间。
贝鲁莎坐在汤锅边看着热气蔓延到窗上。玻璃沁出水滴,仿佛在因已然黑透的天空而垂泪。
门铃到这时也没响,但它也不可能响起。
贝鲁莎想到,那孩子又怎学得了自个回来,更别提门铃了。
拉娜…哦,拉娜!生她的时候贝鲁莎差点丢了命,极激烈的痛楚叫她不知觉折断手指,孩子抱出来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悲剧的女人,只孑然合上眼皮,享受着空气和家里人那“最后一次生产”的约定。
可代替孩子新生的啼哭的,竟是胆子小一些的接生学徒的叫唤。
那是因畏惧而自喉咙里溢出的尖叫。
那似乎在说——贝鲁莎,贝鲁莎!睁开你的眼皮,哪怕它被灌了铅!看看你可怜的、可怖的第七个孩子。
那苍白的小脸上爬满肉瘤,瘦弱的躯干上长的红痕好比海涛的波纹,多指的手像珊瑚礁一般翕动。
…畸形儿!你让这个孩子一经诞生便成了恶魔,刚看到世界的轮廓便要叫它打道回府,不如不让其降生的好!贝鲁莎,贝鲁莎。睁开你的眼皮,哪怕被灌了铅!
她被接生婆扶着坐起,垂下的眼睛看着孩子,目光却不知落在哪。海藻似的长发此刻像了干草垛,披散下来打在酣眠的孩子脸上。
医生提着工具来,留下一声哀叹便走。待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祭祀才至。
由于医生认为这个孩子没有性器官更没有特殊性状,普通的、由性别区分开来的驱魔手段已无法作效。贝鲁莎侧卧在床上,生理泪水从左眼流到右眼眶,头发被丈夫的亲人梳起来。
贝鲁莎看到缠着脏污纱布的斧头泛着的银光,但她没为她即将结束人生的孩子因斧刑感到额外担忧——男孩死,女孩死,无论什么孩子都死。怎么死这重要吗?
斧头或许还会麻利一些,贝鲁莎欣慰于它很锋利。她再次合上眼皮,像个临终的圣徒一般等待审判的最终降临。
……
…………
“哐当。”
比孩子的哭闹声更响的是斧头落地的闷重。
这个发出像山羊那样颤声宣告自己的不满的小小生命,被撕裂捣坏的身体组织挣扎着重新拥抱、复原。分离的血肉好像被织布女用看不见的针线迅速缝合。
它、他或她,不停歇地发出银哨声状的哀嚎与悲泣,尽管已经没有人再试图伤害这具肉体了。所有人有的呆呆立着,有的跪倒在血迹斑斑的大地上在胸口画着十字。
直到…孩子的眼睛终于看到贝鲁莎。
其实她也弄不清楚孩子到底在不在注视着自己,因为那些可憎的肉瘤遮挡住了孩子的整个面孔,挤压走眼睛的生存空间,她是看不见那双眼睛的。
但,她仍感到了注视——一种深沉悲切,又平静得令人发怵的目光。
这是一种审视,叫她从虚无的空气中读到了自己童年时光对于美好婚姻、延续生命的向往。叫每个问心有愧者都落下泪来,叫每个手足无措的母亲变得更加坚毅。
平凡的贝鲁莎也不例外。她支起身,然后她奔跑。嫁人前她住在一片内陆的原野,奔跑是她的“所熟知”,是一缕自由的旧风。
她跑、飞奔。掀开每一个遮挡她与孩子相见的碍事家伙,把地上的孩子搂在怀里。
她仿佛忘却了这样做兴许会叫人编排她也与孩子一样,同为恶魔的谬论,然后在火和稻草里头丢掉性命。
她只是叫唤着孩子不死是神迹、同《北方怒涛集》里说的一般是神的儿女。若有人敢侵害这个其貌不扬的孩子,等待着的便是死亡诸如此类的东西。
贝鲁莎怎么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她不知道。但她拼尽全力,撕下上衣给孩子做襁褓。
不过时过境迁。这种即时母爱随着时间而流逝。
这个孩子、现在被称为“拉娜”的孩子,实在是过于令人发指…
能想象么?这个孩子不仅像一颗被虫蛀烂的苹果。更是没法理解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哪怕是走路。
她像蛇或一条活鱼在地上拍打着前进,尽管腿部完全能够进行走路。将各种各样的东西塞在嘴里吃掉,而后天真地一边歪头盯着贝鲁莎,一遍又一遍吮吸着手指。
或是偶尔像塞壬水鬼那样唱些不知名的歌谣,声音本身是美丽幽雅的,但结合这样糟糕的面容与近乎恐怖的行为举止,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似乎也没法感觉到疼痛,触觉也很微弱,四年里她进食的时候不断在咬断自己的舌头或是弄伤自己。她的口水巾、衣物,甚至是她走过的地方都铺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平凡如贝鲁莎,贝鲁莎又怎么会是圣人呢。
日复一日的精神恐怖叫她疏远她,爱什么的早就消耗殆尽。
而昨天…便是一个爆发点,是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瓦罐被拉娜摔碎,积怨已久的贝鲁莎诠释了她所有的愤怒。
她先高声指责这样粗鲁地摔碎瓦罐的行为,又怨起拉娜的血弄脏的瓦罐旁她与父母最后的合照。
而后又崩溃得大哭一场,双手直插天际悲鸣着拉娜的特殊,拷问着冰冷的神像为何要叫拉娜这样特殊。
没有人看得见拉娜的眼睛,但从口型上来看她又好像知道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贝鲁莎,从回忆里折返到汤锅前的现实。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孩子们吃过了晚饭。
一声恨恨的、无奈的咒骂。她擦却面上纵横的泪水,把手上的油渍擦在围裙上出了门。
而后她跑,跑呀。她又开始跑起来。
起初只是步伐跨的更大,只像为了节省时间那样日常又放松。
但不出两分钟便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像一只插了漂亮翎羽的土剑一样射出去,用作束发的丝带散失在夜跑,干草一样的发丝如横向剪碎成条状的一面旗帜在风里。
她可以不爱她,但不能丢了她。这是责任。
……
…………
贝鲁莎从喘着粗气,双手撑在大腿上的姿势迅速换成了呆立在河畔。
只因她看到了一个背影。听到如同人鱼塞壬那般虚浮在水上的天籁。
一个无限曼妙,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贝鲁莎的泪水又一次奔腾而出,这次却似喜悦的春泉。
闻声的少女停下歌唱。转身之后,溪水一般澄澈的蓝眼睛撞上母亲温暖的、在夜风中颤抖着的怀抱。光洁而白皙的脸颊被那双浣衣的手抚摸,名为拉娜的少女歪着头微笑了。
贝鲁莎哭了一会,她问拉娜,怎么变得。
可少女只是沉默着给予贝鲁莎更多、更甜美的微笑。
——于是贝鲁莎把与拉娜的怀抱变得更紧密,原本扛起半个家的双肩如今正在颤抖,抖落不间断的呜咽啜泣。
她大骂自己是个十足的恶棍,女儿美丽就亲近,反之就避之不及。言语的高潮终了后,她跪在那里喃喃到“为何你要为我改变”这样的话。
……
…………
“妈妈。昨天,你想要我变得更不特殊。”
“我不知道不特殊是什么,我怕我的喜好让你不喜欢,所以我看了瓦罐旁你的照片。你小时候的。”
“妈妈。现在我们一样了。你喜欢你小时候的样子吗?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再变到其他的样子。”
“妈妈,我醒来的第一天。你说我是北方的神的孩子。”
“可我不是北方的神的孩子。我是你的孩子。”
“昨天神没有回应你的想要。”
“但是我可以。妈妈。”
拉娜把最后一根多生的手指砍下,放在贝鲁莎的手心。手指横截面居然没有血迹,摸起来很舒适,像湿衣服带给涣洗者的触觉。
直到这时贝鲁莎似乎才认出拉娜的样子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仿佛才认出这是曾经的自己的样貌。
贝鲁莎好像忘了拉娜不会感到痛一般,再次把她拉到怀里。她撕下袖口的布料给她的孩子包扎,沙哑的温和声音在询问她的孩子伤口是否还在疼痛。
“古代人的幽默还是很好理解的——一只鸭子,怎么可能会变成天鹅呢?‘丑小鸭’的蜕变,难道不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吗?”
“可能是他们幻想过依靠主观能动性可以改变遗传千年的基因吧。”
“也有可能那些鸭子都是真正的天鹅,这个‘丑小鸭’反而是真正的鸭子吧?古时候的人总不会两种动物都分不清的…”
“……你是想说,有人刻意把鸭和天鹅关在一起吗?”
“或许吧,被人称作‘天鹅’才是真正的天鹅……这样的?”

棕红色的墙壁、暗红色的教学楼围成一圈,若不是楼道之间有植物相映衬,这里的压抑气息要重上几倍。在学校的上空似乎见不到蓝色的天空,一层层云蚊帐似的罩着这座面积不小的建筑群,让人透不过气来。
秋季已经过半,老天爷终于舍得降下那么一点雨,收拾收拾地面压不住的热气。这是周四的最后一节课,课室里的人大多都趴在桌子上补觉,从走廊窗外看,用“横尸遍野”这样有点夸张又显得“风趣”的说法来形容他们,真是一点也不突兀。
“好了好了,都起来了,最后一节,坚持一下就去吃饭了。”走近门的是杨钰舟老师,她进门前把伞挂在走廊的扶手栏杆上,手上还残留着几滴雨水。
趴在桌子上的学生们像是温室里那些加速生长的禾苗一般挺直了腰杆,不管耷拉着脸皮还是脑袋有千斤重,都强撑着起来上完最后一节课。
不过有没有人认真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自新地球开发二十年,世界运转又是走进了一条停不下来的加速带。课室里的这些学生昏昏欲睡并不是没有来由——上学就是如此,将旧地球人穷极一生也未能探究完毕的知识一股脑地塞进脑袋里,再参加那些只为少数人的“筛选”,好让自己不至于被那些“大人们”踩在头上,或者争气一点,还能跟他们平起平坐?可怜的学生们只能把走上人生巅峰当空头支票,在哪天课间猝死之前先睡上一觉吧。
新地球的每个城市都想着研发一门核心科技,即便是“没有国界之分的人类大家庭”共同体,那些市长们也要分个高下,除此之外,太阳系之内的其他星球也会陆续成为人类的领地——这么一来,学校会重视的都是工程系之类的老师,杨老师的文学课在那些研究技术方面的课程面前显得十分惨淡。
每当谈论到旧地球上人类辉煌的文学成就,她疲惫的眼里带着一点在校园里看不见的光;那个时候她再低头看着讲台下每个人的神情,带着不一样的淡漠,又是不一样的无奈,此刻,除了惋惜他们,惋惜整个共同体,又能做什么了?万幸的是,还是稍有几个人会注意到,她在课上说过的一些话。
坐在窗边角落的柳化磬也许是个例外:她记起有一日,杨老师讲起一则故事。听她的叙述,这故事似乎发生在杨老师自己身上,而且,这故事还刚过去不久。
冬天里的一个早晨,杨老师像往常一样推开课室的门,室外的冷气悄悄地跟上她的步伐,把课室里学生们的脸从课桌上拽起来。大伙依旧死气沉沉地从抽屉里拿出书,心细的杨老师很快就发现了一条漏网之鱼。
杨钰舟走上前,拍拍那位同学的背。全班唯一趴在桌上的人猛然抬头,她不安地扫了一眼,察觉到周围的同学都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望着自己,唰的一下就羞红了脸,赶忙把面前被自己睡皱了的纸张抽进抽屉里。
杨老师假装没看见女生藏起来的那些纸张,只是从这一刻起对她多了几分留意。杨老师下课后再想着要找到她,逛了一圈,最后她在架空层的图书角看见了女生。
那女生戴着眼镜,正在独自看着一本封面全黑的书。意识到老师走近,她赶忙收起书本:“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在您的课上…”
杨钰舟倒是回避了这个问题,“你看的是什么书呀?”女生的眼神依旧躲闪,害怕面前的老师会扣掉她这个学期最后一点学分。“我不是来批评你的,只是单纯好奇你看的书是什么样的……”
女生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我写的…”
杨老师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女生睡觉的原因。学生当中写小说的自然数不胜数,但她为什么会被班上的其他同学瞧不起呢?令人疑惑的点实在太多,杨钰舟决定观摩这位同学的作品。
黑色的笔记本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小说的开头似乎是一个寓言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羊群被一头狼所统治着,代理狼管理着羊群的是牧羊犬。狼似乎违背自己的天性,一直让牧羊犬管理这些羊,却迟迟不吃掉这些羊。羊快要把草原上的草吃干净了,狼也不让牧羊犬把羊群带到草资源充足的地方。
有一日狼告诉羊们:你们只有通过比赛才有机会转移到新的草原。比赛就选出最优秀的羊,倘若你们当中有羊能成为最强壮的羊,那我将会赐予它与牧羊犬相当的地位,与其一起帮我管理整个羊群。
羊们别无他法,他们所处的草原已经荒凉得不能再荒凉了,往日富饶的土地变成如今这般片草不生的地方,连活下去都成问题,更何谈比谁更强壮呢?狼为了让羊群拼个你死我活,不允许他们离开这片荒漠。
最后狼看着这些羊互相厮打直至双方都奄奄一息,和牧羊犬一起把羊群一网打尽,狼每日都以羊群的尸体为食,到最后却发现羊都死光了,无羊可吃,最后也饿死了。
杨钰舟继续看下去,寓言故事终于结束,小说的正式内容似乎与寓言故事没什么大关系,倒是和现实息息相关:女主角是一个梦想成为舞蹈家的女孩,可是她因为自己的梦想被其他人瞧不起,遭受欺凌。谁会知道现实会如此折磨她呢?只有通过“筛选”才有资格成为舞蹈家,她的至交好友为了获得进入舞蹈队的资格,往她的杯中掺入了麻痹神经的毒药。这之后,原本还算有舞蹈天赋的女主角不得不倾家荡产换上机械臂,过上和那些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的余生——被“筛选”,若是通过便一步登天,否则深入地心也无人在意。
杨老师只看到这里,小说更后面的部分没再看下去。从女主角的遭遇出发也能猜出女生的经历,杨钰舟犹豫了片刻,“你叫什么名字?”
“邱笙……我叫邱笙。”
这之后邱笙时常在杨老师的课上活跃:学校不允许文学课使用投影设备,杨老师一般都会用身后的黑板做了文学展示,每次请同学回答,第一个举手的必然是邱笙同学;杨老师也注意到她的热情,像是拿到了蚌壳里的珍珠一般,不断地请她上台发言。哪怕周围的学生不理解老师为何注重这个常年挂科吊车尾的家伙,不少学生眼里,她们简直就是喜欢文学这种“对‘筛选’没有半点好处”的两个傻瓜。这也不难理解同学们的困惑,毕竟一个只讲绩效的世界里,哪里有能容得下聊残膏剩馥的地方呢?何况邱笙同学几乎不需要预习就能准确回答出文学课上的所有问题,这样的学生更有可能成为杨老师的知音吧。
自那个冬天过去,邱笙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害羞了。杨钰舟在和这位同学相处的过程中也逐渐感受到了成就感。邱同学曾告诉杨老师,自己虽然成绩很差,但自己会想办法努力成为一位作家。
“尽管我的梦想和大家不太一样,所有人都觉得去研究科学才是正确的,我只是为了通过‘筛选’才会像他们一样去学我不太擅长的东西……老师,你觉得很奇怪吧?人为什么非要学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你一点也不奇怪。
学校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笼子’罢了。
如果说得大胆些,那些没有你那样的才华的同学是笼子里的鹡鸰、斑鸠、鸭子,那你可能是笼子里的一只天鹅。”
那天过后,杨钰舟也在想,不论学生们的梦想如何,来到学校这个“笼子”,果真就能获得大家想要的一切吗?
有一日,教学楼道里传来非常大的响声。这可是“筛选”前夕,不论是谁都不能破坏安静的校园环境,老师们一看,倒在地上的正是邱笙。
直到学校发出通告为止,杨钰舟仍未搞清楚邱笙同学坠楼的原因。她先是回忆了一下坠楼前一日邱同学与自己的交谈内容:筛选前夕,杨老师打算鼓励一下邱同学。在和邱笙交流的这半年里,邱笙极少提及自己的成绩、家庭状况,杨钰舟更多时候和她的交流仅局限于文学本身。每当杨老师想问出点什么关于邱笙自己的事情,邱笙的回答总是很含糊——抱着不应过多探究学生隐私的想法,杨老师也只能放弃询问,试着与其更纯粹地探讨文学。
杨钰舟有些后悔,或许应该早一点深入了解这个学生。学生坠楼这件事情本身放在学校里,并不算有多么“触目惊心”。市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人接受不了“筛选”的磨难,选择一跳了之;反正跳了之后就不用考虑以后的事情了,对于早已经习惯大大小小失败的学生来说,这一点吸引力可不小。难道生命果真就是随意可以舍弃的东西?
少女坠楼时候的景象依旧浮现在杨老师的脑海里。邱笙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像那些文学作品里夸张化描写出的坠楼者,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上也没有血污,校服也还是干净的,和昨天洗完晒干穿出来没什么两样。目睹到这一切,杨钰舟心底里不止疑惑,还有痛心——不过,眼前监控上演的另一幕,更是让她愤懑不已。她找到负责监控的工作人员,监控录像画面显示,邱笙坠楼的落点是在教学楼架空层靠近医务室的地方,平时会有一大批学生途经这里去往食堂,坠楼时间也在上午最后一节课,那么多的学生路过倒在地上的邱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关心她的伤势呢?
过了大概八分钟时间,终于有一个女生发现了倒地的邱笙。事发那日杨老师正在另外一栋教学楼监考,并没有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那些目击邱笙坠楼全过程的学生,他们大多数都只是看着,觉得大事不妙,只能先离开现场。“那也不能是我们的问题啊,我们都赶着去吃饭,再不早点吃完就没时间提前学明天的课了,”一个看到过邱笙的学生回答,“再说了,我们要是摊上跳楼这件事,会被当成目击证人拖去做一天的笔录的,多浪费时间啊?”
“她都选择跳楼了,拦住有用吗?就算这次没跳成,以后也会在学校哪里割手腕吧……”
这之后似乎没有人提及报警,教导主任给校医下达指示,将尸体清理之后,把这件事情告知家长。学校最后象征性地赔偿了点钱,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送走邱笙这一届学生之后,杨钰舟再也没有遇到和邱笙同学一样认真听文学课的学生。
不过现在倒是能再遇到一个了,是那个发现邱笙遗体的学生。杨老师恍然想起她曾见过这位学生,故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这么做其实与课堂本身无关,她只想再确认一遍。
“柳化磬,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没想到您之前与那位坠楼的学姐有过这么一段故事。”柳化磬坐在图书角一侧的椅子上,她那头白色短发在一众花花绿绿颜色头发的学生里很是显眼。
“她这样的学生,就算不去参加‘筛选’,还有一点成为作家的可能……谁知会这样?我和她相处这么久,除了她喜欢的文学类型,对她也是一无所知,真是惭愧。”杨老师叹了口气,“学校最后给她的父母一些赔偿,这件事情姑且算结束了。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她选择了自尽,或许会有遗书这样的东西,可我拜访她父母的时候,她的父母只是把她写的作品捆成一沓送给我,没有告诉过我遗书的事情。”
“她还写了什么?”
“说来话长。我这里有一本最薄的,你要是好奇,就拿去看看吧。”
那天晚上,化磬把邱同学的作品带回家,赶着在小姑催着她睡觉前一刻把小说的大致内容看完。小说的开头,和杨老师在课堂里面讲过的那个预言故事差不多,在内容上,更像是它的接续:那只狼的牧羊犬,在故事的最后并没有死去,它离开了这片荒芜的草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家乡里的同族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这里没有羊,但是有一群牧羊犬供奉着不同的狼。这回倒是有点把狼当作新的牧羊犬,把牧羊犬当作新的羊群的感觉了,到最后,牧羊犬们与原先的羊群并无区别。
进入小说的正题之后,化磬却发现文章重复着以前的内容,还是那个没能成为芭蕾演员的女生的故事。从这一本手稿的厚度来看,故事若是想走到结局,不可能只写到半个指甲盖那么薄。她翻到最后一页,内容刚好停在女主角最后一次练习芭蕾的地方。手稿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字下面贴着一张纸,摸起来有种沙沙的质感,上面写满了字。
“我去到另一个世界之后,应该有人会读到这张纸上的东西吧。如果看到这张纸的人不是杨老师就好了,在她的想象里,我应该是一颗未来必然开花结果的种子,但依我所见,我其实只是路边一株不起眼的杂草。你也许会嘲笑我的心灵竟会这般脆弱,脆弱到不能接受‘筛选’——但你若没有和我有一样的经历,就不要这么想了吧?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森林,这片森林注定容不下我这样的杂草——那些稳稳占据生态位的是研究科学的人们,不论他们的目的是否卑劣;他们好像是着了魔般,在土地里疯长,挤走那些看起来不合适这片森林的植物的生存空间。
我虽说与杨老师约定好参加筛选之后继续在文学道路进修,但这其实都是为了不让她难受而撒的谎罢了。筛选早就在我见到杨老师的那个时候与我无关了。那个时候我离毕业还有一年,学校为了提升升学率,提前让那些成绩不合标准的学生自愿放弃筛选。我早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容下我的地方,容得下我的地方?成为一名作家么?不论是这里的学生还是校外的那些人,连古人留下的东西都不曾珍惜,对于现在的‘文学’更是不屑一顾。我若真的成为了作家,真的就能成为我想要的作家么?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对着文字嗤之以鼻、嘲弄文字里的那些故事,就像那些同班同学当着我的面撕掉我最珍贵的作品那样……
能理解我的读者只有杨老师一个。
可我最终都是要离开学校的。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可能为了活下去,我也会像那些撕掉我手稿的学生一样嘲笑着以前的自己,逐渐变成和他们一样。一个没有分数的异类最终都会被贴上‘没有价值’的标签,即便之后我活着,最后也只剩下痛苦了。也许过去我会说,‘我就是痛苦着,也不会和他们一样麻木又封闭’,但是这又如何呢?从我在世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承受足够多的痛苦了。
我再也不想痛苦下去了。”
纸上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化磬看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怀揣着梦想的人最终会被扭曲成什么模样?没有人知道。有人穷极一生追寻理想,像是在海滩边堆沙堡,现实的海浪涌上沙滩,梦想还是“人生的价值”之类的东西堆成的沙堡再壮丽,也会被海水冲刷殆尽。命运果真是公平的么?让邱笙这样的人降生在一个周围都不接受她的世界,又让那些看起来被这个世界接受的其他人接受各种各样的磨难……恍惚间,化磬才认识到八年前的自己有多么幼稚。
“这张纸上写的东西都把她自杀的原因说清楚了。唉,如果邱学姐没有撒谎,我还用不着考虑要不要告诉杨老师呢。”化磬把书稿收起来,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这份手稿:毕竟这是人家学姐的遗物,杨老师自始至终没有提过要送给她。如果还回去,那么杨老师迟早有一天知道真相,瞒着是没用的;如果不还,在道德上又说不过去。
真相固然重要,但是知音寻短见的真实原因会不会让杨老师难过呢?“现在去问隔壁班那个傻子是没机会了,不如问问傻子的朋友吧,正好明天他就会从条子那放出来……”
“傻子的朋友”刚回到学校,顶着一副要猝死的样子在转角碰见了柳化磬。这家伙昨天被拉去做笔录,倒不是因为学校里又有谁跳楼了,而是无意间目击到一场案件。
在化磬把杨老师和邱笙的事情告诉了他之后,橙发的男生先问她一句:“你是想杨老师难过,还是让她不难过?”
“让她不难过是自然的,但是我又不想撒谎啊。”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还是直接和老师要走这本手稿吧。”男生托着腮帮子,眼睛无奈地看向天花板,“过了这么久,杨老师八成也知道真相吧……”
“你是说她会知道我什么意思?可我们要这手稿做什么呢?”化磬看着手稿的封底,那上面贴着一张天鹅贴纸。杨老师早就已经看过那篇故事的全部内容,这本更像是初稿的笔记本也许有纪念意义,但终稿已经完成了,一直在杨老师手上。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个适合它的地方。”
杨老师果真同意了化磬的请求。临走出办公室时,化磬隐约注意到周围的气氛正在变化。但她只是稍稍回头,试图让自己看老师反应的动作不被发现——杨老师当然没有发现她了,在只有她一个成年人的办公室里赤红着双眼,紧紧地攥着纸巾,忍住不让自己放出抽泣的声音。
“天逆同学,你还知道这种地方啊。”
“我也是听说才知道的。放进去吧。”
这所学校有一条长廊,沿着长廊走,你会遇见一大批的名人雕像、优秀学生展示栏摆在走廊或者贴在长廊墙上。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学界泰斗、历史伟人,能出现在长廊里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不过那些叛逆心理强的学生想出一个点子,在走廊的尽头专门搬几张没有人用的课桌,拼成一张大桌,桌面放一些资料掩人耳目,而抽屉用来存放一些学生出于各种原因留下的“遗物”。
学校对这种事情没有多管,毕竟老师主任们都没有参观古人的心思,每周都会叫学生过来清扫。这期间就会有学生来看放进抽屉里的东西有没有丢失。事实也证明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同学们的掩护做得相当不错。之后每逢大考小考都会有人带着水果和零食来看那些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大师伟人,那些由于不明原因在学校里过了世的学生也包括在内,拜神仙似的把水果放在桌子上,考完之后又拿走。
“以后给邱学姐送贡品是不是要送书啊?”化磬好奇问了一句。
“那得送点古代名著,现代人写的可能入不了她的眼。”
两人看着存放遗物的大桌,忍不住因为刚才的对话笑出来。“学姐生前一定很喜欢天鹅,但是这里是养鸭子的地方,容不下天鹅的。”化磬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学校就是在哄骗我们,说我们其实都是天鹅。他们这时候倒是想起古代人的童话来了。
不过,古代人的幽默还是很好理解的——一只鸭子,怎么可能会变成天鹅呢?‘
丑小鸭’的蜕变,难道不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吗?”
“可能是他们幻想过依靠主观能动性可以改变遗传千年的基因吧。”
“也有可能那些鸭子都是真正的天鹅,这个‘丑小鸭’反而是真正的鸭子吧?古时候的人总不会两种动物都分不清的…”
“……你是想说,有人刻意把鸭和天鹅关在一起吗?”
“或许吧,被人称作‘天鹅’才是真正的天鹅……这样的?”
好疼 。
他的长指甲深深嵌进手心底,
血液顺从手掌的纹路汩汩流淌。
停下,现在?
不,这是绝无可能的,
这是他在分崩离析的时代,践行英雄主义的代偿。
没有什么会为他网开一面,
直到胸口不再起伏,还是实验在他身上彻底完成?
我们不知道。
赠人玫瑰,
他的手心却为花梗深沉地刺个对穿。
人,生而背负罪孽的十字。
他从不会预言到今日舒展翼膀护佑雏子,
造就了明日己之性命为高尚情感钉牢在命运的宗教符号上。
我疼我痛,
它竟不似大义凛然的宣传语里会因人之固有,人之皆有而宽慰半分,
它反而更痛了,
疼得心脏与灵魂一道装进手心那小而深的孔洞。
他更心疼了,反倒。
折磨使嘴唇也啮咬出血,
他整个人几乎是瘫倒在仪器架上,
竭力去抑制住植入在人脆弱皮囊下的、
蛰伏在骨节之上又抓挠汲髓磋磨百骸的死亡。
在嘴角淌下的血滴缓慢游移到最贴近心脏的胸膛前,他想来是想了很多。
藏在昏暗储物间的两个孩子翕动的眼睫,
身旁陌生的那少女万幸还转动着的眼珠,
亦或是母亲她好似淹泡在死水里的、
对他来说,静谧得恐怖的注目礼。
这滴血滚落到脖前一道冒着脓沫子的新伤上,
它们就那样热络地拥吻,融黏到一体。
他穆然阖眼明晓了母亲对他无谓的指责——“灾厄之种”的真正意味。
他的确是,但他不是厄事的源头。
可他连灾厄也是制造无能,控制不来的。
他不是灾厄,
他是灾厄在母亲这种人身上作恶的结果。
他是令人惊惧的伤疤,是逐渐驶离高尚情感的社会的一掠缩影。
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可他们积聚的声音却这样少,那样小。
一切都不再有转圜之地——
就在他的躯壳弥散那划破夜空的第一声怮哭之时。
……
直到耳朵听得周围孩子疼痛地尖声叫唤,
和运送不幸的孩子遗体的推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他才反应过来他的声音阻听器被取下了,
他竟活到了实验的结尾,
他活着。
没有一个活在今日的人可以窥见明日的日光,
明天他还会活着吗?
他仍旧捕捉不到未来的梦影,
他的手脚失去知觉起不了身,
身旁的少女已经死了,眼珠因不幸而不再转动了。
这让他想起他那在另一科室接受实验的朋友,
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两个孩子,
这三个月实属漫长得惊人,你们也活着吗?希望。
刑场上的他能回想起的最早记忆,是二十九年前被一个挣脱管理者押送的罪人死死拽住脚踝。
管理者的命令是绝对的;阶级与身份之间是不可僭越的;意料之外的事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这三点曾是他的世界里至高的律令。
在如今的他眼里却显得这样苍白:如果命令从来绝对那么此人何以脱身?
如果阶级身份一向无可僭越,那么,和他同为“缄默者”的此人何以生出背离“管理者”的念头,又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羁绊住他稚幼的步伐?
如果意料之外自古便不存在,那么当时的他因这一举动而感到心生澎湃,又算什么?
身侧管理者对他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这一举动的呵斥,他听不见。
他只是看着脚边那个蓬头垢面的生命,他只是俯视着仰望着自己康健而没有伤疤的身躯的那个生命。
“呃…咳咳!哈…你和我以前一样,一个样。”
“聪明的话就逃吧,逃。你的人生是假的,就和你可悲的新眼珠一个样。”
于是他光滑得过了头的合金人造眼珠把对方嘴唇的一开一合尽收眼底。二十九年前五岁的他努力在理解这复杂话语的含义,可一切对他来说太晦涩——他不明白。
直到脚踝与指甲摩梭的痛彻底从他的身体上退却后,直到痴狂又释然的笑声随着锁链拖行之声渐行渐远,他也还是不明白。
但这件事的色彩太斑斓,划破了他一向沉闷灰暗的生活。
有什么被上位者、世界的主宰称为“恶毒”的东西咬住了胸腔里的跳动,像巨浪上的浮木随着心涛起伏。
自打那件事以后他就和所有孩子不一样了。
他是个管理者口中的坏种。
他并非不在乎某次训练里他提出的“为什么”让他饱受管理者的处罚;
他并非不在乎唇间齿缝叼啄的草叶让其他孩子对他报以那看待异类的目光;
他并非是刻意去回避生存的规律、挑战世界的法则。
…二十四年前的他只是觉得该如此,就做了。
因为喜欢自由的氛围,喜欢属于自己的东西,身体和嘴巴就不由自主地去做了,或许是正巧与管理者制定的一切相悖呢?二十四年前的,十岁的他这样想。
如果要现在的他描绘二十四年前那个孩子,那个十岁的自己…
大概是坐在迎风的某个巷口,闭上空荡的眼眶,手里把玩着从眼睛的位置取出的合金眼球。脑子里都是为何自己如此独特、与众不同一类的孤独自艾,短而齐耳的金发逸散在晚风里,雏菊花正在怒放。
后来?后来,兴许是因为前线战事的愈发紧张、内部起义浪潮又纷至沓来;又兴许是、仅仅是由于管理者对蓝星的遗物、对那些书籍藏品的影响力不屑一顾…
总之,在一次风波里在巧合下,二十二年前的他竟接触到了书。接触到了规章制度以外的文字,接触到管理者以严辞禁止的精神财富。
就像阿斯塔洛斯·德·艾德蒙斯在四百七十九年前引领世界首次实现蓝星-宇宙空间的跃迁,实现人类与看似遥不可及的星光近距离接触。即使是如今的他也无法描绘出二十二年前自己到底通过书本见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一个怎样浩瀚无穷又绮丽诱人的空间。
竟使得二十二年前,十二岁的他干涸的合金眼球一遍又一遍被润湿。
当时他觉着,他被这颗终年寒冷的贫瘠之星生养了整整十二年,却好像第一次明晓她裸露在外的伤痕。
…原来他这样的生活是病态的。
和他一样被称之为“缄默者”的群体,他们的未来从第一声啼哭起就被夺去,丢弃在“管理者”奢极之室的壁炉里充作木薪以换取他人的温暖。十二岁的他仿佛能将他下一年、每一年的命运一眼望尽:当无尽的体能训练竟有了尽时,便送去宇宙空间拼尽了生命的长度与尺度与入侵生物作战。直至最后一丝韧劲也被消磨殆尽,最后化作育种的工具,就这样轻易死在病痛里。
对四百七十九年前的蓝星人来说,危险又绚烂的宇宙是他们科学探索的终梦。
而对二十二年前的他来讲,幸福、安全、和平的蓝星是他这样的无枝可依者未曾谋面的祖籍。
它是竟是一个真正的遥不可及,好像蓝星人对于社会制度与科技文化的无穷探索一样永远在路上。
至此他的无忧无虑被千万份沉重压垮、他的亿万个理想被一件事实灰飞烟灭。——可以说二十二年前,十二岁的他不堪重负。他是消沉的,是心生畏惧的。
而如今的,他。
他只想振臂高呼——!
月球啊、月球!
您是我的第二母亲,是我的巢穴是我眷恋的故土,本应是我最该守护的地方。
为抵抗一群妄想欺辱你、摧毁你的入侵生物而战,哪怕献上生命填充你用于运转的煤炉,我情愿。我情愿的呀!
但,如今的战火纷飞早已不再是为你而生。我的第二母亲,舒张你朦胧的眉眼看看吧!
若非上位者既要维持奢靡的生活、偏安一隅不愿与我们同心抗战,又要那群入侵生物彻底放弃啃噬您的身躯,脚踏这片土地的智人又何惧这群没有意识的蝼蚁?
我们早该结束这场与入侵生物的战争,却因少数又倨傲者的欲望而在此驻足!
看吧,看。这场战役的性质悄然变了,我们不再为了这颗银灰色的前任天然卫星而战,而是为了上位者本不该有的幸福、以罪孽的尸骨培植的幸福而被迫放弃生命!
我不愿为了轻视我、伤害我、压迫我的那群而战!我亲爱的第二母亲。虔请正视你受难的子民!